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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亂世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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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現了這種問題,方暇當然忍不住跟牛毅又確認了一遍,“你沒看錯?”

被這麽一問,牛毅也有點糊塗了。

湊過來看了半天,又哼哧哼哧憋出了句,“好像不一樣。”

但是要問起“哪裏不一樣”,這當年大字不識、又早都記憶模糊了的牛毅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方暇只覺得自己被這一口氣梗住不上不下的。

這事要說解決方法也很簡單,他找個懂行的人去問問就行了。

對於暴露自己無知這一點,方暇這些年早都看開了,他對於這個時代也確實夠無知的,而且就展現在他眼前的東西,已經讓他一點都沒有了深入了解下去的欲.望——每多知道一點,都讓他對自己當年投了個好胎這件事感到了由衷慶幸。

但是這事的關鍵點在無不無知嗎?

不、它根本不是!

方暇看了眼這滿篇的彩虹屁,自己關起門來在家裏看看還好,但是把這東西讓別人看?

會社會性死亡吧?!

簡直想想就讓人頭皮發麻,恨不得原地去世。

說不定那些人就是料定了這一點,才這麽幹?

這麽想著的方暇,突然覺得……居然說得通。

——靠!好惡毒!!

方暇最後還是把這些文章都收起來了。

一個原因是就連一開始提醒的牛毅自己都不確定、只是說“有點像”,那萬一人家真的是好意寫文章來誇獎他呢,那他就這麽扔了不太好吧;再一個就是,就算是真的祭文,放他這好像也沒什麽問題,畢竟死過一次的人了,他實在也沒有什麽忌諱。

當然,還有小小的一部分原因,不考慮任何多餘的因素,單看上面的文字:誇得可真好聽!

雖然翻譯成白話文肉麻兮兮的,但是用上各種詞藻修飾、借喻作比(雖然有些典故方暇還看不大懂)就突然變得高大上起來了。

彩虹屁誰不喜歡呢?

還是這種高端彩虹屁!

比起方暇這只帶一點小糾結的覆雜心情,另有一個人的心情可比他沈重多了,這人正是被衛塵起在宮中召見的呂監正。

這位呂監正極力陳述“連珠”天象難得,又叩地懇請衛塵起收回原本的打算。但是等他說完,殿內一片寂靜,座上之人神色淡淡,看不出喜怒。

天威難測,鉆研星象多年的呂監正也自知自己並非那種玲.瓏心思之人,這時候也不敢妄自揣測上意。

但這主君倘若真的要堅持,他們這些當臣子的也無他法。

呂監正在久久的沈默之後,只能硬著頭皮、咬著牙給出自己的建議,“天象對凡人而言可遇而不可求,但是對天上人,或許只是信手撥動、隨意為之,若將軍……”

呂監正這話並沒有說完,那驟然加到身上的壓力讓他瞬間止住了聲,冷汗從額間滲出沿著臉頰滑落、在下巴上匯聚成滴。在那汗珠砸落下的一瞬間,他也深深俯下身,汗濕的額頭緊貼在按於地面的手背上,他緊張地咽了口唾沫,就僵硬地保持著這個姿勢、不敢再言其他。

剛才那話,雖未有明言,但是那“天上人”說的是何人再清楚不過了。

只是猜到那位“方郎中”身份的人,更明白這事是不能提的。

是他犯了禁.忌。

呂監正最後還是退下了。

他出來的時候,身上的官府已經能從背後看出一大片汗濕的痕跡。

而殿內的衛塵起在良久的沈默之後,突然低低笑了一聲,不過他臉上的表情卻並沒有任何笑意。

他想著剛才呂監正說的那話——

對仙人而言,只是“信手撥動、隨意為之”嗎?

或許確實如此,凡人艱難求之的東西,對仙人而言卻易如反掌。凡間百年,對仙人也只是彈指一揮,連容貌都不曾有分毫改變。

三年、三百年,大抵於那人都沒有什麽區別。

既如此,那他只求凡塵百年,並不過分吧?

衛塵起註視著自己的手,做了個虛虛抓握的姿勢。

既然已經留下了三年,那多留一點時日也無妨吧?左右對那人來說,不過是一夢的光景。

方暇被衛塵起叫進宮來商量登基的事時,還是懵逼的。

他左看右看、上看下看,都覺得這事兒跟他沒有半毛錢關系。

不過就算如此,在被問到“合不合適”的時候,方暇還是連忙遮掩住自己的茫然表情、連連點頭:作為一個優秀的打工人,對於“老板究竟是在真的問你意見、還只是意思意思象征性的問一句”這種事還是要有一個基礎判斷的,前者要是隨口答應會被認為沒有能力,而後者要是瞎瘠薄一通分析,就算說的再有道理、也是沒有眼色。

而今天這情況,明顯是後者啊!

畢竟就政治素養和局勢分析能力而言,要從這佑安城裏挑出個比他能耐的人來可真是太容易了,而眼前的人正是其中最頂尖的那位。

老板在自己的專業領域問他這個外行,真以為是征求意見那才是傻子。

方暇稍微轉了一下念頭,就想明白了。

自古登基這種事哪有想當皇帝的自己提出來的,那都是下屬擁立、三推四請,被逼無奈、被迫上位……雖然誰都明白這是政治作秀,但是大家都是未來要被寫到史書上的、是要臉面的人,這種秀還是要做的。

所以傲天這是在提前通氣?

想通這一點,方暇答應得越發痛快了。

就是沒想到這氣兒通完了,後面居然還有他的事兒。

方暇差點以為自己聽錯了,他驚愕:“國師?!”

衛塵起點頭,語氣平靜地又重覆了一遍剛才的話,“先生可願為塵起的國師。”

不是大鄴的國師,而是他的。

方暇沒聽出那話中微妙的區別。

他只是覺得、自己這官升的是不是有點快?

方暇又想了半天“國師”是個什麽官職,很快琢磨過來,這就是個聽著好聽、其實什麽也不能管的榮譽稱號。

但是這無緣無故的,為什麽呀?

方暇這麽想著,也就問出來了。

衛塵起擡頭看了過去,發現對方臉上雖是迷惑,卻並未一口斷然拒絕。

他眸色稍深了深,又半垂了眼遮去眼底那些思緒、緩聲解釋:“如今雖然北方平定,但是天下初平、人心不穩。”

“姚進舊部名義上稱臣投降、但仍舊在息州盤踞、俟時機再起叛亂之心不止。”

“施裕安在沅雒二州施以仁政,如今雖已戰敗身亡,兩州百姓感念其恩德、心有舊主,若有人借施裕安之名再起叛亂,二州百姓恐響應者雲。”

“……”

“北羌雖暫且退兵、但難保不會扶持出第二個湛玉田……”

“……”

“…………”

方暇本來以為仗打完就完了,這會兒聽傲天這麽一說,才意識到這重歸一統的漂亮說法底下還藏著這麽多的不安定因素。

也怪不得那句話說“打天下容易、治天下難”。

這何止是一個“難”字,這簡直是守著一堆隨時會引爆的炸.彈搞基礎建設——能幹好這活兒的都是牛人。

衛塵起說著那些話,視線一直落在方暇的臉上。

這些事確實是問題,只是問題卻並沒有那麽大。因為他有糧。在這個世道裏,糧食是可以換人命的,這同時意味著有兵、有將、有民心。

衛塵起相信就算只有他一個人,也可以走到今天這一步。但是不可否認,那必定比現在的情況艱難險阻百倍。

只是有這麽一個人出現了。

告訴他——

他是天命所鐘,親自為他掃出了一片坦途。

他真的是“天命所鐘”,他真的是“另眼相待”。

……那他是不是可以要得更多?

如果他自己的砝碼還不夠,那加上這天下太平、加上這蒼生百姓呢?

他總能把人留下的。

……

方暇聽了那一堆讓人心驚肉跳的重重危機,總算明白了傲天想搞個國師的原因。

無非就是“天人感應”“君權神授”的那一套,雖然俗了點,但是不可否認在安撫民心上面確實很有效果。

只是,為什麽會選他啊?

方暇簡單地想了想,覺得大概是因為他有經驗。

這就叫人不由自主的回憶起三年前剛到這個世界,被趕鴨子上架、裝神仙的那段經歷了。

方暇:“……”

他想拒絕。

偶爾裝個逼可以,但是要時刻註意自己的言行舉止、別崩形象,實在太、累、了!

他要真有這個表情管理能力,早就進軍娛樂圈了。

然而方暇一擡頭就對上了傲天看過來的視線,對方關切詢問,“先生可有什麽難處?”

這種時候最怕領導關心,因為下一句很可能就是“咱們可以克服一下”,在領導眼裏,大概沒什麽是克服不了的。

而且“這活太累了,我不想幹”這種理由能和領導說嗎?

那肯定不行啊!

方暇半天也沒想出一個合適的拒絕理由。

在傲天殷切的註視下,他只能憋出一句,“要當多久?”

事實證明,在爭取自身待遇這方面,半點都不能妥協。自己這邊退了一步,對方就能往前進一尺。

方暇聽見傲天在短暫的停頓後,緩聲:“等先生覺得不合適的時候,提出來就是。”

一時之間,方暇滿腦子“完了”這兩個大字。

沒有具體條款一切口頭協議都是耍流.氓,這說法基本相當於“先入職,加薪以後有的是機會”。

——他TM是想搞終身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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