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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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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潑她。◎

晚上八點,許氏大樓漆黑寂靜,只有總裁辦公室的燈光還亮著。助理揉了揉酸痛的脖子,關掉電腦後走過去輕敲了三下門。

“進。”隔著厚重的門板也能聽出聲音的低沈和冷淡。

助理做了個深呼吸,緩緩推開門,“許總,已經八點多了。”

“你可以先走。”許謹修翻看桌上的文件,頭也沒擡。

“好……您也早點回去休息。”

這幾天許謹修好像變成了沒有感情的工作機器。每天在辦公室都要留到深夜,有一次甚至直接睡在了這裏。

雖然他以前就是工作狂,可現在好像故意在虐待自己。像是有什麽事不願去想,幹脆用工作來麻痹。

許謹修沒什麽反應,助理輕嘆一聲,退出去小心翼翼的關上門。

天空漆黑,明月高懸,落地窗外是璀璨的萬家燈火。然而那一切似乎都跟許謹修沒有關系,他被隔絕在了這樣一方沒有人可以靠近的空間。

陡然響起的電話鈴劃破了寂靜。他拿下鼻梁上的金絲邊眼鏡,側目看了一眼手機。

薛映朵的名字在屏幕上跳躍。他下意識蹙起眉頭,將手機扣到桌上。

鈴聲戛然而止,周遭又恢覆安靜。他看向窗外的車水馬龍,心卻怎麽也靜不下來。

一閉上眼都是夏輕眠決絕的表情。

啪——

昂貴的鋼筆被扔到桌面上,他解鎖手機,給牧丞打了個電話。

“出來喝一杯。”

Demon是申城最高端的娛樂會所,也是他們偶爾小酌一杯的聚會場所。

牧丞坐在吧臺邊剛向酒保要完酒,身旁的高腳椅就被人拉開。

許謹修穿著一身高定西裝,扣子沒系,領口也敞著,領帶被他拉開,松松垮垮的掛在脖子上。

他沒什麽表情,可是眼神像夾著冰。修長的手指點點臺面,示意酒保上酒。

稀奇了。

這家夥竟然也會有如此頹廢的一天。

“怎麽著,最近心情不好?”牧丞側過身,將酒杯推過去,“是因為你那妹妹又住院了?”

許謹修端起酒杯一飲而盡。酒保見狀主動把酒續上。

“不是因為她。”

“那是誰?”牧丞恍然大悟,“不會吧,夏輕眠還沒跟你和好?”

爵士樂慵懶又舒緩,迷離的燈光下,許謹修下顎線緊緊繃了起來。

“這次她很能挺啊!往常不出三天就回來哄你了。現在這麽剛……她是不是不想要你了啊?”

牧丞只是調侃,可這些話卻正好戳到了許謹修的痛處。那天夏輕眠離開後他一個人在花園的長椅裏坐了很久。

久到腿開始發麻,他的思緒才從類似做夢的飄忽轉到了現實。

她說要橋歸橋路歸路。他渾不在意的扯扯嘴角,心裏卻好像被不斷塞進什麽東西。

下沈,發脹,直至堵得喘不過氣。

“她要取消婚約。”

牧丞一怔,震驚的目光裏皆是不可置信。

“這是夏輕眠親口說的?她那麽愛你……你特麽到底幹了啥過分的事?!”

他以為,這兩人最終的結果會是許謹修做出改變,最不濟也是夏輕眠在一次次受傷碰壁後不計前嫌的向他靠過去。沒人想過有一天夏輕眠會選擇離開他。

牧丞從震驚中緩過神,忽然覺得自己有些卑鄙。這麽多年來他們看著夏輕眠一路跌跌撞撞,可從沒有人真正站在她的立場想過她的感受。

就像那日聚會,他用妹妹和女朋友一起掉進水裏救誰的問題試圖點醒許謹修,第一時間也沒想過夏輕眠會不會難堪。

許謹修轉過臉,眼神中第一次露出了茫然,“你覺得她很愛我?”

“有眼睛的都看得出來吧!”

“真愛我她就不應該有其他歪心思。”

——你在申城才算剛起步,我們還要時刻防備你父親找上門,帶著我這個拖油瓶過好日子不容易,許謹修可以讓你從泥潭裏掙脫出來。結婚後你身後的靠山就是許家,沒理由不抓住這個機會。

訂婚前一天他去接夏輕眠選戒指,無意間聽見了和她母親的這段對話。

當時夏輕眠只是淡淡的說了句:“我明白。”

因為沈縵的出現,他差一點就相信了她是真的喜歡他。可到頭來,她答應訂婚只是想走捷徑,拿他做跳板,利用許家和他給自己畫一個美好的未來。

可即便如此,他依舊同意了訂婚。只是那些蠢蠢欲動,眼看要掙脫束縛的情緒在一瞬間灰飛煙滅。

他想,既然什麽都是假的,那就互相折磨吧,貪心總要付出一些代價。

牧丞嘆了口氣,話全堵在喉嚨裏卻不知道如何勸導。許謹修對感情這麽消極是有原因的,然而這個原因是沒人敢提起的禁忌話題。

“我覺得你應該看清楚自己的想法,然後開誠布公地跟她談一談。夏輕眠愛了你這麽多年,選擇放棄肯定是經過深思熟慮的。你再不主動一點,也許真的會後悔。”

後悔?

許謹修忽然低笑一聲:“你覺得她母親會同意嗎?再過幾個月她父親就要出來了。”

她們處心積慮把許家當跳板,會這麽輕易放棄金大腿?

事情有時候會脫離預期的軌道,是因為當下誰都料不到以後會發生什麽。比如夏輕眠和許謹修,比如薛映朵和許家。

相識的起點明明是善緣,可最終在不同心思的算計之下變成了糾結和羈絆。

夏輕眠並非無動於衷,薛映朵經歷的種種也會讓她有代入感。然而那又如何呢,她也只不過是滾進許家的石頭,是奢華宮殿裏突兀的存在。

“這些話你應該到許家去說。”

“不,這是我想告訴你的!”薛映朵直言,“請你離開許謹修,他本來應該是我的。”

夏輕眠忽然覺得好笑,她以為這種橋段在粗糙爛制的偶像劇裏才會出現。

人都是獨立的個體,就算她放棄了許謹修,他也有選擇別人的權利。“本來應該是”只能說明從頭到尾都不曾屬於你。

“你想說的就是這些?”

薛映朵覺得自己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她說了那麽多,只是想讓夏輕眠看清楚她在許家的地位從始至終和自己都不在一個層面,是有壁的!她卻到現在還裝傻不敢面對。

她被夏輕眠的笑激怒,攥緊掌心,不由換上一副刻薄的語氣:“這麽多年你還沒看出來嗎,我哥根本不愛你!如果不是你死皮賴臉粘著他,他都不會看你一眼。你和你母親像兩個吸血鬼一樣吸著許家的血——”

“夠了!”夏輕眠嚴厲的打斷她的話,“你說我就算了,最好不要扯上我母親。”

“呵呵,你心虛了?”薛映朵殺紅了眼,繼續口無遮攔,“提起夏阿姨我忽然想起來一件事。你父親判了十多年,現在算一算應該出來了吧?聽說他不僅又賭又偷,夏阿姨的腿也是被他打斷的。爺爺不嫌棄你就真以為許家沒人在乎這些事?我知道你們母女賴在許家是要躲你的賭鬼爸爸,自己家的爛事讓許家買單,你真的不覺得丟人嗎?”

夏輕眠臉色以肉眼可見變得蒼白。她緊緊攥著拳頭,極力克制著心頭竄起的火苗。

無論她和許謹修多麽不堪,無論她和薛映朵多麽不待見對方,她從來都不願意在大庭廣眾之下鬧得太難看。

因為一個男人在眾目睽睽之下互撕謾罵,她始終覺得是極為丟臉的事,只能徒增他人茶餘飯後的笑料。

周遭一片安靜。四周投過來的目光讓薛映朵心一顫,瞬間變回人畜無害的表情,“小眠姐,你如果害怕叔叔找到你們,離開許家後我也可以幫忙的。要不改天我找個時間親自問問夏阿姨……”

夏輕眠手指輕顫,腦子裏緊繃的弦忽然斷裂。餘光裏一杯酒被推到她手邊,似乎還伴隨著一句“潑!”。

夏輕眠懷疑自己聽錯了,可是無所謂,這也正是自己的想法。她端起那杯酒毫不猶豫的,用盡全力潑到了薛映朵臉上。

“以前忍你是看在許謹修的面子。”夏輕眠放下酒杯,嘶啞的聲音裏滿是凜冽,“現在我連他都不要了,你又算是個什麽東西!”

……

薛映朵走得很狼狽,好像還放下一句狠話說要告訴許謹修。夏輕眠覺得好笑,以為她還會在乎嗎?

吧臺邊,她看著手裏的空酒杯神色怔仲。直到酒保詢問“要不要重做一杯”,她才如夢初醒,悄然回神。

右手邊的高腳椅上坐著個年輕男人。圓寸頭桃花眼,深咖色皮衣突顯出寬肩細腰,也加重了幾分□□,配上唇邊的痞笑讓他看上去非常性感。

夏輕眠記得這張臉。

“這杯酒……是你的?”

蘇徹攤手,“大概是的。”

……那不是把剛才手撕綠茶的過程盡數看了個遍。

她耳根生熱,不禁自問為什麽每次遇到這位仁兄都是她處於窘迫之中。

她清了清嗓子。

沒關系,只要她不尷尬就沒人尷尬。再說看外表自己比他大,用冷靜淡定的氣場壓過去就好。

“我賠你一杯可以嗎?”

蘇徹轉過臉看她。目光毫不掩飾的在她臉上逡巡。

夏輕眠深吸口氣,佯裝自然地扯出抹笑:“你看什麽?”

“你頭發散了。”蘇徹伸手將松掉的發圈拿下來。她柔軟的發絲如瀑布傾瀉,擦過他手背引起一陣輕癢,“掉下來了。”

他側坐在高腳椅上,長腿點地,手肘撐著臺面,發圈在他修長的手指上晃動,眉梢眼角帶著一絲撩人的漫不經意。

夏輕眠舒了口氣,伸手將發圈拿回來,“謝謝。”

她的發絲很軟,貼在臉頰更顯得柔弱嬌媚。蘇徹喉結微動,淡淡轉開視線,“賠就算了,反正那杯酒也沒浪費。實在過意不去……”

他薄唇輕彎,壓低的嗓音多了幾分勾人的磁性,“不如你請我喝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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