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身後的影奴, 為什麽也叫阿默……”

“笨，這樣的話，只要我不回頭看她, 我不就可以假裝, 阿默還陪在我身邊嘛。”

徐霜見邊說邊帶著行出雲下了儲鳳仙宮，下山的時候遇上了還在原地等他們的白荼, 白荼一聽有熱鬧能湊，也顧不上對徐霜見的抵觸了，當即要求同行。

因著講學大會在花朝節過後的第二日, 倒也有不少學子趁著這檔空閑, 下了山到處逛去。

聽說這西周的國主曾在儲鳳仙宮修行過一段時間, 因此, 儲鳳仙宮雖然不幹涉其權力爭鬥, 對於西周的百姓卻極為庇護, 經常下山為其除妖降魔。眾人如今穿的是儲鳳仙宮的弟子服, 無論走到哪裏, 都會受到百姓敬重的目光。偶爾還有一兩個膽大的, 上來送個水果什麽的。

徐霜見來者不拒，其他兩人卻感覺不好意思，從下山至今，徐霜見已經吃了人家兩個蘋果，一個紅薯，跟一個玉米。他左手三個雞蛋, 右手還掐著一個包子，後面阿默舉著根糖葫蘆, 直接導致白荼看他的目光一言難盡。

“你沒看到別的師弟們都拒絕了嗎？你一收, 那些百姓都圍上來給你。丟死人了。”

白荼看他嘴巴裏塞得鼓鼓囊囊的, 像只倉鼠似的，忍不住出口諷刺道。

“這有什麽啊。逐月宗也經常收到百姓的供奉啊。你如果不收，他們反而會不高興的。覺得你瞧不起他們。你沒看到那些百姓看我收下了都很開心嗎？”

“少來，明明就是你貪吃。”

他吃起東西來的時候，眉眼彎彎著，一臉魘足的模樣。

明擺著就是本來就想要。

“人間真熱鬧，聽說晚上還會有花朝盛會呢。小雲朵，我吃撐了，我們去喝茶吧。”

說著不顧白荼的反對，拉著行出雲到了一家茶樓坐下。那小二一看他們的著裝，格外的殷勤，引著幾個人到了一個臨近窗戶的二樓的位置，便急急忙忙泡茶去了。

那茶樓在一樓的地方有個寬闊的高臺，剛進來的時候是幾個打扮的妖嬈的男子在彈唱，等他們坐下的時候，那幾個人便散了，拉上了布簾。

“幾位小仙人來的巧，今日是十五，正巧是咱茶樓講書的日子。今日講的啊，是溫宿大家寫的話本，關於咱附近這儲鳳仙宮無相尊者跟歸容尊者幾千年來的愛恨糾葛，就連儲鳳仙宮裏的仙人們啊都愛聽。你看這位子，一會兒就坐滿了。”

小二姐手腳麻利，一邊熱情的給他們擺點心，一邊給他們介紹，話未落地，其中兩個人已經齊齊站起了身子。

白荼嚇得臉色發白，胸膛劇烈的起伏著，氣息不穩的道：“我們……我們快跑吧……他們……他們要講無相尊者的……”

行出雲也是如臨大敵，看著下樓的臺階，扯了扯穩若泰山的徐霜見的袖子。

“哎呀，怕什麽呀。沒看到這裏一群儲鳳仙宮的弟子嗎？他們都不怕我們怕什麽。再說了，你看看這瓜子，花生，毛豆，這不明擺著要開始聽八卦了嗎？都趕緊坐下，不準走……”

說話間，已經有一個面容清秀的中年女子擡步上了高臺。

驚堂木一敲，開講。

她今日裏應該是接著之前的故事繼續的，三言兩語說完前因，接著直奔主題。她開始的時候，那兩人還沒有反應過來，直到說到無相尊者懷了身孕，在宗門苦等著去了鴻蒙火獄的歸容尊者的時候，才緩緩的坐了下來。

皆是一臉震驚。

反觀徐霜見聽得正興致勃勃，一邊喝著茶水一邊吃著花生，眼冒金光的盯著臺上，時而隨著那女子的話憂愁，時而又十分的興奮，明顯是已經沈溺在故事裏了。

剩下的兩個受到他的感染，也不自覺的抓起了瓜子來。

直到驚堂木再次敲醒，三個人皆是悵然若失，互相對視一眼，行出雲不由的渾身一震。

他居然不知不覺把這段故事聽完了。

“無相尊者不愧是六界第一美人，沒想到我們逐月宗的老祖宗也喜歡他。”

“這個妄淵尊者，從未聽過。”

白荼竟然還接了徐霜見的話茬。

“她呀，聽說長的也挺好看的，是個修煉狂魔，可惜運氣不佳。你看，追夫郎輸給了歸容尊者不說，修為還沒人家厲害，最重要的是，她年紀比無相尊者大了整整幾千歲，老牛吃嫩草，是我我也不選她。”

徐霜見仰頭扔了粒花生米嘴裏。

“她可是你們逐月宗的人，你這樣說好嗎？”白荼道。

“哎呀，她又聽不到。她都隕落了上千年了，還能踢了棺材板爬出來揍我一頓不成。”

“對了，無相尊者有孩子，我們怎麽從來沒有聽過啊。”

“你笨啊。”

徐霜見一臉無奈的看著白荼：“這都是凡人亂寫的，哪裏真的有孩子了。都是話本裏的故事，當不得真的。不過因為這些話本，在凡人的認知裏，這無相尊者跟歸容尊者，就是一對。”

行出雲還是魂不守舍的模樣，兩人還以為他是因為聽了無相尊者的八卦，心裏不安，互相對視一眼，齊聲哄他：“沒事的，法不責眾，你看大家都聽了。”

“別怕，無相尊者不會知道的。”

行出雲咬了咬唇，緩緩擡起頭來：“我……我想見一見寫話本的，溫宿大家……”

徐霜見跟白荼：“……？？”

……

溫宿的話本，只在東周境內的寫意閣有售賣。說起來 ，這溫宿也是個奇妙人，對修仙界知之甚深，什麽奇聞密辛在他的話本裏都能見到，若是仔細推敲，邏輯分明，竟跟真的一樣。

據說他也是修仙界的一員，只是身份成謎，亦不知是男是女，十分神秘。

說來也怪，雖說他寫的很多都是修仙界的事，但上到化神期的大能，下到築基期的散修，話本上涉及到的人物，無論在裏面的形象是正派還是反派，竟無一人敢到寫意閣置啄放肆。

最多背地裏偷偷的將他的書打成禁閱，不讓門裏弟子翻看罷了。

一開始看他們穿的都是儲鳳仙宮的弟子服，以為他們要買話本，寫意閣的夥計還接待的很熱情，後來聽說是想見溫宿大家。便直接給拒絕了。

溫宿只是個化名，實際上他的身份，誰都不知曉。這夥計戒備的看著他們，一旦幾個人有鬧事的預兆，就會立刻傳音給守閣的侍從，將他們給丟出去。

寫意閣並不是真的沒人來尋釁過，只是都被解決了而已。

“我……”行出雲抿直了唇角，耳尖卻慢慢紅了起來。“我想請她幫忙寫個話本”

白荼跟徐霜見一聽，頓時瞪大了眼，一副見了鬼的表情，一路上他們就在問，這行出雲要見溫宿做甚。

沒想到，竟是這個理由……

小祖宗哎，你可知道你在說什麽？

這夥計估計也是第一次聽說客人有這個要求，也是微微一楞。

“能不能通傳一下，可以不見面，只需要說明，要什麽報酬即可。”

幾句話仿佛用盡了他所有的勇氣，他的腦袋幾乎都要垂到地上去了。

身後的兩人面面相覷，都沒敢多說話。

那他夥計估計看出來這小公子臉皮薄的很，看他一副羞臊的要哭不哭的表情，忙回道：“那小的……便去問問。”

說完，便轉去了後面。

徐霜見向前一步，正要說話，被白荼扯了袖子，搖了搖頭。他跟行出雲相識多年，自問對他的性子還算了解，他太容易害羞了，此刻已經到了羞惱的邊緣。

只怕別人一開口，他就要哭出來了。

不大會兒，那夥計便回來了，道“請道長將故事的大概寫在紙上，溫大家看後會報價。”

大約半刻鐘後才回來，那夥計轉回來說了一個價格。

“五萬靈石？！”

白荼異常震驚，要知道一部話本也就才一百靈石。

徐霜見則下意識看了一眼身後的影奴，嘖，跟她一個價。

這也太貴了。

“仙長見諒，溫大家說了，您想寫的這兩人，八竿子打不著一塊去，就算寫了，只怕也不會有人買。一準的賠錢買賣，這部分差價。就需要您來補。”

“不不不……不不……不要售賣出去，只我自個兒看”

行出雲嚇得魂飛魄散，忙解釋道。

“溫大家也是這個意思，買斷的話，就是五萬靈石。”

“可我的靈石沒那麽多。”

臨來儲鳳仙宮之時，不知為何，餘收師兄主動退了他的靈石，還跟他鄭重道歉，說是嶼雲煙裏多謝自己替他履行的承諾，陪盛榮華尋了雪玉骨參。

這才保住了盛榮華給他的靈石。

投桃報李，便歸還了自己給的兩萬。

所以……他就只有這麽多。

行出雲躊躇不已，從懷裏伸出一塊玉牌，“我先付兩萬，這是我的宗門玉牌，待我回宗門後再派人來把剩下的補上可好。只是有一點兒，這件事，絕對不可以告訴任何人。”

“仙長放心，我們絕不會洩露客人的隱私。”

如此一來，這件事就算成了。

行出雲的小私庫再次空空如也。

“幹嘛不讓我借你？這點靈石，我不用你還。”

徐霜見出了寫意閣才敢開口，想到行出雲連宗門玉牌都壓在了那裏，極其不解。

回頭就見行出雲迎風嘴角洩露出一絲笑意，眼睛亮亮的盛滿了光：“不用，這是我自己的事。”

害羞過後，便是極致的興奮。

他跟盛榮華馬上也要有，專屬於他們的故事了。

他的性格雖然做不到仰天長笑，可卻也控制不住面部表情，整個人都沈浸在一種難以言說的隱秘的雀躍裏。

而白荼……

他至今都能沒從好友做的這件出人意料的事裏緩過神來。

五萬靈石，買了一本定制話本……

好貴……

真的太貴了！！！

就在此刻，突然見徐霜見回身扯了行出雲一把，兩指貼在唇邊，示意他不要說話，輕擡下巴指了一個方向。

熙熙攘攘的人群裏，一襲紅衣的女子從他們的眼前走過，腳步不緊不慢，雖然眼睛被紗帶纏著，但仍是一派從容。

竟是盛榮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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