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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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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爺,我打了個盹……然後,然後就……”昌寧做錯了事,說起話結結巴巴,急壞了林攬熙。他扯著昌寧的領口,將人拉到一邊,低聲問道:“快說,到底怎麽回事。”

“那燕兒姑娘說,說是午後下了學,清婳姑娘沒回茶室,她便去尋了一圈,也沒找到清婳姑娘的蹤影。燕兒姑娘現下已經回了李府去找了。”昌寧也急,一雙腳左右來回跺著。

“馬車呢?”

“馬車還在國子學府外頭。您也知道,那國子學府在咱們皇宮的一角,所以是另外開門的。只有天德館才與宮內相連,可天德館那邊門禁森嚴,外人不得入內的。所以若是清婳姑娘走了,一定是從國子學府的門走的。可偏偏馬車還在外頭,她總不能是走出去的吧。”

“國子學府裏頭,也有人能把馬車帶進來。”

“只有府首大人和您才能帶馬車進去啊,那國子學府的馬廄小極了……”說到這,昌寧也明白了。“您是說,是府首大人給清婳姑娘帶走了?他,他這是不要命了?”

“昨日不是叫你派人盯著……”

“府裏的暗衛都被您派出去了,今日才能回來。奴才昨日讓手底下幾個人跟了一圈,今日,今日還沒來得及派人……”誰能想到他真的能幹出這種不要命的事啊,昌寧又悔又急,恨不得給自己幾個大耳光。

林攬熙腦子的一根弦繃得緊緊的,他一把扯下腰間的玉環遞給昌寧:“等暗衛回來已經來不及了。我親自回太子府帶些人手出來,你拿著玉環去找皇祖母,讓皇祖母派些人手給我。”

“陛下不是在這?”昌寧不解。

“老頭子的人手被人盯得太緊。一旦真有什麽事傳出去,清婳的名節便會受損。皇祖母整日頤養天年,沒人會在意她的宮裏多什麽人或是少什麽人。你快去,晚了就提頭來找我。”

昌寧很少見到自家主子這樣惡狠狠的模樣,卻又為他如此忙亂之中還能想著清婳姑娘的名節而驚訝。他甚至覺得,即便清婳姑娘名節受損,以自家主子現在這幅狀態,也不會厭棄了她。

昌寧不敢再多想,兩條腿死命搗騰起來。而林攬熙則帶著人手先跑了一趟京兆尹處。京兆尹瞧見太子爺,十分意外。

“徐府有多少個莊子,趕緊把名冊拿給我。”林攬熙連馬都沒下,死死拽著韁繩問道。他身後塵土飛揚,不知跑得有多快。

京兆尹怔了怔神,趕緊命剛進門的小廝跑出來,而後雙手遞過去一張紙道:“方才太傅府剛剛來人問過,徐府的莊子都在這了。”

“所有人名下的都在這?徐夫人的,還有那位,有個什麽揚州女子的。她爹爹臨走,不可能不給她留些產業。”

“您怎麽知道?徐府那位通房……”京兆尹話說了一半,便見到林攬熙眼裏幾乎已經急躁得出了殺氣,他不敢再猶豫,趕緊親自回去翻到了那位通房名下的莊子。幸虧方才太傅府來人尋過,要不然萬萬不能找得這麽快。

京兆尹屁顛屁顛地把名冊遞過去,林攬熙看了幾遍,便把名冊重新扔回去道:“傳太子令,把徐府圍了,任何人不得出。”

“是。”京兆尹立刻俯首答應。

林攬熙的馬鞭在空中一卷,很快便又是一陣塵土飛揚。

身後的太子府侍衛長跟上去,問林攬熙要往何處去。

“太傅府一定已經查過徐府。要是人在徐府,他們定不會來這討要莊子的名冊。所以現下人一定不在盛京城裏,而在周邊的莊子裏。太傅府索要的是徐府的莊子,可見他們已經派人去搜。現下只有那位通房的莊子被漏下,咱們便往那邊去。”

侍衛長與身後的幾人彼此交換了眼神,很快明白過來。主子要的是人無事,而並非一定要做那個救美的英雄。

李清婳最先看見的是徐銘洲的娘親盧氏。她穿得比從前華貴許多,只是人瘦了一圈。瞧見李清婳醒了,她兩手交疊放在膝上,笑吟吟道:“婳婳你醒了?晚上想吃些什麽,舅母著人給你做。對了,你愛吃海味是不是?今兒正巧有上好的甜蝦。”

“我為什麽會在這?”李清婳的眼裏很是防備,並沒有答盧氏的話。

盧氏呵呵一笑,“不是你說想跟你表哥來莊子上看看嗎?”

“來莊上看看?”李清婳忽然一慌。她根本什麽都不記得了。她只記得自己進了府首的茶室,而後抿了一口茶。

“我要回太傅府。”李清婳想擡起雙腿,然後那雙腿根本半點力氣都沒有。她能動的,此刻也只有嘴唇罷了。

“明早自然會送你回去的。”盧氏毫不猶豫道。

“我今日就要回去。”李清婳堅持。盧氏抿了抿鬢角的碎發,笑著拎起身邊的一壺熟水往她的杯盞裏倒去。待倒得一半,她方道:“婳婳,舅母知道你是個聰明的。既然是個聰明的,為什麽不能讓事情變得簡單一些呢?你現在想一想,除了聽話,你還有什麽路可走呢?”

盧氏眼裏的瘋狂讓李清婳意識到自己陷入了什麽危險的境地。她不敢相信,從小對自己百般寵愛的舅母此刻眼裏毫無感情,更不敢相信是青梅竹馬的徐銘洲將自己領到了這裏。

透過窗紙,能看出外頭的天已經漸漸擦黑。這樣說,自己已經在這裏躺了一個下午了。她想起身,卻依然動彈不得,只能看著盧氏一臉看熱鬧的神情坐在旁邊。

李清婳頓時明白了這母子二人的主意。

慌張漫山遍野般襲來。她死死咬住嘴唇,眼裏很快泛出晶瑩的淚珠。“舅母……”

“你別求我,求我也沒用。”盧氏擺擺手。她從小就看不上李清婳這種怯懦膽小的樣子,強迫自己忍了這麽多年,她可不想再忍下去了。外頭恰好傳來一位小廝的聲音,盧氏便不耐煩地走了出去,留下李清婳一個人在房間裏。

她沒忘了把門緊緊鎖好。

聽著門鎖的聲音,李清婳的心漸漸變得冰涼。是啊,與這種人談感情是沒用的。只怕從自己和娘親罰她們禁足的那時起,她們就盼著這一日了吧。

房間內沒有點一盞燭火,身下的軟榻也是冰冷的。李清婳仰面躺在榻上,看著上頭尋常的紗緞,忽然意識到,徐銘洲其實從來都沒喜歡過自己。

淚珠從她的雪肌上滑下來,落在烏黑的發絲間,如一顆晶瑩的珍珠。珍珠從溫熱變得冰冷,只需要一瞬間的功夫。

李清婳想,娘親大概要急壞了。父親也要急壞了。甚至連燕兒也會急得直哭。然後呢?他們會發現自己嗎?如果不會的話,事情會朝著哪一步發展去呢?

李清婳不敢想。可盧氏的話其實說得很明白了。徐家,是打算把生米煮成熟飯。然後借此要挾太傅府,把自己嫁給徐銘洲。

真有趣。她們大概不知道娘親的脾氣。可這招,的確勝算很大。李清婳不敢想,今晚,會是一個怎樣的夜晚。

自己甚至連動彈都不能。

與案板上任人宰割的魚無異。

她惶恐而又惡心,痛苦而又無力。她想高聲喊叫,但盧氏既然不堵自己的嘴,可見莊子裏全然是徐府的人手,喊叫一定無用。她想尋把刀子來,可現在只有指尖能動彈一二,旁的地方依然是酸麻的。

眼淚簡直要淌成一條河了。她不知道,此時此刻除了哭,還能做些什麽。她的腦子已經轉不得了。

便在這會,外頭傳來徐銘洲的聲音。“婳婳表妹,咱們用晚膳,可好?”

不需要李清婳回答似的,徐銘洲已經拎了食盒走進來。他似乎比昨日顯得和煦了一些,有了些從前少年溫潤如玉的影子,但依然讓李清婳覺得惡心。

“我娘親不會放過你的。”李清婳的眼裏依然噙著一汪淚水。

徐銘洲不慌不忙地把手裏的食盒掀開,端出裏頭的兩個青花瓷盤,一盤是鮮嫩的甜蝦,另一盤則是白灼菜心。另有一碗粳米。他唇邊掛著輕快的笑意,坐下來緩緩將甜蝦剝開,慢慢道:“不會放過我,卻也不會殺了我,到最後還是得讓你嫁給我,對嗎?”

李清婳語塞。

“你以為我就不委屈嗎?”徐銘洲慨嘆道。“婳婳啊,你不會看不出來,我喜歡桃扇勝過喜歡你吧。”

李清婳沒吭聲,但借著燃起的燭光,她總算能在屋內找一找剪子等物。頭上的簪環早已不見了,她一頭烏黑的秀發此刻是散在肩膀上的。

徐銘洲卻繼續嘆道:“要是你能與桃扇換一換,該有多圓滿。罷了,不想了。婳婳,表哥既然決定娶你,自然不會讓你難過,往後也不會再提起桃扇的事了。以後,咱們相敬如賓,舉案齊眉,也不失為一段佳話,對不對?”

他一邊說著話,一邊將蝦仁整齊地擺在那一碗粳米上,又夾了幾筷子菜心同樣撂在上頭,借著才坐到李清婳跟前。

瞧了瞧李清婳的臉,他像是有些不滿意似的,將舉起來的筷子又放下。“清婳,其實你也可以試試濃艷一些的妝容,或許會更好看一些。今日,也算是咱們的好日子。”

“我不覺得這是什麽好日子。”李清婳微微別過臉,聲音低微而畏懼。不過,她發覺身子已經比之前好了一些,似乎藥勁漸漸褪去了。她估摸著,要是能再撐一會,自己就能完全好起來。

“你覺不覺得都不要緊了。”徐銘洲把蝦仁送到她粉嫩的唇邊,但李清婳沒張嘴,他便又被東西撂下了。

“不吃也好。”徐銘洲笑笑,依然不滿意她的妝容,擺著手道:“一會我叫人來給你重新上妝。”

頎長的人站起來,居高臨下地看了李清婳一眼,冷哼道:“婳婳表妹,我為了你,也真是豁出去了。若是我沒猜錯,太傅府現在已經把徐府翻個底朝天了。不過,這都不要緊,明日,一切就塵埃落定了。太傅府也好,太子也好,誰都奈何不了你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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