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戀愛，誕生之初不過是一種吸引的情緒，是對自身某種需要被滿足的渴望。”

在一間昏暗的屋子裏，魔法師舒服地歪在軟椅中，單手撐著臉頰靠在扶手上。

她的背後層層疊疊地飄滿了半透明的影像投屏，凹出一個明亮的半弧，為她周身籠罩了一層薄光。在背光的暗影下，只有她的紫眸閃爍著水晶般的光華。

但魔法師只是背對著這些畫面，目視前方，不急不緩地繼續說道。

“故而，只要有一個大體符合你潛意識中對戀愛對象最低預期的人，也同時能夠滿足你的這種需要，你就會對這一對象生出被吸引的情緒。也就是大家常說的‘對的時間遇上了對的人’，戀愛感情也就自然而然地發展出來。”

以這一理論作為基礎，可以推測，只要我們能夠提供一個合適的對象，並模擬出滿足某人內心需要的場景，就可以人為地制造出所謂的‘戀愛沖動’。

但這時想必就要有人問了，這種私密的，很多時候甚至本人都不甚清楚的欲望，究竟要如何才能得知呢？就算通過術式強行撬開人的內心，這種行為又是否符合魔法院的倫理規定呢？”

魔法師輕擡眼簾，上翹的睫羽如翩然欲飛的蝴蝶，她嫵媚一笑，揚起右手展示身後的屏幕。

“在我即將展示的新術式面前，這些問題都將不再是問題。”

話音一落，原本只是空白，或顯示出雪花噪點的屏幕上開始顯示出畫面。可以在其中看到各種不同的地點場景：有安靜的街道拐角，空曠的電影院，甚至還有人來人往的游樂園。

“我們采集了大量數據，通過對不同年齡段的用戶的內心需求進行分析，總結出了數套最具普適性的場景劇情模板。並以此作為藍本，開發出了能讓人體驗身臨其境般戀愛的幻境系術式，我將其命名為：春之回憶。”

屏幕中突然播放起了輕快的鋼琴曲，隨著音樂的節奏，場景開始切換，一些俊男美女的半身畫像也出現在了畫面中，對著屏幕作出各種生動的表情。

金色雙馬尾的少女紅著臉在天臺遞出便當盒：“只，只是不小心做多了，才不是特意為你準備的呢！”

英俊的騎士在宴會廳中單膝跪地，滿眼深情：“大小姐，至少在今宵的片刻美夢裏，你願做我的舞伴嗎？”

天空色眼眸的公主和她的魔法師攜手走入城堡；人魚跟少女坐在海邊的礁石上唱著悠長的歌謠；老爺爺和老奶奶相攜著在公園裏散步……

甚至還有鴿子在鳥巢裏跳舞，巨大的機器人在培養液中敞開駕駛艙，不可名狀的觸手在深海……抱歉，似乎是年齡過濾系統設置出了點問題，這段麻煩放進之後的r18分類裏。

她的語氣並不激昂。但只是輕微調整了下語調，伴隨著帶有韻律的抑揚頓挫，聲音就像是輕掃在心尖的羽毛，一點點勾起了聽眾難耐的沖動。

“不論性別，種族，年齡，我們為所有條件的顧客都準備了不同的模擬套裝，可以自由選擇。有興趣的顧客也可聯系我們商討個人定制事宜。”

“所需術式系統已做集成打包，安裝方便快捷，只需一件魔道具作為載體，即可享受最真實的戀愛之旅~冒險者公會和魔法院的成員即刻便可通過系統聊天版下單，普通的顧客也可以直接寫信訂購。”

她收回手，在指尖輕輕印下一吻，薄唇微啟，那個看不見的虛空之吻便隨著輕柔的吐息飛向前方。

“我和戀愛，都等著你哦~”

隨著魔法師最後拋出的媚眼，畫面定格。

管家爺爺終於能放下了手中的留影水晶，疲憊地報告：“都拍好了。”

“辛苦了。”魔法師接過水晶，檢查起自己的影像，“接下來只要再加入系統的實機演示畫面，就可以作為正式廣告片投放了。”

管家爺爺欲言又止。

他原本已經被魔法師的“催化劑”理論說服，但看到現在的場景，還是不由自主地懷疑起了魔法師一定要十裏破劍神和公主殿下“約會”的理由。

沒錯，被各種理由推著，真要去進行約會的兩人，經過了魔法師的一番勸誘，將約會地點定在了這個“春之回憶”系統中。

“其實你只是想給這套術式系統找宣傳模特吧，學姐。”

魔法師聞言，掩嘴而笑：“別說得這麽功利嘛，我可是真心想要讓麥莉體驗一下王道的戀愛故事，畢竟在周圍可找不到這麽豐富的約會場景。只不過既然能同時獲得珍貴的測試影像，那又何樂而不為呢？”

管家爺爺好像聽到了什麽不妙的詞匯：

“測，測試？這個系統還在測試階段？！你怎麽能拿還沒完成的東西給公主殿下實驗？！”

魔法師攤開雙手，也一臉無奈：“沒辦法啊，誰讓我之前出售任務搶接小程序的時候，用來交易的賬號接二連三被人舉報，導致預期的營業目標沒能完成，這邊的測試經費也就斷了。”

“你果然是在用公主殿下做實驗啊！”

“是你啊！賣那個程序的家夥！”

昏暗的房間裏，突然冒出了第三人的聲音和管家爺爺的高吼重合。

休茲的腦袋直接頂破了旁邊沙發上的墊子，從藏身的沙發裏跳了出來——他原本因為數次做出妨礙約會的行為，被魔法師設了結界關在了房間外。

“真沒想到，竟然這麽快就打破了我的封印。”魔法師的臉上都露出了一瞬間的驚訝。

“那種煎土豆一樣脆的東西怎麽可能困住我。”休茲不以為意地說出了拿到外面會讓所有魔法師血壓升高的言論，快步走向魔法師，“比起這個，你那個搶接任務小程序的賬我還……”

他剛靠近魔法師，身體還在慣性控制下沒停住腳步，魔法師就突然伸手一拽，以腳跟為軸身體輕輕一轉，再用手掌一推——

休茲就落進入了屏幕之中。

“……誒？”

他只來得及發出一個茫然的音節，被化作半透明的光點，被其中一個場景吸了進去。

[歡迎新玩家進入，玩家人數計算中，符合條件，由雙人體驗模式轉為多人對抗模式]

“學姐。”光屏上的文字透過單片眼鏡，折射進了管家爺爺的眼睛裏，“那是什麽奇怪的提示？”

魔法師歪了歪頭：“啊，是競技對抗模式，玩家會被自動分成兩個陣營，先完成主線任務的一方算贏。不過竟然因為玩家數增加而自動變更了？果然還有一些需要調整的程序錯誤啊。”

管家爺爺一臉“我就知道”的表情：“老夫姑且一問，變更為競技模式會對公主殿下有什麽影響嗎？”

魔法師的視線變得有些飄忽：

“這是個還沒做完的功能。現在來說的話，就是在競技中輸掉的一方，會被關在系統裏面出不來了。”

……

“公主殿下——！”

游戲內，休茲中斷了一瞬的意識漸漸回籠。

他似乎正身處於一間寬敞的辦公室，從他此刻的視角看去，能看到前方是一張茶幾和一只長沙發，再遠些的墻邊擺著塞滿了精裝書本的書架。

還沒看完周圍的布置，身側忽然傳來十裏破劍神猶豫的聲音：

“公主，真的可以這麽做嗎？”

“不做也沒辦法吧，師傅不是說要按照任務提示走，做完該做的事才能出去嗎？我都不在意，你一個男人還扭捏什麽呢。”這次是麥莉有些不耐煩的聲音，“眼睛一閉一睜，很快就過去了。”

明明聲音近在咫尺，一轉身就能看到他們，可休茲卻不知為何動彈不得。就好像被禁錮在了一個狹窄逼仄，連翻身都做不到的空間中，只能以一個略顯奇怪的視角盯著茶幾和沙發。

“你這個說法讓我覺得結束的會是我的人生……”

麥莉滿不在乎地反駁：“人生要到結婚才會結束，這不過是前置事項，才沒那麽大威力呢。只是動動嘴的事情，快點做完換下一項啦。”

等等！等等等等！你們要做什麽？！為什麽還要動嘴？！

休茲心臟驟停。

同時，這段時間一不註意就會在他腦中循環播放的，魔法師問他“你和麥莉親過了嗎？”的聲音又開始在腦內重播。

如果是那個女人，說不定真的會把這種事放進所謂的任務提示中！

“那……那我就冒犯了。”十裏破劍神像是終於下定了決心。

知道冒犯就別做啊！

這一刻，休茲拿出了已經幾十年都不曾有過的幹勁！將全身的力量匯集起來，以幾乎要自爆般的氣勢猛地沖破了那層禁錮的屏障！

“給我住口——”

他原本只想要轉身，但因用力過猛，身體卻整個彈上了半空。

下方的場景被盡數收入眼底，休茲終於看到了坐在沙發另一端的麥莉，和站在對面的十裏破劍神。兩人身上都穿著學校的制服，一臉驚愕地擡頭看他。

透過他們的虹膜，休茲也終於看到了自己此時的樣子。

……

為什麽……

他是個沙發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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