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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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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懷信只能把包留在前臺,拜托綰綰在他走後再把包送進去給明芮希。急欲見證神仙愛情的綰綰大方應下,夏懷信道謝,隨即離開。

電梯開關,再開。一個捧著百合花的男人不可逆地映入夏懷信的視線,西裝革履風度翩翩,赫然是秦鉑。一瞬間而已,夏懷信的好心情就散得幹幹凈凈。秦鉑也是,目光冷然。

兩個人的動作都未停,片刻功夫,位置置換。

秦鉑在電梯裏,夏懷信在外。

這一次,夏懷信似沒打算同他過招,出來後即闊步往前。因為在他看來,對線一次就夠了,多了和裹腳布沒什麽差別殺傷力也弱。再則,以他對明芮希的了解,秦鉑根本不足為懼。

電梯門伴著微弱的聲響緩緩闔上,直至徹底隔絕兩個男人的視線。夏懷信回到車裏,沒急著發車,拿著手機把玩了好一會兒。不是沒想過給明芮希發條短信,但是這次,他沒有。

....

去到遠郊時,許坤正幫著莫廣袤用葛根湯水伴豬食料。問了,才知道豬在夏季經常生白痢,野葛解肌退熱,生津止渴,還含有多種微量元素,對豬仔是極好的。

夏懷信聽完,只覺新鮮,平日只是吃,哪裏知道單養豬這事兒就有這麽多的講究。耐心等待兩人忙完,許坤給沖了壺熱茶,在簡陋的小屋裏招待了夏懷信。

莫廣袤狀態已經好了許多,甚至主動向夏懷信道了謝。

夏懷信睇著他,眼底閃過一絲微弱的訝異,“客氣了,我做這些是因為我有所圖。”

話雖這樣說,但許坤和莫廣袤都明白不僅僅是這樣。如果只是有所圖,以夏懷信的財勢和開出的條件,他和許坤都不是最優的選擇,或許連中上都夠不著。他在幫他們,近乎執拗尋求雙贏。

可夏懷信並不在乎這些,從頭到尾只專註一個問題,“莫廣袤,你想好了嗎?”

莫廣袤搖頭,半晌後,啞聲打破漠然,“我都信不過自己,又怎麽能肩負別人的信任呢?”

這話不是推辭,是莫廣袤由內自外的自我懷疑、難以消解的茫然。這幾日,他不止一次模擬答應了夏懷信之後可能出現的場面,不是沒激動過,可每回都只能持續一瞬,然後又歸於冷寂。

這樣的他,基本是個廢人了,無謂再去連累他人。

夏懷信聽著,忽然輕笑出聲。

莫廣袤的視線冷凝,瘦削的臉也是,“你笑什麽?”

夏懷信聞言,稍稍斂了笑,低聲對他說,“如果只是這事兒,我覺得不是什麽大問題。因為.....我和你一樣。”

夏懷信....怎麽可能和他一樣?這話別說莫廣袤不信,放出去,絕大多數的人都會認為他口花花胡縐。

他不管不顧,兀自補充道,“可能你覺得不可能,但事實就是這樣。在我身處的世界裏,沒有人會相信夏懷信能幹出什麽大事兒,在過去很長一段時間裏,我自己也是這麽認為的。”

“兢兢業業是一生,吃喝玩樂也是,真沒必要太為難自己。”

但現在,他的想法發生了些改變。

吃喝玩樂是輕松,是自由,可也僅限於此,沒辦法給他帶來更高層次的滿足,又或許是他變得更貪心了。他想得到爺爺和許老的讚同,想看到明芮希水潤的杏眸因他亮起微光,想更多的人能站在陽光下肆意明亮的笑......

“莫廣袤,我真正所求不是找個替我打工的人,而是在找同類,並肩者。希望有一天,我們能讓所有人知道,混和無能只是我們選擇的生活方式,只要我們想,我們能做得比任何人都好。”

“向所有人證明自己,一次就夠。之後,你只管選擇能讓自己舒適平靜的方式生活。”

.....

夏懷信是天生的發光體,如暖陽明亮,純粹熱情。感染力極強,他走後許久,莫廣袤都沒能真正從他說的那些話中抽身。

又過了半晌,他忽然輕笑一聲。久違地,嚇壞了許坤,伸出手,在他眼前揮了揮,“沒事兒吧,老莫?”

莫廣袤定了定神,凝眸望著好兄弟。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許坤隱隱覺得莫廣袤的眼神變了,亮了些多了點兒勁兒,不由犯楞,莫廣袤安靜地等待他回神,耐心似永無窮盡。

“坤兒,攤上我這麽個兄弟很操心吧。”待到許坤的目光恢覆清明,莫廣袤才開口,微啞,帶著未褪盡的悲戚。

可許坤知道,這句話過後,一切都將好起來。莫廣袤會重新成為整個萬江的驕傲,甚至更優秀。

他一把摟住莫廣袤瘦削的肩膀,臉上激動難掩,“說什麽屁話!從小到大的交情,操心也是應該的。說來說去,都是我沒用,不能早早回來陪你熬。”

想到以前,許坤很沒出息的鼻酸、眼濕濕。

莫廣袤看他這般,視線也是一點點給水霧模糊,可是嘴角的笑意一點沒消,他擡起手,回摟許坤,“都過去了。”

話到這個地步,許坤敗給了奔湧而出的情緒,像個孩子般嚎啕大哭,“過去了好,過去那幾年,真特麽的......不是人過的日子。”

“嗯。”

“叔兒嬸兒不會怪你的,他們那麽疼你,信哥說得沒錯,你是他們的驕傲,是全村的驕傲。別放棄自己,多難,我陪你撐。”

“嗯。”

“活出個人樣給所有人看看,一生人,不能總是憋屈。”

“嗯。”

正午,遠郊陽光正好,一縷微光從一片濕濘中破出,護著莫廣袤涅槃重生。車停穩時,夏懷信才查收許坤的信息,五分鐘內三條,激動難掩,

【信哥,老莫說隨時可以簽合同。】

【謝謝你,信哥!要不是你,我們兩兄弟這會兒還分隔兩地,一個活死人,一個懷著愧疚度日。】

【你放心,我們一定會好好幹的!】

夏懷信微微一笑,攏著手機下車。



北城明記總部

三十六層的高層建築,無聲矗立於二環寸土寸金的地兒。一百八十度的煙灰色玻璃幕墻,巨幅名家題字.......把低調奢華四個字藏在了細節。

明老爺子淡出集團管理後,明澤野入主三十六層的總經辦。透過辦公室的落地窗,他能俯瞰整座城市,臨摹出明記日漸壯大的版圖。

事業有成,父母健在,有妻有子女....可以說是天大的幸運了,但這些年,明澤野過得並不算好。很多次午夜入夢,他都會見到憐心。她從不說話,只是用目光宣洩她的怨懟,指責他沒有照顧好女兒,讓她一個人在外地被孤單啃噬。他無從辯駁,因為憐心去了多少年了,他這個做人父親的都沒找到合適的方式解除女兒的心結,還將她越推越遠。

會不會等到他死的那天,他都沒辦法讓希希像兒時那樣甜蜜的叫他爸爸,像只小尾巴一樣跟在他身後固執要糖.....

會議的空隙,明澤野的目光忽然掃到了桌面上的照片,兒時的明芮希,信任的窩在他的懷中,彎著眉眼笑,開心和幸福藏不住。心緒霎那間給思念和愧疚沖得散亂不堪,眼中的光一點點黯淡。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他面前的座機響了。

明澤野猛地回神,神傷散去,他伸手,利落拿起聽筒,“明澤野.....”

是助理打來的,“明總,秦嶺南先生找,三號線。”

明澤野:“知道了。”

轉到三號線,同一瞬,秦嶺南低沈含笑的聲音傳出,“澤野,晚上有空嗎?我剛從國外回來,一起吃個飯。”

明澤野瞥了眼不遠處的臺歷,“行,八點。”

應得幹脆,給足了秦嶺南面子,他的聲音也因此添了愉悅,“今年好得很,國慶中秋連一塊兒了,希希回來嗎?”

明澤野被這個問題刺了下,不由頓了頓,“還在等消息,最近有新節目要上,忙得很。”

秦嶺南在那頭笑,“現在的小年輕事業心都強得很,好事兒,就是苦了我們這些急著抱孫子的老家夥。”

這種寒暄,明澤野聽多了,本該笑笑就過了。可這次,不知道怎麽地,他總覺得秦嶺南話中有話,惹得他莫名不適,臉色冷了幾分,可語態,與最初無異,挾裹著笑意和熟稔,“那你催催秦鉑。”

秦嶺南似不經意追問,“你呢?什麽想法?”

明澤野:“我暫時沒這個困擾,女兒我想多留幾年,不嫁都行。兒子還小,現在操心為時過早。”

秦嶺南聽到這話,沒再繼續糾纏。簡短寒暄後,雙雙掛斷電話。

….

“明先生,晚上好。”

“秦先生已經到了,我帶您過去。”

晚間,明澤野如約來到北城淩志會所,車才停穩,會所大客戶負責人就幫他開了後座車門,姿態恭敬有禮。

明澤野出來,“謝謝。”簡單高雅的白與黑,最大限度勾勒出他身上那股世家子弟的矜高氣度,卻又恰到好處,不至於望而生畏。而這種特質,在明芮希身上也體現得淋漓盡致。

一路兜轉,兩人來到了淩志最大的包間,【知返】

明澤野對客戶經理說,“你忙你的,我自己進去就可以了。”

客戶經理略微頷首,“好的,明先生有什麽需要隨時叫我。”

明澤野應下,隨即擡手敲響了泛著馥郁木香的門。兩下,裏面就有動靜了。很快,門開。透過空隙,明澤野清楚地窺見裏面的一切。

百來平米的空間,幾張牛皮沙發錯落擺放,中間是一張黑色大理石長幾,面上擺上了數百支酒瓶。昏黃,忽明忽暗的光落在上面,折射出一縷縷刺眼的冷芒。和著雪茄的濃煙,氤氳出一室奢靡。裏頭坐著的都是北城商圈有名字的男人,也是明澤野習以為常的生活。

“澤野......”

“就等你了!”

當內裏的密景一點點的映入明澤野的眼底時,一陣聲浪傳來。明澤野勾了勾唇,不緊不慢踱近。坐定前,同已經喝過一輪的熟人挨個打了招呼。而後,“我來遲了,自罰三杯。”

這話逗得哄堂大笑,有人道,“先下手為強這招給澤野玩明白了。”

明澤野望向那人,挑著眼尾笑,“這是不滿意的意思?”

那人只顧著笑,秦嶺南代眾人開口,“滿意,這三杯酒,我替澤野倒。”

氣氛因秦嶺南的話陷落靜滯,因為酒場上,同輩之間,秦嶺南從未給人斟過酒。秦家在北城,真就是站在權錢頂峰的家族,哪怕不說話,那種威懾都在。而今晚,一個私下的局,他主動要求給明澤野斟酒,只差把示好兩個字放大加粗刻在額頭上了。

這一點,明澤野也明白,眸色黯了黯。不過很快,這薄薄黯色就給笑意蓋住,“這我可不敢當,雅禮,你來?或者我自滿?”

眾人笑。

被cue到的友人似沒瞧出暗湧,樂呵地接下了這活,拿起醒酒器,往高腳杯裏倒酒。

三杯,七八分滿,沒帶手軟的。

倒完後才朝明澤野挑了下下巴,“怎麽樣?”

明澤野:“倒得好,下次別倒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澤野真的是越活越年輕。”

“別說澤野了,雅禮剛那一挑,不要太幼稚。”

....

鬧起來,四五十歲的人也跟孩子似的。明澤野沒再說話,幹脆利落地飲盡了面前的三杯酒,之後,氛圍一路向好。隨意地聊,肆意喝酒,像是真的只是為秦嶺南洗塵一般。就這麽過了兩個小時,明澤野這種海量的人臉頰都染上了微弱紅暈。

秦嶺南還是給他斟了杯酒,遞到他手上,隨後兩人碰了碰杯。

飲盡後,明澤野主動開口,“嶺南,有什麽事兒就直說吧。認識這麽多年了,不帶這麽忸怩的。”

秦嶺南低低一笑,黑眸有光,“沒錯,是不該忸怩。”

話落,挨個叫了與座人的名字,喧囂也因此慢慢消融。

眾人目光隨著他,落了明澤野一身。

秦嶺南勾了勾唇角,這才道明了自己的目的,“今晚找兄弟們來,是想大家給做個見證。”

短暫地停了停,繼續,“澤野,我想你也是知道的,秦鉑一直很喜歡希希。之前,我沒怎麽管,想著兒女自有兒孫福,自個兒的事兒就該自己磨。”

但自從知道孩子為了明芮希,不惜不吃不睡連軸轉好幾日也要擠出時間去往廷城見她一面,他改變了主意。再加之,放眼整個北城,明芮希確實秦家少奶奶最合適的人選,老爺子也不止一次提到這事兒。既是如此.....

“澤野,今天我很誠懇地請求你考慮下兩家結親的事情。”

“我保證,希希在秦家過得好,順遂富貴一世。”

姿態可以說放得極低了,給足了明澤野面子。在場眾人聽完,都未過多詫異,因為圈裏諸人早就知曉秦鉑的心思,也沒有人覺得明家會拒絕秦鉑這樣的女婿。

“終於.....”短暫的沈寂被人打破,各種聲音隨之響起,

“兩個都是好孩子,要是能結親,是天大的好事兒。”

“南哥為了兒子真的拼了,認識三十幾年了,就沒見過他像今天這樣。”

“這不太正常了?老話說得好,擡頭嫁女低頭取媳婦。”

....

如水的聲浪中,唯有陳雅禮和秦嶺南的心思在明澤野身上。可他,一直很安靜,神色也沒見波動,根本無法從表面摸索他真正的心意。

就這麽過了許久,周遭聲浪漸消,明澤野依舊沒有顯露出一絲要說話的跡象,秦嶺南眼中似落了雪,一點點冷了下來。

陳雅禮同明澤野私交甚篤,不到萬不得已不想他和秦嶺南鬧僵,於是,出聲喚了聲,“澤.....”

說來也巧,他開口的那一瞬,明澤野的嘴角動了動,下一瞬,聲音如水溢出,“嶺南,你的意思我知道了。”

秦嶺南望向他,眼中的冷意也不知道掩藏了還是散了,看著還算溫和。其他人也睨向明澤野等待後續。如果今晚談得順利,北城即將迎來最為盛大,同時也最為引人註目的聯姻。

可明澤野接下來的話大出所有人的意料,“但這事兒,我做不了主。撇開老爺子不說..”

眾人臉上抑不住流露出異色時,他又道,“憐心離世前,對我唯一的要求是不得幹預女兒的婚姻大事兒,我答應了。”

也無法不答應,他嘗過愛情的甜,他亦想他和憐心的孩子嘗到。

“而且我不認為你能保證她在秦家能過好,連我這個親生父親,都沒能讓她過好,其他人,又憑什麽說這話呢?”

從頭到尾,明澤野的情緒都很淡,就事說事。正因為這樣,他的態度更顯篤定,近乎絕然,給人一種無法動搖之感。

話落時,他望向怔楞狀的眾人,笑著給秦嶺南斟了杯酒,似他方才一般,緩而穩地遞到他面前,“嶺南,都是做人父親的,我想你應該明白我的心情。沒有什麽,能比孩子的幸福更重要了。”

秦嶺南就這麽看著他,遲遲不接酒杯。

明澤野也不在意,笑了笑,把高腳杯放到了長幾上。隨後,雙手扶著膝蓋,站起身,“各位慢慢喝,我還有點事兒,先走一步。過幾天,我請!”

說罷,闊步出了包間。

木門闔上的那個剎那,屋內傳來杯盞落地的尖戾聲響。明澤野的腳步被絆住,不過僅僅持續了兩秒,他便繼續前行,嘴角噙著淡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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