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進督軍府來，便是對易良焱情根深種了。 (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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配合了關明亮，只是眼角的餘光還是時不時地掃在童新月的身上，看到童新月神情並未有太大改變，眼睛很是平靜才安下心來。
沈孟洋也附和了兩句，還說上兩句古言的詩句來助興。
午餐很是豐盛，氣氛也還算是融洽。結束的時候沈孟洋親自下來送了易良焱。
關明亮隨後便將易良焱和童新月兩人送到五國飯店落塌，包括繆廣平等高級軍官都住在了酒店內，而易良焱帶來的剩下一火車的近三百人的精兵則是住在離五國飯店不遠的一處酒店，檔次低了點，不過對於普通士兵來說，已經算是奢侈了。
易良焱還沒有會見總統許子燁，他帶來的兵自然也還歸他管。沈孟洋做的周到，沒有隨便就將這些兵送到軍營去，就算是想要拉攏易良焱，也只是在飯桌上提了兩嘴。
259：何梓博
到了五國飯店內，關明亮很是自覺地便離開了，房金也早早地給交納好了，整整一個月。
“阿炎，你打算如何？站在沈孟洋這頭麽？”
房間很大，一應俱全。童新月剛坐下沙發上，撐著腦袋便問道，卻被易良焱輕輕地捂住嘴巴，示意不要開口。
童新月不明所以，卻見易良焱動作熟悉地在整個房間內進行盤查，桌子底下，床腿上，衣櫃裏……每一處都仔細地查看著，卻都沒有發現。
正是要松一口氣的時候，童新月卻發現易良焱猛地跳到書桌上去，從吊燈上取出一個黑色竊聽器來。朝墻上猛地摔去，那竊聽器便給摔的破了角。
“還會有麽？”
易良焱也坐在沙發上，點了一支煙抽了起來，吐出一圈白煙來。童新月望著他小聲地問道。
“搜幹凈了，都沒了。而且沈孟洋還想要拉攏我，也不會把事情做的太難看。一個，已經是最大忍耐限度。”
雙臂展開搭在沙發靠椅上，易良焱坐在沙發上神態不見緊張之色，對這些東西他熟練的很。
摸了摸童新月的頭，算是安慰。易良焱問道：“阿月你方才為何問我的打算？你想要我站在沈孟洋這邊？”
眼睛望到那竊聽器，童新月就覺得心裏膈應的難受。這房間十分幹凈寬敞明亮，沒想到裏面卻藏了這麽個齷齪東西來。
她輕輕搖搖頭，將身子窩到易良焱的懷裏。
“不是，只是想知道你的打算罷了。若是你並不打算站在沈孟洋這邊，那今晚上的宴會我和恩晴說話，有些話便不能說了。”
易良焱到底選擇站在哪一對，童新月並不打算幹預。她對他向來便是沒理由的信任，沒有道理。
“沈孟洋想要拉攏我只是為了對付參議院院長石永利，他用招納人才的名義招來了不少人過來給他賣力，算是兩全其美的辦法。那些所謂的人才能得到嶄露頭角的機會，而沈孟洋也能更加有力地管控住陸軍指揮權。”
這是短短兩句話便將沈孟洋的目的點明，讓還身處局中的童新月一下子便恍然大悟了。
他微頓，抿了一口煙，很是不在意的語調，又繼續說道，“他們哪隊我都不站，把東洋人弄死了，下一個便是換了這京都的旗。”
旗幟是一個政權的象征，易良焱要換了京都的旗。
童新月曉得，易良焱從未放棄過自己的野心，只不過在國家危難面前，選擇了暫時的妥協，和中央政府的妥協。
晚上的接風宴會大約六點便開始了，童新月和易良焱其實在五國飯店內也沒有待上多久時間，短短休息了一個多小時便又到了沈家公館。
沈孟洋不僅給易良焱舉辦了如此大的接風宴，還將宴會放在沈家公館內舉辦，沒有隨便在哪個大飯店內，可謂對易良焱極為看重了。這不僅僅是一場接風宴，更是沈孟洋借機要將京都內的各個人物介紹給易良焱，順便再試探試探易良焱的反應。
沈孟洋的面子還是極大的，他邀請來的人很多，沈家公館前停滿了車。易良焱和童新月到的時候不算早，大廳內已經有不少人了。
童新月是作為易良焱的女伴進場的，一進去便能感受到來自四面八方的眼神打量，不過最顯眼的還是站在旋轉樓梯上的那道目光，一點都不帶隱藏的，赤裸裸地盯著了許久，是沈恩晴。
童新月抿著笑，遙遙和她點了點頭，卻見那小妮子極為傲氣的撇了頭，仰頭就幹了一杯紅酒，別著身子不再回頭了。
“若是覺得無趣了，便去找沈恩晴敘舊。”
易良焱自然也是註意到了童新月的目光，只短短思索便知那是沈家的小公主沈恩晴，也是他的阿月為數不多的朋友。這一場宴會來往敬酒的人會很多，觥籌交錯的，他也不想要拘束著她的性子，到沈恩晴那他也放心。
“沒事，這才剛開場，況且那小妮子正在氣頭上呢。我待會兒若是嫌煩了，便去找小晴。”
童新月踮起腳尖在半掩著手，和易良焱咬著耳朵。這在外人看來，很是親密的。
“賀督軍，來，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何梓博，十六集團軍的司令，他年紀和你相當，都是英雄出少年啊！”
望見易良焱來了，沈孟洋撥開周圍一重重來給他敬酒攀談的人，徑直走到易良焱面前，他的身邊還跟著一個男人，西裝革履的，年紀看起來不到三十，樣貌很是英俊，帶著三分笑。
何梓博，這個人童新月知道。兩年前童新月以七醫生名義在京都游歷的時候，這人還不過是個小小地旅長，比起旁人不過就是長得更加俊秀，更受女孩子的吹捧罷了。
童新月能記得他，還是因為這人膽子極大，明知沈恩晴的身份，還敢調戲，最後竟是光明正大的追求起來。沒想到不過才兩年的時間，這人便從旅長爬到司令的位子，果真是人不可貌相。也不知道如今他和沈恩晴是怎麽個情況。
“久仰賀督軍大名，鄙人何梓博。”
何梓博伸出手來，嘴角輕輕勾起弧度，看著和善，但那眼中卻沒有笑意。
“何司令之名更是如雷貫耳。”
易良焱伸出手，短暫地同何梓博握上，便極快地松開。面上倒是帶著和何梓博一樣的假笑。
而後何梓博又伸手和童新月握了一握，也是客套的很，嘴上還恭維了兩句童新月。
“貴夫人氣質如蘭，賀兄真是好福分。”
“謬讚了。”
易良焱嘴上說著謬讚了，可何梓博誇童新月時候他臉上的笑分明要真誠的多，不像是誇他自個兒的時候，就像是一張皮貼在臉上似的，假的很。
童新月掛著淺淺的笑，想起來之前何梓博追求沈恩晴的事情，也不知道沈孟洋有沒有知曉清楚。她一肚子的壞水，問道何梓博：
“何司令少年時候便風姿卓越，芝蘭玉樹,如今兩年過去了，敢問司令有沒有追到沒有小晴？”
260：沈恩晴
何梓博今日本不想要過來，這種歡迎的把戲沈孟洋耍的太多，還不如去找個漂亮小姐一度春宵，不過當他曉得這次宴會的主角竟是湘城的督軍賀逸希時候，就改變了主意。
對於女人，何梓博從來沒多上心過。他的眼中只看得到與他旗鼓相當的對手賀逸希，對他身旁的女伴是一點關註也沒有。卻是沒想到，這女人才開口就把他弄的騎虎難下。他都能感受到身旁沈孟洋的眼光，猶如刀割。
“夫人說笑了，沈小姐那可是沈司令的掌上明珠，京都的第一名媛。我這種人哪裏配得上她？從前年輕不懂事，現如今早已是端正了身份，曉得何所為何所不為。”
“原來如此。”童新月笑笑不再多說，易良焱也是含笑不語。
何梓博才過來攀談了沒兩句就吃了這麽個口頭上的虧，心裏不僅僅是憋屈，更多的是難堪。他向來最不喜歡的便是別人戳他的傷痛，而沈恩晴算是他為數不多的傷口。
關明亮又開始熱場子了，嘰裏咕嚕的說了一堆。童新月含著笑，含著笑說了句“抱歉”，便儀態萬千地朝著沈恩晴走去。何梓博望向她的背影目光中有刺，好似要將童新月戳著簍子似的。
童新月倒不是故意要刁難這位何梓博司令，只是心裏清楚沈孟洋帶著人過來的意思而已。
易良焱更是清楚。
石永利和投機派的人勾結在了一起，利益使得他們牢不可見，而沈孟洋這邊卻是脆弱的很，靠的都是一股子的愛國之情撐著。
沈孟洋是個好將軍，不過也不妨礙他撈財聚權。
何梓博現在還沒有明面上站到哪一邊去，所以是各方都在爭奪的對象，只不過因為沈恩晴的緣故，外界都認為他和沈孟洋的關系更近些，這樣的情況和易良焱相類似，況且兩人又是年紀輕輕外表堂堂的人物。
沈孟洋都想要拉攏，可是哪一個都不是輕易能拉攏過來的。
他引薦兩人相識，只不過是想要變相地告訴易良焱：本司令的旗下有諸多人才，就如同你一樣年輕有為的也不是沒有。何必自命清高？
當然，若是能引得兩人互看不順，龍爭虎鬥，那便是最好不過了。文人的心眼都很小，比針眼大不了多少，尤其是遇到個和自己同等優秀的，總免不了攀比一番。
官場上的東西實在是覆雜，童新月一個大夫總覺得腦子不夠用。不過看那何梓博確實是不怎麽順眼罷了。
她搖曳著身姿，旗袍翩躚，玉腿若隱若現。一步步地走到樓梯上，沈恩晴一個人正在喝紅酒，看到她來了別扭地又轉過身，蹭蹭地要下臺階。
“我好不容易才來一趟京都，沈恩晴你便是如此歡迎我的？是不是嫌你的藥喝的還不夠多不夠苦？”
童新月練過一點武術，手上動作很快地便扣住沈恩晴的小手臂，不叫她有機會逃跑。
“哼！你就知道用這來威脅我。我每月都有給你寫信，可你說說你回信的次數有多少？扒著一只手都能數的過來。如今到了京都也不告訴我，虧我還巴巴著等著，原來你個不要臉的都坐上湘城督軍夫人的位子。可是了不得！”
沈恩晴的嘴向來伶俐，從不饒人。她的長相偏於明艷，五官單挑出來每一個都是細致耐看，組合到一起便更是叫人驚艷，像是一朵紅玫瑰，夠美，卻帶著刺。
何梓博當年便是匆匆一瞥，便驚艷於沈恩晴的相貌，多番調戲後以為會失了興致，沒想到最後又被沈恩晴的性子給吸引住了，死纏爛打的追求，算是當年的一樁風流韻事。
“小晴，有些事我哪裏能同你在信中說？就單單我未婚夫的身份，怕是就要引起不小的騷動了。”童新月的眼光望向金碧輝煌的大廳，掃過舞池，掃過酒架，最後還是落到了易良焱的身上。
“不說我了，恩晴你又如何？何梓博不是對你死纏爛打發誓不娶到你不罷休的麽？怎麽看著他現在冷靜的不像話。還蹭的一下就跑到司令的位置上了。華國如今最年輕的集團軍司令長，怕是非他莫屬。”
“別提那個掃興的人物！”沈恩晴漂亮的眼睛一翻，星辰璀璨似的，嘟著嘴，很是不樂意。“他就是個孬種。被我哥哥恐嚇了兩句就再也不追了。”
“你是整個沈家唯一的女兒，不僅僅是沈司令寵愛你，你那堂的表的親的哥哥加起來少說也有十多個了，他說的是你的親哥哥還是你堂哥和表哥？當年你和何梓博的這樁事兒鬧的可是很大的，照你那十幾個哥哥寵妹如令的性子，搞不好便是輪流上去威脅幹架的。”
沈恩晴不是公主，卻比前朝的格格活的更像是公主。她除了從小肝脾弱外，便從沒受過多大的委屈。沈孟洋寵她當個寶貝，沈家的男兒也都寵愛她，只要是沈家小公主說的話，沈家的男人哪裏能不滿足？
就單說沈恩晴的房間就是揮金如土了，每一小件單單領出來都至少是一塊小金魚。陸軍總司令沈孟洋的房間都沒有如此奢華。
何梓博想要追求沈家小公主，要追的可不僅僅是沈恩晴小美人兒，而是要幹倒她十多個兄長還有一個陸軍總司令的爹。
“我阿哥們怎麽可能會打他？！”
沈恩晴聽到這話當即便是反駁。在她的印象中，哥哥們雖說都是當兵的，亦或是在政府內幹其他活兒。不過都極為和藹可親，怎麽可能就卑鄙的威脅何梓博，還無恥地輪流和他幹架？
可是這話一說口，沈恩晴便清楚這事的可能性了。
她的阿哥們是真的會去為了她打架威脅恐嚇。當年就因為她覺得藥太苦了，她親哥哥沈名軒就特地在屋外候著，待童新月出來了便威脅要開藥開的好吃點，就算不行，也要在要裏面多加點飴糖進去。
飴糖便是麥芽糖，甜能補中，童新月那藥方裏已經加了五錢的飴糖了，被那勃朗寧威脅的，只能又將飴糖的量給翻倍了又翻倍。
261：大結局（上）
“我便曉得你最是能說會道。可不管怎麽樣何梓博是慫包是真的。新月你不曉得，他之前追我的時候都能翻墻進我沈家公館，現在呢？見到我就和沒見到一樣。左擁右抱的，也不怕得了性病。”
沈恩晴又是翻了個白眼，擺弄著她那條大紅洋裙，咬著唇很是氣憤。
童新月見狀心裏已經了然。沈恩晴從小便是金貴著生養，沈孟洋嬌養她的同時卻也沒忘記教她世間險惡，她不是被寵的一無所知，相反，沈恩晴對政治上的事情敏感度很高，對人心人情也看得透，她在學校的時候就拒了不知多少情書。
這樣一個嬌小姐卻對何梓博如此上心。可不是歡喜上了？
“我聽外邊有風傳會給一個集團軍的司令長的位子給我未婚夫，恩晴你曉得麽？”
感情的事情還是需要自己看清，身在局中單靠旁人點撥只會陷入迷霧，越陷越深。童新月不打算多嘴和沈恩晴談情情愛愛的東西，她更希望能從沈恩晴這提前聽到些消息，這樣也能讓易良焱提前有應對之策。
“這個我倒是妹聽我阿爸說過，我今兒下午光顧著生你的氣了，還要梳妝打扮，沒時間想這些。等明兒我阿爸得空了我便幫你去問問。”
童新月想要知道，沈恩晴也能理解。她不會認為這是童新月在利用她，相反，她覺得這才是朋友間的相處，不分彼此。
她能打探到些消息，讓童新月又個準備。而童新月三年來無論去哪都會記得關心她的身子，日日督促吃藥。最重要的是，童新月是第一個，不是因為她陸軍總司令的千金身份而願意同她做朋友的，而是因為她這樣人。
“多謝了，恩晴。”
童新月點點頭，並沒有說很長很長一段感謝的溢美之詞，就一句話便行了。她找了個地方偏的位置拉著沈恩晴坐下，而後說道。
“手，伸出來。”
沈恩晴不情不願地將手伸了出來，手肘搭在桌子上作為支撐。她就知道童新月見面後必定要給她搭脈看診，然後再開藥。
沈恩晴的手白凈纖細，指節分明，指尖圓潤。很是耐看，指甲上也是甚的指甲油都沒塗，粉粉嫩嫩。
“另一邊。”童新月搭了沈恩晴右手的脈，便叫沈恩晴換左手。
沈恩晴換了左手，等童新月搭好了，不用她多說，便伸出舌頭，用兩只手擋住兩邊，不叫其他賓客看到。
“來月事痛經了沒有？晚上會不會失眠？二便如何？”童新月看了舌苔把了脈後問道。
“痛啊，不知道為什麽這幾個月我都有按時吃藥，但是每次月事來卻越來越痛，晚上入睡是有些難了。許是夏日到了，天氣熱的緣故。其他的都很正常。”沈恩晴不以為意地說道。
“左右手尺脈弱倒是比之前好了些，舌苔略白，不膩不幹。可是左手關脈弦，痛經加劇，還入睡難。”
童新月又望了眼沈家大廳內的人潮，望向意氣風發的年輕司令何梓博，心中已是了然。
“你若是歡喜何梓博便去問他，一直憋在心裏，弄的氣機郁結不暢，損的是你自個兒的身子。若是他不歡喜你，你也能早早地死了這條心，斷了情不是？”
“我才不是歡喜他呢！”
沈恩晴一聽童新月說她是歡喜何梓博才弄的氣機郁結於肝，連連矢口否認。她怎麽可能會為了那個花心大蘿蔔害的自個兒身子損了？
“你還是關心關心你未婚夫吧！我可是偷偷聽到我阿爸和我阿哥說了，今晚上總統也會來，到時候便親自見過你賀逸希了，就能定奪到底是給甚的職位了。”
捂著兩邊紅彤彤的臉頰，沈恩晴惱羞成怒的睜著漂亮的杏眼瞪著童新月，風情萬種，一眸生媚。
童新月不以為意，宴會都過了一小半了也沒見總統來。更何況國名總統事務繁忙，若是每一個重要官員舉辦宴會他都要出場，豈不是更要忙死？
只有旁人巴巴地要見總統，哪裏有總統巴巴地要見一個地方督軍的。
一分鐘，十分鐘，二十分鐘……
可等童新月努力睜大眼睛望向沈家大廳內的人潮尋找易良焱的身影時，她才發現，根本找不到他的身影。
宴會舉辦的好好的，易良焱還是名義上這場宴會舉辦的主角，輕易不可能離開。
再加上還有沈孟洋的變相監視，易良焱和什麽人談了什麽話，都會有人偷偷記下來告訴他，若是人沒了，那沈孟洋也該是緊張萬分。
而現在沈孟洋還在和其他官員軍人攀談，香檳紅酒都不知道幹了多少杯，臉頰都開始泛紅了，也沒見他有所異動。
繆廣平也不見了，童新月記得出發前，易良焱是派人叫了繆廣平一同跟來的，她和沈恩晴在樓梯上講話的時候還瞄見了繆廣平。
“急甚，肯定是總統來了。不過沒從正門進罷了。”沈恩晴對這種情況早已經是見怪不怪，她伸手指了指樓梯，還有樓梯周圍來回走動的軍官，說道，“總統和賀逸希應該是在樓上了，你且安心等著。”
沈恩晴說的沒錯，陳均艾公館的後一棟獨立洋樓的二層，國民總統許子燁和參議院的會長石永利都在，許子燁坐在最首位的沙發上，石永利緊挨著坐在右邊的沙發上，而易良焱則是坐在許子燁的對面，副官繆廣平則是和總統許子燁的親兵一樣，把守在外，不得進入。
“隱之對東面臨海地區的局勢有甚想？”
易良焱在湘城用的名兒是賀逸希，字隱之，而只有關系親密的人之間才用字來相稱。許子燁今日才算是和易良焱第一回見面，話語間卻是表現地極為親密。 石永利看著易良焱的眼神也是極為和善。
“沒有逆天之術，挽不回。”
東部臨海地區，諸如州府陽城之地，港口多，水深，是東洋人從日本渡船而來的停泊上岸之地，其重要程度不言而喻，所以如今日本人將東部沿海城市已經攻打下八成，還剩下的兩城也是在最邊境，太遠也太冷。
這場接風宴上童新月認識了不少人，不過大都是在沈恩晴的介紹下認識的。
易良焱去見了許子燁，而作為他的未婚妻童新月也要和各個官員的夫人周旋，官場是男人的戰場，而宴會卻是女人的戰場，許多重要的消息都能從婦人們的談話中揣度出來。
哪個官員和哪個官員是對頭，那他們的夫人見了面也都是相看兩惡，不給對方好臉色，背後說壞話穿小鞋。
童新月一開始是和沈恩晴敘舊的，不過後來來了哪個旅長的夫人過來敬酒，其他的夫人便一個接一個的都過來敬酒了，就算是香檳度數低，也架不住這麽多人來敬，整個人都暈乎乎的了。
迷迷糊糊間，童新月看到大廳內進來了一個軍官，摟著一個穿旗袍的女人。不知為何看著很像是祁天力，越看越像，不過祁天力好像沒有胡子。
童新月正是盯著那人的時候，看到那人便向她走來，步子不快，將就著身旁的女人。
“七醫生。”
他開口說了一句，童新月便曉得這不是酒勁兒的原因，而是真的祁天力。
“祁天力你怎麽有胡子了，我差點都沒認得出來。”
看到祁天力童新月的心情都愉悅了起來，忍不住放松。要是易良焱此刻在，一定是要和祁天力擊拳，連酒都要多喝幾杯。
從在湘城接到東洋軍攻打陽城的消息起，童新月便曉得，易良焱怕是擔憂不已了。連到京都下了火車問關明亮的第一句話也是關於祁天力的。
“事情太多，沒來得及清理。而且雪薇喜歡我留胡子。”
祁天力整個人像是沈了下去一樣，原本是一把出鞘的刀劍，如今卻已是收入劍鞘之中，成熟了不少。他摟著身邊的女人，目光溫柔。
“龍小姐？”
童新月只需一瞬的功夫便曉得祁天力身邊的女人到底是誰了。
州府督軍龍明澤的女兒龍雪薇，也是曾經和易良焱有過婚約的人，最重要的是，她鐘情易良焱。
“不必喚我龍小姐了，我如今是祁夫人。”龍雪薇柔聲說道，臉上帶著淡淡的笑容。
童新月不露痕跡地打量著她，果然是和寧明蘭說的無差。確實是林黛玉似的剔透人兒。
皮膚白的好似粉刷的墻，近乎於蒼白，手背上的血管很是明顯。她的眼睛最是勾人，含著愁，柳眉微蹙，忍不住叫人心疼。
“久仰了，祁夫人。我是阿炎的未婚妻，童新月。”
童新月彎著眼睛一笑，伸手和龍雪薇輕輕地握上。她本可以不必說後面一句話的，但還是酸溜溜的像是在宣誓主權似的，告訴龍雪薇，她是易良焱的未婚妻。
“祝你們早日成婚，百年好合。”
出乎意料，龍雪薇很是落落大方，在童新月的話落，便極為真誠地祝福。童新月頓時便覺得是自己心胸狹窄了。
“退之呢？怎麽不見他同你一起。”
祁天力本以為看到童新月便能找到易良焱了，可在周圍巡視了一圈也沒見到易良焱的影子。這場宴會不是專門為他準備的接風宴麽？如何正主就不見了。
“去見大人物了，算時間應該也快出來了。”童新月忘了眼大擺鐘，已經過去一小時四十六分鐘了，這只是一場接風宴，不會拖的很晚才結束，十點的時候應該就要結束了，而現在已經是九點二十四分了。
祁天力也是來京都不久，並沒有結交甚朋友。他和童新月細細談論了這段日子的事情，沈恩晴和龍雪薇都是打小嬌養著的小姐，又都很相貌皎皎，坐在一起倒是有不少的話可聊，很快就熟悉了。
祁天力這些日子過的很是不好。若說東洋人進宮陽城的那四五日時間仿佛是在地獄，那他後來在京都的日子就像是陰悶的天氣，有火發不出。
許子燁是個好總統，但是下面的老鼠屎太多。任命他一個沒有任何援助，在全線崩盤的情況下，還能堅持守城四日，幾乎撤空全城百姓的陽城督軍為一個集團軍司令長都困難重重。
石永利和沈孟洋都拉攏過他，可是他都用極為強硬的姿態拒絕了。到最後這兩個向來敵對的陣營倒是出乎意料的都不同意他祁天力當司令，用的破理由還是年紀太小。
比他小的何梓博都成十六集團軍的司令，他為何不能？
許子燁最後敲板定磚下來，他祁天力也只是個軍長，還是十六集團軍的軍長，在何梓博之下，真是諷刺！
“厲清雲呢？我聽說他被福原佳子抓去了，現在可還曉得情況如何？”
祁天力話中滿滿都是憤怒和不甘，怒哀中央政府的不作為。童新月沒多評價，她心裏很是清楚這是既定的事實，難以改變。想要中央政府裏的投機派和親日派有點良心，為整個華國考慮，難如登泰山之巔。她換了個話題，不再多談。
“不清楚，處境也不會有多好便是了。”祁天力搖搖頭，臉上甚至有了皺紋，嘆息道，“福原佳子藏的太深了，把所有人都給騙了。她把厲清雲抓到她的化工部隊裏面去，就是做活體實驗的，很是慘無人道。”
活體細菌病毒實驗，東洋人一直在偷偷摸摸地做，只不過戰爭爆發後，他們能更正大光明的做。在他們眼中俘虜和普通老百姓只是試驗品而已，無所謂人道主義和所謂的良心。
大冬天讓俘虜伸手進冰水中，泡到一定時間後再那棍子敲，敲的砰砰響，那聲音就像是在敲冰凍起來的豬肉，亦或是木棍；將人關到毒氣室內，芥子氣甚的毒氣只要一點點就能頃刻間要了他們的命……
童新月不敢再繼續想下去了，她沈默了，祁天力點了只煙抽了起來，也不繼續說了，安靜地坐著，而周圍的氣氛依舊很是熱烈。童新月隱約能夠聽到那些太太談論鉆石珠寶，官員們說起和洋人合作，打擊打擊國內那些不成器的企業。
“回來了，他過來了。”
正是沈思的時候，童新月聽到旁邊祁天力語氣很是激動的低聲說道，眼神灼灼。
童新月不明所以，望了過去。
易良焱回來了，他的身邊是國民大總統許子燁。
總統許子燁的出現自然是引起所有人的註目的，一下子便觥籌交錯地圍著許多人。一圈一拳下去，官位也是越來越低，在最外圍連大總統許子燁都看不見的，便是官位極低了。
“諸位盡興，這是為十五集團軍總司令賀逸希舉辦的接風宴，我怎能喧賓奪主？”
許子燁穿的是板正嚴肅的黑西裝，一絲不茍的。不過他這才開口輕輕一句話便引得眾人心思各異。
賀逸希才到京都第一日，便被任命為十五集團軍的司令。況且這一次是大總統許子燁親口任命，不似之前何梓博等人的任命，都是聽取石永利、沈孟洋等人的意見之後才進行委任。
心思活絡的人早就暗中悄悄打量起來石永利和沈孟洋兩人來。沈孟洋親自舉辦這場接風宴，想來該是對賀逸希的委任並未沒有意見，反而是樂見其成。
那沈孟洋的老對頭參議院院長石永利呢？
集團軍中只要多出一個站在沈孟洋那一方的司令，對他參議院的權威便多一分的影響。現在是戰亂的時代，誰還遵守法？手上沒兵，說話都是放屁。
而現在觀察仔細的人皆是摸不著頭腦了。
參議院院長石永利可是跟著總統許子燁一同進來的。而許子燁身邊可是跟著賀逸希的。
這麽說來的話，難道參議院院長石永利也是認可賀逸希的？
明明只是一場宴會，卻丁點兒不比圓桌上討論國事來的輕松，都是人精，想的多，壞水也多。
沈孟洋作為主家，帶著長子沈名軒便去同總統許子燁寒暄起來，周圍繞著的人也漸漸散開。
易良焱同總統許子燁客套地打了個招呼後便向童新月的方向走來。他的眼睛只是掃了一眼便瞧見了童新月，也瞧見了在童新月旁邊的祁天力還有龍雪薇。
“沒死，不錯。”
易良焱步子跨的很大，走的很快，他走到童新月身邊來，沒和童新月說話，第一件事便是右手成拳用盡捶了一下祁天力的胸口。說的話也不煽情，幹巴巴的。
“老子是誰？哪能隨隨便便就翹辮子了？”
祁天力承了易良焱一拳，嘴上倒是笑的更開心了。說的話也是痞氣十足，和從前在陽城時候一樣。
和祁天力敘了舊，很是親密。和龍雪薇、沈恩晴也只是點點頭算是打了招呼。
童新月曉得易良焱必定要和祁天力談事，卻沒想到這兩個倒是在拼酒，沒說兩句就喝上一杯白的。
宴會上其他人的眼神也在時不時地打量著這邊，卻只看到兩個大老爺們拼酒，像是八百年沒嘗過酒味似的。
沈恩晴拉了童新月和龍雪薇一起談女人間的八卦，哪家的小姐夫人有甚的喜好毛病，她都一清二楚。
“哦對了新月，曹士傑和刑晟如今在我沈家做事。之前我沈家的商隊途徑中部，正巧了遇到他們幾個老弱病殘被打劫，聽到是志堅會的便順手給救下來了，人也不多，就十多個人而已，我把他們都安排在我沈家的藥管做事了。”
“多謝了。等有空了我便去看看。”童新月沒想到刑晟他們會跑到這兒來，驚訝過後便是深深地感激，她曉得若不是沈恩晴之前對她多有袒護，那她一手創立的志堅會也不會被沈家人重視，更不會去救志堅會的人。
“客氣！”
沈恩晴不以為意，隨手擺了擺，望著遠處在一堆小姐叢中的何梓博，悶頭又幹了一杯紅酒。
這場宴會結束的時候，童新月和龍雪薇兩人不得不苦笑著，帶著醉醺醺的愛人回去。
五國飯店內，繆廣平和葛長鳴兩名副官將易良焱架著到床上後，才回去休息。
童新月端了醒酒湯過來，輕聲哄著易良焱，放到他唇邊叫他喝的時候，卻突然望見一直閉著眼沈睡的易良焱睜開了眼，眼中一片清明，看不出半點醉意。
“你……”
童新月剛想問，便又被易良焱捂住嘴。童新月立馬便明白了意思，配合起來。
“阿炎，你快點起來喝一口，喝一口就睡……好，你睡吧。我看一會兒書便關燈。”
童新月邊說邊走到窗邊，將窗簾關的嚴嚴實實，不露出一點縫。等她關好了，就見原本還躺在床上的易良焱已經在再一次將屋內仔細搜索了一遍，所幸這一次倒是沒搜出來甚東西。
“為何要裝醉？”童新月輕聲問道。
“不裝醉，麻煩更多。”
易良焱拉開椅子，坐了下來，從袖子裏掏出一份卷成細細一條的紙來。展開看了眼便掏出打火機，唰地點燃了火，將那一張卷紙燒成灰燼。
童新月沒問，心裏已是猜到。
易良焱和祁天力拼酒不過是為了掩人耳目。他們喝酒碰杯的時候，怕便是傳遞紙條的時候。
“東部已是幾近全線崩盤，日軍繼續進攻下去便是中部地區，許子燁想要派去守春秦城，那裏有關扶壩，是重要的水力發電地帶。新金崖也是天險。易守難攻。時間還沒定下來，隨時都有可能去。”
這樣的軍政大事，易良焱沒瞞著童新月，他要給她一點時間。他也沒有細說其中的彎彎繞繞，以童新月的聰慧，這些她都能猜到。
童新月楞住了，從湘城到京都才一日的功夫，便又要到春秦城。
春秦城確實是個戰略要地，是中部城市中經濟最為繁榮的，而且當地還有炮火營駐紮，往東是沿海地區，往西便是內陸，可以算得上中部內陸地區城市群中的州府，若是能攻下這城，日軍北上西進便會更加順利。
可是童新月看到的並不是這些，她看到的是春秦城只是個巨大的爛攤子。
東洋軍隊已是勢如破竹，春秦城的兵力再強大，戰鬥力也必定比不上日軍，還不談武器裝備上。中央政府若是早就有了應對之策，那這春秦城的守城人早該選好了，而不是讓易良焱一來就擔任這職務。
士兵人數不夠，戰鬥力不強，武器裝備也弱的情況下，要守住春秦城，難如登天。
這不是一個好差事。做的好了，守住城了，那是應該的。若是沒做好，沒做的漂亮，那所有的戰局失敗都會堆積到一人頭上，屎盆子有了叩處。
童新月並不想易良焱做這份差事，她沈默著，好半晌沒說話，最終還是緩緩點頭。
其實早已經無所謂同不同意了，易良焱告訴她這事兒的時候，在國民總統許子燁那頭，他早已經應承下了。
放眼如今整個中央政府內的將領，能有能力擔當守住春秦城的人有幾個？
縱然有，那斤斤兩的愛國護家情懷和官場榮華富貴間，又有幾人能取舍？
只有一人，只有易良焱。
想到這，童新月倒是忽然生發出一種，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之感。
她問道，“何梓博和祁天力呢？他們該是也被派到中部地區守城了吧？”
中央政府內有才能的將領年齡層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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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孟洋也附和了兩句，還說上兩句古言的詩句來助興。
午餐很是豐盛，氣氛也還算是融洽。結束的時候沈孟洋親自下來送了易良焱。
關明亮隨後便將易良焱和童新月兩人送到五國飯店落塌，包括繆廣平等高級軍官都住在了酒店內，而易良焱帶來的剩下一火車的近三百人的精兵則是住在離五國飯店不遠的一處酒店，檔次低了點，不過對於普通士兵來說，已經算是奢侈了。
易良焱還沒有會見總統許子燁，他帶來的兵自然也還歸他管。沈孟洋做的周到，沒有隨便就將這些兵送到軍營去，就算是想要拉攏易良焱，也只是在飯桌上提了兩嘴。
259：何梓博
到了五國飯店內，關明亮很是自覺地便離開了，房金也早早地給交納好了，整整一個月。
“阿炎，你打算如何？站在沈孟洋這頭麽？”
房間很大，一應俱全。童新月剛坐下沙發上，撐著腦袋便問道，卻被易良焱輕輕地捂住嘴巴，示意不要開口。
童新月不明所以，卻見易良焱動作熟悉地在整個房間內進行盤查，桌子底下，床腿上，衣櫃裏……每一處都仔細地查看著，卻都沒有發現。
正是要松一口氣的時候，童新月卻發現易良焱猛地跳到書桌上去，從吊燈上取出一個黑色竊聽器來。朝墻上猛地摔去，那竊聽器便給摔的破了角。
“還會有麽？”
易良焱也坐在沙發上，點了一支煙抽了起來，吐出一圈白煙來。童新月望著他小聲地問道。
“搜幹凈了，都沒了。而且沈孟洋還想要拉攏我，也不會把事情做的太難看。一個，已經是最大忍耐限度。”
雙臂展開搭在沙發靠椅上，易良焱坐在沙發上神態不見緊張之色，對這些東西他熟練的很。
摸了摸童新月的頭，算是安慰。易良焱問道：“阿月你方才為何問我的打算？你想要我站在沈孟洋這邊？”
眼睛望到那竊聽器，童新月就覺得心裏膈應的難受。這房間十分幹凈寬敞明亮，沒想到裏面卻藏了這麽個齷齪東西來。
她輕輕搖搖頭，將身子窩到易良焱的懷裏。
“不是，只是想知道你的打算罷了。若是你並不打算站在沈孟洋這邊，那今晚上的宴會我和恩晴說話，有些話便不能說了。”
易良焱到底選擇站在哪一對，童新月並不打算幹預。她對他向來便是沒理由的信任，沒有道理。
“沈孟洋想要拉攏我只是為了對付參議院院長石永利，他用招納人才的名義招來了不少人過來給他賣力，算是兩全其美的辦法。那些所謂的人才能得到嶄露頭角的機會，而沈孟洋也能更加有力地管控住陸軍指揮權。”
這是短短兩句話便將沈孟洋的目的點明，讓還身處局中的童新月一下子便恍然大悟了。
他微頓，抿了一口煙，很是不在意的語調，又繼續說道，“他們哪隊我都不站，把東洋人弄死了，下一個便是換了這京都的旗。”
旗幟是一個政權的象征，易良焱要換了京都的旗。
童新月曉得，易良焱從未放棄過自己的野心，只不過在國家危難面前，選擇了暫時的妥協，和中央政府的妥協。
晚上的接風宴會大約六點便開始了，童新月和易良焱其實在五國飯店內也沒有待上多久時間，短短休息了一個多小時便又到了沈家公館。
沈孟洋不僅給易良焱舉辦了如此大的接風宴，還將宴會放在沈家公館內舉辦，沒有隨便在哪個大飯店內，可謂對易良焱極為看重了。這不僅僅是一場接風宴，更是沈孟洋借機要將京都內的各個人物介紹給易良焱，順便再試探試探易良焱的反應。
沈孟洋的面子還是極大的，他邀請來的人很多，沈家公館前停滿了車。易良焱和童新月到的時候不算早，大廳內已經有不少人了。
童新月是作為易良焱的女伴進場的，一進去便能感受到來自四面八方的眼神打量，不過最顯眼的還是站在旋轉樓梯上的那道目光，一點都不帶隱藏的，赤裸裸地盯著了許久，是沈恩晴。
童新月抿著笑，遙遙和她點了點頭，卻見那小妮子極為傲氣的撇了頭，仰頭就幹了一杯紅酒，別著身子不再回頭了。
“若是覺得無趣了，便去找沈恩晴敘舊。”
易良焱自然也是註意到了童新月的目光，只短短思索便知那是沈家的小公主沈恩晴，也是他的阿月為數不多的朋友。這一場宴會來往敬酒的人會很多，觥籌交錯的，他也不想要拘束著她的性子，到沈恩晴那他也放心。
“沒事，這才剛開場，況且那小妮子正在氣頭上呢。我待會兒若是嫌煩了，便去找小晴。”
童新月踮起腳尖在半掩著手，和易良焱咬著耳朵。這在外人看來，很是親密的。
“賀督軍，來，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何梓博，十六集團軍的司令，他年紀和你相當，都是英雄出少年啊！”
望見易良焱來了，沈孟洋撥開周圍一重重來給他敬酒攀談的人，徑直走到易良焱面前，他的身邊還跟著一個男人，西裝革履的，年紀看起來不到三十，樣貌很是英俊，帶著三分笑。
何梓博，這個人童新月知道。兩年前童新月以七醫生名義在京都游歷的時候，這人還不過是個小小地旅長，比起旁人不過就是長得更加俊秀，更受女孩子的吹捧罷了。
童新月能記得他，還是因為這人膽子極大，明知沈恩晴的身份，還敢調戲，最後竟是光明正大的追求起來。沒想到不過才兩年的時間，這人便從旅長爬到司令的位子，果真是人不可貌相。也不知道如今他和沈恩晴是怎麽個情況。
“久仰賀督軍大名，鄙人何梓博。”
何梓博伸出手來，嘴角輕輕勾起弧度，看著和善，但那眼中卻沒有笑意。
“何司令之名更是如雷貫耳。”
易良焱伸出手，短暫地同何梓博握上，便極快地松開。面上倒是帶著和何梓博一樣的假笑。
而後何梓博又伸手和童新月握了一握，也是客套的很，嘴上還恭維了兩句童新月。
“貴夫人氣質如蘭，賀兄真是好福分。”
“謬讚了。”
易良焱嘴上說著謬讚了，可何梓博誇童新月時候他臉上的笑分明要真誠的多，不像是誇他自個兒的時候，就像是一張皮貼在臉上似的，假的很。
童新月掛著淺淺的笑，想起來之前何梓博追求沈恩晴的事情，也不知道沈孟洋有沒有知曉清楚。她一肚子的壞水，問道何梓博：
“何司令少年時候便風姿卓越，芝蘭玉樹,如今兩年過去了，敢問司令有沒有追到沒有小晴？”
260：沈恩晴
何梓博今日本不想要過來，這種歡迎的把戲沈孟洋耍的太多，還不如去找個漂亮小姐一度春宵，不過當他曉得這次宴會的主角竟是湘城的督軍賀逸希時候，就改變了主意。
對於女人，何梓博從來沒多上心過。他的眼中只看得到與他旗鼓相當的對手賀逸希，對他身旁的女伴是一點關註也沒有。卻是沒想到，這女人才開口就把他弄的騎虎難下。他都能感受到身旁沈孟洋的眼光，猶如刀割。
“夫人說笑了，沈小姐那可是沈司令的掌上明珠，京都的第一名媛。我這種人哪裏配得上她？從前年輕不懂事，現如今早已是端正了身份，曉得何所為何所不為。”
“原來如此。”童新月笑笑不再多說，易良焱也是含笑不語。
何梓博才過來攀談了沒兩句就吃了這麽個口頭上的虧，心裏不僅僅是憋屈，更多的是難堪。他向來最不喜歡的便是別人戳他的傷痛，而沈恩晴算是他為數不多的傷口。
關明亮又開始熱場子了，嘰裏咕嚕的說了一堆。童新月含著笑，含著笑說了句“抱歉”，便儀態萬千地朝著沈恩晴走去。何梓博望向她的背影目光中有刺，好似要將童新月戳著簍子似的。
童新月倒不是故意要刁難這位何梓博司令，只是心裏清楚沈孟洋帶著人過來的意思而已。
易良焱更是清楚。
石永利和投機派的人勾結在了一起，利益使得他們牢不可見，而沈孟洋這邊卻是脆弱的很，靠的都是一股子的愛國之情撐著。
沈孟洋是個好將軍，不過也不妨礙他撈財聚權。
何梓博現在還沒有明面上站到哪一邊去，所以是各方都在爭奪的對象，只不過因為沈恩晴的緣故，外界都認為他和沈孟洋的關系更近些，這樣的情況和易良焱相類似，況且兩人又是年紀輕輕外表堂堂的人物。
沈孟洋都想要拉攏，可是哪一個都不是輕易能拉攏過來的。
他引薦兩人相識，只不過是想要變相地告訴易良焱：本司令的旗下有諸多人才，就如同你一樣年輕有為的也不是沒有。何必自命清高？
當然，若是能引得兩人互看不順，龍爭虎鬥，那便是最好不過了。文人的心眼都很小，比針眼大不了多少，尤其是遇到個和自己同等優秀的，總免不了攀比一番。
官場上的東西實在是覆雜，童新月一個大夫總覺得腦子不夠用。不過看那何梓博確實是不怎麽順眼罷了。
她搖曳著身姿，旗袍翩躚，玉腿若隱若現。一步步地走到樓梯上，沈恩晴一個人正在喝紅酒，看到她來了別扭地又轉過身，蹭蹭地要下臺階。
“我好不容易才來一趟京都，沈恩晴你便是如此歡迎我的？是不是嫌你的藥喝的還不夠多不夠苦？”
童新月練過一點武術，手上動作很快地便扣住沈恩晴的小手臂，不叫她有機會逃跑。
“哼！你就知道用這來威脅我。我每月都有給你寫信，可你說說你回信的次數有多少？扒著一只手都能數的過來。如今到了京都也不告訴我，虧我還巴巴著等著，原來你個不要臉的都坐上湘城督軍夫人的位子。可是了不得！”
沈恩晴的嘴向來伶俐，從不饒人。她的長相偏於明艷，五官單挑出來每一個都是細致耐看，組合到一起便更是叫人驚艷，像是一朵紅玫瑰，夠美，卻帶著刺。
何梓博當年便是匆匆一瞥，便驚艷於沈恩晴的相貌，多番調戲後以為會失了興致，沒想到最後又被沈恩晴的性子給吸引住了，死纏爛打的追求，算是當年的一樁風流韻事。
“小晴，有些事我哪裏能同你在信中說？就單單我未婚夫的身份，怕是就要引起不小的騷動了。”童新月的眼光望向金碧輝煌的大廳，掃過舞池，掃過酒架，最後還是落到了易良焱的身上。
“不說我了，恩晴你又如何？何梓博不是對你死纏爛打發誓不娶到你不罷休的麽？怎麽看著他現在冷靜的不像話。還蹭的一下就跑到司令的位置上了。華國如今最年輕的集團軍司令長，怕是非他莫屬。”
“別提那個掃興的人物！”沈恩晴漂亮的眼睛一翻，星辰璀璨似的，嘟著嘴，很是不樂意。“他就是個孬種。被我哥哥恐嚇了兩句就再也不追了。”
“你是整個沈家唯一的女兒，不僅僅是沈司令寵愛你，你那堂的表的親的哥哥加起來少說也有十多個了，他說的是你的親哥哥還是你堂哥和表哥？當年你和何梓博的這樁事兒鬧的可是很大的，照你那十幾個哥哥寵妹如令的性子，搞不好便是輪流上去威脅幹架的。”
沈恩晴不是公主，卻比前朝的格格活的更像是公主。她除了從小肝脾弱外，便從沒受過多大的委屈。沈孟洋寵她當個寶貝，沈家的男兒也都寵愛她，只要是沈家小公主說的話，沈家的男人哪裏能不滿足？
就單說沈恩晴的房間就是揮金如土了，每一小件單單領出來都至少是一塊小金魚。陸軍總司令沈孟洋的房間都沒有如此奢華。
何梓博想要追求沈家小公主，要追的可不僅僅是沈恩晴小美人兒，而是要幹倒她十多個兄長還有一個陸軍總司令的爹。
“我阿哥們怎麽可能會打他？！”
沈恩晴聽到這話當即便是反駁。在她的印象中，哥哥們雖說都是當兵的，亦或是在政府內幹其他活兒。不過都極為和藹可親，怎麽可能就卑鄙的威脅何梓博，還無恥地輪流和他幹架？
可是這話一說口，沈恩晴便清楚這事的可能性了。
她的阿哥們是真的會去為了她打架威脅恐嚇。當年就因為她覺得藥太苦了，她親哥哥沈名軒就特地在屋外候著，待童新月出來了便威脅要開藥開的好吃點，就算不行，也要在要裏面多加點飴糖進去。
飴糖便是麥芽糖，甜能補中，童新月那藥方裏已經加了五錢的飴糖了，被那勃朗寧威脅的，只能又將飴糖的量給翻倍了又翻倍。
261：大結局（上）
“我便曉得你最是能說會道。可不管怎麽樣何梓博是慫包是真的。新月你不曉得，他之前追我的時候都能翻墻進我沈家公館，現在呢？見到我就和沒見到一樣。左擁右抱的，也不怕得了性病。”
沈恩晴又是翻了個白眼，擺弄著她那條大紅洋裙，咬著唇很是氣憤。
童新月見狀心裏已經了然。沈恩晴從小便是金貴著生養，沈孟洋嬌養她的同時卻也沒忘記教她世間險惡，她不是被寵的一無所知，相反，沈恩晴對政治上的事情敏感度很高，對人心人情也看得透，她在學校的時候就拒了不知多少情書。
這樣一個嬌小姐卻對何梓博如此上心。可不是歡喜上了？
“我聽外邊有風傳會給一個集團軍的司令長的位子給我未婚夫，恩晴你曉得麽？”
感情的事情還是需要自己看清，身在局中單靠旁人點撥只會陷入迷霧，越陷越深。童新月不打算多嘴和沈恩晴談情情愛愛的東西，她更希望能從沈恩晴這提前聽到些消息，這樣也能讓易良焱提前有應對之策。
“這個我倒是妹聽我阿爸說過，我今兒下午光顧著生你的氣了，還要梳妝打扮，沒時間想這些。等明兒我阿爸得空了我便幫你去問問。”
童新月想要知道，沈恩晴也能理解。她不會認為這是童新月在利用她，相反，她覺得這才是朋友間的相處，不分彼此。
她能打探到些消息，讓童新月又個準備。而童新月三年來無論去哪都會記得關心她的身子，日日督促吃藥。最重要的是，童新月是第一個，不是因為她陸軍總司令的千金身份而願意同她做朋友的，而是因為她這樣人。
“多謝了，恩晴。”
童新月點點頭，並沒有說很長很長一段感謝的溢美之詞，就一句話便行了。她找了個地方偏的位置拉著沈恩晴坐下，而後說道。
“手，伸出來。”
沈恩晴不情不願地將手伸了出來，手肘搭在桌子上作為支撐。她就知道童新月見面後必定要給她搭脈看診，然後再開藥。
沈恩晴的手白凈纖細，指節分明，指尖圓潤。很是耐看，指甲上也是甚的指甲油都沒塗，粉粉嫩嫩。
“另一邊。”童新月搭了沈恩晴右手的脈，便叫沈恩晴換左手。
沈恩晴換了左手，等童新月搭好了，不用她多說，便伸出舌頭，用兩只手擋住兩邊，不叫其他賓客看到。
“來月事痛經了沒有？晚上會不會失眠？二便如何？”童新月看了舌苔把了脈後問道。
“痛啊，不知道為什麽這幾個月我都有按時吃藥，但是每次月事來卻越來越痛，晚上入睡是有些難了。許是夏日到了，天氣熱的緣故。其他的都很正常。”沈恩晴不以為意地說道。
“左右手尺脈弱倒是比之前好了些，舌苔略白，不膩不幹。可是左手關脈弦，痛經加劇，還入睡難。”
童新月又望了眼沈家大廳內的人潮，望向意氣風發的年輕司令何梓博，心中已是了然。
“你若是歡喜何梓博便去問他，一直憋在心裏，弄的氣機郁結不暢，損的是你自個兒的身子。若是他不歡喜你，你也能早早地死了這條心，斷了情不是？”
“我才不是歡喜他呢！”
沈恩晴一聽童新月說她是歡喜何梓博才弄的氣機郁結於肝，連連矢口否認。她怎麽可能會為了那個花心大蘿蔔害的自個兒身子損了？
“你還是關心關心你未婚夫吧！我可是偷偷聽到我阿爸和我阿哥說了，今晚上總統也會來，到時候便親自見過你賀逸希了，就能定奪到底是給甚的職位了。”
捂著兩邊紅彤彤的臉頰，沈恩晴惱羞成怒的睜著漂亮的杏眼瞪著童新月，風情萬種，一眸生媚。
童新月不以為意，宴會都過了一小半了也沒見總統來。更何況國名總統事務繁忙，若是每一個重要官員舉辦宴會他都要出場，豈不是更要忙死？
只有旁人巴巴地要見總統，哪裏有總統巴巴地要見一個地方督軍的。
一分鐘，十分鐘，二十分鐘……
可等童新月努力睜大眼睛望向沈家大廳內的人潮尋找易良焱的身影時，她才發現，根本找不到他的身影。
宴會舉辦的好好的，易良焱還是名義上這場宴會舉辦的主角，輕易不可能離開。
再加上還有沈孟洋的變相監視，易良焱和什麽人談了什麽話，都會有人偷偷記下來告訴他，若是人沒了，那沈孟洋也該是緊張萬分。
而現在沈孟洋還在和其他官員軍人攀談，香檳紅酒都不知道幹了多少杯，臉頰都開始泛紅了，也沒見他有所異動。
繆廣平也不見了，童新月記得出發前，易良焱是派人叫了繆廣平一同跟來的，她和沈恩晴在樓梯上講話的時候還瞄見了繆廣平。
“急甚，肯定是總統來了。不過沒從正門進罷了。”沈恩晴對這種情況早已經是見怪不怪，她伸手指了指樓梯，還有樓梯周圍來回走動的軍官，說道，“總統和賀逸希應該是在樓上了，你且安心等著。”
沈恩晴說的沒錯，陳均艾公館的後一棟獨立洋樓的二層，國民總統許子燁和參議院的會長石永利都在，許子燁坐在最首位的沙發上，石永利緊挨著坐在右邊的沙發上，而易良焱則是坐在許子燁的對面，副官繆廣平則是和總統許子燁的親兵一樣，把守在外，不得進入。
“隱之對東面臨海地區的局勢有甚想？”
易良焱在湘城用的名兒是賀逸希，字隱之，而只有關系親密的人之間才用字來相稱。許子燁今日才算是和易良焱第一回見面，話語間卻是表現地極為親密。 石永利看著易良焱的眼神也是極為和善。
“沒有逆天之術，挽不回。”
東部臨海地區，諸如州府陽城之地，港口多，水深，是東洋人從日本渡船而來的停泊上岸之地，其重要程度不言而喻，所以如今日本人將東部沿海城市已經攻打下八成，還剩下的兩城也是在最邊境，太遠也太冷。
這場接風宴上童新月認識了不少人，不過大都是在沈恩晴的介紹下認識的。
易良焱去見了許子燁，而作為他的未婚妻童新月也要和各個官員的夫人周旋，官場是男人的戰場，而宴會卻是女人的戰場，許多重要的消息都能從婦人們的談話中揣度出來。
哪個官員和哪個官員是對頭，那他們的夫人見了面也都是相看兩惡，不給對方好臉色，背後說壞話穿小鞋。
童新月一開始是和沈恩晴敘舊的，不過後來來了哪個旅長的夫人過來敬酒，其他的夫人便一個接一個的都過來敬酒了，就算是香檳度數低，也架不住這麽多人來敬，整個人都暈乎乎的了。
迷迷糊糊間，童新月看到大廳內進來了一個軍官，摟著一個穿旗袍的女人。不知為何看著很像是祁天力，越看越像，不過祁天力好像沒有胡子。
童新月正是盯著那人的時候，看到那人便向她走來，步子不快，將就著身旁的女人。
“七醫生。”
他開口說了一句，童新月便曉得這不是酒勁兒的原因，而是真的祁天力。
“祁天力你怎麽有胡子了，我差點都沒認得出來。”
看到祁天力童新月的心情都愉悅了起來，忍不住放松。要是易良焱此刻在，一定是要和祁天力擊拳，連酒都要多喝幾杯。
從在湘城接到東洋軍攻打陽城的消息起，童新月便曉得，易良焱怕是擔憂不已了。連到京都下了火車問關明亮的第一句話也是關於祁天力的。
“事情太多，沒來得及清理。而且雪薇喜歡我留胡子。”
祁天力整個人像是沈了下去一樣，原本是一把出鞘的刀劍，如今卻已是收入劍鞘之中，成熟了不少。他摟著身邊的女人，目光溫柔。
“龍小姐？”
童新月只需一瞬的功夫便曉得祁天力身邊的女人到底是誰了。
州府督軍龍明澤的女兒龍雪薇，也是曾經和易良焱有過婚約的人，最重要的是，她鐘情易良焱。
“不必喚我龍小姐了，我如今是祁夫人。”龍雪薇柔聲說道，臉上帶著淡淡的笑容。
童新月不露痕跡地打量著她，果然是和寧明蘭說的無差。確實是林黛玉似的剔透人兒。
皮膚白的好似粉刷的墻，近乎於蒼白，手背上的血管很是明顯。她的眼睛最是勾人，含著愁，柳眉微蹙，忍不住叫人心疼。
“久仰了，祁夫人。我是阿炎的未婚妻，童新月。”
童新月彎著眼睛一笑，伸手和龍雪薇輕輕地握上。她本可以不必說後面一句話的，但還是酸溜溜的像是在宣誓主權似的，告訴龍雪薇，她是易良焱的未婚妻。
“祝你們早日成婚，百年好合。”
出乎意料，龍雪薇很是落落大方，在童新月的話落，便極為真誠地祝福。童新月頓時便覺得是自己心胸狹窄了。
“退之呢？怎麽不見他同你一起。”
祁天力本以為看到童新月便能找到易良焱了，可在周圍巡視了一圈也沒見到易良焱的影子。這場宴會不是專門為他準備的接風宴麽？如何正主就不見了。
“去見大人物了，算時間應該也快出來了。”童新月忘了眼大擺鐘，已經過去一小時四十六分鐘了，這只是一場接風宴，不會拖的很晚才結束，十點的時候應該就要結束了，而現在已經是九點二十四分了。
祁天力也是來京都不久，並沒有結交甚朋友。他和童新月細細談論了這段日子的事情，沈恩晴和龍雪薇都是打小嬌養著的小姐，又都很相貌皎皎，坐在一起倒是有不少的話可聊，很快就熟悉了。
祁天力這些日子過的很是不好。若說東洋人進宮陽城的那四五日時間仿佛是在地獄，那他後來在京都的日子就像是陰悶的天氣，有火發不出。
許子燁是個好總統，但是下面的老鼠屎太多。任命他一個沒有任何援助，在全線崩盤的情況下，還能堅持守城四日，幾乎撤空全城百姓的陽城督軍為一個集團軍司令長都困難重重。
石永利和沈孟洋都拉攏過他，可是他都用極為強硬的姿態拒絕了。到最後這兩個向來敵對的陣營倒是出乎意料的都不同意他祁天力當司令，用的破理由還是年紀太小。
比他小的何梓博都成十六集團軍的司令，他為何不能？
許子燁最後敲板定磚下來，他祁天力也只是個軍長，還是十六集團軍的軍長，在何梓博之下，真是諷刺！
“厲清雲呢？我聽說他被福原佳子抓去了，現在可還曉得情況如何？”
祁天力話中滿滿都是憤怒和不甘，怒哀中央政府的不作為。童新月沒多評價，她心裏很是清楚這是既定的事實，難以改變。想要中央政府裏的投機派和親日派有點良心，為整個華國考慮，難如登泰山之巔。她換了個話題，不再多談。
“不清楚，處境也不會有多好便是了。”祁天力搖搖頭，臉上甚至有了皺紋，嘆息道，“福原佳子藏的太深了，把所有人都給騙了。她把厲清雲抓到她的化工部隊裏面去，就是做活體實驗的，很是慘無人道。”
活體細菌病毒實驗，東洋人一直在偷偷摸摸地做，只不過戰爭爆發後，他們能更正大光明的做。在他們眼中俘虜和普通老百姓只是試驗品而已，無所謂人道主義和所謂的良心。
大冬天讓俘虜伸手進冰水中，泡到一定時間後再那棍子敲，敲的砰砰響，那聲音就像是在敲冰凍起來的豬肉，亦或是木棍；將人關到毒氣室內，芥子氣甚的毒氣只要一點點就能頃刻間要了他們的命……
童新月不敢再繼續想下去了，她沈默了，祁天力點了只煙抽了起來，也不繼續說了，安靜地坐著，而周圍的氣氛依舊很是熱烈。童新月隱約能夠聽到那些太太談論鉆石珠寶，官員們說起和洋人合作，打擊打擊國內那些不成器的企業。
“回來了，他過來了。”
正是沈思的時候，童新月聽到旁邊祁天力語氣很是激動的低聲說道，眼神灼灼。
童新月不明所以，望了過去。
易良焱回來了，他的身邊是國民大總統許子燁。
總統許子燁的出現自然是引起所有人的註目的，一下子便觥籌交錯地圍著許多人。一圈一拳下去，官位也是越來越低，在最外圍連大總統許子燁都看不見的，便是官位極低了。
“諸位盡興，這是為十五集團軍總司令賀逸希舉辦的接風宴，我怎能喧賓奪主？”
許子燁穿的是板正嚴肅的黑西裝，一絲不茍的。不過他這才開口輕輕一句話便引得眾人心思各異。
賀逸希才到京都第一日，便被任命為十五集團軍的司令。況且這一次是大總統許子燁親口任命，不似之前何梓博等人的任命，都是聽取石永利、沈孟洋等人的意見之後才進行委任。
心思活絡的人早就暗中悄悄打量起來石永利和沈孟洋兩人來。沈孟洋親自舉辦這場接風宴，想來該是對賀逸希的委任並未沒有意見，反而是樂見其成。
那沈孟洋的老對頭參議院院長石永利呢？
集團軍中只要多出一個站在沈孟洋那一方的司令，對他參議院的權威便多一分的影響。現在是戰亂的時代，誰還遵守法？手上沒兵，說話都是放屁。
而現在觀察仔細的人皆是摸不著頭腦了。
參議院院長石永利可是跟著總統許子燁一同進來的。而許子燁身邊可是跟著賀逸希的。
這麽說來的話，難道參議院院長石永利也是認可賀逸希的？
明明只是一場宴會，卻丁點兒不比圓桌上討論國事來的輕松，都是人精，想的多，壞水也多。
沈孟洋作為主家，帶著長子沈名軒便去同總統許子燁寒暄起來，周圍繞著的人也漸漸散開。
易良焱同總統許子燁客套地打了個招呼後便向童新月的方向走來。他的眼睛只是掃了一眼便瞧見了童新月，也瞧見了在童新月旁邊的祁天力還有龍雪薇。
“沒死，不錯。”
易良焱步子跨的很大，走的很快，他走到童新月身邊來，沒和童新月說話，第一件事便是右手成拳用盡捶了一下祁天力的胸口。說的話也不煽情，幹巴巴的。
“老子是誰？哪能隨隨便便就翹辮子了？”
祁天力承了易良焱一拳，嘴上倒是笑的更開心了。說的話也是痞氣十足，和從前在陽城時候一樣。
和祁天力敘了舊，很是親密。和龍雪薇、沈恩晴也只是點點頭算是打了招呼。
童新月曉得易良焱必定要和祁天力談事，卻沒想到這兩個倒是在拼酒，沒說兩句就喝上一杯白的。
宴會上其他人的眼神也在時不時地打量著這邊，卻只看到兩個大老爺們拼酒，像是八百年沒嘗過酒味似的。
沈恩晴拉了童新月和龍雪薇一起談女人間的八卦，哪家的小姐夫人有甚的喜好毛病，她都一清二楚。
“哦對了新月，曹士傑和刑晟如今在我沈家做事。之前我沈家的商隊途徑中部，正巧了遇到他們幾個老弱病殘被打劫，聽到是志堅會的便順手給救下來了，人也不多，就十多個人而已，我把他們都安排在我沈家的藥管做事了。”
“多謝了。等有空了我便去看看。”童新月沒想到刑晟他們會跑到這兒來，驚訝過後便是深深地感激，她曉得若不是沈恩晴之前對她多有袒護，那她一手創立的志堅會也不會被沈家人重視，更不會去救志堅會的人。
“客氣！”
沈恩晴不以為意，隨手擺了擺，望著遠處在一堆小姐叢中的何梓博，悶頭又幹了一杯紅酒。
這場宴會結束的時候，童新月和龍雪薇兩人不得不苦笑著，帶著醉醺醺的愛人回去。
五國飯店內，繆廣平和葛長鳴兩名副官將易良焱架著到床上後，才回去休息。
童新月端了醒酒湯過來，輕聲哄著易良焱，放到他唇邊叫他喝的時候，卻突然望見一直閉著眼沈睡的易良焱睜開了眼，眼中一片清明，看不出半點醉意。
“你……”
童新月剛想問，便又被易良焱捂住嘴。童新月立馬便明白了意思，配合起來。
“阿炎，你快點起來喝一口，喝一口就睡……好，你睡吧。我看一會兒書便關燈。”
童新月邊說邊走到窗邊，將窗簾關的嚴嚴實實，不露出一點縫。等她關好了，就見原本還躺在床上的易良焱已經在再一次將屋內仔細搜索了一遍，所幸這一次倒是沒搜出來甚東西。
“為何要裝醉？”童新月輕聲問道。
“不裝醉，麻煩更多。”
易良焱拉開椅子，坐了下來，從袖子裏掏出一份卷成細細一條的紙來。展開看了眼便掏出打火機，唰地點燃了火，將那一張卷紙燒成灰燼。
童新月沒問，心裏已是猜到。
易良焱和祁天力拼酒不過是為了掩人耳目。他們喝酒碰杯的時候，怕便是傳遞紙條的時候。
“東部已是幾近全線崩盤，日軍繼續進攻下去便是中部地區，許子燁想要派去守春秦城，那裏有關扶壩，是重要的水力發電地帶。新金崖也是天險。易守難攻。時間還沒定下來，隨時都有可能去。”
這樣的軍政大事，易良焱沒瞞著童新月，他要給她一點時間。他也沒有細說其中的彎彎繞繞，以童新月的聰慧，這些她都能猜到。
童新月楞住了，從湘城到京都才一日的功夫，便又要到春秦城。
春秦城確實是個戰略要地，是中部城市中經濟最為繁榮的，而且當地還有炮火營駐紮，往東是沿海地區，往西便是內陸，可以算得上中部內陸地區城市群中的州府，若是能攻下這城，日軍北上西進便會更加順利。
可是童新月看到的並不是這些，她看到的是春秦城只是個巨大的爛攤子。
東洋軍隊已是勢如破竹，春秦城的兵力再強大，戰鬥力也必定比不上日軍，還不談武器裝備上。中央政府若是早就有了應對之策，那這春秦城的守城人早該選好了，而不是讓易良焱一來就擔任這職務。
士兵人數不夠，戰鬥力不強，武器裝備也弱的情況下，要守住春秦城，難如登天。
這不是一個好差事。做的好了，守住城了，那是應該的。若是沒做好，沒做的漂亮，那所有的戰局失敗都會堆積到一人頭上，屎盆子有了叩處。
童新月並不想易良焱做這份差事，她沈默著，好半晌沒說話，最終還是緩緩點頭。
其實早已經無所謂同不同意了，易良焱告訴她這事兒的時候，在國民總統許子燁那頭，他早已經應承下了。
放眼如今整個中央政府內的將領，能有能力擔當守住春秦城的人有幾個？
縱然有，那斤斤兩的愛國護家情懷和官場榮華富貴間，又有幾人能取舍？
只有一人，只有易良焱。
想到這，童新月倒是忽然生發出一種，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之感。
她問道，“何梓博和祁天力呢？他們該是也被派到中部地區守城了吧？”
中央政府內有才能的將領年齡層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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