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段時間, 易芊芊手下的一部新戲在海城郊區搭景拍攝。

許錯忙完醫院的事，總會開車到易芊芊所在的劇組附近兜風。

他時常要忙各種手術，日常需要查房看診, 工作算很忙的, 易芊芊仿佛也分外忙碌。尤其是在遇到夜戲拍攝的時候，她也會親自跟著其他導演熬到淩晨。

按理來說，她在結束一天的工作後，大概率會馬上鉆到自己的豪車裏, 讓司機送她，洗個澡送個飽覺，

但許錯每次看到易芊芊出來時, 眉眼間都沒有絲毫疲憊。易芊芊會戴上耳機，將手揣在風衣口袋裏，沿著劇組附近的森林散步半小時, 嘴裏哼著不著調的流行歌曲。

在沒有陽光的深夜裏，她的唇角似乎永遠都有笑意停留, 身上的元氣未淡去半分。

易芊芊這般有規律的習慣, 讓許錯也漸漸養成了常來留意她下班的習慣。

許錯開車在後面跟著，車子直接跑成龜速，在寂靜的夜裏拖長著嗚啦啦的響聲。易芊芊在林中小道漫步, 一次也沒有往後看，舉止也和平常一樣，似乎真不知道後面緊跟了輛車。

直到有一天, 易芊芊終於轉過身來, 走過來，曲指敲響他的車窗。

“許醫生什麽時候會繞彎子了？”

許錯降下車窗，詢問她：“什麽意思？”

易芊芊揉了眉, 不快地表示：“你在我們劇組附近轉了好多天了，有什麽事就直說吧。”

鏡片後的冷眸的淡望她一眼，許錯回得簡略，“擔心夜裏有歹徒。”

“身為兄長，好像確實會關心妹妹的人身安全。”易芊芊挑挑眉，“如果是這個理由，你大概是擔心得太多了。我的幾個保鏢又不是吃素的。”

許錯還真當著她的面換了一個理由，“如果我說，想跟你借一個小時的獨處時間，你會不會答應？”

“要是獨處的地點由我選，我倒是可以考慮。”

“可以。”

易芊芊見許錯回得如此爽快，好心提醒他，“別急著答應我，我喜歡的地點，恐怕你不喜歡。”

許錯淡然地看向她的眼睛，“不試試怎麽知道。”

易芊芊笑了笑，自如地坐上他的車，給他導航到一家小酒吧。

酒吧位於一條不起眼的小街道裏，晚上的生意卻是火爆。

易芊芊拖下外套，輕車熟路地坐到吧臺前。

幾個娛樂圈男明星也在，見到這位年輕的美女導演，他們漫步走過來，邀請易芊芊喝酒。

易芊芊點著下巴，許錯卻擋到她的身邊，幫她拒絕掉，“她不喝你請的酒。”

他的基調還是很冷，如萬年不化的松上落雪。

與往常的冷淡口氣不同，他這次透露出強勢的感覺，不再是以看客的姿態。

易芊芊眼看著幾個帥氣的男明星被轟走，別過頭去，給自己點了杯藍色夏威夷。

她搖晃著高腳杯裏的碎冰，兩眼望進澄凈的藍色酒液，嘀咕一聲，“掃興。”

許錯脫了外套，坐到她身邊，默然地給自己也點了杯日不落。

易芊芊有點意外，轉眼看到許錯的襯衣扣子全都緊系著，清冷如松的氣質與酒吧的氛圍格格不入，著手幫他散開最上面的一顆襯衫扣子。

許錯按住她的手，幽邃的眸光被酒吧的彩色光線註入暖意，卻依舊充滿冷感。

易芊芊松了松手指，“許醫生，不喜歡可以不用勉強，你要是覺得這邊不合你的風格，就先回去吧，我也不打擾你明天上班了。”

許錯卻是自己將扣子解開幾顆，露出因常年鍛煉而擁有的結實線條和分清晰肌理，“沒有不喜歡。我以前跟你小叔叔和林哲遠來過這裏。”

“那你現在是以什麽理由阻攔我那麽做，還是以哥哥的身份嗎？”易芊芊眼神微醺，看著他翻飛的手指，聲音也跟著飄了起來，“可是，哥哥會帶妹妹來酒吧，還會趕走妹妹身邊的優質男生嗎？”

“易芊芊，我不想當你什麽哥哥。”許錯將每個字都咬得很清晰。

酒吧的音樂雖然嘈雜，但是每個字都落入易芊芊的耳中。

易芊芊的手指微微蜷起，感受到他如此直白的話語，她抿了口雞尾酒，笑容裏透出醉意，“你該不會是在追求我？我沒有多想吧？”

許錯目視她的眼睛，沒有閃避，“你想得沒有錯。”

“你以前對我可是一點都不感冒，分別四年後，你居然想追我？”易芊芊的手指繞著玻璃杯壁畫著圈圈。

她拉長尾音，慢悠悠地說：“大概是你自始至終沒有遇到理想中的女人，所以，你覺得找一個相對熟悉又很喜歡你的女人，會比較省事？”

“但如果只是因為將就，你的感情未免太過勉強。”

許錯只說：“易芊芊，我不是願意將就的人。”

“那就是你過去喜歡的人沒有喜歡你？當年在醫院停車場跟你交談的女生沒跟你修成正果，你幹脆就撤了自己的標準？”易芊芊苦澀一笑。

“什麽女生？”許錯皺緊雙眉。

根據易芊芊的話，他陸陸續續想起當年在醫院停車場晃過的側影，“所以，你當年出國前真的來醫院找過我？”

“找過啊，但我看到你和你理想中的女生站在一起時，我就沒去打擾你們了。”易芊芊狀若輕松地說完，將酒杯撂到吧臺，跳下高腳凳，拎起風衣。

時過境遷，許錯早已記不清當年跟他追問病情的病人家屬模樣，但他還記得車窗裏那張悵然若失的側臉，以及雨水中那輛孤獨的粉色瑪莎拉蒂。

“我跟她沒有關系。”許錯抓了她的手臂，制止了易芊芊要出門的步伐，“你怎麽可以連她是誰都沒弄明白，就給我和別人的關系下了結論？”

或許是因為她的單方面曲解，他看似有點惱，聲音分貝高了些。

離他們不遠的幾位客人聽到聲音，都好奇地看過來。

易芊芊一點點回過頭，幾縷發絲從耳後掉下來，擦過許錯的手掌。

“要不然呢？”她眼裏的醉意逐漸褪去，一雙杏眼在逐漸發濕，聲音打著顫，“我難道要再纏著你，再讓自己在你眼裏顯得自作多情，好自討沒趣嗎？”

“是我不對。”許錯沈沈地吸了口氣，將她拉到自己面前，“有件事我想跟你說。”

易芊芊側過頭，將視線放到吧臺的酒杯上，也不知道是否有興趣聽。

許錯緩緩道：“你走了以後，我經常會在有空的時候去關註你的動態，了解你有一個小號。你可能不知道，我知道你在嘗試拍攝第一部 影片時，被人集體質疑時的心情，也知道你在導演一部小影片後的每一份快樂。”

“如果這些話，你是在幾年前對我說，我可能會很開心。”易芊芊的語調發酸，顫了幾下睫毛，輕輕地嘆了一口氣，“現在的我，或許沒有像過去那麽喜歡你了。”

“沒關系，我喜歡你就夠了。”許錯單手攬住她的肩，將她靠在自己的肩頭，不無遺憾地說：“我錯過了你心動時的最佳機會，即使知道你這幾年遇到不少困難，也沒能陪在你身邊。所以，現在不管遇到什麽樣的懲罰，我都應該接受。”

肩頭的女人沈默著，兩眼發呆地望著酒吧裏的燈光，眼眶越來越濕。

過了很久，易芊芊輕輕點頭，“那你努力追我吧。”

……

安冉養了一只波斯貓，每天回家後，她就喜歡逗著自己的孩子和波斯貓。

這天晚上，她看到波斯貓精神怏怏地趴在布藝沙發邊，納悶地對易斯謙說：“你看，它一天到晚不吃糧，你也不找人送它去寵物醫院看看。”

“已經讓人送去看過了，沒有毛病。”易斯謙無語地看著那只很會演的貓，雙手揣在口袋裏，說得面無表情。

安冉訝異，將波斯貓抱到雙腿上，試著倒了把糧到手掌心。

波斯貓窩在她的懷裏，居然非常乖地吃飯。一張大餅子臉在她手裏蹭來蹭去，不消多久，將她手心的糧舔完了。

原來這只貓只是認她。

安冉心虛地收回視線，默默開了個罐頭，送到波斯貓的嘴邊。

“媽媽，我也要來玩，”小家夥也跑過來，笑呵呵地拿過罐頭給貓餵食。

兩個人圍著一只貓轉，表現得其樂融融，就是沒易斯謙什麽事。

易斯謙不滿抱胸，“冉冉，你已經好多天沒有陪我了。”

安冉想起這些天，她好像是忽略了易斯謙，確實有點過意不去。

“我這不是看你平常太忙，我也要忙舞蹈工作室的事，這麽一來，好多天不就過去了嘛。”嘴上這麽說著，安冉已經撣了撣身上的貓毛，“你等一下，我去洗個澡。”

等安冉洗完澡出來，小家夥有些焦急地喊她，“媽媽，貓貓又將罐頭打翻了。”

波斯貓的半邊臉上稀稀拉拉地掛著肉糜，貓眼裏卻透著無辜，看到安冉走過來，還會可憐兮兮地往沙發邊倒。

安冉無奈，只好又和小家夥將波斯貓抱去沖澡，再抱回來吹毛毛。

吹風機的聲音嗡嗡響，小家夥湊過來，悄咪咪地問她：“媽媽，Dady是不是生氣了？”

安冉見易斯謙站在露臺上，左手手指夾著根煙，背對著他們，似乎在觀賞夜景。

她正琢磨著該怎麽和小孩子說，小家夥先將波斯貓從她懷裏抱過來，胖胖的小手摸過柔軟的貓毛，主動對她說：“媽媽，你去找Dady說話吧。”

安冉低頭問：“你不需要媽媽陪你了？”

小家夥明亮的大眼睛眨了眨，得意地炫耀：“媽媽已經給我講了好多天的故事，我就不像壞蛋Dady那麽小氣了。”

小孩子果然很容易滿足。安冉揉了揉他的頭發。

她去換了身連衣裙，悄步走到易斯謙身後，踮起腳尖，故意用冰涼的雙手蒙住他的眼睛。

以前，易斯謙睡著的時候，她也常這麽幹。易斯謙一開始由著她來，等她膽子越來越大，手往下滑時，他會睜眼突襲，將她按在枕上，好好地收拾一頓。

今天，他好像沒有什麽反應，只平靜地轉過身來。

安冉站回去，拎起串車鑰匙，搖出聲響，“我想出逛街。”

易斯謙平淡地說；“讓何叔開車帶你們去吧。”

安冉抱住他的胳膊，“我只想讓你帶我去。”

易斯謙掐滅了煙，雙腿倚在露臺邊，聲音柔了幾分，“你是心裏想和我去，還是單純為了來哄我？”

安冉噎了噎，軟了聲，“我……我是想你。”

她搖了搖易斯謙的手臂，聲音裏帶著點嬌意，“謙謙，好不好嘛？”

“走吧。”易斯謙掠她一眼，接過車鑰匙，送她去了市區的商場。

安冉不像從前那樣，每次到商場就沈浸在購物的快感中。

她選了幾個新款的包包，就將包交給易斯謙，挽著他的手，回到副座駕上。

易斯謙對她的速戰速決感到好奇，將她的包放到車後座，坐回駕駛座，“還想去哪條街？”

安冉指了一處天然氧吧。

白天會有不少行人過來的小森林，到了晚上，只剩下孤單的鳥鳴，連路燈都少得可憐。

安冉大膽地跨過一條腿，翻身越到主駕駛座，“小謙謙，你是不是還在生我氣？”

“我沒有。”易斯謙滿臉都寫著生氣。

“可你為什麽不和我說話，也不親我抱我，總不能這麽小氣，因為那麽點小事就跟我置氣了吧。”安冉雙手勾住他的脖頸，唇瓣覆到他的唇邊，緩緩地去勾勒他的唇齒輪廓。

易斯謙感受到繚繞在鼻尖的女人馨香，專心地打著方向盤，“冉冉，我是在開車。”

“你開你的車，我又不會打擾你。”安冉貼著他的臉，吻他耳朵的動作卻讓他心神輕顫。

車子徐徐插入林蔭小道，易斯謙關閉手剎，嫻熟地降下座椅，將她抱好。

昏暗的車廂內，安冉茶色的微卷長發垂落到腰間，不斷地晃蕩著，如湖面驟起的波浪，風起時，水波劇烈晃動，風力減小時，波浪的搖晃幅度隨之降下。

安冉的臉蛋紅撲撲的，即使她咬住了唇，還是有不少柔媚的聲音細細地從她唇齒裏溢出。

纖細的手抵在他的肩膀上，安冉好幾次想回到副駕駛座，都被他按住。

“寶貝，下次還要說我不肯親你抱你了嗎？”易斯謙撥開她雪白弧線處的濕發，將她每一處的美麗都納入眼底。

安冉好像真要將他撂下，“你可以松手啊。”

易斯謙讓她繼續，手掌托住她，不讓她的後背被方向盤磨破。

“松不了，這輩子都松不了。”繾綣的聲響間，摻入他沙啞的音，夾雜著男人的低笑。

作者有話要說：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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