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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回進督軍府來,便是對易良焱情根深種了。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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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廂,但是易良焱和童新月所在的車廂節次的前後車廂都被易良焱給包下了,前後都有士兵守著。

“易良焱,你到現在還沒告訴我為什麽要去永錦城。”

童新月打了個哈欠,今天實在是太困了。天還沒亮就被易良焱從被窩裏迷迷糊糊地拽起來穿旗袍,連脖頸處的口子還沒系好。

“到了阿月便曉得了,先睡吧。”

易良焱在童新月的發頂上摸了一摸,給她披上毛毯,摟在懷裏。

問一次不說,那便是不會再開口了。童新月清楚易良焱的性子,便也不再多問,瞇了瞇眼,在易良焱的懷裏找了處舒服的地方,便十分心大的補覺了。

低頭望了眼童新月,重新望著車窗外,易良焱原本嘴角含著的笑漸漸褪去,只剩寒冷一片。

端午事變才過去兩日,全國上下都是一片緊張的氣氛。他身為湘城的督軍,這時候卻跑去永錦城,不管是日本軍還是對湘城虎視眈眈的其他各方軍閥,只要曉得了消息,那湘城便是危在旦夕。

可是,永錦城這一趟必須得去。

再不去,詹葉舟,怕是真的要惱火來攻打湘城了。上一次沒把他困在湘城,現在局勢翻轉,倒是他易良焱落了下風。

火車開的嗚嗚響,齒輪滾動,黑色的煙繚繞上空。穿過無盡的田野,村落,再進入城市,集鎮。沿途的風光一再變化,而易良焱抱著童新月的姿勢卻從沒有半點改變。

偶爾一兩次,童新月睡的實在是太舒服了,小腦袋拱了兩下,易良焱伸出手,將歪出來的那顆小腦袋輕輕托住,擺好。

永錦城和湘城之間只隔了一座城,清晨從湘城出發,下午的時候便到了湘城。

童新月在火車上睡的迷迷糊糊,中途被易良焱叫醒吃過一次飯,後來便是拿著一本閑書看的津津有味。一直到了永錦城,她還覺得如若夢中。

永錦城很大,比湘城還大。不似湘城那般山水環繞好風光,永錦城只是城名好聽而已。沒有江水河水,連小湖泊都少的可憐,永錦城最多的便是山。

高山環繞,地勢起伏不定。幹燥的氣候環境養成的人也不一樣。永錦城的姑娘不似湘城的姑娘那般柔情似水,身材姣好,更多的是粗壯有力,一笑便能露出白的發亮的牙齒。

“先生,永錦城方面的人來接應了。”

繆廣平也是頭一回到永錦城,不過他只是四下打量,臉上好奇的神色卻沒有多少。

童新月順著繆廣平的視線看去,果然看到有十多個穿著軍裝的士兵在火車站口候著,他們該是等了很久,童新月註意到這些人背上的衣服都濕透了。

雖說今日的天氣有些熱,但也不至於站了一會兒的功夫便流了這麽多的汗,這一看便是在這兒等了許久。

“賀督軍。”

郭集今日奉命早早地就帶著人窩在火車站等了許久,真是好不容易才將湘城的人給盼來了。人一到,他便是一下子精神抖擻的帶著兵走了過來,隱晦地打量著站在易良焱旁邊的女人。

“郭副官今天的精神很好啊。”易良焱望了眼郭集便極為客套的打著招呼,不過這臉上的皮肉是壓根沒動。

他在湘城用的名字是賀逸希,郭集稱呼的賀督軍便是他。

“我們督軍早就備下了宴席,就等賀督軍到。”

郭集是詹葉舟身邊的最為得力的副官,能超過他的不多。詹葉舟叫身邊的副官來迎接易良焱,其重視程度不言而喻。不過,這也倒是表明了詹葉舟和易良焱這兩人是早就約好的。

易良焱和詹葉舟約好了在永錦城見面。

童新月想到這點的時候,心中的疑惑反而更甚。

到底是為何,易良焱要和詹葉舟見一面,還非得挑在永錦城,找一處中立之地不是對雙方來說更加好麽?

腹中疑惑萬千,卻還是要忍住,一副波瀾不驚的模樣,略微垂下眼瞼,手挽上易良焱的手臂,笑容得體。

易良焱同郭集的客套寒暄沒有持續多久便上了車。

西北王詹葉舟給易良焱準備的是單獨一輛別克,跟隨易良焱而來的士兵也是配的福特車,不過當童新月跟著易良焱要進入別克轎車的時候,卻被郭集給攔了下來。

“童小姐的車是這一輛。”

童新月順著郭集的手看去,還有一輛一模一樣的別克汽車停在旁邊。

她站著沒動,一只手緊緊地拽住易良焱的袖子,沒說話。

她不過就是一個小大夫,還有一重的身份算是易良焱的未婚妻。若是郭集要攔下自己,還要單獨坐上另一輛別克車的話,目的無非便是威脅,是要那自己威脅易良焱。

易良焱看了郭集一眼,隨後便一點一點地將童新月的手從自己的袖子上拽了下來,拍拍童新月的背,道:

“無礙,不用怕。”

“真的?”

童新月反問,有些難以置信。她總覺得哪裏怪怪的,從易良焱說要帶她到永錦城的時候就感覺到了,現在這種感覺越發的強烈,就像是有一層紗蒙在她的面前,朦朦朧朧的,只差一點點就能看到真相了。

微微頷首,易良焱目送童新月上了另一輛別克轎車,他才彎腰進了別克轎車。

不是他不擔心,不害怕。只是在詹葉舟的地盤上,誰都能出事,只有他的阿月不會。

之前將詹葉舟耍的團團轉,還騙的他差點殺了忠心下屬。易良焱還曾洋洋自得,未曾想到不過短短幾年的功夫,風水輪流轉,他便要唯詹葉舟之命是從了。

244:詹葉舟(5月60月票加更)

童新月坐在別克轎車裏,手握住包,包裏有一把槍。

易良焱放心地讓她單獨坐上這一輛車,而且她的這輛別克開車的司機竟然是郭集。

郭集不是詹葉舟身邊的副官麽?相當於繆廣平在易良焱身邊的地位。開車這事兒,難道還輪得到他一個詹葉舟身邊的副官來麽?更何況還是給她一個女人。

事情的發展似乎越來越出乎童新月的意料了,她心中忐忑不安,面上卻不敢露出半點怯懦的神態來。

永錦城很是繁榮,車開在人潮如水的街道上很是麻煩,速度降的極為緩慢。等到了永錦城的督軍府,也便是西北王詹葉舟如今的住所時候,已經是傍晚時候。

夕陽的餘暉落在督軍府前的兩座獅子前,映襯的如若佛祖座下神獸,光輝遍布。

永錦城的督軍府據說是新建的,照著米國皇室貴族的房屋建築來的,除卻這門前的兩座獅子外,其餘的皆是洋人的風格。白花花的大理石到處都是。

“童小姐,裏面請。”

郭集的態度很好,很是謙卑誠懇。不過卻叫童新月心中警惕更甚。

在火車站的時候,郭集對著易良焱都從未如此的恭敬過,為何對著她一個小小的大夫,充其量再加上一個湘城督軍的未婚妻的身份,如此的恭敬誠懇?

“郭副官且慢,為何其他人還沒來?我是指我的未婚夫,湘城的督軍賀逸希,還有那些一同而來的士兵。”

語氣不高不低,態度不卑不亢,現在是在人家的地盤上,童新月清楚沒資格囂張,最好的便是如此,保持自己的尊嚴。那只裝著槍的手提包一直被她跨在手臂上,從未離開身邊。

“他們已經到了,在裏面等著了。不過在此之前,我們督軍想要單獨與童小姐見一面。”

郭集手指了指督軍府門外停著的一排車,那幾輛便是此前易良焱和繆廣平等人乘坐的別克和福特汽車。童新月記憶力極好,車牌號望一眼就能記得,她腦子裏快速地對了一遍車牌號,是一樣的。

“為甚要單獨見面?我一個女人家有何好見的。”

童新月還是站著沒動,她的警惕性向來很強,更何況如今又是在永錦城——西北王詹葉舟的地盤。

聽著童新月這明顯提防的話,郭集卻是並不惱。甚至嘴角還揚起有些刻意的微笑,緩緩問道:

“童小姐難道便是一點都不好奇您手上這鐲子的事情?”

鐲子?

童新月低頭望了手腕,夕陽的餘暉灑在上面更是顯得金光閃閃,卻並未有和特別之處。

關於鐲子的事情她當然想要知道,可是現在易良焱不在身邊。

“賀督軍此前便同意了童小姐您單獨坐上這輛別克,必定是極為放心。況且我們督軍最是正直,不會為難女人。”

童新月只是眼瞼微微下垂了些,面色神情並未改變,郭集便能猜測到她此刻的心情,還戳在點子上。

過來的時候,易良焱確實讓她安心坐在另一輛別克轎車上。童新月仔細回想了下,估摸著易良焱怕是早就有料到現在的情況,所以放心無憂。

“好。那還請郭副官帶路。”

心中做了決定,童新月沒多猶豫,便是跟著郭集踏入永錦城的督軍府內。

一進去,童新月便是感慨詹葉舟果然是有錢有權,哪一處的督軍府修建的有他的貴氣?不僅僅是漢白玉,有些地方還刷了金粉,亮閃閃的,院子裏栽的花木也是名貴品種,便是樹上棲息的鳥兒也是羽翼華美,很是珍貴。

郭集一個男人,個頭比上童新月高的不是一點半點,走路該是極快。不過童新月半是欣賞地慢慢逛的時候,總能發現郭集把距離控制在一個剛剛好的度,不至於太遠追不上,也不至於太近,亂了分寸。

一發現這小小地問題後,童新月便收了玩樂的心思,跟著郭集的路走,越走越快,到最後便是成了小跑。繞了很大的彎,也終於是看到了傳聞中的西北王詹葉舟。

他的年紀大概只有四十多歲,看起來很是年輕。身材樣貌皆保持的不錯,十分之好。軍裝嶄新,胸口處掛滿了各色的勳章。有中央政府的,有曾經的大軍閥授予的,還有些不知道是甚。

童新月看的有些呆住。睜了兩眼還是如此景象,實在是難以置信。

這是西北王詹葉舟沒錯。

不過,也是此前送了她一箱子大黃魚的周船。

周音同舟,而舟又是船的意思。

只是一息之間,童新月便曉得了,周船不過便是詹葉舟的化名而已。

“沒想到詹督軍還有收藏古董的喜好,還特地跑到湘城來,實在是叫人佩服。不過,我實在是好奇,詹督軍為何要送我一箱子的大黃魚。”

童新月開口便半是諷刺,半是試探。

她原本未見到詹葉舟本人的時候分明還是極為忐忑不安的,可現在看到原來周船便是詹葉舟時候,心中的害怕便消失了大半,從容不迫的問道。

詹葉舟走了過來,軍靴踏的響亮,童新月低頭看了眼,那雙軍靴也是嶄新的,皮革刷了鞋油,蹭亮蹭亮的。

好像是許久未見的老朋友,詹葉舟語氣熟斂的看不出不妥來。他開口說道:

“是有收藏東西的癖好,不過都是些小玩意,不足掛齒。至於那箱子大黃魚,我本就是俗人,想來想去,還是覺得送金子最是妥帖。”

“為何而送?”童新月追問。

“原因我以為月月你如此聰慧該是猜到了。這鐲子是傳家寶,是我詹家的傳家寶。”

詹葉舟笑容滿面,就連對童新月的稱呼也自顧自地改成如此親昵的“月月”。

童新月望了眼手鐲,她記得舅舅杭萬清說過,這鐲子是她生母杭韻清的。如果是這樣的話……童新月腦子裏一下子就冒出一個極為大膽的想法。

她又看了看詹葉舟,忽然問了一個叫詹葉舟都想不到的話來。

“您難不成是我舅舅?我母親杭韻清實際上是詹家的女兒?”

245:姓詹

詹葉舟沒想到童新月會如此猜測,一時之間倒是有些哭笑不得。

他忽然想起同杭韻清頭一回見面時候,杭韻清也是如此,問他是不是過來打死村子裏人的。如果是的話,便不救他了。

他那時候一身綠色的軍裝,卻被她以為是軍閥的幫兇。

“那鐲子是我詹家的傳家之物,說是能轉換天地萬物。不過我詹家歷來都是贈與下一任的當家主母,我當年便是給了你母親杭韻清。”

“所以現在我是要歸還這鐲子是麽?”

童新月倒是沒想到這其中還有這麽一段,若是真如詹葉舟所言,他豈不是單戀她母親杭韻清而不得,最後還賠上了傳家之寶。

頓時,童新月便有些同情詹葉舟了。不過,同情是同情,這鐲子可不能說給就給。

方才童新月可是聽到詹葉舟所言,這鐲子能轉換天地萬物。如此說來,豈不是連時空都能轉變?

“不需,我無子,這鐲子就是你的。”

詹葉舟搖搖頭,望著童新月如此防備的眼神覺得有些好笑。詹家的東西將來都是要傳給她的,何況只是一個鐲子而已。

“你是我女兒。詹家的一切都是你的。”

“啥?我是你女兒?”

童新月驚了,她之前還在考慮著如何用正當的理由不把這鐲子還給詹葉舟,腦子還沒轉清楚呢,這一個驚死人的消息就砸到頭頂上了,一下子便把所有的神思都給砸的稀巴爛。

如此說來的話,那豈不是她母親杭韻清給童德秋戴了頂綠帽子?童德秋還一無所知。

她童新月也不該姓童,還是姓詹。

好似是腦中一根線突然閃過,童新月想起之前叫人調查生母杭韻清之死的時候,女傭小雨說杭韻清生前確實和一個男人勾勾搭搭不清不楚的,只不過童德秋不曉得罷了。

對上詹葉舟說的話,那當時和她母親牽扯不清的野男人怕便是詹葉舟了。

“督軍是如何確定我是你女兒的?童德秋這麽多年了,雖待我不好,卻也從來沒懷疑過我的身份。”

“阿清在我離開前便懷孕一月有餘了。若不是童德秋見色起意,等我得勝歸來,便迎娶阿清。也不會見到的只是屍骨墳頭。”

談到此事,雖已久遠,如今想起來還是憤懣難當。

詹葉舟是男人,他得幹出一番事業出來才好有資格去迎娶心愛的姑娘。詹家的家風十分傳統古樸,若是叫他父母曉得,他還沒將人姑娘娶回家,就先搞大了肚子,那可少不了一頓打。再說,他一個男人,總要有點成就才行。

詹葉舟走的時候正是杭韻清懷孕一個月多些的時候,大夫才確診了,他第二日便打包好了包袱,同杭韻清告別後便是離開。

只是他沒想到,他前腳剛走,沒幾日衣錦還鄉的童德秋便看上了杭韻清,還趁著酒醉,強占了杭韻清。他一個堂堂讀書人,做出這事兒後還不知羞,反倒是將事情弄的廣為人知。

世人對女子多為苛責,童德秋如此便是輕而易舉地將杭韻清做了他自個兒的姨太太,還是外室姨太太,進不了童家。後來生下童新月,也只是以為是早產了。

“可這麽多多年了,我如今都已是十七歲了,你若是真心要找,怎麽可能到現在才找到?”

老一輩的恩恩愛愛,童新月只當戲本子看了也就過去了。因著童德秋的緣故,她對父母的認知向來便是不高,此刻面對詹葉舟,縱然是曉得他說的十有八九是真的,童新月也湧現不出來曉得親生父親的激動興奮來。

她的內心極為平靜,只有少少的波紋。

“當初我不是沒找過。我先攻下的是永錦城。攻下之後便回頭去找你母親了,卻得知了這消息,你舅舅杭萬清騙了我,說因著我遲遲不來,阿清她等不住了,便嫁人了,還生下了你。”

詹葉舟回想起從前來,也是唏噓。他到如今也還是不大明白,為何杭萬清會如此說。

在杭家,他不是最是寵愛他阿妹杭韻清麽?兄妹倆的感情這麽好,怎麽會如此說?

“因為是你舅舅說的話,所以我便沒有懷疑。更何況那時候我實在是年輕氣盛,忍受不了愛人背叛的事情。早早地便是回了永錦城,再也沒回去陽城過。”

若非杭萬清的話,他詹葉舟早就剁了童德秋那老匹夫,將他的親生閨女帶回來千嬌萬寵的養著,哪裏需要小小年紀便要學醫謀一條出路?在童家與那些蛇蠍心腸的女人們玩心思?

詹葉舟越想越是不解,心中郁結。杭萬清這麽說又有甚的好處,只是耽誤了新月而已。

“後來呢?你又如何曉得我的。”童新月繼續追問,微微一頓,她忽然想到一種可能,“是不是易良焱告訴你的?”

“差不離。”

詹葉舟擦了根煙點上,煙霧繚繞在他嶄新的軍裝上。

為了今日和閨女的見面,他可是從內而外都精心打扮過,全都是嶄新的衣物。

“你歡喜的那小子可不是甚的好東西。他當年說是書生,在我這做了幕僚,出的計謀都是屢見奇效,我升了他做參謀長後,再攻打其他第地兒的時候卻總是因為內奸告密失敗。我最後查到昌黎身上,差一點就要殺了他。”

昌黎跟在他身邊十多年的時間了,要想要叛變那早就叛變了,何苦要等到現在。況且昌黎這老婆大人孩子的都留在永錦城內,若是叛軍了,他這一家老小必定也無處可生。

易良焱這小子在他的軍營內光明正當的繞了一圈,還差點就要殺了昌黎。最後要殺掉他人的時候,這便宜小子倒是會跑,一下子便從永錦城跑到相城去。後來詹葉舟才曉得,這白臉看起來便是弱雞的小子,竟然是湘城那個賀逸希。

“那今天也是您叫易良焱帶我來的?”

童新月回想了下,詹葉舟能跑到湘城來,卻又能安全地回到永錦城,現在易良焱又帶著她到了永錦城。說不定這兩人早就達成了共識,也就只有她還蒙在鼓裏,一無所知。

想起之前每次問易良焱這問題,他便是總是東扯西扯,半點都不透露,童新月便覺得心中實在是氣憤難當。

246:懷疑

郭集作為副官,早早地便退下了,將空間都留給詹葉舟和童新月兩人。

詹葉舟自覺將事情都講得清楚了,雖說童新月的反應和他預想的並不大一樣,既不激動興奮也不是難以接受以致崩潰大哭,她太過平靜,叫詹葉舟琢磨不透她的想法。

“月月,到永錦城來吧,阿爸會給你最好的。”詹葉舟說道。“今日確實也是我叫他帶你來的,這也是他應當的。”

他雖然是在征詢童新月的意見,不過心裏卻早已認定了童新月會同意。沒有哪個做閨女的不想要有父親罩,更何況還是一個做督軍的父親,他可是西北王詹葉舟,便是連中央政府都得給他三分面子的詹葉舟。

童新月的睫毛微微動了動,像是一把濃密的小扇子,烏黑烏黑的。

許是她生性薄涼,亦或是對血緣關系並不大親近,她內心裏還是覺得,比之詹葉舟,易良焱會更可靠些。

“若是我說不呢?”

永錦城是很繁榮,比湘城還要繁榮。可這裏她童新月沒有半點歸屬感,只有湘城,才叫她有回家了的感覺。

再惡毒了點的想,誰曉得在永錦城日後面對的又是甚?或許詹葉舟也只是表面慈愛,內裏和童德秋一樣,就想著把女兒嫁了人,賣個好價錢,換取好前程。

“為甚不願?是因為易良焱那小子?”

詹葉舟沒想到童新月還真是半點不願意,他給閨女準備的院子都修建好了,可女兒卻不願意來,真是糟心。

他腦子稍稍一想便曉得,一定是易良焱的緣故。

哼,這小白臉的書生,慣會騙女人感情。之前將他帶到永錦城的堂子裏一趟,竟是引得其中一個陪客的,日思夜想,害了相思病死了。

詹葉舟也派人打聽過了,說是不過便是因著易良焱那小子在這陪客的妓女倒酒時候笑了一下,這妓女便一顆春心丟在易良焱身上了不說,還蒙著不叫易良焱給曉得。真真是癡情之極。

“他是我未婚夫。 舉辦婚禮的日子還沒定。不過也沒幾日了。到時候整個湘城都會為之慶祝。”

回想起端午在湘江河岸邊看著賽龍舟時候,易良焱說的話。只是稍稍想了想,童新月便覺得耳根子都紅的要命。

“你尚且還年輕,哪裏能看得透這種人。這婚可是不能結,我不同意!”

詹葉舟一聽到童新月說到沒多少日子便要結婚的消息後,整個人都幾近要跳起來。他才找回來的閨女,還沒放在身邊養幾日呢,就被易良焱給偷了去。

他上輩子勢必是同易良焱不對盤。屢次都坑在他手上。現在連女兒都折在他手上了。

“為何?便是因為他的湘城的督軍,是您的政敵?”步步緊逼,童新月扭頭便是問上詹葉舟,眼睛中的神采很是堅定,就像是一位戰士,拔刀相逼。

詹葉舟對上童新月的眼神,忽然便生發出一種“女大不中留”的情感來,雖說他這女兒自小就不養在他身邊,今個兒也只是第一次見面而已。

“不說旁的,月月你可曉得,為甚易良焱如此爽快地就將你送到永錦城來?”

若是此刻易良焱在,詹葉舟勢必會氣的一槍崩了他的腦袋。不過便是個滿腦子算計的黑心東西,竟是騙的了他女兒一顆真心!

“憑借我手下四座城的兵力,攻他一個小小湘城綽綽有餘。若不是他此前說過找到我詹葉舟女兒的消息,還拿了你手腕上這鐲子出來,我哪裏會不攻打湘城?這小子之前把我當傻子耍,差點便是害的我連失四城,這筆仇哪裏便是如此容易了結的。”

“況且之後,我到湘城親自去見了你,只見了你的相貌便曉得你必定是我和阿清的女兒。你以為我又是如何輕而易舉地找到你的?還不是易良焱從中勾線。那日帶你來的那中年老頭兒,該是易良焱身邊的親事吧!”

詹葉舟心中有氣,說說話是又快又急,像是扁豆子熟透了,一個個都炸了出來。話語中都帶著三分的火。

不過等他說完了,便是悔的想打自個兒耳光。

他這是置甚的氣呢?他閨女這不是這麽久了都在那易良焱小白臉身邊麽?被懵的傻頭傻腦的,看不出來也是常理,他一個活了多少年的人了,今天竟然還這麽不講道理了。

童新月還是一臉平靜,波光無痕的雙眼望著詹葉舟,望的叫詹葉舟心虛的要命,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大丈夫,竟是心虛的裝腔咳嗽了兩聲,扭過頭去了。

面上的平靜不過是長久來維持的一個表現,在外人面前不露出情緒了,也是變相的保護了。

童新月這個面無表情的神態也只能在詹葉舟面前裝一裝,若是易良焱在,必定會看出童新月此時的震驚情緒。

她的眼底有大波大波的覆雜情緒翻騰。

詹葉舟是個正直的人,雖只見過一面,但童新月便能肯定。

若是他說的都是真的,那易良焱便是真的如他所言如此齷齪不堪?

童新月想了想,將所有的線在腦中理了一理。

她在陽城頭一回和易良焱見面時候,易良焱便奪了她的鐲子,怕是他早就從哪兒得知過詹家這傳家之寶的模樣,見到了她便有了猜想。

再後來,易良焱便是消失了段日子,傑弗裏中學的課都是旁的密斯代的。聯系上詹葉舟的話,那段日子怕是易良焱到了湘城來,還拿鐲子給她這便宜爹瞧過,確認了她童新月的身份。

童新月記得,易良焱有一次回陽城,身上中了一槍,離心臟很近,幸虧槍子兒不深,她和傑弗裏醫生通力合作了才有驚無險地將槍子兒給取了出來。那時候,易良焱醒來之後好似同她說過,若是帶了她去,說不準他便不會受傷了。對對時間,怕是他從自個兒這便宜爹手中逃出來的吧!

只要說上一兩句關於童新月的事兒來,這麽個愛女心切的詹葉舟無論如何都會讓人走。

童新月想,所以這次,他說要舉辦婚禮,也只是因為曉得她成了詹葉舟的女兒後,附帶來的嫁妝是一座城麽?

247:坦誠

有些事情不能深思,一細想,便能找出所有的漏洞。

童新月回想了從前的事情,一些從未註意過的小細節都被放大,找出差錯來。

她記得端午前幾日,是易良焱吩咐了管家康大和兩位親兵陪著她出游的。雖說是出去游玩,但去哪兒做甚都是管家康大說了算。

康大建議了甚,童新月都是清一色的點頭。她對湘城並不了解,沒甚主見,更何況康大又是易良焱的人,她信任易良焱,所以也信任康大。

但是,那座有些年歲的亭子,還有裏面坐著休息的詹葉舟和他的隨從士兵們。

顯然,易良焱早就得知了詹葉舟的蹤跡,並且還讓康大帶著她過來,悄無聲息的,不叫人發現。

童新月越想越心驚,只覺得心涼。

“您之前是不是允諾過易良焱,若是能找到我,便贈他一城。”

童新月將事情都想清楚了,她的理智高於情感,聲音有些清冷地問道詹葉舟。

她記性好,能記得許多無關緊要的細節。

之前,她追著問易良焱為何要到永錦城時候,他說,因為會得到一城,還問她喜歡哪一座城。

詹葉舟有些心驚,他沒想到童新月竟然如此快速地就猜測到了。

點點頭,詹葉舟說道,“現在永錦城小半數都是他的人手。”

他確實同易良焱說過,不過當初也只是想要拿話框他,空手套白狼。哪裏知道那個小混蛋精明的不得了,非得要得了半城才可。

詹葉舟以為易良焱會選四座城裏他詹葉舟把控最弱的,卻是沒想到那小混蛋竟是選了永錦城——他詹葉舟的大本營。

易良焱選了永錦城,明晃晃地安插了半數人馬來,還光明正大地踢走了詹葉舟一半的人。

詹葉舟為了見一見那十七年沒見過一面的閨女,只能咬下牙認了。心裏也不得不感嘆果然讀過書的人不能從軍,個個都是拿著個算盤霹靂吧啦的精打細算,像是血吸蟲似的,一口一口吸幹人血。

永錦城是他詹葉舟的地盤不錯,但若是安插進半數他易良焱的人,一個不留神,永錦城便被他易良焱給反吞了。

剩下的三座城安江城、東陰城、家羅城,受到詹葉舟的管控弱,若是得到永錦城被吞了的消息,三城中蠢蠢欲動的下屬,搞不好便會趁機奪城,他詹葉舟便真的無處可去,任人宰割。

再之後,湘城和永錦城兩座城在手的易良焱,再一一攻下剩下的三座城便是輕而易舉。

他易良焱成為再一位西北王,指日可待。

“那小子便是個心肝黑的,月月你信阿爸,這人不是良人。”

詹葉舟長長嘆息一口氣,他如今也算是活了半輩子的人了,世上之事都能看破了。唯獨一個女兒還放心不下,也是為了這女兒,一再退讓,被易良焱那毛頭小子壓在頭上。

“您先等等,容我想想再告訴您答案。不過現在,我想要見見易良焱,我有話問他。”

童新月心中有一把桿秤,她不會聽信一方之言。

眼見未必為實,一切都需要用腦子過一遍才可,這樣才不會被人當傻子似的耍。

她也不願做那戲本子上的癡男怨女,因著一點小小的誤會便蹉跎了數年的歲月。

感情是兩個人的,有了矛盾也該是兩個人解決。

事情能說開了,那便繼續恩恩愛愛琴瑟和鳴,若是不能,便相忘於江湖,從此兩不相見。

童新月只愛過易良焱一人,愛的坦蕩蕩,容不得一點點的雜質摻和進去。

詹葉舟瞧了童新月這執拗的模樣便曉得了,怕是沒得回轉的餘地,他私心裏可是半點都不想要再讓童新月與易良焱那混蛋小子有半點交集了。

可惜了,解鈴還須系鈴人,若要解開,還得要童新月自個兒弄清楚。

詹葉舟點點頭,抿了口煙嘴,吐出很大的一個煙圈,有些愁緒。再開口時,他對著門外喊道,豪氣沖天:

“郭集,帶著小姐去易良焱那混蛋小子那!”

郭集守在門外,聽到督軍那一嗓子的怒吼,心臟都跳的快些了,大著喉嚨也應聲道:“是!”

童新月開了門,跟著郭集走。

郭集的態度更加謙卑溫馴了,童新月現在總算曉得為何在火車站的時候郭集對她的態度這麽恭敬,估摸著是早就得了消息了吧。

永錦城的這座督軍府,詹葉舟顯然是花費了心思。童新月來到易良焱這兒的時候,房屋內的裝飾風格都變了,雖還是洋人的風格,不過好似是換了個國家的風格。

湘城的督軍到永錦城的督軍府來做客,不管是表面上還是形式上,都該是要宴請一番的。可易良焱現在在的地方只是一處院子,督軍府的一處不怎麽起眼的院子。

跟隨著易良焱來的親兵以繆廣平為首,都坐在一邊。

“督軍夫人。”

繆廣平先是見到郭集,臉上神情還有些臭,待看到郭集身後跟著的童新月時候,才狗尾巴搖晃起來,喚了聲“督軍夫人”。

童新月乍聽繆廣平這一聲還覺得有些不真實,楞了一息才緩緩展開笑顏。語氣輕緩地說道:

“我和你們督軍有事兒要談,你們和郭集出去一下好麽?”

繆廣平一楞,視線轉到易良焱處。望到易良焱幾乎微不可見的點頭後,才哈哈地笑著應了童新月的話,帶著他一幫子的兄弟跟著郭集出去了。

人都出去了,屋子裏一下子便靜的要命。

童新月挑了個位子,坐在易良焱的對面,望了過去。

他還是一副從容淡然的模樣,透著點讀書人的矜持勁兒,若是能穿上長袍,鼻梁上再架一副石頭眼鏡,手上捧著一卷書,那便是童新月過去最歡喜的模樣。

童新月微微笑,她啊,過去時候好似還真是愛慘了他那副道貌岸然的模樣。

“退之,詹葉舟告訴我說,我是他的女兒。

不過他對你的看法不大好,但是我也不知道如何反駁。

你,曾經那些瞞過我的,能不能都告訴我?”

她叫他退之,稱呼了易良焱的字。像是朋友,站在對等的位子上。

所以,童新月希望,也祈求著易良焱,和她說坦誠吧。

248:天下大勢

童新月的嘴角保持著一個弧度的笑容,望著對面的人。

這個屋子其實很大了,圓餐桌上都是放滿了各色的菜肴,詹葉舟雖然小心眼地沒宴請易良焱,卻也沒虧待他們,該送的吃的一點也沒落。很是豐盛,比起宴會,只是詹葉舟沒到場罷了。

“阿月想要我說甚?想要知道甚?”

易良焱是叫國語的,口才了得。曾經和一位經典大師辯論,楞是把人老人家辯的啞口無言,一根指頭指著易良焱,半句話說不出來就暈了。

童新月曉得,若是易良焱不想說,她今天就算是時間都耗在這兒了,也得不到答案。

就像是現在,他只要反問一句,把話頭推到童新月這兒,實際上便有些反客為主的意思在了。分明是童新月過來質問他的。

“我是詹葉舟的女兒,這事情你什麽時候曉得的?曉得了之後又是因著甚原因,遲遲不告訴我,一直到現在,也沒有說。”

若說要問,童新月想要問的又豈是一點?她想要質問易良焱的東西太多,最後開口問的,也只是一件。

“只是有個猜測而已,知道幾率很大,不過沒有確認過的事情,我從來不說。若是空歡喜一場,阿月你也難過,不是麽?”

易良焱的聲音清淺,尾聲帶著點倦意。他站了起來,繞過中間的桌子,走近童新月,伸手便將人給抱了起來。他看著有些偏於瘦弱,書生模樣,力氣卻是不小。

易良焱將童新月給抱到沙發上,有些粗魯,亟不可待地便咬上童新月的唇。

齒舌交纏,分不清彼此。童新月只能順從著他,漸漸亂了呼吸。

“阿月,我的阿月。你只要曉得,我對你的心意是真的便好了。”

纏綿悱惻的一個吻結束,童新月的呼吸未定,易良焱在她的耳邊似是宣誓似是傾訴地說道,仿佛要將這話牢牢地印刻在童新月的腦海中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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