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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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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沈勳渾身奇癢。

而且越來越癢。

好在, 他耐力驚人,他楞是坐在桌案前,全程未動。

像撓癢這種失儀的動作更是不可能做出來。

蘇長青不飲酒, 他執掌的軍隊嚴令禁酒,他身為大將軍, 更是如此。

酒饋上,只有洛城喝了兩口果子酒。

蘇長青已無話可說,他之前將自己的所有訴求都已說完, 又是個不善言辭之人,一頓飯不多時就吃完了。

沈勳亦然。

洛老太太活到這把年紀也不曾見過像蘇長青這樣直接的男子。

總體而言,她還算滿意。

午膳過後,沈勳繃著臉,先一步告辭。

洛家當然不會留他。

沈勳離開之際, 多看了蘇吱吱一眼, 見這小女子眉目清媚, 神采奕奕。無論如何,她離開他之後,當真過得極好, 就仿佛離開他,是正確的選擇。

這難免讓沈勳挫敗。

他想挽留的人,是一個根本就不需要他的小女子。

人一旦不被需要, 就顯得多餘。

這便是沈勳如今面對蘇吱吱的最直觀的感受——

他在她眼裏,就是一個可有可無之人。

沈勳一走,蘇長青仿佛變成了孤軍奮戰,更是不知該說什麽。

他已提親, 而洛韶兒也答應了婚事。

他二人又在聘禮與嫁妝之事上沒有任何異議, 故此, 婚事可以說是水到渠成,就差一個良辰吉日了。

洛韶兒在庭院六角亭下煮茶,她茶藝一絕,只不過嫁給羅湛之後,再沒有施展過。

蘇長青看呆了。

他雖姓蘇,但自出身起,過得不如尋常百姓人家的孩子,像洛韶兒這樣的茶藝,他見都沒見過。

洛韶兒將一只薄胎青瓷遞到他面前,問道:“將軍,喝茶。”

蘇長青回過神,直直看著洛韶兒,到了這一刻,蘇長青野心更甚。

他已完完全全明白了自己的內心所想。

此生,再無人可以將洛韶兒從他身邊搶走。

蘇長青不茍言笑時,還真有幾分大將軍的威猛肅重,他想與洛韶兒更加親近,喊了一聲,“韶兒。”

洛韶兒一楞。

許久沒人這麽喊她了。

蘇長青的嗓音十分低醇磁性,他壓低了聲音喚出“韶兒”二字時,宛若情郎低語。

洛韶兒與他對視,立刻心慌失措,她暗暗腹誹;我這是怎麽了?好歹早已為人母,為何還會這般羞澀?

“嗯。”洛韶兒輕應了一聲。

蘇長青仿佛是得了莫大的勇氣,伸出手拉住了洛韶兒的一只手。

這一碰觸,蘇長青就立刻意識到了自己粗糙,“韶兒,我想把婚事提前。”

人一有自信就不結巴了。

蘇長青也沒想到自己膽敢拉美人的手。

洛韶兒心想著,她也才和離呀。

這樣快麽?

蘇長青擔心夜長夢多,又擔心洛韶兒不答應,接著說:“蘇家那邊,你大可不必操心,若是你不願意住在蘇府,我就自立門戶。”

洛韶兒讓自己盡快平定下來,她感覺到蘇長青握著她的手,還時不時摩挲了幾下,癢癢的。

洛韶兒心跳如鹿。

她一把年紀了,為何會如此?

洛韶兒神色倒是鎮定,提及了幾樁事,“將軍,你若娶我,日後怕是會被羅湛針對,這件事你可一定要想好了。另外,我不想一嫁給你,就讓你分家,對你名聲不好。”

聞言,蘇長青忽然笑了。

洛韶兒的心思比他細膩得多,而且處處替他考慮。

他鄭重說,“我早就心悅你,打年少起就喜歡你,能娶到你,是畢生所求,我死而無憾!”越說越是激動,拉著美人手的那只大掌也緊了緊。

洛韶兒立刻伸出另外一只手,堵住了蘇長青的嘴。

瞎說八道些甚麽呢。

兩人的心意都已明了,獨處時,不亞於是幹柴烈火。

洛韶兒覺得蘇長青的眼神愈發不對勁,她抽/回了自己的手,目光看向別處,“若無旁的事,那……那改日再見。”

蘇長青的視線恨不能粘在洛韶兒身上,越看越是覺得好看。

世上怎會有這樣好看的人?蘇長青感嘆上蒼的造化。

他喝了口茶,笑了笑,“好,我這就回去命人休憩院落,準備婚事。”

蘇長青離開後,過了許久,洛韶兒臉上還是火燒火燎。

她是不是不太對?

蘇吱吱過來看母親時,她樂呵呵的笑了,“娘親,你這副模樣真好看。我之前就說了吧,娘親的福氣還在後頭呢,正好蘇將軍又是娘親中意的男子。”

洛韶兒快沒地方躲了。

竟被自己女兒調侃。

可她又沒法反駁。

事實就是如此。

這難道都是天意?

她曾經以為,羅湛是她命中註定之人,可十五年轉瞬而過,昔日所謂的良緣早已滿目瘡痍。

而今,她卻依然堅信,她還能遇良人,亦可與良人新蓋如故、白首不離。

讓她更加詫異的是,她盡然這麽快就能接受蘇長青……

蘇、洛兩家訂婚的消息以最快的速度傳遍了京城。

蘇長青以全部家底為聘,而且還是要娶洛韶兒為正妻,無疑給了洛韶兒莫大的尊重。

洛韶兒剛剛和離不久,但奇怪的是,京城百姓無人敢在明面上說三道四了。

畢竟,洛韶兒要嫁之人,可不是旁人,而是本朝的常勝大將軍,是保家衛國的英雄。

英雄看上的女子,能差麽?

縱使有人嫉妒羨慕恨,也只能背地裏詆毀幾句。

幾日後,一年一度的詩會在東城如期召辦。

本朝文武兼擅,設立文武試。

而詩會是女子也能夠參加的雅集。

當年洛韶兒就是在詩會上艷壓群芳,才成了家喻戶曉的京城第一美人。

這一屆的詩會,蘇吱吱收到了帖子。

但凡京城貴女人手一份請帖。

今日看似只是詩會,但經多年潛移默化的影響,詩會也成了京城貴圈最大規模的相看會。

尚未婚配的公子貴女們基本都能收到請帖。

詩會開始之前,已有不少貴女先一步抵達東城。

貴女們淡妝濃抹,打扮精致,提前許久準備好了詩詞,只等著今日展露風采。

水榭附近,京城最有名的數位貴女已在涼亭下歇息,眾人都在四處觀望,所等待的目標默契的一致——

那就是蘇吱吱。

要知道,在外人看來,蘇吱吱眼下既有首輔護著,也即將有一個大將軍繼父,她尚未婚配,正當韶華年紀,其母又是一等一的美人,貴女門自然對蘇吱吱甚是好奇。

“你們說,蘇姑娘為何會姓蘇啊?”

“據說蘇姑娘流落在外十五年,許是曾經的養父姓蘇吧。”

“洛氏已和離,蘇吱吱已不再是羅家大小姐。”

“那又如何,即便她名義上不是羅家大小姐,難受首輔還不護著她麽?人家馬上又要多一位繼父了。”

“你們說,蘇吱吱今日會不會來?亦不知她文采如何?可曾讀過書?”

“大夥難道就不好奇,蘇吱吱丟失的十五年到底去了哪裏?”

“……”

這一陣子,人人都知道蘇吱吱此人,仔細一推敲,她卻又好像是一團謎。

眾人正說著,有人揚高了嗓音,“你們快看,蘇吱吱來了!”

所有人順著所指方向望去,就見一妙齡水靈的女子從青帷馬車上下來。

少女穿著一件藕絲琵琶衿上裳,下面是宮緞素雪絹裙,用了一條素白半月水波腰封,襯得一把柳腰纖柔至極,她梳了盤雲髻,發髻上插了一根羊脂白玉蘭花步搖,點綴細細流蘇,隨著她的走動,微光閃閃。

明明是極簡的穿扮,卻是獨一份的溫婉靈動。宛若晨間初綻的雪色玉簪花。她一出現,就惹來無數道視線,尤其是貴公子那邊。

有人戳了幾下洛城的胳膊,“洛公子,你這表妹當真出眾,她可有意中人?不知洛公子可否幫我引薦引薦?”

洛城的目光也看著蘇吱吱,一口回絕,“不可。”

他的表妹,為何要引薦給旁人?

他自己都未必能追得到呢。

洛城立刻戒備了起來。

他很不喜歡這些公子哥看著表妹的眼神。

此時,坐在上首位置的太子沈淩也望向了蘇吱吱。

她來了。

太子眸光微瞇,據他所查,蘇吱吱對沈勳已無依戀,這倒是讓太子沒有預料到。

為何?

上輩子,蘇吱吱一心為了沈勳,哪怕吃盡苦頭,甚至於最後徹底心寒,自己選擇了跳下城門。

太子回京後,已暗中觀察了數日,在沒有確定蘇吱吱的心意之前,他還尚未行動。

此時,太子看著小姑娘手持一把二十四骨的梅花油紙傘,緩緩走來,裙擺如層層綻放的花瓣,彼時,沈勳身邊的一朵嬌俏小薔薇,而今,已然更加明艷了。

太子不敢保證自己這一世能鬥得過沈勳。

所以,他更要抓住蘇吱吱。

哪怕最後沈勳又贏了他,只要蘇吱吱一死,沈勳也會活成一頭喪家犬!

思及此,太子眼中閃過一抹異色,唇角揚了揚。

不得不說,沈勳的眼光是極好的,此等姝色,若是能得到手,單單是每日看著,也甚是養眼。

蘇吱吱來到詩會現場,先給太子幾人行禮,“民女拜見太子殿下。”

太子立刻道:“蘇姑娘,不必多禮。”

他溫和一笑,試圖給蘇吱吱一個最佳印象。

蘇吱吱不卑不亢的直起身子,卻沒有將太子的“好意”當回事。

上一世若非太子挾持,她又怎會最終選擇跳城樓?

沈勳也好,太子也罷,這些個權貴中的男子,她是不會挨的。

蘇吱吱目不斜視,“多謝殿下。”

一言至此,蘇吱吱便往女席處那邊走。

男女席分開而設,中間僅隔著幾丈之遠,可供人通行。

水榭旁的貴女們也紛紛入席。

時下貴女盛行低領束/腰的裙裝,蘇吱吱的穿著算是保守,但身段卻尤為婀娜,纖秾合度。

貴女們對她甚是好奇,都在暗暗搓搓打量她。今日算是蘇吱吱第一次踏足京中貴圈。

蘇吱吱托腮,將貴女們一個個認了一下。

嗯……

那些上輩子落井下石的人都在呢。

還有廖家的小姐姐。

她倒是還與上輩子一樣,總是憂愁善感、悲春傷秋。

廖飛燕是兵部尚書的孫女,上輩子嫁入東宮,成了太子側妃,有孕後,一屍兩命,死在了洛傾城手裏。

這一次,蘇吱吱得救她。

但太子的婚事都是多方考慮的,不是她一個小女子就能夠影響。

就拿洛傾城來說。她原本是首輔夫人嫡親的侄女,太子娶了她,等同於有了首輔的勢力。

而今,蘇吱吱這個羅家千金回來了,且洛韶兒不再是首輔夫人。

那麽洛傾城對太子而言,其實已經沒什麽價值了。

蘇吱吱心裏門兒清。

這時,銅鑼聲響,詩會開始。

蘇吱吱不想搶頭籌,她今日來這一趟,一是為了露個臉,二來就是為了廖飛燕。蘇吱吱想救她一次,還上輩子庇佑之恩。

詩會開始之際,貴女公子們的註意力都在吟詩作對上,蘇吱吱起身湊到廖飛燕身側,喊了一聲,“廖姑娘,可否借一步說話?”

廖飛燕楞了一下。

她不認得蘇吱吱,卻知道蘇吱吱是誰。

“好……”

廖飛燕也不喜歡這種詩會,因著今日太子主持詩會,是祖父逼迫她前來。

兩人悄然離開詩會現場。

與此同時,幾雙眼睛一直在凝視著蘇吱吱,見她離開,互相使了眼色……

廖飛燕心煩意亂。

她其實並非是想跟著蘇吱吱出來,她只想暫時逃避。

蘇吱吱卻自來熟,畢竟她與廖飛燕上輩子就已經認識了。

她拉住廖飛燕的手,“廖姑娘,我與你一見如故,你若是不嫌棄,與我金蘭結義可好?”

廖飛燕,“……”這位蘇姑娘當真古怪,不過如果與她結義,祖父大抵會高興的吧?

“好。”廖飛燕應下了。

她就像個木偶人,是家族的工具,遲早有一日,她會被當做工具人送出去。

蘇吱吱莞爾一笑,“廖姑娘,你為何心事重重?今日在場的貴公子,你可看中了誰?”

這種詩會本就是大型相看會,大家都心知肚明。

廖飛燕一僵,“倒是沒有。”

她豈能給自己的婚事做主?

祖父讓她嫁給誰,她就只能嫁給誰。

她眼下的目標是太子,可太子……未必能看上她。

蘇吱吱湊到她跟前,“你覺得洛家公子如何?洛城,是我表哥。”

廖飛燕,“……”

她神色古怪的看著蘇吱吱,然後遠離了蘇吱吱幾步遠,甚是防備,“蘇姑娘,你僭越了。”

一言至此,廖飛燕快步離開。

把蘇吱吱當做了湖水猛獸。

蘇吱吱,“……”

是她過分熱情了麽?

罷了,廖姐姐與自己還不相熟,過一陣子,她會明白自己的良苦用心。

不多時,蘇吱吱再度回到席上。

附庸風雅的公子貴女們正在絞盡腦汁展露才華。

因著正處盛暑,難免讓人口幹舌燥,蘇吱吱還算有戒備心,見旁人都在飲用桌案上茶水,便也喝了幾口,試圖解渴。

太子看向她時,她明顯察覺到了,但並沒有與太子對視。

她現在身份不同了,她太清楚這些天潢貴胄的心思。

不消片刻,蘇吱吱後知後覺,發現自己愈發熱了起來。

須臾,蘇吱吱猛然驚覺。

她垂眸看了一眼手中茶盞,仿佛意識到了什麽。

不過,她沒有露出任何破綻,盡量保持神色如常,她看向正鬥詩的公子與貴女,仿佛看得出神,小片刻才站起身,儼然是要暫時離席。

此時,她腹中火燒火燎,唇幹舌燥,十分清楚自己想要什麽。

鬼使神差的,這個時候,她竟然想到了沈勳。

蘇吱吱一邊保持鎮定往外走,一邊狐疑:怎會是沈勳那廝?!她才不要他!

蘇吱吱走出臨時搭建的詩會場地,卻沒看見小翠的身影。

糟了……

她這是被陷害了?

蘇吱吱尚存的理智告訴她,這必然是個陰謀。

會是誰要害她?還能在詩會上做手腳?這可是太子主持的詩會……

轉瞬,蘇吱吱又松了口氣。

她不怕的。

她還有好幾個爹……

蘇吱吱一步步往石階下走,她得讓爹爹們的人發現她的異常。

然而,蘇吱吱沒能等到爹爹們安排的人,卻是被她腦子裏時不時冒出的男子給捉住了手腕。

一看到沈勳,蘇吱吱出於本能,啊了一聲,“怎會是你?!我不要你!”

她上輩子與這一世的男人,就只有過沈勳。

此時此刻,她體/內/藥/效發作,自然腦子裏就只能冒出沈勳。

沈勳蹙眉,眸光晦暗不明,開腔時嗓音低沈的不行,又像飽含慍怒,“誰挨近過你?今日這種詩會,你明知是為了相看,你知不知道你的身份如今有多招人?!”

沈勳一股惱意湧出。

他若是不從玄鏡司趕過來,後果不堪設想。

這個小女子對付他的時候倒是瞧著挺機靈!

這會子卻犯糊塗了。

蘇吱吱推了一下沈勳,已經開始乏力,氣喘不勻,嬌嬌滴滴,“你走開啊——”

沈勳豈會走開?

他拉過蘇吱吱,一條臂膀夾住了她,將她的小身板完全藏在自己的披風之下,從後背去看,根本看不到蘇吱吱。

蘇吱吱幾乎是被沈勳提走的。

上了馬車,蘇吱吱愈發難受,她在如意樓長大,豈會不明白自己是怎麽了,生怕用不了多久就會徹底失智,她抓住了沈勳的右手,“沈世子、沈指揮使,我說過我不要你!也不想要你!一會、一會若是我無藥可救,勞煩你給我找一個幹凈的小倌!”

沈勳,“……”

作者有話說:

沈勳:我竟不如一個小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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