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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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燁神色冷肅,眼中殺氣懾人,好在總算還記得沈昔的吩咐,只冷冷看了池深一眼,便專註於地域笛聲,同時喚回沈昔的神智。

他也是第一次遇上能直接穿透結界的無實體音攻,大感棘手。他的記憶本就不全,咒法更是粗劣,以前還不覺得有什麽問題,此刻卻萬分惱恨當初沒多向沈昔學習。好在到底對方只是人類,雖然難受,但以沈昔的身體素質,還不至於被傷及根本。他無法有效隔絕攻擊,便只能設下一道又一道的各式結界,同時以血為鏈傳遞自己的氣息,分擔沈昔的痛苦。他眼中滿滿的只是她的影子,卻半點沒察覺到自己的專註和用心。

然而池深卻一一看在眼裏,霎時如墜冰窟。左胸口心臟上方,似乎有什麽在掙紮,在燒灼,在隱隱生痛。他看著結界中不可分割的兩個人,唇中笛聲不停,眼神裏卻盡是絕望。

他這一生……究竟算是為什麽呢。

被天意束縛的工具,一生下來就無法選擇平凡。

那麽既然如此,又為什麽要讓他遇到紫梔,為什麽讓他掙紮在天道與意念之間?

胸口的刻痕,在某一年驟然凸顯,帶給他力量,亦帶給他不幸。從那時候開始,便徹底陷入萬事不由己的可悲境界,仿佛無法掙脫的牢籠。即使有師父勸解,他依舊無比憎恨——誰願意自己的一生,只為某個從未見過的人而轉!

所幸他遇到了紫梔,讓他安心,予他溫暖,甚至讓他一度萌生出反抗天意的勇氣。屈辱的胸口印記在她的幫助下被強制覆蓋修改,靈力逐漸穩定,一切都在變好……他們彼此偎依,互相信任,他們甚至即將成親……

然而,命運總是這樣,在予人希望之後,又將一切徹底摔碎!

那個人,終究還是出現了……平靜的生活,終究還是被打破!

或許是迫於天意,在見面之後,他才發現自己竟難以對她冷淡,甚至……甚至會隱約生出讓他恐慌的好感。他根本不可能放棄紫梔,他甚至曾經試圖引誘,只為了在紫梔與她之間找得平衡,規避規則,卻不想自己在那裏掙紮了那麽久,糾結了那麽久,真正的紕漏根本就不在他這裏,而在這位年輕的維秩資格繼承者身上!

她竟在與自己相遇之前便已心有所屬!如今看來,那人還是她根本不該招惹的護者!蒼族禁制,他曾聽師父描述過,外加違背契約的懲罰,她倒是不在意,卻有沒有想過他們這些被牽連在內的人,有沒有擔憂過他和紫梔!

哈……看看他都遇到了些什麽……

他背水一戰本是賭上對她的了解,知道自己暫無性命之憂,只願借機將她擒住,暗助紫梔奪取資格,從而替換一切,完美地結束一切。然而諷刺的是他畢竟是個人類,竟不知道護者已經趕來,竟不知道他也被一同罩在結界內……

……哈哈……這叫什麽,這叫自尋死路!

他重重地一顫,懷中半截玉步搖似紮進了心口,痛得發苦。

那是笛音的遺物。

他知道兇手是誰,可他早已入魔,無法怨怒。那是他心愛的女人,不管她做了什麽,哪怕她還要做得更多……她依舊是他最愛的紫梔,那個昏倒在山間的柔弱少女,一笑起來仿佛能讓天地失色。

尤其這一切罪孽都是為了他!如果說她是修羅惡鬼,那麽他便是惡鬼的幫兇,同樣罪該萬死。

哈,哈,哈……多可笑的局面,多可笑的自己。他恨透了這樣的命運,也恨透了帶來這種命運的沈昔,更恨無法反抗的自己,連最心愛的女人都無法保護。

“沈昔,答應我,不要去,”池深的意識透過淒厲笛音傳來,滿是掙紮痛苦,在沈昔心底浮現,“……我不想傷你,不要逼我,沈昔……”那聲音斷斷續續,帶著絕望,根本是乞求。沈昔恍若未聞,只咬緊了牙,緊閉雙眼毫不吭聲。

卻看得池深心中發毛。

笛聲越漸尖利,一路飆升,像是被繃到極限的弦。層層音浪掃蕩,結界外的假山石燈等物體竟被削爛切碎,破裂成層層巖片!這樣高強度的術法根本不可能由人類獨立掌控,他必定有所依仗,也必然承受極大負擔!

果然,一道尖銳得好似能切割心臟的高音後,笛聲戛然而止。結界驟散,整個世界瞬間安靜。灰塵散去,塵埃落定,而池深已跌坐地上,七竅湧血。

他吃力地轉頭,只見血色朦朧之中,那兩人依舊不曾分開片刻。那些專註於珍惜,登對與默契,讓他如吞苦膽,分不清是嫉妒還是羨慕。心臟的絞痛隨著咳出的鮮血而逐漸淡去,他明白自己命數已盡。

卻仿佛驟然輕松。

此時沈昔已經轉醒,擡眼便是燁專註的臉,一時神色微怔,繼而撇頭看見血色猙獰的池深,霎時沈了面色。她深吸一口氣坐起身,在燁的攙扶下慢慢走到池深身邊蹲下,試圖擡手治療,卻被他費力推開。

“不用……浪費……我,不能傷害她,卻也,不想傷害你……對不起……”他聲音微弱,一字一句說得斷斷續續。沈昔不接話,臉色不變,僅有眼中掠過一瞬微光。

“……都怪……這該死的……命運……別……”說話被咳血打斷,喘氣粗短困難。他瞪大了充血的眼,劇烈而徒勞地大口呼吸,胸口急速起伏,伸長的脖頸處青筋暴起,觸目驚心:“……別恨我們……別恨她……若有來世,再……”

沈昔卻突然冷笑,一邊垂了眸,掩去眼中異色,

仿佛是看到了那縷那意料之外的笑容,池深的嘴唇動了動,再次劇烈咳嗽。他突然顫抖,緊緊地拽住沈昔,亦死死地看著她,仿佛是要再努力說些什麽,又仿佛只是要將她鐫刻深處。但這一切都無法阻止他在一陣痛苦的痙攣後,整個手呈爪型僵直在半空中,人卻已沒了呼吸。只有眼睛依舊死瞪著她,不滿血絲和淚水,無法閉上。

一陣僵停。

許久,沈昔才扯出被他掐緊了的衣袖,又擡手覆下他撐大不動的眼皮,陰沈著聲音緩緩低喃:“呵……你以為,死便是解脫?說什麽阻止……不過是逃跑,不過是自殺。你便這樣丟下她一人,真是個小人,讓我不齒……我可一點都不覺得可惜,我可一點都不覺得難過……”

她的語速極慢,句句譏諷,可指尖微顫,眼中分明有水霧輕攏,這樣矛盾。燁從頭到尾看在眼裏,幾乎是楞在原地。

他覺得自己從來不認識這樣的沈昔,又似乎覺得這才是真正的她,讓他心中某處隱隱的疼。

天已經全亮了,卻是密雲不雨,唯有最遠的天邊還剩一抹血色朝霞,像被撕裂的口子。

“走了。”沈昔抽回手淡淡說道。

她把池深推到一邊,拂袖抹凈身上汙跡,繼而起身走向側門,將燁甩在身後。燁一驚,心中突然恐慌。他看不到她的臉,也讀不出她的思緒,仿佛在瞬間與她斷了所有聯系。

隱約覺得似要失去什麽。

他下意識牽住她的手,手心冰涼。

掌心似乎傳來微頓的觸感,隨即幹脆掙脫。

她的聲音平靜地讓他不安。

“沒時間了。”

說完,她不再理會他,只徑直繞出回廊,走向後院,從那裏便可以找到側門。燁按捺住無措,只得隱去身形,默默跟上。

只留下滿院狼藉與屍體一具。

以及不知名的氣息隨風而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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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層還在陸續聚集,被躁動的風驅趕到一起,厚如山巒,重疊綿延。風裏飽含水氣,讓天地皆是陰冷潮濕,仿佛天然結界。

沈昔的心情也同這深灰清晨一樣,沈重得似乎能擰出水。

隔得極遠,便可望見紫梔已候在林前。她依舊是一襲明媚紅裙,像嬌艷的血色山茶,絢爛得仿佛能榨幹一切色彩,綻放無窮無盡的生命力。然而她似乎全然沒有註意沈昔的到來,只怔怔地看著手中的什麽東西。

晨風吹舞長裙,流轉似火。漫天壓抑的灰色中,她的身體第一次看起來這樣單薄。

畢竟,若是按彼境年齡算來,她只有十三歲。

片刻之後,她才垂了手,擡起頭來一眼看向沈昔,仿佛察覺到她的動靜。

她慢慢走近,不言不語。面無表情,卻氣勢迫人。隔那麽遠,沈昔無法察覺她的任何情緒,只覺得那一步步都似踏在了自己心尖,踏出無聲擴散的巨大不安。

恍惚中似乎微風飄起,一種極不舒服的感覺從後背傳來,不舒服到她不得不本能地往旁挪了挪身子。只是那麽錯開的剎那,一枝尖利冰箭就從身後嗖地擦過,帶起一陣寒風,在外套劃出一線濕痕後,又消失在半空中。這速度實在過快,若是稍微躲慢那麽一點,也許後背就多了個窟窿。縱然有燁替她註意著,然而……她還是微出冷汗。

紫梔的左手一直緊握胸前,右手隨意下垂,手指快速顫動,結成一個又一個的單手印。一枝又一枝兩尺來長的冰箭隨之竄出,自各個詭異刁鉆的角度,毫無預兆地出現在沈昔的身邊,腳下,甚至是臉邊,帶著極涼的寒氣,嗖嗖飛過,然後又驟然消失。

沈昔只能不斷躲閃。縱然她身形還算靈活,卻到底處處受制。這密雲不雨的雲層,這潮濕的水氣和風,簡直就是一個天然的屏障,加大她的身體負擔,削緩她的動作,卻完全利於紫梔發揮。冰箭被紫梔操縱,捉迷藏般隨著沈昔的四處移動消失又出現,數量越來越多,速度也越來越快,甚至讓她抽不出時間去張開結界。

由於她已經一早表態拒絕燁的插手,因而他也只能看著她忙於躲閃,最多隱於一旁幫她抵擋部分危險攻擊,卻不能做主攻擊紫梔。就這麽一時退讓,轉眼間紫梔已在二十步外!

她身著海棠紅束胸長裙,裙邊繁花似錦。系纏藤紋金絲壓邊束帶,配妃色細紗披帛,一眼望去極是華美。她第一次挽上了高雅華貴的婦人發髻,發上隱約有棗紅暗光流轉;珠玉首飾皆鑲嵌瑪瑙紅玉,妖嬈到張狂。這樣嬌艷至極的著裝,卻是冷漠至極的白玉小臉。紅光熒熒的雙瞳散發出迫人壓力。

她右手順手一抓,身形驟近,一抹銀光自袖口一躍即逝!沈昔正忙於躲避後背,左肋,右腿三處的偷襲冰箭,只覺眼前寒光一閃,緊接著鏗鏘一聲清脆劍鳴,卻是燁不得不顯現身形,將揮劍而來的紫梔險險隔開。燁的劍氣本來極寒,與紫梔大力劈出的精鋼長劍相撞,霎時白霧翻滾,遍地冷霜。紫梔眼中暗光一轉,提劍緊追,左手拇指小指緊貼手心,另外三指卻微動,滿地白霧驟然暴漲,如活物般圍著燁旋轉成墻,化作球形結界將他瞬間罩於其中!

又是一個以身體作為全部依托的結界!只要打破它便可結束爭鬥,然而紫梔必亡。燁困於結界內,眼中不自覺帶了焦色。他向來不會輕視對手,所以他困惑,這樣以生命為賭註,設局將他引出的人,該是過度狂妄,還是已然瘋魔?

沒有人會給敵人內外夾攻的機會,可他卻被包裹在以她身體為依托的結界內。

他看不懂這樣的局。

作者有話要說: 好吧老規矩,便當章人名做標題

終於讓池某人領便當了哦也

池深的性格在多次修文裏被我改過太多次 有奸險 有木訥 有平庸 有愛耍暧昧 有抽風。。- -

但不管怎麽變 對紫梔的心意確實是不變的。

我想象中,他其實是比較沒三觀的人(逑修那種人能交出什麽好三觀的孩紙)

他有陰險,有暧昧,有虛偽,有膽小,有自私……

但他對紫梔是真心的,或者說紫梔是他唯一不願用陰暗面去對付的

逑修章曾經一帶提過維秩者的配偶由規則制定

而這被指定人 其實就是池深

意思說,池深從逑修那裏知道了自己胸口刻痕的真相,但是隨刻痕而來的災難與束縛,讓他一開始就恨上從未見面的沈昔。

然後他遇到了紫梔,他試圖叛逃自己的命運,當然這種叛逃行為逑修肯定是大力支持,他巴不得水更混。

然後在他以為一切將好的時候,沈昔出現了,而且他對沈昔產生了完全是意料之外的好感,讓他恐慌。

他不願放棄紫梔,所以他從沈昔身上下手,也就是以前說的“諸多做法不妥”,其實就是太過暧昧,一個有未婚妻的人不該對別人這樣暧昧,尤其他其實是故意的,只不過沈昔不上鉤。

其後就是矛盾,與紫梔也有爭吵,文裏沒正面說,但哪天池深抽風了,那多半哪天就跟紫梔又吵了。紫梔的情緒波動,未嘗不與他有關。

而最後,說是阻攔,身為人類不自量力的阻攔,你可以說勇敢,誰又知道,也許他是順意赴死呢。。?或者一開始時真的想阻攔,後來就變成自暴自棄赴死了,尤其在明知自己死亡會導致與紫梔矛盾加劇的情況下還以死相逼,不能說沒心思

至少沈昔是這樣看的

紫梔的局……我能說 其實紫梔也隱約有自殺傾向麽 或者說 是以生命為賭註 賭沈昔的態度 賭輸了 那就去死好了

這文裏有自殺傾向的人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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