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提長門選擇了什麽，那個少年的選擇總歸不出乎蛇子的意料。

現在，她正沈浸於夢境之中。

“為什麽……蛇子，你不是連繩樹都能救下來嗎？為什麽不能救他？！為什麽？！……無論付出什麽代價都可以……求求你！救救他……”

這片戰場早已因無情的雨水變得泥濘不堪，連同忍者的身與心也是如此。

‘真脆弱啊……為什麽……斷，你會變得這樣脆弱呢……’蛇子的目光自地上的屍體移向了面前抓住自己衣襟的女忍者，面對敵人毫不退縮的橙色眼眸此時盈滿了淚水，因雨水而變得冰涼的手捶打著自己的胸口，蛇子看著淡金色的發頂，神色哀傷。

‘我救不了他……’嘴唇動了動，她想要說出當時從未能說出口的“對不起”，可是……

‘呵，真可笑。就算現在在這裏說，那個家夥也只會嘲笑我吧？’

蒼白的面容驀然染上生動的色彩，蛇子睜開眼睛，頭頂上依舊是半藏和室的木質屋頂。

自從哄走了長門，她便又開始休息，大概是長門的答案讓她心有感觸，所以才會夢到從前的事情吧。

雨小了些。她幹脆支起了身體撐著下巴望向紙格門外，天光已暗，她望了一會兒，眼神才在急促的腳步聲中聚焦起來，又恢覆到了平常精明幹練的模樣。

“蛇子大人，”鼬站在門外，抿了抿唇，“可以吃晚飯了。”

外間有食物的香氣傳來，她有些意外，挑了挑嘴角，答應道：“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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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張一人用的矮桌拼在了一起，上面湯品、飯團、幾樣家常的小菜擺的滿滿當當，甚至還有幾條不同種類的烤魚。

蛇子目光從這一桌的食物上略過，笑容變得有些高深莫測起來，她坐了下來，並未開口，而是看向了對面的鼬。

她不知道宇智波鼬家有沒有“食不言寢不語”的規矩，可是在從前，若不是別人想要和他搭話，鼬是不可能搶先開口的。

現在，這個小家夥跪坐在矮桌邊，小小的胸膛起伏著，做了幾個深呼吸，才對上了蛇子的目光，說出話來。

“蛇子大人，請用。”

“嗯？”蛇子緩慢地眨動了一下眼睛，嘴角勾了起來，“怎麽？是你的生日嗎？我可沒有準備禮物呢。”

“不，不是！”鼬答道，可是註意到蛇子大人促狹的笑容，心中的緊張平覆了下來，他又深深呼出口氣，鎮定道：“蛇子大人，您最近沒有出門，大家……大家都在擔心您……”

“擔心……我？”蛇子越發覺得好笑了，曉的很多人大概都只會擔心她又出來影響長門和彌彥的做法吧。

“是的。”鼬點點頭，小聲說，“山雨、阿萊、晴……大家，都在擔心蛇子大人。”

‘他們……？’蛇子的笑容有些淡了，這些人並不是忍者，也不是成年人，而是流民中那些小孩子。

‘可是這也不對啊……我對於孩子的威懾力，已經這樣小了嗎？’蛇子心中想著，卻又想到了自己的弟子繩樹，他在小的時候也是這樣，有的時候像是受驚的動物，卻又忍不住露出頭來。

“我和大家說，蛇子大人最近有些疲憊，所以，大家就送來了這些……”鼬目帶希冀地看著蛇子，而還在思考著什麽的蛇子，則露出了一個笑回應。

可是鼬卻依舊沒能說出自己究竟想要什麽。

“我……我……”他低著頭，又開始猶豫起來。

蛇子心中嘆氣。鼬心中大概也很是覆雜吧。和長門不同，他不是雨之國的人，卻想要幫助雨之國的民眾，這種赤誠的心甚至比長門更甚。

就像那些聲音說的，鼬是一個“好人”，現在，也只是一個“好孩子”而已。

但是，看看繩樹和帶土，在這個世道上，所謂的“好孩子”又能走多久呢？

蛇子笑而不語，目光落在飯菜之上，這些食物真的是那些孩子做的嗎？還是在鼬的帶領和啟發下才完成的呢？真是狡猾的小家夥。她勾勾嘴角，故意道：“鼬也想要實現願望嗎？”

對面的小孩一楞，眼神躲開了一瞬，但最終還是堅定地看著蛇子，點了點頭。

“嗯。”蛇子拿起了筷子，木質的筷子插入了魚肉之中，輕輕劃過，“你的生日是幾號呢？”

“是在6月，6月9號。”

“嗯……咳。”蛇子掩了掩唇角。太鹹了……不會真的是他們自己做的吧？

瞥了一眼目帶希冀的鼬，她像是沒事人一樣將口中的魚肉緩慢咀嚼咽下，接著就安然自若地放下了筷子，認真地說：“自你跟從我學習以來，我從來沒有送過你什麽像樣的禮物，不過，你確定要把你的願望耗費在這裏嗎？”

鼬看著對面的蛇子大人，她面上無悲無喜，看不出半分端倪，也不會就此給予他一絲半點的提示。此時此刻，在他腦海中劃過的，卻是到了這裏之後所經歷過的戰鬥和人們的面容。

陰暗潮濕幾乎永遠見不到太陽的天空，愚昧無知卻又渴求和平的人們像是草芥一般，能夠期待的，只有他人的憐憫。

鼬下定了決心，黑色的眼眸閃閃發光，“蛇子大人，我確定。”

“好。”蛇子點了點頭，心中發笑，可是依舊想要給這個小孩上一課，“那麽，你先幫我一個忙吧，鼬。”

鼬有些驚訝，但是還是說“請您吩咐。”

蛇子歪了歪頭，笑道：“你去問問雨之國的忍者彌彥和小南，去問問他們，在那四個願望之中，他們想要實現的，究竟是哪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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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和蛇子確認之後，鼬急匆匆地跑了出去。

蛇子看著桌面上“豐盛”的飯菜，嘆了口氣，手執在胸前，快速結印。

“通靈術！”

一條巨大的蟒蛇盤繞在和室之間，細長的舌頭探嗅著。

“把這裏打掃幹凈。”她站起了身，身後傳來應答的聲音，接著那些盤子上的食物就被一掃而盡。

打開側面的門，不出她所料，另外一個宇智波家的滑稽忍者早就躲在了這裏。

“嘖！居然沒有發現我，鼬還需要鍛煉呢！”他大呼小叫。

蛇子看不出來面具下帶土的神情究竟是什麽，只是從他緊繃的肌肉察覺到他的不自然。

‘嘛，其實以為我也沒法發現你吧……’現在的年輕忍者，只要獲得了一部分的力量，就會變得看不起大人。她看了一眼帶土，卻沒說什麽，轉而問：“木葉那邊的消息呢？”

像是一拳打在了空氣上，帶土哼出一聲，從忍具包裏拿出了卷軸。

蛇子接了過來，展開後看到的不是團藏的字跡，而是藥師兜的。

裏面提到了一些木葉和根組織的事情，蛇子掃了一眼，在註意到一個訊息時皺了皺眉，瞥了一眼旁邊的帶土。

這些情報的事情，她從來沒有避著帶土，可是這個忍者還很稚嫩，無法辨別出這些情報之中的深意。

‘罷了……到底是長門的弟子，應該不會如何。還是等他回去後，讓水門去給他解釋吧。’思緒一閃而過，蛇子狀若不經意地說，“我們已經在這裏呆的夠久了，你先帶著鼬回木葉，剩下的我在這裏處理就可以了。”

帶土皺了皺眉，“沒有這個必要吧，我可以把鼬送回去。”然後再回來。

“你還有別的事情。”蛇子的手按住了平放在書桌上的卷軸，上面一圈封印咒還有些生澀，但是看得出來藥師兜已經練習了許久，甚至讓她產生了些許欣慰之情。

隨著煙霧升騰，一個半米高的培養罐出現在了卷軸之上，透明的玻璃之中，是一株低垂著頭的植物，上面圓潤而幼小的果實掛滿了枝頭，而它的根系則深入了水分潤澤的泥土之中。

“這是……”帶土有些驚訝，他知道蛇子大人讓遠在木葉的藥師兜做了些什麽，方才也聽到了鼬和蛇子的對話，可他從沒想到自己帶了一路的東西，居然是一株植物。

“我送給雨之國的禮物。”蛇子滿意地看著玻璃器皿中的植物，臉上心滿意足的神情讓她在這間昏暗的房間內閃閃發光，“雖然……不知道會以誰的名義。”

‘不管是以誰的名義，總歸能夠為雨之國帶來一些好處吧……’和年幼的鼬一樣，這一個曾經的“好孩子”腦海中也閃過了戰場的慘狀，可是這景象也只是一閃而過，帶土就輕哼一聲，似是在譏嘲蛇子的偽善。

按照帶土的理解，蛇子大人就算什麽都不做就轉身回木葉也是正常的。而她卻做出了這樣的準備。

‘難道，她真的想要把那幾個願望全部實現呢？……哈哈，不會吧，不會吧？’他心中想著，目光不自覺落在了蛇子的側顏之上，這個冷漠又奇怪的女人此刻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只是望著那株植物的眼睛裏卻閃爍著野獸般冷漠的光芒。

“帶土，你知道嗎？植物是很堅韌又脆弱的生物。”

“……什麽？”

“說它脆弱，因為只要環境不適宜，它就沒辦法結出豐碩的果實，甚至無法安然生長，但是植物這種東西，在任何嚴酷的地方都有可能生長。”她說著，可惜帶土一臉莫名，似乎根本弄不清楚她想要表達些什麽。

她也似乎並不是想要表達什麽深奧的道理，只是感慨道：“你瞧，就像小孩子一樣，可以在困窘的環境下活下來，但是若想要讓他安然成材，需要付出的精力可太多了，甚至稍不註意，就會出現紕漏，偏離了原本的道路啊。”

“你是在說鼬嗎？”帶土虛著眼，“不是蛇子大人你放任他和曉的那些忍者混在一起嗎？”

‘鼬？’蛇子轉過頭來，神色莫名，卻又帶了幾分好笑。

比起帶土，現在的鼬可謂行走在“正確”的道路上呢，至少，日斬師父見了他一定會歡喜才對。

反而是帶土……這個孩子，怎麽就那麽沒有自知之明呢？水門見到現在的他難道會開心嗎？

……或者說，他真的做好見到自己師父的準備了嗎？

她這樣想著，垂下眼眸遮住了自己目光中的笑意，又說：“是啊，也是該讓他學習一下木葉忍者生存的狀態了。這樣，你帶著他回去，帶他見見你的師父，順便，把曉的事情告訴他。”

身邊的少年動作一頓，耳邊又傳來一聲冷哼，蛇子幾乎可以想象帶土面容下的扭曲，她卻裝作視而不見。

帶土還是難以原諒自己的師父，也難以面對野原琳和旗木卡卡西。可是啊，如果有的事情一直瞞著他，大概真的會像是那些聲音裏說的一樣，導致難以預料的後果吧。

植物啊，是非常脆弱的。但是，忍界需要的，可不是在保護傘下成長出來的脆弱忍者。

身為宇智波斑計劃的關鍵人物，帶土，你可要努力茁壯成長才可以啊。

手指撥弄著那株植物的枝葉，這下子，蛇子真切地笑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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