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沖沈默。

“校長守則第三條，一切以學校的利益為先。”機械女聲冷冰冰道，“你忘了嗎？”

“我沒忘，但是我認為這些都不是現階段需要考慮的問題。”徐沖說道。

“校長守則第四條，不得違抗我的命令。”機械女聲回道，“你認為怎樣不重要，重要的是小花和酸棗要上廁所，要洗澡。”

“她們很快就會走。”徐沖不以為然。

“你怎麽知道她們很快就會走？現在的情況是，她們可以跟著劉翠花一起走，可是她們沒有，說明她們的意志力比你想象的強。”

徐沖再次沈默了。

“好吧，你說怎麽建？”徐沖松了口，“我沒錢，你沒能量。”

徐沖還清楚地記得，土土說過，修好校舍需要一個鐵蛋連續不間斷地學習三年，可見那是個大工程，需要耗費很多能量。

“我們不用花錢，只用一點點能量，”機械女聲輕快地說道，“我們有人，發動群眾的力量。不能白吃白喝，留下來必須幹活——這不是你說的嗎？”

“好吧，就算有人幹活，材料呢？”徐沖問道。

“老劉已經送到眼前啦，山道上的垃圾山，水泥板、磚頭、瓦片……應有盡有！”土土歡快地說，“我只要出一點點能量，把破掉的部分修覆就好。”

徐沖見識過土土修覆帳篷裏金屬撐子的本事，毫不懷疑土土能修好那些破損的磚頭和瓦片，可是……

“你知道修建廁所不僅僅是把磚頭壘起來吧？”徐沖問道。

“啊……不是嗎？”土土疑惑，“那還要幹什麽？”

徐沖無語。

“為了保證墻體的穩固，需要一種水泥砂漿，把磚頭粘合在一起。”

“水泥砂漿！我知道了，就是往磚頭表面抹的那種，對了，我們還需要一個抹水泥的鏟子。”

“那個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沒有水泥砂漿。”徐沖提醒土土，“而且我也不準備買。”

土土總算知道徐沖猶豫的點在哪裏了。

“這簡單，我可以把水泥板溶掉。”土土自信。

“水泥板是混凝土，水泥砂漿是砂漿。”

“不都是水泥嗎？”

“水泥是第三種東西——諾基亞不能聯網嗎？”

“不能，這年頭誰還用大E網。”土土說道，“對了，我要把這一項列在校長轉正條件裏，給董事會主席土土換一款最新折疊屏智能機。”

徐沖：“……”

徐沖最後還是屈服了，他找到混凝土、水泥和水泥砂漿的區別，水泥砂漿的詳細配方，發給土土。

“不錯，”土土讀完，對徐沖說，“你對這方面還挺熟悉的。”

“嗯，在工地幹過一陣。”徐沖踢了一腳石子。

啊，那些艱辛的還債生活。

土土會原諒徐沖很大程度上也是因為這個，在土土獨守空山頭的時候，徐沖的日子也並不好過。

“放心吧！”機械女聲輕松愉快地說，“問題不大，我已經看過配方，混凝土和砂漿都含有水泥，而且它們的區別只是配方比例上的微小差異。”

“嗯？”

“簡單來說，就是我可以用水泥板做出砂漿，來吧，現在，給我水泥板和磚頭！在新生們回來之前，就把材料準備好，給他們一個驚喜！”

自由活動的新生們回到學校裏的時候，看到操場中間堆著滿滿一地嶄新的紅磚，旁邊停著一輛三輪車，裏面盛著水泥砂漿。

不知是錯覺還是怎麽，水泥砂漿上甚至還冒著熱氣？

“這些是什麽時候放在這裏的？”

“上山的路不是被堵住了嗎？”

“是要翻修校舍嗎？”

新生們七嘴八舌地議論著，一個個臉上帶著興奮之色，他們就知道學校不會一直這麽破破爛爛下去，想到或許很快就能住上嶄新的校舍，不用再睡在地下，大家都很高興。

張鐵蛋擦了把汗，望著這些嶄新的磚頭和水泥，他的心中仍十分疑惑，但是，學校裏神秘的力量一而再再而三地出現，並且每一次都發揮著力挽狂瀾的作用，張鐵蛋已經漸漸可以自己消化掉那些負面情緒，積極地接受這一切，甚至享受豐收般的喜悅。

“各位同學們！”張鐵蛋大聲說道，“因為咱們的學校，還在建設中，條件差一些，給大家帶來了很多不方便。所以，師父找來這些磚頭和水泥，準備給大家改善條件。”

“嗷——”

“好！！”

新生中爆發出一陣歡呼。

“大家等一等，聽俺說完，但是這個校舍要翻新，也不是一下子就能做完的，俺就想著，先給咱們新生裏的兩位小師妹，給她們修一個廁所！”張鐵蛋說著，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後頸，“不知道大家……願意跟俺一起幹不？”

叫好聲消失了。

聽說並不是給大家翻新校舍，眾新生的興奮之情便冷卻了不少。

大家面面相覷，更多的目光集中在人群中唯二的女孩身上。

小花和酸棗低著頭，兩人都漲紅了臉。

“其、其實我們也……不一定要……”細如蚊訥的聲音從兩個女孩那裏傳來。

“吃了大師兄的飯，當然不能白吃，”劉剛笑嘻嘻地走了出來，“我願意！”

“算我一個！”一個豪爽的聲音傳來，身體壯實、推著幹凈平頭的小夥走了出來。

“還有我！”

有人帶頭，其他人也紛紛跟著走出來。

兩個小姑娘不知不覺間擡起了頭，眼中流露出驚訝的神情。

“謝謝大家！謝謝大家！”張鐵蛋連連道謝，“不過午課的測試還得做，測試過的同學，跟俺一起去後院。”

在張鐵蛋的帶領下，已經測試過的新生呼啦一下行動起來，有人推三輪，有人往板車上搬磚，有人直接空手抱起磚頭，人多力量大，沒費多少功夫，操場上的建築材料就搬空了。

徐沖在旁邊看著，神色間對張鐵蛋的組織能力頗為讚賞，只是，三輪車和板車都推走了，他們的臨時桌子就沒有了。

徐沖將報名表拿在手上，對剩下的人說：“沒測試過的，依次過來測試，來吧。”

“張小花！”兩個小姑娘之中，比較外向的那個率先走出來，她的眼睛閃閃發光，臉上因為激動而泛起的紅暈仍未退去，“我叫張小花，師父，我和酸棗一定會留下來的！”

徐沖不為所動，還是一貫的面無表情：“那就來試試吧。”

張小花捏緊了拳頭，猛地沖向徐沖。

可惜，意願強烈是一回事，實際水平又是另一回事。

在徐沖已經留手的情況下，張小花還是摔得灰頭土臉，兩個膝蓋都摔破了，手掌上也滲出血跡。

她慢慢地從地上爬起來，眼眶裏有淚水在打轉，但是一直沒有掉下來。

徐沖皺起了眉頭。

“沒有基礎，也沒有體力。”徐沖說道，“你確定要學武？”

一直忍著沒掉豆豆的張小花，聽到徐沖這話，眼淚“啪嗒”“啪嗒”掉下來，看起來好不可憐。

徐沖兜裏的手機震起來。

土土：「你一定要這樣嗎？」

徐沖一只手插|在兜裏，一只手飛快按鍵盤：「我對每個新生都是這樣測試的，有什麽不對？」

「我是說你一定要問那種多餘的問題嗎？對其他人你可沒問“你確定要學武”這種話。」

「因為她看起來很弱。」徐沖頓了頓，又寫，「她掉光了嗎？」

很遺憾，沒有。

雖然土土很希望張小花產生能量，這樣就可以糾正某些直男的奇葩偏見，但事實是，沒有。

「暫時沒有。」土土回道。

徐沖揚了揚眉梢，擡起頭來，再次看向張小花。

“我確定！”張小花攥緊拳頭，“我一定要留下來！”

「再給她一點時間，到周六還有一天，這麽多大老爺們都沒掉光。」土土持續嗶嗶。

徐沖註視著她的眼睛：“……好吧，你想學什麽？”

經歷過張小花這一場，新生測試的氣氛不再像之前那樣歡樂不斷，大家都有些不忍再看，因為下一場是看起來比張小花還要柔弱的內向小姑娘，酸棗。

酸棗看起來就像一只受驚的小倉鼠，戰戰兢兢地來到空地中間，一雙黑溜溜的大眼睛驚恐地望著徐沖。

“名字。”徐沖依然沈著臉，惜字如金，不過，土土能看得出來，他有點焦躁。

這是很少見的，一向淡定的徐沖，竟然心浮氣躁起來，他遇到了他沒有辦法對付的麻煩事。

一個小姑娘。

有什麽比對一個小姑娘動手更糟糕的，就是對一個滿臉懼色的小姑娘動手。

這也是徐沖為什麽不願意收女孩子進武校的根本原因。

“酸……酸棗。”小倉鼠還是結結巴巴地回答了問題。

“你……”徐沖想到土土警告他的，不要問多餘的問題，“你填表了嗎？”

“沒有。”酸棗低下頭，兩只手擰來擰去，“我……沒上過學。”

“……好吧。”徐沖感到太陽穴上有根筋開始疼了，“你隨時可以退出，只要說一聲。”

“我……沒地方去。”酸棗繼續擰手。

徐沖感到整個頭皮都開始疼，其他新生向這邊投來同情的目光，明明是武術測試，氣氛卻像上刑場一樣。

“你有基礎嗎？”徐沖問，他走向酸棗，準備速戰速決。

“沒有，但是、但是我會跳高……”酸棗說，“小花說……我跳得很高。”

徐沖走到了酸棗面前，他的影子蓋在了小姑娘臉上，小姑娘開始發抖。

“我會掃你的腿，小心。”徐沖說道。

下一刻，徐沖像往常那樣出腿，掃過酸棗站立的地方。

想象中小姑娘應聲而倒的情況並沒有發生。

他沒有掃到任何東西，她不見了。

作者有話說：

正片開始（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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