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

熹微的晨光透過帳篷的布面，照射|進來，落在帳篷中睡眠的人身上、臉上。

徐沖醒來後，感到一片桔黃色的光芒覆在自己眼瞼上，周圍不冷不熱，和他想象中醒來的狀態完全不同。

徐沖以為這一晚會很難捱，但卻沒有，他一覺睡到了天明，甚至比預計的時間還晚了些，這會兒應該有六點多快七點了。

徐沖一個鯉魚打挺，從帳篷底部坐起來，他伸手去摸帳篷頂部的布面，挺括結實的布面不見一絲破損，在金屬桿的支撐下光滑平整，摸起來和就像新的一樣。

短暫的怔忡之後，徐沖意識到什麽，他拉開帳篷上的拉鏈，向外面地上看去。

地面上光溜溜的，諾基亞並不在那裏。

“師父，早！”張鐵蛋端著臉盆從前面走過，“師父真厲害，帳篷破成那樣都能修好！”

“啊……哦。”徐沖想起來他剛招到了一個學生。

“師父，俺看見後面有個小房間，裏面有個熱水器，還是新的，能出熱水！”張鐵蛋興奮地對徐沖講述他的發現。

“……”就是腦子有點憨。

“師父俺先去洗了！”張鐵蛋端起鐵盆，高高興興地往後院走，只是腿腳還有些別別扭扭的，顯然是昨天練得猛了。

徐沖註視著張鐵蛋的身影消失在廢墟後，才壓低身子，對著面前那塊空地叫道：“土土？”

他的褲子口袋裏傳來震動，徐沖拿出手機，看見一條新消息：

「不用謝，帳篷是我修好的。」

發件人：姜春來。

徐沖擡頭看了看地面，若有所思。

徐沖拿起手機，單手輸入：「你能修帳篷？」

幾乎是同時，土土的第二條信息進來：「這是我欠你的人情，現在我們兩清了。」

徐沖：「你能修房子麽？」

土土：……

果然大師兄就是人品不行的代言人啊，第一反應不是感恩而是得寸進尺，很好。

土土：「我沒有告訴過你嗎？在我的地面上，我無所不能。」

徐沖握緊了手機。

土土：「不過，你也不要高興的太早，一來你還沒經過我的考驗，我只為我的校長全心服務，二來我的能量還很不足，因為你們能力有限，昨天不錯的開局，最後只招到一個學生，這是不行的。」

土土發完短信，如願看到徐沖沈下臉，很好，保持這個表情。

徐沖：「第一個學生，是我招到的。」

徐沖腦子不慢，很快抓住對他有利的條件。

按照土土提出的第二輪考核標準，第一個招到學生的人，就應該成為校長，那麽，校長之位，就應該是徐沖的。

不過，土土對此也早有預料。

土土：「哦？是嗎？招生方式是你想出來的嗎？招生通知是你寫的嗎？宣傳單全是你發的嗎？」

徐沖：……

土土：「徐沖，做人要有團結精神，團隊意識，明明是大家的功勞，你怎麽能把成績都攬在自己身上呢？這話你敢當著兩位師弟的面說嗎？」

徐沖：……

眼看著徐沖被震住了，土土滿意地進行下一步談判。

土土：「不過，你也並不是全然沒有機會。」

徐沖目光閃爍：「怎麽說？」

土土：「你要通過實際行動來取得我的信任。」

徐沖：「什麽行動？」

土土思索了一下，時機差不多，可以問那個問題了。

土土：「五年前，為什麽撂挑子跑路？」

徐沖眼神一暗：「你在這裏多久了？」

土土：「先回答我的問題。」

徐沖：「你知道師父的遺言，至少五年了。」

土土：「你就是這麽取得我的信任的？」

徐沖：「不是。」

徐沖按了一會手機，又刪掉。

徐沖：「如果你看過全部過程，應該知道我為什麽會走。」

全部……過程？

土土當然看過了全部過程，可是她仍然不知道徐沖為什麽要跑路。

土土：「直說，不要兜圈子。」

徐沖皺起眉頭，最後還是打出了起先刪掉的那句話。

徐沖：「在那種情況下，不可能招到新生。」

土土：「哪種情況？」

徐沖：「我們和五虎山的打賭輸了，必須退出市武術比賽，讚助我們的品牌索要十倍賠償，當時給不出，所以他們動用了一些手段，讓人不敢來找我們。」

土土意外。

她知道靈犀山會走下坡路，就是因為和五虎山的一次比賽，但她還真不知道比賽輸了，竟然會有這麽嚴重的後果。

「老三費了很多心思，跟投資方打官司，師父生前的好友幫忙從中斡旋，這才把債務壓到可承受的範圍。這些年我都在外面打工還債，前不久剛還完最後一筆，很快就會被移出失信名單。」

所以……徐沖之所以會混得這麽慘，是因為繼承了靈犀山的同時，還繼承了巨額債務？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徐沖的做法……也不是不可理解。

但是，以土土對老師傅人品的熟悉程度，她不相信老師傅就這樣毫無計劃地把一個爛攤子丟給徐沖，一定有什麽，徐沖沒有對她說實話。

土土觀察著徐沖，徐沖臉上顯出一種急切的神情，看得出來，他需要土土的信任。

大概是土土沈默的時間太長，徐沖拿著手機，又輸入了一條信息：「你不相信的話，可以問老三，他保留著打官司的存證。」

「這個你放心，我會求證的。」土土寫道，「如果事實就像你說的那樣，我可以接受你當校長。」

徐沖輕舒眉頭。

「但是，求證需要時間。」土土繼續寫道，「學校又在創建之初，不可一日無校長，所以，我決定任命你為實習校長。」

「實習校長？」

「就是看你的表現，決定要不要讓你轉正，實習期出現重大紕漏，可以直接開掉。」

徐沖沈默片刻，手指按動鍵盤：「有沒有一種可能，我本來就是名正言順的校長？」

「我只會信任和協助我選擇的校長。」土土立刻回道。

她堅信自己的判斷，徐沖比他表現出來的更迫切，他需要她的信任和力量。

“……好吧。”徐沖下意識伸手去摸口袋，他焦躁的時候就會這樣，現下卻摸了個空，他想起來了，上山前把打火機和劣質香煙都扔掉了。

徐沖抹了把臉。

徐沖：「什麽是重大紕漏？」

土土：「第一，不能不告而別，離開校園超過24小時，需要向我報備，否則視作逃跑。第二，要時刻保持電話暢通，經常看短信，為了避免直接溝通引起他人懷疑，我以後會通過短信和電話的方式和你聯絡，你要及時應答，超過6小時不應答，視作逃跑。第三，一切以學校利益為先，不能做出不利於學校的行動，如果被我發現，你懂的。第四，堅決執行我的命令，不陽奉陰違，不消極怠工。」

徐沖：「前三條可以。第四條，如果和學校無關，我不會做。」

土土：「我就是學校，學校就是我，我和學校二位一體，明白？」

徐沖：「這樣最好。」

土土：「其他要求我暫時還沒想到，遇到了再補充。現在，我向你披露一個我的秘密，以展示我對你的信任。」

徐沖專註地盯著手機屏幕。

土土：「我獲取能量的方式是：學習。限定地點是：現在帳篷所在的位置周圍不超過三米。也就是說，當有人在操場上傳授一種知識和技能，有人在學習的時候，我就會獲得能量。」

徐沖微微揚起眉頭。

他好像有些明白，為什麽土土說學校就是它，它就是學校了。

土土：「想修覆房子的話，就多招點學生來，還有，把聊天記錄清空。」

徐沖：「知道了。」

徐沖清掉和土土的短信記錄，從帳篷裏出來。

張鐵蛋已經洗漱停當，正坐在行軍床上發呆。

看見徐沖出來，他急忙站起來：“師父。”

徐沖看了一眼時間：“現在是八點，晨練有點晚了。”

張鐵蛋憨笑：“俺看師父玩手機玩得投入，就沒叫您。”

“嗯，今天是第一天，還有很多雜事要做——”徐沖說到一半，想起土土剛才告訴他的能量獲取方式，鬼使神差地改口道，“但也不能懈怠了功課。我們現在開始學習紮馬步的基本姿勢。”

“誒？不吃早飯嗎？”張鐵蛋捂住胃部，本來看見徐沖一早起來就坐在帳篷門檻上玩手機，張鐵蛋還以為今天的功課會很輕松，心情愉快地等著和師父一起下山，推薦他最喜歡的那家豆花攤給師父，兩人美美吃上一頓，再看看山上還有什麽要添置的，再溜溜達達回來。

張鐵蛋雖然只上到初中二年級就輟學了，但是開學第一天，他有經驗，一般都是這麽糊弄過去的。

“每天早上起來，一小時雷打不動的晨練，之後再吃飯。”徐沖又看了一眼表，“現在是八點五分，來，紮馬步到九點五分，下山吃飯。”

張鐵蛋昨天晚上匆匆出來，沒吃東西，和徐沖測試完基本功之後，就肚子餓了，硬捱了一晚上，此時饑腸轆轆，垂頭喪氣地走到操場中間。

徐沖目測了一下從張鐵蛋站立的位置到帳篷的距離：“過來兩步。”

張鐵蛋乖乖過去。

“以後都要晨練，你先熟悉熟悉這餓肚子的感覺，從今天開始，每一頓飯都要吃飽了，其他時間不能吃東西。”徐沖伸手按在張鐵蛋肩膀上，“兩腿分開三腳半距離。”

“是，師父！”

土土看著操場中的兩人這麽快就進入了狀態，功課學習熱火朝天地進行起來，不由得心生雀躍，看樣子，徐沖這個校長她沒選錯，不論其他，在接受力和執行力方面還是很強的。

那麽，接下來，就是等著能量小球多多地掉下來！好讓校董事會主席先開早餐！

……

一個小時後，張鐵蛋如同被抽幹了力氣的破布娃娃，倒在地上：“師父……俺、俺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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