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 B市。

街道兩邊，樹木已經成了兩排光禿禿的枝丫，但是並沒有蕭索的氣息, 因為各個商店開始在櫥窗懸掛立體雪花，並且在門口安置了紅紅綠綠的聖誕樹。

季節更疊無法帶走這個城市的忙碌，隨處可見匆匆的行人。

刀喆前往體育局參加了個會議，正開著車往隊裏趕。

國家隊的訓練場館裏，有個身影不斷地滑行、旋轉, 起跳, 運動服上印著的是個小棕馬。

秦姝個子完全長成之後，不需要刻意用考斯滕和曲目襯托, 身條就已經很成熟。

今年十月份，刀喆帶著她又去醫院測了一下骨骺線, 得到了“完全閉合”的好消息，隊伍上下總算松了口氣。

秦姝目前身高是一米六六，這個身高在花滑女單項目裏不占優勢，但她本人挺滿意的，畢竟滑雙人的時候, 她隨隨便便就長到了一米六九。

能夠對抗身體本能，在不傷害健康的情況下控制到這一步, 已經算成功了，隊裏問了好多國際上的營養師和醫生, 為她調整飲食, 調整訓練強度。

這一年的時間，除卻EI和冰山礦泉水, 秦姝主動推掉了所有新找上門的商演和代言, 奔赴大鵝, 前往亞高原，去外省集訓，腳步幾乎沒有停息。

刀喆來到場館，很熟練地拿出考核記錄本開始工作，運動員都能那麽拼，他這個做教練的總不能拖後腿啊。

鄭立業中午沒事兒，回教練宿舍洗了個頭，路過場館的時候聽到“呯啪呯啪”的落冰聲，忍不住拐進來瞅一眼。

鄭立業：“備戰總決賽啊？”

“對。”刀喆頭也不擡，在本子上紀錄下來一串數據。

“太緊張了，賽前應該適當休息一下的。”

“跟她提過了，她說她可以堅持，我琢磨著，可能是冰迷的質疑和期待給了她很多壓力。”刀喆說：“我就納悶了，秦姝兩個分站賽成績挺好的，怎麽還有那麽多人不相信她呢？”

這個賽季的大獎賽，是秦姝進入成人組之後的第一個賽事，本來依照她上賽季末的成績，應該讓仵童童參加，但這次恰好華國分站賽被排到了第一站，局裏把倆人都安排上了。

是的，秦姝年初因為又長了個子，世青賽跌得很慘，可是現在都是過去式了，她在分站賽拿到了第一呢。

刀喆覺得，依照這種狀態，可以說她完全度過發育關了吧，可是第三站的拉斯維加斯，秦姝又滑到第六。

簡直像蹦極一樣。

但是這次比賽不止秦姝在蹦極，索菲亞，軟玉，葉列娜……幾個選手的發揮都在蹦極，所以秦姝最後擦著邊，擠進了總決賽。

刀喆喜歡逛論壇，逛貼吧，免不了關註一些冰迷的言論，論壇還行，發言的人多少有點知識，貼吧那是啥啊。

看標題都能把人氣死。

“最驚艷的開端，最惋惜的結局——3A離家出走？”

“百年難得一見紫薇星是否真的隕落？”

“散了吧，我叔國家隊教練，說女神已經沈湖了。”

“感謝女神，給了我們一段美好回憶。”

“之前升組，是期待她欺負大人，如今八成被大人欺負。”

……

屁的被大人欺負。

也就是秦姝不樂意把最近訓練視頻往網上傳，否則隨便拎出來一個，就能堵住他們嘴。

刀喆埋怨：“3A離家出走指的是世青吧，現在還拿出來說事，是不是看不起CoC第一？”

“可能大家覺得她還是不穩定，不過，不穩定也比仵童童厲害，仵童童從來沒進過總決賽，我覺得，觀眾是被秦姝之前的表現養叼了胃口。”

賽場上有人抽，有人拼，有人爆種。

本年年初的那場世青，和15年的比起來，確實隔著一條銀河，秦姝的表演幾乎可以稱得上悲壯。

短節目，她3A歪軸摔倒，自由滑，她連跳踩到冰坑，A跳落冰又摔。

她的最終成績是第十名，是她參賽以來，從來沒有過的名次。

一開始，冰迷還把秦姝的失誤歸結在那個冰坑上，最後算了算，就算連跳分數加滿，秦姝也只能前進一個名次。

倒是關榆在世青賽爆了種，沖進前六。

再加上世青結束後，秦姝的身高在一直變化，所有冰迷都坐不住了，紛紛扼腕嘆息，負面消息鋪天蓋地而來。

就連秦姝不參加發布會，不參加冰演，都被解讀成一種“該選手沈湖到自閉”的訊號。

大獎分站賽成績壓下了一部分人的聲音，但是壓不了全部，現在，所有人的視線都投向總決賽。

2016-2017大獎賽華國分站賽，是在山城舉辦的，總決賽，定在華國B市。

鄭立業嘆氣：“家門口的賽事，肯定不容輕視，冰迷緊張可以理解。”

“可以理解，但不要詆毀。”

在他們兩個交流的功夫，冰面上的秦姝舉起手來了一個rippon的後外點冰三周，然後滑行了一段距離，朝前躍起。

漂亮的3A3T，高度幾乎有六十厘米，像飛起來一樣，一點也不滯重。

其實除了身高猛增導致的軸心不穩，大多數女單擔心的另外一個問題——發育帶來的體脂下降，幾乎沒有影響到秦姝。

這是刀喆一直看好她，並且覺得她能連戰兩屆冬奧的信心來源。

“其實，完全熬過了身高關卡的秦姝才是最可怕的啊。”

去大鵝外訓的那段時間，她的體力和肌肉強度都是有所提高的，表演也趨於完美，現在正是完全綻放的時候。

不過好歹是成年組的第一場賽事，秦姝乖乖選了大眾的天鵝湖，準備等成年組混出點名氣，再放國風曲目。

自信，謹慎，在她身上從來不沖突。

“別擔心了，我看她心態挺好的。”

鄭立業說得對。

秦姝訓練完一組動作，刀套在手裏挽了個花，啪地一聲扣在冰刀上，然後坐在椅子上打開保溫杯，翻出手機，一邊休息一邊看她的球類比賽。

刀喆擔心她被網上的言論影像到心情，奔過去跟她坐在一起，剛想開口安慰，餘光瞥到秦姝手機屏幕，頓時卡殼了——好嘛，你兩次長個子，我兩次擔心你安慰你，結果都給我撞到在看球賽。

“下周比賽，感覺怎麽樣？”

“不用坐飛機了，開心。”秦姝看了會兒賽事，手指一劃翻到自己的微博，盯著底下的評論皺眉頭。

刀喆打量到秦姝動作，連忙重新提出那個建議：“要不要把你訓練的視頻放上去一些？”

秦姝想了片刻，最終搖搖頭：“別了吧，之前帕蘿瑪放了我四周跳的視頻，引來那麽多記者采訪，我答應他們世青或者大獎賽跳的，看情況八成要鴿，再這麽幹，萬一總決賽發揮不出訓練的水平，我多尷尬啊，不行，我不喜歡這種感覺。”

其實秦姝鴿了的不僅有世青的四周跳，還有琴修鶴的雙人滑，事後發消息跟他道歉，那邊說只是小事，來日方長。

刀喆點點頭：“也對，那就別在意他們對你的議論。”

“不是，評論在說其他人。”秦姝給刀喆看了一眼手機：“我知道和網友爭論很不理智，但是，索菲亞雖然在自由滑放上了3A3T，她3A是有點存周的，沒必要使勁兒吹技術。”

還吹到她官博底下。

“看不順眼，可以關掉評論。”刀喆提醒。

“哦！微博竟然還有這種操作？”秦姝立刻低頭翻看界面，她其實知道評論可以關掉，只不過以前沒嘗試過，有些生疏，找了半天終於找到那個小按鈕。

啪地一聲下，世界清凈，她整個人神清氣爽。

刀喆：“接下來做什麽？”

“進行一段合樂。”

這次的曲目，她早早就和張宇敲定了，事後也訓練過很多次，所以兩個分站賽她p分都很高。

除卻賽事成績，這次有個很好玩的事情，那就是秦姝短節目和葉列娜撞曲了，葉列娜是黑天鵝，秦姝是白天鵝。

倆人分站賽沒遇上，已經引起熱議，其實放在平常，這種情況即便遇見也沒什麽，天鵝湖嘛，多熱門的曲子，撞一下很常見的。

但與之前不同的是，倆人考斯滕也差不多，都加入了天鵝羽毛和流蘇元素，一黑一白簡直像姐妹裝。

迪莉婭知道以後，趕緊跟秦姝解釋她絕對沒有參與葉列娜考斯滕的設計，還提出要幫秦姝改設計。

秦姝看得開，說沒什麽，信誓旦旦答應她一定會用白天鵝的聖潔，壓倒黑天鵝的狡猾。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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