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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果然不是好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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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受一身狼狽,稍稍整理了一下, 門被推開前, 甘棠與殷受正坐在案幾前,什麽也沒做。

甘棠體內的毒沒解清, 坐著都能渾身冒汗,殷受亦好不到哪裏去, 施針只能讓他緩解一些藥效, 要完全消退, 至少也得明天罷,前提是有她給他再施兩次針, “你最好不要出聲, 你現在的身體最忌動怒, 一會兒微子啟說什麽,你全當沒聽見。”

殷受點頭, 他現在比先前好很多,但坐了這麽一會兒又開始難受起來,螞蟻啃噬骨頭一樣, 身體發熱, 難受一點點堆積,有卷土重來的趨勢。

殷受靜氣凝神, 微子啟母位卑,這些年卻一直很得寵愛, 這麽些年宮裏也再沒新添子嗣,殷受不知這件事是否和這母子兩個有關系, 但微子啟下藥害人,當年武鬥場上在馬上做手腳就是前例,弄出這般上不得臺面的陰私手段,他實在沒什麽好驚訝的。

聖女若在王宮出了事,勢必引起兵禍,微子啟為了同他爭奪儲君之位,已經沒把殷商的安危放在心上了,殷受目光陰鷙,這次若父王還要保他,他也留不得他性命。

甘棠手裏心不在焉地把玩著手裏的短劍,微子啟進來看他們好端端坐在這,臉上的表情定然會很好看,她很期待。

來的人數超乎想象的多。

事實也正是如此。

微子啟是直接推門闖進來的,後頭跟著的人裏有商容,崇明,一些叫得上名號的朝中大臣,餘下有一些近衛,身著鎧甲,帶兵器,將近五十人。

甘棠握著袖間的短劍把玩得心不在焉,懶洋洋問,“大王子領兵闖入我的寢殿,是想幹什麽。”

微子啟大概是當真沒想到他們能逃脫,眼裏摘取勝利果實的興奮沒能及時退下去,整個人就硬生生僵在了原地,臉色鐵青,目光裏的陰毒之色藏也藏不住,一張溫潤的俊面就顯得有些猙獰扭曲,對上甘棠似笑非笑的目光,又強自壓了下去,恭恭敬敬地給她行禮,溫言道,“柳疾臣那裏說丹藥被盜,有宮婢稟報說歹人把藥下在了阿受的飯食了裏,唐澤又說阿受來了聖女這裏,子啟憂心聖女安慰,這才失了分寸,闖進宮來,聖巫女無事便好。”

後頭跟著的人烏壓壓一片,全都拜倒行禮,紛紛告罪,“還請聖女恕罪。”

甘棠不言不語,只讓他們都起來,也沒趕人,等著看微子啟表演。

他一手導演了這一場大戲,如何肯空手而歸,不會這麽就簡簡單單結束了。

果然微子啟很快將目光轉向了殷受,憂心問,“我聽下人說,丹藥被下在了小弟的飯食裏,小弟你看起來很不好,是中藥了麽,那藥本是大補之物,一整瓶的話能要人性命,小弟你是不是被人害了,瞧著聖女面色亦不大好……”

微子啟目光一轉,瞧見地上躺著的綠丫,言語間就帶了心痛薄怒之色,“小弟你傷了綠丫,唐突聖女了麽?”

這段話看似關心,其實話裏藏刀,清清楚楚的說明白了藥是什麽藥。

大補之物說的很委婉,在場的都是男子,大家都懂的。

殷受雖還有理智,但身體面色一看就不正常,佐證了微子啟的話,因此魏子啟話音剛落,商容比幹比目幾人臉色就難看起來,看著殷受目光責難,看著甘棠目光古怪。

殷受臉色霎時鐵青,心裏怒海翻天,起身寒聲道,“你哪裏來這麽廢話,還帶人急匆匆闖進來,同當年柳妾領人捉奸滕妾允氏倒很相似,大兄你雖慣常混跡後宮,在父王母後跟前盡孝,也莫要盡學些下做手段,你在這挑撥離間,可知我殷商王室一旦與聖女兵刀相向,外族大軍立馬能趁虛而入,危及殷商的後果,大兄你可擔當得起。”

甘棠旁聽不語,打蛇打七寸,殷受嘴巴還是很毒的,尤其柳妾指的是微子啟的生母。

這件事的內情如何甘棠不清楚,但看商容幾人神色有異,就知道肯定不是什麽好事了。

微子啟也當即變了臉,正待說話,甘棠擡手制止了,看著微子啟笑道,“多謝子啟關心,只是我與阿受兩情相悅,他總是用了些補物,也無妨。”

甘棠的話無疑是丟下了一道驚雷,驚得眾人當即色變,也驚得殷受心裏酥酥麻麻的起了好幾層甜意,縱然知曉她所言不過權宜之計,沒有半分真心。

商容眼裏皆是震驚之色,半響方問,“聖女此言可當真?”

“那是自然。”甘棠便溫溫軟軟笑起來,開心不已,畢竟微子啟臉唰地一下就寡白起來,實在好看。

“只眼下商王重病,我們哪裏有心思玩樂,這次子啟真是誤會了,是王上病重難治,需要至親之人的心頭之血入藥,與王上服下,王上才會藥到病除,阿受自願說用他的,大補之物能使藥血純正,我這才吩咐了唐澤去尋些大補之物來,服下之後所得鮮血,正治王上這一種病。”

“此藥需得服用七七四十九天,次次需血。”

甘棠把玩著手裏的短劍,短劍是上品百煉鋼鑄造,薄削鋒利,寒光幽冷,一把上等的利器。

甘棠說著忽地朝微子啟一笑,“阿受是我的心上人,我自是舍不得他吃這樣的苦,聽聞大王子至賢至孝,可願為王上盡一盡孝心。”

甘棠兵不血刃,殷受聽得發寒,連因為她笑顏生起來的那點迤邐心思都散了一幹二凈,他先前算計她,只被她踢一腳,算是先祖保佑了。

微子啟臉色大變,眼睛似是被定在那把利器上似的,挪不開分毫,他知計謀敗露,這是聖巫女整治他的手段,卻想不出能反駁的理由來,腦子裏一片空白,什麽都想不起來,只剩下被她剖心而食的畫面了……

微子啟後背汗濕了一片,難以定神,方寸大亂,胸膛不住起伏,喊道,“你胡說,當真如此,晨間你為何說父王明日便能醒。”

沒立刻開口應承,已經預示著這一場戰鬥,是甘棠勝利了,殷受想,如果換做甘棠是嫡長子,在他的位子上,必定不會如他,混得一塌糊塗。

甘棠心裏哈哈樂了一聲,面色卻冷了下來,“你質疑我的話我不跟你計較,我說會醒,沒說能好,你耳朵有毛病麽?還是說你不想獻心頭血,非要硬說王上好了?”

微子啟神志一清,連連否認,看了眼旁邊的殷受,勉強定了定神色,“今日父王可需用藥。”

甘棠就笑了笑,意味深長,“自然是要用的,本是想著去給王上覆診時一並帶上,不想子啟闖了進來,正巧給子啟看看,省得明日沒有心裏準備。”

人血饅頭能治病這樣的事,擱在其它年代可能信的人比較少,但在這裏不一樣,知識水平落後之極,生產力低下,人文意識形態極其不完備。

人們迷信,野蠻,愚昧。

包括眼前這一群站在權利頂端的大地主們在內。

誰掌握了新東西,誰手裏有武器,誰就有話語權,她說這樣能治,便沒人會質疑反駁。

甘棠朝殷受笑了笑,點了點案幾上放著的白玉碗,示意他過來躺好。

這是當真要給他剖心了。

難說她記恨先前的仇,借機一刀了結他。

但許是體內的藥效,還是對她蠢蠢欲動的愛慕在作祟,他竟是當真站了起來,朝她身邊走去的時候,心裏平靜之極。

甘棠沒打算用這樣的辦法弄死微子啟,更別說殷受了。

甘棠見殷受連一絲猶豫也無就過來,甚至連心裏傳遞過來的情緒都沒有絲毫變化,心裏倒是有些詫異了,甘棠也沒二話,指尖覆上他前胸,估量過,匕首刺進去,血流夠半碗,□□,上藥止血。

殷受連哼都沒有哼一聲,疼也疼,但因著面前的人是她,好像也不是很疼了,她真是好看,做什麽事都很認真,又很奇特,有時候很心善,有時候又非常毒辣,簡直看不透她了。

吃人肉喝人血是常有的事,甘棠的話合情合理,沒人質疑,仆人捧著白玉碗下去的時候,眾人看著殷受的目光都變了,敬畏且覆雜。

微子啟有如喪家之犬,神色灰敗,甘棠擺手示意眾人退下,“都下去罷,我給王上準備針劑,莫要相擾。”

商容等人給甘棠行禮,又給殷受行禮,一一退下了。

微子啟勉勉強強行了禮,深一腳淺一腳的跟著走了。

甘棠給殷受施過一次針,藥力退下一些後,殷受臉色也跟著蒼白起來。

殷受悶咳了一聲坐起來,穿好衣服,見甘棠收拾完藥箱便杵著下頜發呆,心說她定是被氣得不清,否則以她先前拼著手被燙傷也要把小孩從鍋裏撈出來,殫精竭力就想讓子民吃飽飯的脾性,哪裏會想到這樣的辦法,殷受想著心裏便也跟著發悶,她並不喜歡這些勾心鬥角,以後還是讓她做她喜歡事罷,這些本該是他自己要處理的事,反倒帶害她進來……

殷受便覺得自己先前實在愚蠢,他心有天下,一心為殷商中興,可後巢不穩,他在外做再多,也是白費,動輒還有性命之憂,縱是嫌煩,往後也得在這上頭多用用心。

殷受扶著床榻坐起來,就與甘棠閑談道,“棠梨,你的辦法好歹毒,哪裏學來的,大兄他擔心被你借機戳死,明日必定裝病不來,孝順的名聲是決計裝不下去了。”

甘棠是累的,聞言便看了殷受一眼,好笑道,“我跟你學的,傳說你為了給妲己治病,非得要比幹的心頭肉,比幹剖心而死。”雖說歷史記載比幹是因死諫而亡,但演義裏確實有這麽一出,甘棠還記得。

殷受不記得有這樣的事,覺得妻子又開始神神道道起來了,“妲己是誰?是你麽,棠梨。”

自然不是她,蘇妲己確有其人,是殷受征伐有蘇氏帶回來的俘虜,眼下估計剛剛出生不久,或者是沒出生。

甘棠懶得管這些,便也不說話了,斜靠在床榻邊閉目養神,喘口氣便要去給商王覆診了。

殷受凝視著她的容顏,妻子妻子的念了幾聲,心裏雀躍不已,忍不住輕聲問,“棠梨,我們真的成親麽?”成了親,不管如何,名份上她也是他的人了,再也不會出現付名之流了。

甘棠眼皮也沒擡,心意闌珊地回道,“不知道,看情況而定,兩情相悅也未必要成親。”看商王的態度。畢竟殷受才十四歲,尚未成年加冠,成親尚早。

殷受心臟忽上忽下,看著她無半點情誼的模樣,心裏洩氣不已。

甘棠嫌他煩,伸手推了他一下,“這次我們互利互惠,剔除微子啟,我也算幫了你大忙,我贈送一千鐵犁給你當酬勞,我也不求你感謝,只有一個要求。”

殷受直覺不是好事,便沒有立刻應下,“棠梨你說,能做到的我定然做到。”

“很簡單,對殷受你來說一點都不難。”甘棠就是一笑,指了指門外道,“以後除非必要,請記得隨時與我保持十五步開外的距離。”

果然不是好事,殷受臉黑沈了下來,默不作聲,不打算應她這個無理的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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