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啪啪啪！”

商樂羊先撂下筆, 鼓起掌來。

宋明理若有所思，琢磨著土土這番話中的深意。

“你的意思是，在確保了學生們的溫飽之後, 我們應該在愛和歸屬感方面用力，想辦法提升他們這方面的體驗？”宋明理推測道。

“這麽說也不錯啦, 不過，馬斯洛需求層次理論只是一個理想模型，馬斯洛自己也提出，個體存在差異性, 有些人沒吃飽肚子也能產生強烈的審美需求, 我們不一定要從第三層級開始用力, 第四五六七層級, 有辦法提升的話，都可以考慮。”土土說道。

“好的，知道了, 我會仔細思考一下這個課題。”宋明理似乎很感興趣。

徐沖倒是沒什麽表情，他一向對這種抽象的問題缺乏感知力。

接下來的時間裏，徐沖起身去上課, 商樂羊繼續寫短片腳本, 宋明理則拉著土土一起研究了一番截至目前為止, 學生們的能量掉落情況。

土土樂得把她積攢下來的大量雜亂數據交給宋明理，由宋明理去歸納總結。

宋明理操作一陣電腦，拉出一張表格, 裏面記錄著每節課土土收到的能量有多少。

“嗯……”宋明理撐著下巴, 瞳孔中映著根據表格做出來的柱狀圖、折線圖, “從目前的情況來看, 比較明顯的影響因素有三個：老師、住宿、食物。”

和土土總結的一樣。

“老師中間, 徐沖教課能產生的能量最多，其次是戚松耘，小張差得很遠，可以忽略不計。”

“住宿方面，自從蓋好學堂，土土你又給他們加了地暖，每節課掉落的能量有大幅度提升，大約翻了四倍的樣子。”

“食物方面，自留地長出的食材，經由張鐵蛋烹飪後，成為學生們的一日三餐，每節課掉落的能量也有相當的提升，大約翻了兩倍的樣子。”

“是這樣的。”土土說道，“現在有食物的加成，戚老頭授課的情況下，也能達到和之前徐沖授課時差不多的能量掉落率，甚至還要高一些。”

“不過……”宋明理盯著其中一個折線圖，面上顯出困惑，“酸棗的能量掉落率有些異常。”

啊，不愧是三師兄，發現了啊。

土土當然不是閑得無聊才說馬斯洛需求理論的，她有自己的目的。

這些天，徐沖訓練酸棗的時候，雖然酸棗的異能力確實有所提升，但能量掉落率大幅下滑。

土土不想幹涉徐沖的教學方式，所以，只是旁敲側擊地給他一點小小的提示，希望他能聽進去。

“需要幫忙麽？”宋明理覺察到什麽，善解人意地問道。

“我想再觀察觀察，謝謝三師兄。”土土說道。

下午，商樂羊按照事先討論好的主題和風格，寫出五個備選腳本，土土和宋明理一起看過，敲定其中三個。

確定腳本之後，就要進入實拍環節。

不過，在此之前，還有很多準備工作要做。

頭一項，就是把「普通學生」計劃向全體師生宣布，獲得他們的認同。

這項工作本來應該由商樂羊來做，計劃畢竟是他提出的，他更了解也更有熱情。

可是，商樂羊怯場，他在小會上口若懸河，一出學堂，來到操場上，看著戚老頭和生面孔的新生們，他就瑟瑟發抖。

“到底是什麽事？”戚老頭疑惑地打量著支支吾吾的商樂羊。

“呃……這個嘛。”不知怎的，商樂羊總覺得一頭淩亂灰白頭發的戚老頭，有點像他的高數老師，犀利老頭什麽的，最可怕了。

“我來說吧。”宋明理輕拍商樂羊的肩膀。

“謝、謝謝三師兄。”商樂羊如釋重負。

“不過主要內容，還是要你來講哦，我只給你開場。”宋明理提醒商樂羊。

不等商樂羊回答，他便轉過身去，面對一臉疑色的戚老頭和目光茫然的新生們。

宋明理講事情一向條理分明，清晰曉暢，很快就讓學生們明白了，他們即將迎來的武校生活，和他們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樣。

“……簡單來說，我們計劃改變現有的武校制度，按照普通中學的體制來打造靈犀武校，以後各位的學習和生活，都會和普通中學生一樣。”

宋明理說完，學生們一個個驚訝地望著他，操場上一片安靜。

“這是……真的嗎？”

“我們，像普通中學一樣？”

有學生先反應過來，難以置信地提出問題後，得到宋明理的肯定答覆。

“是的，”宋明理說道，“你們會在教室裏上理論課，在操場上升旗，有校服和校運動服，有上課鈴，下課鈴，還有……”

宋明理還沒說完，就被學生們興奮的議論聲淹沒。

“我們有校服？”

“還可以在漂亮的大教室裏上課！”

“俺成績太差，俺爹說上學也是浪費錢，沒叫俺繼續上了。”張鐵蛋想起傷心事，短暫地憂郁了一下，很快，他又恢覆到精神抖擻，“還能俺以前那些同學一樣上學，實在是太好了！”

大部分學生都很高興，期待著過上和同齡人一樣的校園生活，可是，也有少部分人對此並不感冒。

“我們就是來學武術的，要像普通中學一樣上課？那我們為什麽不去靈犀中學？”身強力壯的青年虎子面露不滿。

“是啊，誰想學那狗屁文化課啊！我們就是沖著徐師傅來的。”精瘦黝黑的狗娃附和道。

宋明理看向兩人，解釋道：“這個你們可以放心，大家的課表早就排好了，你們只會學你們想學的東西，絕不強迫你們學你們一點興趣也沒有的。”

“那你說像普通中學生一樣，究竟是什麽意思？”虎子和狗娃互視一眼，有些迷惑。

“就是，表面上一樣，實際上，我們在學堂裏上的課，還是武術理論課；戶外操課，還是基本功、長短器械、輕功。只是我們會采用普通中學的制度，從外表看來和普通中學沒什麽分別。”宋明理耐心地說明道。

聽說學的內容還是一樣，不會強塞給他們一些莫名其妙的課程，虎子和狗娃松了口氣，形式如何變化，他們不甚在意。

宋明理見僅剩的兩名異議者也接受了學校形式上的變化，便將目光轉向一直旁觀、不言不語的戚老頭。

“戚老師，你有什麽建議嗎？”

戚老頭擺了擺手，大大咧咧道：“老頭子就是來教基本功的，其他事情與我無關。”

宋明理微笑道：“既然戚老師也沒有異議，那我們就繼續推進吧。小十七，你來講講你的「普通學生」計劃。”

壓力還是來到了商樂羊這邊。

還好，有宋明理的完美開場，商樂羊至少不需要說服大家接受普通中學這種形式。

他深吸了一口氣，鼓起勇氣：“同學們，我是商樂羊，你們的，呃，十七師叔。”

“噗。”張小花笑了出來，小聲對酸棗說：“他是師叔，看起來和張鐵蛋一樣大啊。”

“咳，那位小姐姐，你聲音可以再大一點，其實我比張鐵蛋大，”商樂羊忍不住吐槽道，“只是他長得著急了點。”

“哈哈哈哈哈哈。”眾學生笑起來。

張鐵蛋粗獷道：“是你長得太嫩了！像豆腐似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眾學生哄堂大笑。

商樂羊瞪眼：“鐵蛋師侄，你要反了你！”

張鐵蛋梗著脖子：“俺就是實話實說麽……”

酸棗這幾天一直悶悶不樂的，聽見張小花跟她說話，這才擡頭往前看，緊接著就看到那個嫩臉小師叔和張鐵蛋一來一往，兩人互相拆臺，十分滑稽，不由得彎了眼睛。

張小花見酸棗笑了，心裏也是高興，催促著商樂羊趕快多說點：“小師叔，你要說什麽？你要給我們上文化課麽？”

“這也不是不行——”商樂羊忽然發覺自己被帶跑了，急忙拉回來，“不是不是，我要說的不是這個，其實我是想給大家拍一個視頻短片，就拍大家的校園生活。”

“我們的校園生活？”學生們一個個好奇地看過來。

“對，正是。”

“我們的校園生活有什麽好拍的？”“拍了也沒人看吧？”“我也不會演戲啊。”大家嗡嗡地議論開來。

商樂羊拍了拍手，將大家的註意力吸引過來，這時候他已經找到點導演的感覺：“大家聽我說，我們拍這個短片，最主要的目的就是宣揚武術文化，擴大武術文化在年輕人中間的影響力。”

“外面有很多和大家年齡差不多的青少年，他們不了解武術，認為武術和他們距離遙遠，是幾十年前的老東西，是老派電視劇和養生太極拳的代名詞，”商樂羊頓了頓，“但是，大家知道，武術其實是很厲害的，很值得追捧的一門技藝、一門學問，現在，我想借助大家的力量，把武術很酷很厲害的一面表現出來，讓外面那些同齡人知道，武術很酷，武術很厲害，武術值得追捧！”

商樂羊揮了揮拳頭，說到激動處，臉上泛起潮紅。

學生們卻沒有立刻回應，他們面面相覷。

“外面的青少年……？他說的是城裏的小孩嗎？”

“城裏的小孩怎麽會追捧我們呢？”

“他們什麽厲害的東西沒見識過，怎麽會來看我們村裏學校的事兒呢？”

……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商樂羊聽不下去了。

“大家聽我說！”商樂羊揚起聲音，“只要照我說的做，我們拍出來的短片，一定會很吸引人，到時候不要說那些城裏的小孩了，城裏的大人看了也把持不住！”

“真的嗎？”張鐵蛋明顯心動，“小師叔，俺信你，那要俺做什麽呢？”

“是啊是啊，咱們也不會演戲，不會壞了小師叔你的好事吧？”

“要不，小師叔你先找幾個專業演員，萬一咱們演砸了，你再把專業的換上。”

學生們七嘴八舌地議論著，熱心地給商樂羊出著主意，看得出來，他們雖然對這件事挺感興趣，但是缺乏自信，怕給商樂羊扯後腿。

商樂羊不禁有些感動，一股暖流湧上心間。

“大家放心！我要的就是大家本色出演，沒有覆雜的劇情，沒有臺詞，拍的就是大家作為普通學生，在學校裏的生活，只不過，我突出表現武術的部分，對這部分的效果要求比較高。”

“小師叔，你說吧，是個什麽要求，什麽標準，咱們努力配合你。”

“對，咱們就是學武術的，要打什麽拳，踢哪路腿，你盡管說！”

土土遠遠看著一群學生把商樂羊圍在中間，聽商樂羊講解他的腳本，人群中時不時傳來一陣爆笑，氣氛十分火熱。

看樣子，商導這邊進展順利。

土土將目光移向一邊旁觀的徐沖，他和宋明理站在一起，宋明理正欠身向他，低聲說著什麽，兩人的目光集中在酸棗身上。

土土猜測宋明理是在勸徐沖改變一下教學方式，不過，徐沖能聽得進去勸就見鬼了，他決定好的事，沒有人能改變，果然，過了一會兒，徐沖還是沒有反應，宋明理嘆了口氣，向著人群走過去。

學生們正熱火朝天地投入到短片籌備工作裏，商樂羊按照大家的能力和特點，給每個人指定了角色，現在正拉著他們一起對劇本。

宋明理走過去，拍了拍酸棗的肩膀。

酸棗轉過臉去，聽到宋明理說話，臉上的笑容消失了，她慢吞吞地從人群中走出來，向徐沖走去。

徐沖等她走到近前，轉身往後院走去，酸棗便跟在他身後，一大一小兩個身影消失在學堂側面通往後院的小路拐彎處。

他們又去做異能訓練了。

異能訓練土土已經看過很多次，徐沖采用的是壓迫式教學，也就是說，他會一遍一遍強迫酸棗挑戰極限，全程都不會給酸棗好臉色，酸棗本來就是個膽小的姑娘，在這樣的訓練之下，甚至連能量都不掉，說明她的安全感徹底崩塌，底層需求無法滿足，自然也不會產生什麽學習能量了。

但是，在強制訓練下，酸棗的瞬間移動時間和距離確實有微小的增漲，她的抗壓能力也越來越強，從一開始的哭唧唧，到現在麻木冷靜，某種程度上來說也是一種提升。

土土猶豫了一下，決定還是繼續看商樂羊這邊。

而商樂羊這邊，果然不負土土的關註，剛一上來就出現問題。

“大家，誰能飛檐走壁？”商樂羊期待地問道。

一片死寂。

“三步上墻呢？”商樂羊稍微降低標準，“就這堵院墻。”

還是沈默。

幸好有兩條胳膊舉了起來。

是虎子和劉剛。

“太好了，你們現在就來試一下！”商樂羊一指院墻。

虎子利落地躥上院墻，兩手抱住墻頂，騎墻翻下去。

“好！”學生們一陣轟然叫好。

劉剛活動了一下手臂，助跑兩步，猛地一躍，兩手扒住墻垣，身體微微左偏，右腳使勁地在空裏一陣亂蹬。

像買橘子的老父親一樣費力地爬上院墻後，劉剛坐在上面，開始思考人生。

“哈哈哈哈哈哈，大剛你弄啥玩意兒呢！”張鐵蛋指著墻頭一陣大笑。

商樂羊抹了一把臉。

他要的是具有視覺沖擊力的三步上墻，那種滿學校都是隱藏大佬的震撼效果，可是現在，學生中只有虎子一個人能達到及格水平，其他人完全不行。

是了，他們還是新手，剛入學沒多久，做不到那麽高難度的動作。

那可怎麽辦，他們的核心賣點就是武術效果，如果沒了這個，就真變成普通學生了。

“啪”，一個小巧的東西砸在商樂羊腦門上，商樂羊擡手一抓，放到眼前一看，是土土的藍牙耳機。

商樂羊心虛地左顧右盼了一下，悄悄把耳機戴在耳朵上。

“餵，小羊羊，這裏有一個現成的武術指導。”活潑可愛的女聲傳來，“看見那個老頭沒有，他是個高手，你去求求他。”

商樂羊打了個哆嗦，看向戚老頭，因為大家都圍著商樂羊在轉，戚老頭沒事幹，正在一邊摳鼻子。

“好，我試試。”商樂羊給自己鼓勁。

他來到戚老頭身邊，戚老頭像是沒看見他一樣，把腦袋轉到相反方向，打了個大大的呵欠。

“那個……戚師傅。”商樂羊試探著叫道。

“啊？你在跟老頭子說話嗎？”戚老頭回過頭。

“是的，能不能請你教一教他們，飛檐走壁，三步上墻，這些他們現在還做不到。”

“哈哈哈哈……”戚老頭突然大笑起來，“你也知道他們做不到，基本功都沒練好，還想飛檐走壁？小子，我說，你還是做夢比較快一點。”

商樂羊噎住：“可是，我的短片，下周就要開始拍了……”

戚老頭收起笑容，一縷銳利的光芒從他眼中射|出：“哦？是麽？那關我什麽事呢？我只是來教基本功的，其他亂七八糟的事情，我一概不管！”

商樂羊硬挺了三個回合，最後還是敗下陣來。

“嗚嗚，戚師傅也太兇了，我就不應該找他，”商樂羊一溜煙跑開，沮喪地跟土土吐槽，“還不如找大師兄，大師兄肯定會幫我的。”

“不，小羊羊，你就找他，現在徐沖在負責異能力訓練，日常教學是戚老頭管，你必須得通過他這一關。”土土堅決地說道，“而且，我們的「普通學生」計劃要實施，必須得到戚老頭的支持……很明顯，他現在是消極抵抗狀態，你得找到他反對的原因，然後說服他，否則，我們的計劃是沒辦法貫徹下去的。”

“啊這……”商樂羊也看出戚老頭參與度不高。

“小羊羊，去吧，不要怕，我跟你打包票，戚老頭不是個壞人，只是，他現在對我們的計劃有一點點偏見……”

作者有話說：

抱歉，看了兩天飛機的事情。本章掉落大點紅包，截止周四18:00。

試了試，發現自己沒法日九，還是日個四五千吧，等狀態好起來了再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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