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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晝夜不停地行駛了兩日後,燕回山脈已經遠遠可見。

這一日,照舊是烈日炎炎悶熱無比,宋翼揚一行人,終於遭遇了第一波的追擊人馬。

眾人一路上都做了精細的改裝,宋翼揚和梁君傾扮作出外游玩的中年夫婦,其餘人都換上普通的家丁和侍女服飾,上了官道,徑直往山下奔去,直奔到順陽城外四十餘裏處,被一隊魏國禁衛從後趕上。

“前面的馬車,停下!”身後一名禁衛長高聲冷喝一聲,鳳鳴無法,只得輕輕勒住韁繩停下了。

梁君傾在馬車內,輕輕直起身子,寬大衣袖有意無意地遮住了隆起的小腹,好在她如今臉上用藥泥做了裝扮,看上去就是個三十來歲的發福婦人,反倒看不出是個孕婦。

那一隊二十來人的禁衛快馬奔上來,禁衛長當先下了馬背,走上前,先是冷眼看了看鳳鳴等人,眾人紛紛將頭低下,看上去均是一副又驚又懼的模樣,十足就是富家仆從見了官差常有的神態。

禁衛長微微放松戒備,上前一把掀了馬車的簾子,他沒看見的是,在他掀起簾子的一剎那,身後那些神態恭謹懼怕的人們,每人手裏都緊緊捏著一把飛鏢,只要這禁衛長稍有異動,就立即叫他命喪當場。

禁衛長是個身高奇高的黑面大漢,魁梧如松,他往車前一站,頓時將馬車內的光線擋住十之七八,背著光,他只看見車內是一隊瑟縮的中年夫妻,三十來歲年紀,男的白面美髯,女的面色蠟黃,再平常不過的一隊夫婦,實在看不出什麽異常。

可是,多年的經驗告訴他,真正高明的逃犯,都是善於偽裝的,越是看不出異常,越是要當心。

他面容冷峻,朝馬車內的宋翼揚道:“你們是什麽人,從何處來,到何處去?隨身可有證明身份的物件?天牢丟了個極為重要的犯人,各位必須接受檢查,還請見諒!”

宋翼揚將面上的惶恐與淡定間雜得恰到好處,一手微微發抖地伸進袖袋裏拿了塊令牌,一邊諂笑著道:“回軍爺,小老兒是魯陽城東嘉義酒樓的掌櫃的,這是我家婆娘,咱們這是剛從鄉下省親回來,還不知道竟出了這樣的大事,軍爺們辛苦了。”

禁衛長接過令牌,是魯陽通用的宵禁令牌,入夜閉城後能用這令牌進出城,而在那令牌之下,蓋著一顆小小的金馃子,不多,分量卻剛剛好符合宋翼揚目前的身份。

禁衛長見這“掌櫃”還算識相,和一般的商人一般無二,遇事都是只知道用錢開路,不由得將心裏最後一絲疑惑放下,從善如流地收了那金馃子,淡笑著擺擺手:“罷了!放行!”

其餘禁衛聞言輕輕讓開了路,翻身上馬,在那禁衛長的帶領下,一陣風似的往前奔去,沿著筆直的官道,不多時就看不見影子了。

宋翼揚這才淡淡地轉首朝鳳鳴道:“他們已經追上來了,若是在前面沒有追蹤到蹤跡,怕是還會回頭,魯陽的城門應該會關閉,進城時打起十二分精神,不能出一絲紕漏,可記下了?”

鳳鳴輕輕躬身應了:“主子,咱們理會的。”

“嗯,時候不早了,趕緊上路吧。”

鳳鳴吆喝一聲,馬車緩緩啟動,往前方的順陽城奔去。

過了魯陽,不遠處就是順陽城,其後就是連綿的燕回山脈,他們要穿山而過,前路更加兇險,眾人看著那巍峨的山脈,漸漸感到一絲緊張,人人握緊了手裏的武器,默聲趕路。

入暮時分,一行人平安無事地進了魯陽城。車子一駛進城門,城門邊各個角落裏,立即有眾多身影開始緩緩轉動,看上去沒什麽異常,細看之下不難發現,這些人似有似無地總是圍繞在馬車附近,守護著馬車緩緩向城東駛去。

到了城東的嘉義酒樓,鳳鳴在車外沈聲道:“老爺,到了。”

宋翼揚滿意於鳳鳴的機變,笑了笑,轉身扶著梁君傾下了馬車,門口的小二見馬車停下,咋咋呼呼地上前作揖道:“掌櫃的,您可回來了,一路可還好?”

宋翼揚看了這小二一眼,神色一變笑了笑:“都好!娘親可在後堂?”

小二一疊聲的答:“在的在的,在後堂好好等著掌櫃的您呢。”

“將馬牽下去餵餵,要用上好的草料。”

“得嘞,掌櫃您請!”

宋翼揚一手輕輕挽著梁君傾,踏步繞過酒樓大堂,徑直去了側門,從側門進去,就是酒樓的後院。院門一開,白衣勝雪的男子就站在院子的梧桐樹下,淺笑吟吟地看著兩人,沒有過多情緒地淡淡一笑,道:“你們來了。”

梁君傾看見他,卻是心緒激動,緊緊地上前兩步奔到他面前,微微帶了哭腔地道:“二哥……”

無塵輕輕擡手,想如同以前那般彈一彈她的額頭撫一撫她的頭發,眼角瞥見宋翼揚門神一般站在她的身後,只得作罷,輕輕將手收回,笑了笑:“來了就好!先歇息一晚,明天立即上路,後面的事情,就交給二哥和宋將軍吧,你安心養胎就是了。”

梁君傾點點頭,臉上的藥泥硬邦邦的,她笑起來有些僵硬,卻還是淺淺地笑了笑,眼神越過無塵,看到了他身後那個笑容燦爛一身紅衣的女子,立即友好地笑了笑:“謝姑娘好!”

謝雲忽然臉紅了一紅,雙眸有意無意地看了無塵一眼,朝梁君傾也禮貌地笑了笑,卻沒有說話。

無塵笑著回身牽住謝雲的手,鄭重地朝梁君傾介紹:“三妹,這是你二嫂了!”

梁君傾頓時驚訝了,看著兩人,良久,終於會心地笑了:“如此,祝賀二哥二嫂了,只是什麽時候成的親,我都不知道,回頭可得讓我把賀禮補上才是!”

謝雲本就是爽朗的人,聽她這麽說,頓時開懷一笑:“那是一定的,禮物少了我可不依!”一句話立即將大家都逗笑了!

梁君傾笑了笑,挽著謝雲的手道:“嫂子,找個地方讓我洗把臉吧,我都快不能呼吸了!”

謝雲親熱地笑著,小心翼翼地挽著梁君傾的手,帶著同樣改裝了的小嬌進了臥房,將幾個大男人都留在了院子裏。

進了臥房,房內沒有侍女,謝雲親自打了水,幫著梁君傾和小嬌洗去臉上的藥泥,兩人這才像是新生一般暢快地呼了口氣。

謝雲出身地看著梁君傾,漸漸有些自慚形穢起來。卸去裝扮的梁君傾,膚白勝雪,雖有些過於蒼白,卻正好與她那淡淡的清冷氣質相符合,身姿窈窕豐饒,多一份太肥少一分則太瘦,常年身居高位養就了舉手投足間的貴氣,不是她這個出身鄉野的女子能比的。

忽然的,她終於明白為什麽無塵總是對她念念不忘了,這是梁君傾第一次讓她覺得自嘆弗如,心裏對無塵的那點子抱怨,也漸漸化為無奈。

梁君傾正與小嬌說說笑笑,回身正見謝雲神色怪異地看著自己,立即笑了笑,好奇地道:“二嫂,跟咱們說說吧,你是怎麽把二哥那樣冷淡的人拿下的,咱們可好奇著呢……”說完回身朝小嬌擠眉弄眼,兩個年輕女子立即笑作一團,都目光灼灼地看著謝雲。

謝雲長久與無塵那樣心性冷淡的人相處,已經許久沒有遇到這樣的插科打諢,立即紅了臉,扭扭捏捏地道:“癡男怕纏女嘛!”說完,自己倒是不好意思地笑了起來。

梁君傾見她話語粗獷,卻情真意切,真心地為無塵覺得高興起來,笑呵呵呵地拉了謝雲的手,順手將自己手腕上的一個玉鐲戴到了她的手上:“我現在身上也沒有什麽貴重的東西可送與你的,這個玉鐲雖說不上價值連城,卻也是珍品,就當是妹妹送你的見面禮了……”說完見謝雲想要推辭,忙佯裝著將臉以板,“你可不能推辭,不然我可是會生氣的哦!”

謝雲無法,只得笑著受了,說了聲:“謝謝。”

三個女子年紀相仿,又是命運息息相關的人,聚在一起難免就八卦起來,話說三個女人一臺戲,而且戲中絕對離不開男人,小嬌尚未出嫁,可是梁君傾卻知道她是有心上人的,足有三人無事,她就攛掇著謝雲與她一起,一邊一個夾著小嬌,你一言我一語地逼問她那心上之人是誰。

小嬌起先是怎麽也不肯說的,被逼得急了,雙手捂臉任你怎麽拉扯也不肯擡頭,梁君傾兩人見她這樣,反倒是越來越好奇,梁君傾幾乎將小嬌可能認識的男子都說了個遍,小嬌只是不住地搖頭,就是不承認。

梁君傾急了,一把拉過她的雙手,哈哈笑道:“莫不是你姐夫?那可不行,我可不依!”

小嬌又羞又惱,尖叫一聲:“哎呀不是不是!都說了不是!”

“大姐,二嫂,飯菜準備好了,吃晚飯吧!”就在這時,門口傳來一陣敲門聲,一名年輕男子徑直推開外間的門走了進來,朝三人行了個簡單的禮,特意朝小嬌笑了笑,溫聲道:“其他人已經等在外間包廂裏了,今日前面酒樓反正沒什麽客人,索性早早關了門了。大姐,可梳洗好了?”

梁君傾當先起身,朝他笑笑:“好了,這就出去!”說完轉身要拉小嬌,哪知餘光一瞥,正看見她面色通紅地低著頭,不安地絞著手裏的帕子,一副羞羞怯怯的模樣。

她頓時一怔,腦海裏諸多猜測頓時融會貫通起來!

原來如此!

這丫頭,竟是看上阿年了!

梁君傾笑嘻嘻地轉過頭,再看向阿年時,眼神裏就帶了賊兮兮的意味,看得阿年禁不住一個哆嗦,趕緊扭過身當先走了出去,暗暗地想,果然女人們湊在一起,都沒有好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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