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功名塵與土

柳不棄異常認真，“聖上、太子殿下，草原漢國和遼東葉赫部年年侵擾幽州，就在此時此刻，幽州邊民還在長城上浴血抵抗外辱！”

“千日防賊，不如一朝殺賊！臣妾代表百萬幽州戍邊軍民，懇請太子能夠應允燕王全權處理征討葉赫部、草原汗國事宜！”

停頓了一下，柳不棄振聾發聵的聲音再次響徹三軍陣前！

“我幽州願為太岳馬前卒，以一己之力為帝國開疆拓土，蕩平外患！”

這一席話太出乎所有人意料了！新晉燕王要的可是對外發動戰爭的征討之權啊！在帝國內部紛繁覆雜的局勢下，他這是要抽身而去了嗎？

岳靈犀和柳不棄相視一笑，兩人之前密議時，還有些拿不定主意，但這次忽如其來的刺殺，卻推波助瀾的讓他們下定了決心！

宮廷供奉的出手，意味著岳靈犀的出身已經讓帝國皇帝下了欲殺之而後快的決心！

作為年齡和資歷最薄弱的新興皇族，新晉燕王根基淺薄，不過數年經營的幽州，很難說是真正的人心一統、固若金湯！

就說高義，帝國目前看到的是他死心塌地效忠岳靈犀，不知道的卻是「一年之約」已經屆滿，當年鎮北關前，岳靈犀和高義曾經有過“盟誓！”

岳靈犀掌控幽州之時，就是著手解決葉赫之日！

高義家族世代鎮守幽州，代代有人死在葉赫、草原攻城之下，可謂是血海深仇，他之所以能夠抵禦高官厚祿誘惑。

僅僅是因為岳靈犀和柳不棄展示出了有能力徹底解決外患的能力和意圖！

高義如此，千千萬萬的幽州邊民、現在聚攏在蒼狼旗下的幽州將士，又何嘗不是如此？

代代戍邊、戶戶縞素，幽州人的忠誠可以「廉價」到願意相信岳靈犀這個初出茅廬、上陣殺敵的小侯爺是幽州「自己人」！

但如果岳靈犀真的虧欠了這份信任，放任外敵進犯而冒然舉兵牽扯到帝國亂局，只怕會徹底傷了幽州軍民之心！

到時候任憑岳靈犀威猛如龍、柳不棄運籌帷幄，將帥不和、民眾不穩的幽州也沒有了可以抗衡各方勢力的資本！

另外，帝國皇帝如果拼著不顧身前身後之名，魚死網破曝光岳靈犀出身，這個根正苗紅的帝國「正統」繼承人，只怕立馬就會成為眾矢之的！

岳華得位不正，關內侯的「清君側」可就沒了用武之地，寧王更是連冒然插手帝國朝局的理由都成了莫須有！現在和皇帝已經齷蹉橫生的太子，恐怕立馬就會轉頭和幽州不死不休！

更不要說還隱藏在帝國波瀾之下，靜待大亂世來臨的無數野心家，到時候以「隱太子」名義揭竿而起、壓垮帝國的恐怕就他們了！

此時岳靈犀的最佳選擇就是盡快脫身出帝國亂局，培養自己的顯赫聲名、想辦法讓幽州擺脫帝國糧草掣肘、收攏麾下人心，而要做到這一切，最好的辦法就是「以戰養戰」！

“這……這……這！”岳承秋沒有想到柳不棄討要的居然是對外征討的大權！

實在有些難下決斷，這種權利一旦賦予，幽州可就成了實打實的獨立勢力！

反倒是皇帝岳華深深的看向那個緊盯著自己的燕王岳靈犀！

「隱太子」岳凡之事，如今天下恐怕只有他們兩人知之甚詳，寧王最多是有些猜測，拿不出什麽真憑實據！

“燕王既然有心為國分憂，朕便再加封你為征北大將軍，全權籌備對葉赫部、草原漢國征戰一事，一年內伺機征討之！”

岳靈犀有意回避帝國亂局，恐怕也是想到了身世曝光後，可能會造成的不可測影響！

自己也是有這些顧慮，才沒有冒然將此事告訴岳承秋，如今也算就坡下驢。

就讓葉赫、草原這兩個帝國泥潭拖住此子，也許就此重蹈先帝覆轍也未可知！

皇帝的主動開口封賞，讓太子和寧王也同時松了一口氣，一年之內就要燕王討伐域外。無論成敗，數年之內，燕王的幽州強兵只怕不會再摻合到帝國內亂中了。

沙場之上，可不僅僅有兵法韜略、戰陣搏殺，還有無數陰謀詭計，燕王能不能全身而退還不了知！這等於給了他們重新謀劃布局的機會。

岳靈犀自己卻很滿意皇帝的封官，心甘情願的單膝跪地領命。當然，這次可是在本方陣中。

一貫以來都有些沈默寡言的王勝，居然無法抑制奪眶而出的淚水，跟著岳靈犀下馬，單膝跪地，舉刀高呼：

“兵出鎮北，一雪前恥！”

身後齊刷刷跪滿一地的兩千幽州軍，同樣舉刀齊呼，“兵出鎮北，一雪前恥！”

他們中大多數都是二十多年前先帝討伐葉赫慘敗後留下的遺孤，父輩骸骨至今還丟棄在黑水河畔，能夠再次踏出鎮北關，收攏、迎回骸骨，是他們的畢生所願！

幽州軍中，唯有柳不棄一人沒有下馬，燕京生活多年，她雖然能夠真切感受到幽州軍民對於殺出鎮北關的渴望！但完全沒有想到王勝和幽州軍此時此刻會有這麽大的反應。

也許是因為自己這些年過於沈浸在陰謀詭道中了，忽略了身邊這些虎賁將士的金戈鐵血之情。

遇事以幽州利益為先自然沒錯，但若是就此忽略了人心向背可就和自己的初衷不符了！在這一點上，自己和岳靈犀的差距就不是一星半點。

內心的檢討讓柳不棄有些失態，獨自端坐馬上的行為，要是在岳悲秋的時代，憑禦前失儀這一個罪名，就足夠讓她萬劫不覆！

現在皇帝雖然弱勢，但這種明顯的失禮在當下這個萬眾矚目的時候，影響依然會十分惡劣，太子岳承秋已經「被迫」準備要進行呵斥了！

好在柳不棄驚醒過來，腦海中電光石火中竄出一個想法！

“怒發沖冠，憑欄處、瀟瀟雨歇。擡望眼，仰天長嘯，壯懷激烈。三十功名塵與土，八千裏路雲和月。莫等閑，白了少年頭，空悲切。

先帝恥，猶未雪。臣子恨，何時滅？駕長車，踏破賀蘭山缺。壯志饑餐胡虜肉，笑談渴飲葉赫血。待從頭，收拾舊山河，朝天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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