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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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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哭了。

她從他懷裏擡起頭來, 擦了擦淚,皺緊眉思考, 神情堪稱嚴肅。

張修雙手往後,撐著臺面,脖子上掛著黑色耳麥, 姿態閑適, 還有點慵懶, 靜靜瞧著她。

“這單詞應該是‘前任’的意思吧?”她向他確認。

張修笑著別開了一下臉, 他實在不想用語言嫌棄她,他忍住了, 只答:“是。”

饒束“哦”了一聲, 仍皺著眉, 說:“不算。”

“不…算?”他挑著眉, 把她的兩個字拆開來反問。

“嗯,當然不算,”她仰頭看他, “你看我像是談過戀愛的人嗎!”

他繼續挑眉,“我只能判斷出你沒有性·愛經歷,無法判斷出你是否沒有戀愛經歷。”

“……”饒束被他直白又官方的說辭囧到了。但是她沒有反駁。

兩人之間安靜了一會兒。

張修又看了一眼旁邊的那本學生證,他換了個姿勢, 往後坐, 坐在寫字臺上, 靠著墻壁, 雙腿稍稍懸空。

他打算從頭開始理清, 幫她理清。因為,‘不算’不等於‘不是’。

“異性?”

“嗯?什麽?”饒束沒反應過來他問什麽。

“你那位跟我暫時同校的朋友,是男生?”

“啊,是啊。”她習慣性摸到筆,開始轉。

再往後仰,張修把頭也靠在墻壁上,垂眸看著她,沒有立刻說話。

饒束被他看得不自在,手裏的筆轉得飛快,她皺著眉說:“真不算 ex !誰還沒有一兩個異性朋友呢?”

他瞇了下眼,“不算,你就別皺眉。”

“那我說‘算’的話,是不是就可以皺眉啦?”她故意笑著反問。

“你試試看,”張修輕擡下巴,“看能不能說出口。”

饒束手中的白色水性筆停止了轉動,她還是皺著眉,“說不出口。”

他點頭,“懂了。”

“哈?”她擡起眼簾看他,“你懂什麽啦?”

“大概就是…”白皙長指在米色寫字臺上輕輕敲,有一下沒一下的,毫無節奏,張修略歪了歪頭,說,“友達以上,戀人未滿?”

饒束卻突然笑了起來,“原來你也知道這樣的句子啊?”

“為什麽會覺得我不知道這樣的句子?”

“嗯……”她想了想,“因為我感覺你的母語應該不是中文,而且你身上的煙火氣實在太稀薄了,並不像是會說出這種話的人。還有,你小啊!”

他晃著懸空的長腿,敲著手指,聽完她的話。

然後問:“在你心中,我是不是一定擺脫不了‘年齡小’這個標簽?”

“那你告訴我你幾歲啊,”饒束又開始轉筆,笑著說,“你給我看證據,證明你的年齡不小,我就心服口服。”

她話音剛落,張修快速且不動聲色地收走寫字臺上的學生證。

饒束懵了一瞬,爾後立刻震驚,“為什麽我剛剛沒想到!!!”

“因為你傻。”

“你,你再給我看一眼!”學生證上除了出生年月日,還有證件照!饒束覺得自己虧大發了。

她眼巴巴地看著他手裏那本學生證,就差動手去搶了。

張修捏著證件的一角,舉在自己下巴處,輕輕蹭著。

他翹著唇角笑,“若你承認我比你年長,我就給你再看一眼這個。”

“我天吶,你幼不幼稚!”

“這叫‘機智’。”

“你說是就是吧!反正你無賴!”饒束瞪他。

但她還是很想看看那本學生證啊。

“你,”她清清嗓子,“你想要我承認你多少歲啊?”

“三百歲。”

“好!你三百歲。”饒束笑瞇瞇,向他伸出手,“給我。”

張修也笑瞇瞇,沒說什麽,直接把手裏的證件遞過去,但卻沒讓她順利抽走。

兩人各自捏著學生證的一角。她急了,“放手啊,你不能再耍賴了!”

他偏不放,而是問:“你那位接近於 ex 的異性朋友,跟你同齡?”

“是。但是,”饒束有點無奈,“你為什麽要給他那麽多修飾詞?被你說得好覆雜……”

“而我以為我說得還不夠覆雜。”

四目相對,她移開視線,“是你先問起的,本來這個人現在只是個陌生人了。哪有什麽覆雜的?”

“那你還因其變得腦中一片空白?”他的反問總是一針見血,直逼問題本質。

“我……”饒束一把扯過他手裏的學生證,“我都說了,我只是偶爾才那樣。你看我現在,盯著你的學生證看上一百年我也沒事。”

她把學生證舉在面前,賭氣一般證明給他看。

張修瞇著眼看了她幾秒,沒說話。他在分析,在衡量。

最後他只是輕點下巴,坐直身,逼近她,“那麽,不要有下次。能做到嗎?”

饒束眨眨眼。

她不知道該怎麽說話了。有點虛幻。

她捏緊他的學生證,這才感覺到了自己手指的存在。

她聽見自己的聲音從唇間飄出來:“好。”

不要有下次。

不能再有下次了。

不可以那樣失常了。

饒束在課本的最後一頁寫下這三句話。

翻開他的學生證,上面的證件照好看是好看,但卻讓人感覺無法親近。

這兩天跟他笑笑鬧鬧玩多了,饒束幾乎都快忘了,其實他總是高貴的,優雅的,聰明的,疏離的。天之驕子一樣的存在。

站在天上的人,跟,跪在泥裏的人。怎麽配?

十個月老也不敢幫他倆拉這條紅線吧。

玉帝老頭不會準許這種姻緣存在的呀。

做普通朋友應該也非常困難吧。

她盯著他學生證上的出生日期和入學日期看了很久,心想,難怪他不用覆習。

“去吃晚餐。”

“嗯?”饒束被他的聲音拉回神,轉頭看了他一眼,“這麽早啊?”

他“嗯”了一聲,“怕好學生被餓壞,影響覆習。”

饒束笑了笑,“你就別取笑我了!”

“誇你。”

“是嘛?完全沒聽出來。”

她收好課本,跟著他出門。

“你點了這個啊!”看著眼前的竹筍炒肉絲,饒束簡直兩眼放光。

張修被她這種熱烈的眼神感染,他略低著頭,邊鋪餐巾邊說:“竹筍要吃竹筍了,畫面定然美不勝收。”

“……”饒束已經不想去糾正他對她的這個稱呼了,

她反駁:“自己吃自己,明明是很殘忍的畫面,也就只有你才能把它跟‘美不勝收’這樣的詞聯系在一起。”

他笑,“那我應該幫你把畫面拍下來嗎?讓你研究一下那到底是殘忍還是美麗。”

“不了不了!”饒束連忙拒絕,“我特討厭拍照我跟你說,我這人不上相。”

“是麽?”張修看她一眼。

上午在長城上,他見她對著她朋友的手機自拍時,是笑得很燦爛的。但他沒多問什麽。

“你應該不討厭拍照吧?”饒束問他,“我看你挺上相的,證件照都能拍出美顏相機的效果。”

他沒正面回答她的問題,只是說:“很少拍。”

“那多浪費啊。”她低下頭,動筷子,“我要是你,我就天天對著手機自拍,爭取把自己美死。”

“……”張修抿抿唇,懶得理她。

“哎,你快嘗嘗我的竹筍呀。”饒束擡頭,眉開眼笑。

“憑什麽說是你的?”

“因為是我最喜歡的一道菜啊。”她回答得理所當然。

他輕聲嗤笑,“歪理。”

“歪理也是理呀,”她喝了一口冰鎮果汁,又說,“平時我不跟別人分享自己最喜歡的東西的,誰都不能覬覦我的竹筍。有時候食堂阿姨手抖了,給我舀得少了一些,我都覺得自己受到了剝削,能憤怒半天。至今為止,大一還沒讀完,我就已經在想象中把食堂阿姨手裏的勺子搶了不下十次了。總有一天我要把它搶過來,自己掌控竹筍炒肉絲的分量。”

張修的唇角溢出笑意,順手端走她的冰鎮果汁。

饒束急了,“你自己不是有嗎?拿我的幹嘛?”

“用餐期間不宜喝冷飲。”

“哦,這麽講究的嗎?”

他擡眼看她,“這是常識。”

“我知道呀,但是,”饒束歪頭,“難道你會遵循每一條生活常識而度過這一生嗎?”

“不準質疑我。”

“那你不可以這麽霸道!”

張修咬唇,還沒開始進行眼神威脅呢,對面的人又立刻補充:“也不可以兇我!”

“……”他真想對她實施另一種手段,但考慮到這個時間點餐廳裏的顧客相當多,他暫時放過這竹筍。

最後他說:“用餐,不許說話。”

饒束“哦”了一聲,大眼睛裏盛滿狡黠的笑意。

整盤竹筍炒肉絲都是被她吃光的。

吃了一盤還不夠,後來她又再點了一盤。

離開餐廳前,她又喝完了一整杯冰鎮果汁。

回到酒店套房裏,她就躺沙發裏不動了,動不了了。

張修端著玻璃杯,懶洋洋地從她面前經過,丟下一句:

“不遵循生活常識的後果。”

饒束小聲哼哼:“不就是暴飲暴食了一次嗎?躺躺就好了,死不了……”

他蹙眉,腳步倒回來,站沙發前,問:“敢情你是奔著撐死而去的?”

“沒有啊。而且,就算我想,也實現不了吧。能被食物撐死的都是餓死鬼來的。”

他沒說其他,放下玻璃杯,把她從沙發裏拉起來。

“你幹嘛?我好撐哦,我要躺著。”

張修不理她,推著她肩膀往外走,“去酒店樓下散步,半小時後再回來。”

“啊??”饒束不走了,手指撓著門框,轉過頭,一副苦兮兮的表情。

“不想去……好累哦……”

他繼續推,“我不願意在這空間裏看到一棵因飲食過量而突發身亡的竹筍。”

“嗯……”饒束還想再掙紮一下,“那你想跟我一起去嗎?”

“我有事。”

“那我一個人去,萬一我迷路了怎麽辦!”她又開始胡說八道,“萬一我走著走著就被人擄走了呢!萬一我忘記了回來的路又該怎麽辦?”

張修被她吵煩了,就直接低頭在她下巴咬了一口。

他咬完,還沒退開,她很快主動抱了過來。

他的T裇領口被她往下拉,有溫軟的東西貼在他鎖骨處,是她的唇瓣。

饒束閉著眼在親吻他的鎖骨。

他瘦,骨骼也明顯,鎖骨的形狀清晰可見。

從左到右,一寸一寸,她踮著腳尖,吻遍他這嶙峋孤傲又漂亮性感的鎖骨。

而張修被她的動作推得直往後退,最後撞到了身後的門框上。

脊背微痛,他皺了一下眉,靠著門框,沈默忍耐。

長這麽大從來沒人敢以這種方式觸碰他。

她的短發蹭到了他下巴,她的唇溫熱濕潤又柔軟。他下意識排斥這種感覺。

饒束無暇顧及他有什麽反應,抱緊了他,只管親。

她的吻蔓延到了他的頸項。

親著親著還用牙齒廝磨了起來。

生澀又熱烈,沖動又瘋狂。

沒說完的話,藏在吵鬧裏的話,不能說出來的話。

以親吻,以沈默,以瞬間的火花,以病態的亢奮,全部傾灑予你。

她閉緊雙眼,只想把自己融進他身體裏。

呼吸急促,溫度升高。

張修偏著頭,別開臉,薄唇緊抿,桃花眼瞇起,是耐心到了極限的表情。

而她還在這時不知死活地咬了一下他的喉結。

他垂在身側的雙手終於擡起,稍微用力推開了她。

饒束也撞到了身後的門框,她睜開眼,喘著氣。

兩個人都沒說話,背靠門框,相對而立。

張修擡手整了整自己那被她弄亂的衣服。

這次,她沒有其他反常行為了。

沒哭,沒道歉,也沒解釋。

似乎她所有的反常都在剛剛的驟然親密裏用光了。

她只是靠著門框喘了一會兒氣,還沒等他問話,她就轉身往酒店廊道走。

“我去散步了。”她說。聲音依然清脆。

張修沒說什麽。

他站在原地看著她進了電梯,爾後他的臉色徹底冷了下來,漠然又不自在。

他關上酒店套房的門,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鎖骨,有幾個小小的牙印,微微發紅。

他蹙著眉,徑直進了浴室。

熱水不斷沖刷著脖頸周圍的皮膚。

張修用指尖搓了搓那些地方,被她密切吻過的地方。

當時那種不舒服的感覺很令人難忘,他想,他對她的感興趣及微妙喜歡,還沒有達到願意跟她無間親密的程度。也許僅限於偶爾的挑逗和捉弄。

或者,另外一個也許…

也許他本身就接受不了除魯森以外其他人的過度親近。

無論如何,他進行不下去,當時腦海裏的主旋律是忍耐。

手指摸到鎖骨,來回蹭了蹭。

靠,鎖骨是可以隨便親的嗎?喉結是可以隨便咬的嗎?

換成別人,敢對他這麽做,早他媽被踹開了。

以前念國際中學時,範初影喝醉了,碰了他蝴蝶骨,導致他至今都沒再跟範初影說過話。

水溫太熱了,他洗完的時候,裹著浴袍站在鏡子前看了一下,脖子周圍的皮膚都紅了。但也有可能是被他手指蹭的。

從浴室出來的某一瞬間,張修敏銳地察覺到套房裏發生了某種變化。

雙手松松地撐在腰間,他環顧,發現寫字臺那邊的課本全不見了。

寫字臺是好學生竹筍駐紮的地帶,之前她放了一小堆的課本在那裏,她的背包、遮陽傘、水杯也是放那裏的。

但現在全被收走了,寫字臺一片幹凈,沒有任何東西。

張修在套房裏隨便走了一圈,很快便確定:她自己帶來的東西全不見了。

她在他沖涼的時候返回來收拾了一趟,獨自離開了。

張修拿了手機,發現上面收到了她十三分鐘前發來的短信。

【我學校裏有急事,我先回廣州啦。】

除此之外,她沒有其他解釋和交代了。

盯著這條短信看了幾秒,張修沒回覆,也沒給她打電話,臉上什麽情緒都沒有。

他只是放下手機,像往常那樣拿了一條白色毛巾,隨意蓋在滴著水的黑色碎發上,然後走去吧臺,照例為自己做一杯果汁。

坐在電腦面前,邊擦頭發邊喝果汁,他突然想起…

她帶走了他的學生證。

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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