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之人，學生們不應該都朝她學習才是麽？”

睜著眼睛說瞎話，易良焱的巧舌如簧，童新月又一次見識到了。

她毫不懷疑，如果自己是說“會”的話，將蘇立安補充的內容給說出來後，易良焱這廝必定會不要臉地表揚道：

孺子可教也。

童新月閉眼不擡頭，有易良焱這般護著就繼續睡好了。

她有大腿抱，為何不抱？

蘇立安身體有些僵硬，好一會兒的功夫他才坐下來。不過就算是坐下來了，也很是神情恍惚，那樣子可不像是個上課認真聽講的好孩子。

聶海軒有些同情好友蘇立安，易先生的這般說辭實在是……不講道理。

偏偏又是他那般的高山流水的人物說出來的，就是光看著他那臉都覺得能叫人信服。

聶海軒在心中默默為從小玩到大的好友鞠一把同情淚。

童新雅臉色黑的叫人害怕，就算是下了課了她也是沈著臉不說話。

到底是為何？易先生會如此照顧童新月那丫頭？

“新月同學？”

聶海軒鼓起勇氣，站在童新月的課桌旁，緊張到都不敢去看童新月的眼睛。

他想了又想，像童新月這般美好的女孩子一定會有許多人喜歡。

他要先下手為強！

“嗯？”

國語課下了，童新月也睡的差不多了，不過眼睛看起來還是有些迷迷糊糊的，沒醒。

“就是，就是我想要邀請你這個禮拜天的時候到我家來好麽？我的數學不大好，能不能請你替我補習？”

聶海軒紅著臉，越發的不敢去看童新月了。

方才新月童新月的那一聲“嗯”，真的是……好好聽哇！

軟軟的，糯糯的，帶著小奶音……

聶海軒覺得，童新月真是無可挑剔的，就連聲音都是那麽酥軟。

而被聶海軒放在心尖上的人兒，童新月此刻雖是微微張開了眼，但仍舊是處於神游狀態。

她細細在腦子裏將一些事情又多過濾了一遍。

一會兒的功夫後，童新月頭也不擡一個，托著下巴就回道：“不行。”

135：有錢人家

志堅會那邊已經有段日子沒去了，不曉得古一博的情況如何了；郁佩珍的病需要她來治，得抓緊再敲多點竹杠；姨太太曼清剛剛管理了整個童家，好多事情仍舊需要她來提點；還有童德秋要和郁家算賬的事兒……

這一樁樁的事情真是麻煩死了。

童新月才沒工夫去給人補習數學，她又不是教書老師。

“為什麽？是已經有約了麽？”

聶海軒早就提前預定好了禮拜天的一切活動，萬事俱備，只欠童新月這個人了。

猛然聽見童新月的拒接，覺得整顆心都要坍塌了。

“我的補習費用可是很高的，沒有一根小黃魚別想要打發我。”

聶海軒總是時不時地過來纏著自個兒，童新月不是沒有察覺，只不過她覺得這可能是一種崇拜之情。

男孩子都喜歡比自己強的人，武力決定一切。

而她童新月，那可是能可是一個能擋三，來一雙揍一對的。

邵家的少爺邵子耀在童新月來了的第三日，中午時候被不知名學生打的躺在地上起不來，要靠好幾個哥們一起擡，才將人給擡到教室裏去，偏偏這人哪都打了，就是不打臉。

邵子耀一開始沒將人說出來，畢竟被人吊打這事兒不是個光榮事兒。

但是據聶海軒觀察， 當天邵子耀一直盯著新月同學，眼神兇狠，卻又充滿著膽怯。

由此聶海軒就有了個大膽的猜測，將邵子耀揍的不敢喊爹不敢喊娘的人便是新月同學了。

事實證明，確實是童新月。

只不過邵子耀後來經不過人纏，在班上說了後，沒人信他。

“一根小黃魚就可以了麽？”

聶海軒長嘆一口氣，這整顆心是緩下來了。

童新月不明所以，只是潛意識覺得情況貌似有些不大對。

然後她便看到聶海軒回了自己的座位，從包裏掏出一根小黃魚出來，“啪”的一下放在童新月的課桌上。

“這是補習的費用。”

聶海軒的眼睛亮亮的，他別的不多，錢是很多的。包裏的小黃魚是他的祖母給的零花錢。

在這個班上，或許他聶家的勢力不是最大，比不上督軍府的易雨夢，但是在錢這方面，他聶家必定是可以排在前面的。

聶海軒的父親聶良辰可是一手建立了陽城通商銀行，是總商會會長，實業家的典範。

整個陽城裏能找出比他聶家更有錢的怕是極難。

童新月不是個見錢眼開的人，但也不是一個有錢不拿的傻帽。

默默的吞了下口水。

童新月覺得自己可能誤打誤撞地找到了個人傻錢多的同學。

哎呦餵，要是能收為小弟多好啊！

童新月在心裏捶胸頓足。

“這怎麽行？這一根小黃魚可是很大的一筆錢了，更何況我就算抽時間給你補習了，也不可能要拿你的錢啊！”

童新月義正言辭的拒絕了，將小黃魚重新放回到聶海軒的手中。

“可是新月同學這麽厲害，就連密斯特張也說了，你的算數很優秀。你若是能幫我把成績提高上去，我阿爸和阿媽也肯定很是樂意的。”

聶海軒急了，他想要禮拜天能有童新月一起，但是現下他除了拿小黃魚作為酬金外，竟然沒有別的辦法。

況且新月同學可是童家的小姐，區區小黃魚她肯定看不上眼。

更何況，拿一條小黃魚叫人家去幫自己補習，怎麽看都是輕視了的意思。

他應該籌劃的更仔細一點，或許買一條鉆石項鏈作為酬金更好一些，也更加體面。

哪裏像是小黃魚，太粗俗了！

“新月同學，是我考慮不周，我不該用錢來衡量你，對不起。”

聶海軒想了又想，很是著急的給童新月賠禮道歉，並且真的將那小黃魚……拿走了。

童新月望著聶海軒手中金燦燦的小黃魚……

我就是推脫一下，客氣一番而已，你真的要這麽認真的拿回去麽？

你信不信你再說一遍我就答應了啊？！

“不是你的錯，我禮拜天應該也沒有甚重要的事情，到時候我去給你補習就是了。”

沒有小黃魚，童新月還是同意了去給聶海軒補習。

聶家，這是陽城最有錢的人家，商家之首。

如此粗壯的大腿，她童新月就算是抱不上，也不能作對。人家聶家的少爺叫你去幫忙補習算數，這可不是三生有幸麽？

還要錢幹啥？！我們要的可是人脈啊！

聶海軒的心一瞬間就破冰了，彌漫著春日的花香，他重重的點頭，“真是太好了！”

童新雅一直註視著這邊的情況，見此並沒有多言。

她現在還需要借著童新月的力去將七醫生請來，不能和她作對。更何況聶家也是個大家，能和聶家交好，日後對她和童家也是有莫大的好處。

下午的課程是手工課，童新月毛手毛腳的，半天功夫做不出一個東西，回頭一瞧，邵子耀這不沾陽春水的少爺做出來的東西竟然精致又好看。

這個小小紙質白兔如栩如生，活靈活現的。

“看在維歡的面子上，你再做一個，這個就給我充當作業吧！”

童新月趁火打劫的本事是越發的熟練了。

“不行！”

邵子耀惡狠狠的瞪著童新月，小心翼翼的護著那只做好的白兔子，跟個母雞護崽子似的。

“你想要再被揍一頓？”

童新月威脅一笑，甜甜的。兩只手來回活動，骨頭的咯吱聲清脆。

“給維歡的你也要搶啊！”

邵子耀委屈，氣呼呼地又瞪了童新月，手裏護著的白兔子卻半點不松。

是給維歡的？

童新月聽到這裏，倒還真是驚奇了。眼睛笑的彎彎，如星河般璀璨閃耀。

“我不搶了，自己做。”

最後，童新月的手工課作業做了一頭豬，卻被密斯誤以為是只老鼠。

沒有任何意外，童新月的這堂手工課作業——不及格。

“新雅妹妹，你記得把預付的診金給我，我好早一點交給易先生，如此這般七醫生也能得到信快些來了。”

下了學後，童新月第一件事情不是旁的，就是和童新雅要錢。

要的是如此的光明正大，還理直氣壯。

“我記得呢！倒是大姐姐你啊！可一定要努力在信中說清楚，務必要叫七醫生親自前來才行。”

童新雅才坐上汽車裏，屁股還沒坐熱呢，就被童新月盯著要錢了，臉色是十分的不好看了。

“大姐姐你可千萬不要不好意思，這寫信是個大學問，言辭懇切了才能讓人動容，我曉得大姐姐這方面怕是有些孱弱，不如我給你瞧瞧如何？也好修改修改。”

“不必的，七醫生說過的，日後若是我們這些曾經有過緣分的人求醫，只需要報上名匯來就可，她會視情況而來，不必浪費口舌。”

童新月三言兩語又將童新雅的話給堵住了。

“這樣啊，倒是我多擔心了。”

童新雅笑的很是勉強。

到了童家之後，童新雅叫了小雨來，從郁佩珍的體己裏抽出五根小黃魚來交給童新月。

童新雅也是精明，什麽時候給不好，偏偏要在童德秋的面前給，好似就怕童新月拿了小黃魚不幹事兒，還私吞了錢似的。

將小黃魚給了童新月之後，童新雅也是沒其他話和童新月說了，她還要準備三個星期後少帥易容琨生日宴的禮服首飾，那是個重要的場合。

說不定被督軍夫人看上了眼，她便能成為易先生的妻呢？

完全不知道童新雅的心思，童新月拿了五根小黃魚後美滋滋的，屁顛屁顛地就到了春川閣，將郁佩珍這事兒給易良焱說了。

沒旁的意思，童新月就是想要易良焱給她打個掩護，萬一童新雅問起來的時候，易良焱不至於漏了餡。

但童新月哪裏知道，易良焱可從不做虧本的生意，他伸出兩根指節分明的手指來，說道：

“五根裏面我要抽掉兩根。”

136：當家人

又過了兩三日的時間，一個星期的課結束了，禮拜六上午的課一結束，下午就放了假。

童新月抽了個空去志堅會，上一次去春川閣，被易良焱平白抽掉兩根小黃魚的事兒叫她心中十分的不爽利。

易良焱那樣的人怎麽可能缺錢？

童新月可是記得之前他可是連大黃魚都不當一回事兒，說扔就扔，還不準拒絕。

誰曾想到，現在竟然來搶小黃魚了？！

真是稀奇！

難不成是易良焱最近要買軍火了，缺錢的厲害？

童新月思緒一下子就散開了，她清楚的曉得易良焱不是個普通的教書先生。

那個人是個軍閥，並且還是個膽大包天的軍閥。

湘城的督軍賀逸希也是個人物，殺人如麻也不過如此。他一個陽城前督軍的兒子竟然還敢在別人的地盤溜達，還放火燒了莊子，可不是膽子大的很麽？

搞不好易良焱最近又要偷偷摸摸的籌備什麽了不得的事兒了，她一個小醫生，還是不要在意的好。

一路走到志堅會，童新月心中的氣還是沒消。

想起易良焱這老王八蛋竟然抽了她兩根小黃魚，那可是她好不容易才敲到的竹杠啊！

童新月心中有氣，缺錢，覺得可以在古一博身上再刮些油水下來。

“古老爺子呢？”

童新月進了志堅會後就是一副大搖大擺的會長架子，人模狗樣的。

“還在跑著步，古老爺子前天還吵著說要見會長您呢！”

曹士傑見著童新月來了，樂呵樂呵的就放下手中正在算著的賬，跟在童新月的身邊。

會長大人可是神醫，能趁機多問幾個問題就是賺了！

“怎麽就要見我了？又發脾氣了？”

童新月猶記得之前古一博見到她時罵的那叫一個爽快利落，都不帶重覆的。

“對了，上次他罵人的錢可收了？你們會長可不是普通人，不能隨隨便便就被人罵的，那是汙蔑。”

一句臟話兩百塊大洋，童新月想起上一次打劫古一博的事兒了。

“給了，而且還多給了，說是等您來的時候，要提前把診金給交了，據說還要多給您兩根大黃魚，湊整成十根大黃魚。”

曹士傑談到這時也是一臉的難以置信，之前見著那古老爺子還以為是個難纏的主兒呢，沒想到不過大半個月過去，這人就跟變了似的。

“帶我去看看。”

童新月微微挑眉，這情況倒是比她預料的要好很多，看來是見到成效了。

古一博繞著志堅會的屋子來回跑，身上穿的不過就是布長袍，卻被身上的汗浸透了。

原本胖的跟個球似的，一踢就能滾的身體縮水許多，就像是個皮球被紮了針，緩緩的洩氣一般。

童新月粗粗看了一眼，古一博原本至少四百斤的體重現在應該至少縮水了五六十斤，只不過基數太大，古一博的身材看起來還是很圓潤，但比起之前的虛胖來說，現在他的身體結實了不少。

“感覺如何？”

童新月站在一邊，含笑問道。

今天她過來並沒有帶著鬥笠和面紗，反正過不了多長時間，整個陽城的人也都曉得自己的身份了。

“您是……七醫生？”

古一博聽到熟悉的聲音後又跑了過來，站在童新月身前仔仔細細的查看，而後睜著他那綠豆般的小眼睛，試探地問。

“正是在下。”

童新月點點頭，雖說穿的是女人的衣服，可這言行間都是大家風範。只不過她小小的退後了一步——古一博身上的汗臭味委實太大了點。

“古一博見過恩人！您果真是醫術高明，之前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還望七醫生能見諒。”

龐大的身軀彎曲下去，雖不是筆直，但對古一博這個年紀的人來說，彎成這樣已經是最大的極限了。

“哪裏的事，古老爺請起。”

童新月話雖是這麽說的，但卻是結結實實的受了這個禮，這禮她擔的起。

“最近身子可還舒坦？”

“托您的福，已經好了許多，我這才曉得，原是這糖的錯！”

古一博說起自個兒的身子神情就更加的飛揚了，他都已經好多年沒這麽舒坦過了。

就算是日日在志堅會裏幫忙做事兒，還只能吃些淡水燒青菜，每日還得跑上個十幾圈，但他的身體卻越發的大好了。

他曉得不僅僅是七醫生開的藥好，更重要的是那些強迫他做的事情起了作用。

少吃糖多運動，照著七醫生的醫囑吃藥，這身子才能強健。

“您能夠這般想就很好了，我之前也是不得已，才將你強迫圈禁在志堅會內，想來這麽多天了，古老爺子怕是還未同家人聯系吧？”

古一博的態度變好了，也認可了自己的醫術以及方案，那童新月覺得就沒有必要繼續圈著人了。

“從今日起，古老爺子您就可以出去了，發個電報給家人報個平安吧！”

“不用不用！不用報平安！”

古一博一聽童新月這話反而有些驚慌失措，著著急急的。

“我家裏人在京都過的都很好，他們也曉得我必定在外不會受苦，您還是讓我留在這裏吧！”

童新月聽古一博這話反而有些驚訝，隨即一想就明白了。

古一博這是看到了在志堅會裏生活的成效了，他的身子他自己清楚，只要堅持下去必定能有所改變，到時候恢覆到正常人的體重也是有可能的，更何況在這邊還有她七醫生隔段時間就來覆診一遍。

童新月理解古一博的心理，隨即展顏笑著又安慰道：

“古老爺不用擔憂，若是您覺得我們志堅會這小地方還能入眼，您和家人報了平安後，隨便您住多久，等不想要住的時候把診金和曹管事結清一下便可。”

“如此甚好！多謝七醫生了！”

古一博聽了這話後長呼一口氣，他還擔心就此要離開了，幸好，幸好。

將人安頓好後，童新月便先一步離開，而古一博又開始了新一輪的跑步鍛煉，志堅會裏人人各司其職。

“刑晟呢？人不在麽？”

童新月奇怪，平日裏她到志堅會來，刑晟得了消息必定會趕來，今日怎地沒影子了。

“啊，這個啊……”

曹士傑聽到自家會長問起這個問題，面上有些發紅，頗有些尷尬的味道。

“刑晟臨時有事外出了。”

“別忽悠我了， 你們一個兩個的都不是撒謊的料，我一看就曉得是忽悠我的由頭了。”

曹士傑這說謊時候頭都不敢擡一下，話也不利索自然了。童新月又不是個傻子，自然曉得不對勁兒。

童新月有的是耐心，更何況又是事關刑晟的事兒，幾番問話下來曹士傑終於是招了。

不是旁的甚要緊的事兒，就是志堅會的財務出了點問題。

今年開春時候窮苦百姓來的比去年和前年都要多，粥棚搭了許多，但還是不夠，刑晟就做主將志堅會的一部分錢挪用了，而現在這錢財有些周轉不靈。

畢竟春日時候也是收買藥材的時機，采藥人的錢不可能拖欠，志堅會的老老小小還要吃飯，所以這賬就越來越平不了了。

“這事兒怎滴就不和我說？如今我在陽城，又不是還在外頭。”

童新月知道能進志堅會的人都不是甘於平庸之人，他們大多數都想要施展自己的力量，就算是殘廢了也是恪盡職守，不叫人輕視了志堅會。

曹士傑沒說話，只是低頭沈默著。

“唉，你們啊——”

童新月長嘆息一口氣，這事兒在她看來不過就是件小事兒，她只要去大富大貴的人家出診一次，這事兒也就解決了，哪裏需要刑晟專門出去跑腿，到以往給志堅會捐過財物的人家“賒賬”？

“真是叫人不省心，我把你們當家人，可不是員工。有事兒了找我，可明白？”

137：論醫

童新月曉得志堅會裏的人都不大想要麻煩自己，就算是今日自己苦口婆心的說了一通，也不會有多大的改變。

“古老爺子那頭你上點心，已經過了大半個月了，讓他每日可以吃飯了，不必三天才一小碗飯，日日青菜是人都會厭惡，改善改善夥食吧！不過該有的鍛煉還是要有，湯藥也不能斷。”

曹士傑算是半個童新月的徒弟，對“醫”也還算是通透，不過不很是靈活，很多地方需要童新月的點撥。

“我曉得的，日日都有問古老爺子的情況。”曹士傑低頭回道。

每日古一博跑完一圈時候，曹士傑都會問他近來是否感覺還是口渴的厲害，夜間是否依舊尿頻尿數等等。

“行吧！等我抽空了再來。”

童新月瞧著曹士傑一板一眼的回答，想起他跟著自己也有五年的時候了，經書雖讀的滾瓜爛熟，可這醫術還是不咋地，簡直是愁死個人。

“曹管事啊，經書讀的再多，不會變通，便沒有更高的成就。”

她童新月怎麽也是被稱之為天賦異稟的神醫，怎麽教出來的學生就這麽的不開竅勒？！

“我每日都有給會裏的人把脈開藥。”

曹士傑以為童新月所以為的變通便是勤奮，以為只要他每日接觸“醫”，將來就會和童新月有一般的成就。

“曹管事，望聞問切你是了然於心了，那我便問你，診斷出一個病，比方說是外感風寒表實證，你腦子裏面頭一個想到的是何？”

咳嗽兩聲清清嗓子，童新月要開始敲打敲打曹士傑這榆木腦袋了，幸好今日的時間多，能多嘮叨兩句。

“麻黃湯。”

曹士傑下意識的說道。

童新月輕輕搖搖頭，她便是知道曹士傑果然還是沒開竅。

“醫者分四等，最下等的醫，辨病而知方劑，如你，病一出而想方。”

“三等之醫辨病而能想到組合之藥，如這外感風寒表實證，腦子裏首個冒出的便是麻黃加桂枝。”

“二等之醫辨病而能知藥，辨證論治之後，則一味一味的藥物便能出來，毋需想方。”

“而最最上等之醫，則掌握了‘法’，辯證而知法，像這病，曉得用發汗法便可，汗蒸發汗、勞作發汗、吃藥發汗都可。”

曹士傑呆了，雙目怔怔地瞧著童新月，好半晌沒開口。童新月也不急，這個得他自個兒想清楚了。

“會長，那又如何掌握這法？”

曹士傑開口問了，聲音有些澀。

“曹管事，我看你平日裏為人處世可是圓滑的很，怎地到這上面就不通了勒？這‘醫’一道，不過也是如此罷了。”

童新月伸手搶來曹士傑手中的賬本，卷起來，蹦跶一跳，“啪嗒”就是一下，給曹士傑腦袋上結結實實來了這麽一下。

曹士傑是個刻苦之人，他和刑晟都算是師從童新月，不過他是個中年人，學的自然沒有刑晟快，故而勤奮異常。可此時被童新月這麽一說，眼中的星光都不見了。

童新月無奈又是氣，只得“大不敬”的敲了曹士傑的腦袋瓜，而後氣呼呼地頗有些恨鐵不成鋼的意味說道：

“你就把人一身之氣看做是個小莊子，而致使患病的‘邪氣’則是個小偷，天天進莊子偷東西，偷的多了人就患病了。

那莊子的人若是個強悍的，就自行趕跑小偷，那人就沒幾天自行恢覆生機；

若是那莊子的人都是弱雞，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那就要喊官府的人來幫忙，也就是要求醫問診吃藥，這藥一下去，就是官府抓賊，一抓一個準。而這官府如何趕走邪氣，便是‘法’字。

汗下吐三法就是從窗子、後門、大門趕走了小賊；溫清二法則是針對小偷的特性，若是個怕熱的，就用溫法，反之則是清法；而消法你可理解為‘愚公移山’，小毛賊占山為王太久了，一下子根除不了，得徐徐圖之，比之汗下吐法更為柔和。其他之法亦然，你自己悟去。”

一口氣不帶喘的說完一大串，童新月喝了一大口茶，而後頗有些惡狠狠地瞪了眼曹士傑。

真是的，遇到些小挫折就失了本心，到底知不知道自個兒的師傅可是個“神醫”，神醫啊！

如此容易挫敗，很丟本神醫的臉好麽？！

童新月絲毫不覺得臉紅心跳，當初這神醫之名來的可是有些虛的。

若不是沈恩晴在京都到處宣揚，借著沈家的勢，這“神醫”如何輪得到她來坐？

“我曉得了。”

曹士傑被童新月這麽一通又是訓又是點撥的話一說，整個人的精神都好了不少，至少沒了頹廢的氣息。

“不過會長，我有一問。為何這些邪氣會是趕走，而非殺光殆盡？”

童新月聞言眼中一亮，果然罵了一通就是有好處。這一問倒是牽扯到中西醫的分歧之處了。

“一幫子小偷，你說是殺了容易還是趕跑容易？”

“自然是趕跑。”曹士傑回答。

“殺光邪氣小偷，看似斬草除根，卻很容易傷及正氣，病雖去了，卻又留下老多的其他毛病。而趕走疾病邪氣，耗力小且容易，若邪氣小賊之數為十，則十之去六亦然，十之去九亦然。過半數而留一。”

“殺”與“趕”中的道理，也是童新月更加偏愛用中醫的緣由。

“可是為何要留下一二邪氣？”

曹士傑的腦子還未完全變通，乍聽童新月所言有些懵。

“莊子中的小頭去除過半，那憑借一莊子的人餘下的幾個小偷自然能控制得住，將其捆綁住，若是再有小偷來犯，有這留下的小偷再此，防範也更加容易。”

日日在傑弗裏中學當易良焱的學生，童新月很是憋屈。今日在曹士傑面前過足了一把“師傅”癮，童新月得到了極大的滿足，連站起來的時候，腰板子都比平常挺直了不少。

“受教了。”

曹士傑略微彎腰，嘴角微抿起，臉上的神情有些嚴肅。

今日童新月所言對他的沖擊實在是太大了，本以為只要背熟了醫書經典，遲早也能成為濟世神醫，卻沒想到要努力的尚有許多。

“曹叔我今日所言你不必太放在心上，還是先將方劑弄熟最好，方法方法，先有方後有法，不必急於求成。”

平日裏童新月稱呼曹士傑都是“曹叔”，方才因著要用一副前輩的姿態說話，就很是僵硬的稱呼了“曹管事”，很是會長姿態。

曹士傑點點頭，眼中終於是露出些笑意了。

童新月長呼一口氣，她心底裏還是有些害怕的，生怕剛才架子太大，生了隔閡。

還好，什麽都沒有。

自從十五根大黃魚被劉麻子搶走後，童德秋便不怎地上心童新月的事兒了，之前上心也不過是借著那十五根大黃魚的光。

他吃了個如此大的憋屈，平白沒了十五根大黃魚，除了將氣撒到郁佩珍身上，更多的還是埋怨了二女兒童新詩。

已經好幾頓飯童新詩沒上桌子了，今個兒晚上，童新詩還是沒上桌子吃飯。

童新月才不管這破事兒，不來正好免得她看著心煩。

明日是禮拜天，童新月和聶海軒約好了一大早就要去給他補習數學，故而童新月難得的天一黑就爬床睡覺了，生怕明早上起的遲，到聶家的時候快中午。

不過，這擔憂，委實有些多餘。

一大早的功夫，童家公館門口就停了一輛凱迪拉克，簡直招搖過市。

“童老爺。”

聶海軒一襲洋裝，頭上打了油，很是服帖，手上還捧著一束鮮花，精神洋溢地給有些楞神的童德秋打招呼。

他就知道，今天這麽精心打扮是對的。

新月同學的父親都驚了，那新月同學必定更是滿意####害怕有讀者以為這章太水，暗搓搓地來否定。第一，這章節裏面的醫學觀點都是作者君腹中墨水，都是幹貨，網上絕對搜不到，不是覆制粘貼啥的；第二，童新月點撥曹士傑，算是個伏筆，曹管事將來會成為童新月的第一助手，但一個中年人半途學醫若一點挫折沒有，一下子就成名醫不大現實，所以就有了這個伏筆章節。童新月雖然年紀小，但從來不是憑年齡斷定醫術高低的，做老師綽綽有餘。關於有讀者說感情線太慢的事兒，別急，下章就有進展~

138：聶家

“我今日是來接新月同學到我聶家的，她答應今日幫我補習算數的。”

聶海軒恭敬有禮的說了自己來的目的，也不露聲色的表明了身份。

聶家比之童家，那可是更清貴的人家。

童德秋當即曉得了情況，他客氣的和聶海軒說了兩句，話中還恭維了聶海軒的父親聶良辰，而後叫了下人吩咐道：

“快點去叫大小姐過來，這孩子，都這般大了還貪睡。”

語氣裏有著嚴父的慈愛，可細看他那雙眼，卻滿是算計。

真好啊！大女兒竟然還能和聶家的少爺處的好，或許他該重新估量估量她的價值了。

比之費盡千辛萬苦送到沒甚權利的易先生床上做姨太太，不如送到聶家去做少奶奶。

童德秋看人的眼光很毒，他曉得聶海軒是對他的大女兒有情意的，要不然如何一大早就來等，還捧著這麽大的一束鮮花？

都曾年少過，聶海軒眼中的光彩太耀眼了，童德秋一看便知。

童新月其實並沒有貪睡，她早就起來了，甚至動作還要比童德秋快上一些。

只不過童新月想要在童德秋吃完了早飯再出門，不然就免不了一頓盤查。

到底人算不如天算，童新月怎麽也沒想得到聶海軒這傻帽小子竟然弄了輛凱迪拉克就過來了！

這般情景，今日又是禮拜天，童德秋如何不細細盤查？

“阿爸，我今日約好了要幫聶海軒補習的，昨日忘了告訴您了。”

童新月一來就擺了乖巧的認錯姿態，這麽多人面前童德秋也沒法訓斥她。

“你這孩子就不能上點心？這般下去學業也難有成就。”

童德秋口氣嚴厲的說了童新月兩句，而後又變化了語氣，很是柔和的囑咐道：

“到了聶家去可要守規矩，別像是在家中一般沒規沒矩的，只叫人說沒教養。”

“童老爺放心，我家中沒甚規矩，而且家母頗為喜愛女孩，新月同學性子好，必定會很得家母喜愛的。”

不等童新月說話，聶海軒就先搶在前面回了。這話裏話外都是對童新月的維護，叫童德秋眼中的笑意更加明顯了。

不過童新月性子好一說，還是有待商榷。

“時候不早了，你不是說要補習的麽？那就趕快走吧！”

童德秋那一副就差要拿個算盤撥算的模樣叫童新月根本沒臉看，渾身泛著惡心的銅臭味。

“阿爸，我中午就不回來了。”

童德秋巴不得童新月能在聶家待的時間久一點，忙不疊的就點頭答應，假模假樣的關懷了兩句就目送童新月上了那輛凱迪拉克。

關了車門，聶海軒吩咐了司機一聲，童家公館就在童新月的視線中逐漸遠去。

“新月同學，昨個兒上映了個新電影，現在時間還早，我們去看看如何？”

聶海軒很緊張，緊張到額頭都出汗了，明明四五月份的天，溫度還不是那般高。

“你不是要補習算數的麽？難不成看個電影你就能頓悟了，算數通竅了？”

童新月打量了一眼聶海軒，皺著眉頭說道。

她是真的不大明白如今的風潮了，難不成學個大人的樣子，將西服一穿，頭一抹油，就是帥氣？

還不倫不類的捧著一束鮮花，在童家公館門口就捧著了，現在都到了車上了還捧著，甚破花這般值錢，需要手捧著愛護？

“不，不是的。”

被童新月一個不那麽友好的眼神掃過，聶海軒更加緊張了，說話都有點結巴了。

他手裏還捧著束鮮花，這是他特地起了個大早，天還沒亮就到花店裏挑選的最新鮮艷麗的花朵。

他哥哥說，女孩子都喜歡花，他每次送給那些女伴玫瑰，她們都很愉快。

聶海軒想要童新月愉快，更下意識以為童新月一定也喜歡鮮花。

可是到現在，他還沒將找到時機將花送出去。

聶海軒不由哭喪個臉，都怪童老爺，一大早的不在床上好好躺著，起大早幹甚？

他在長輩面前，根本不好將花送出去了。

“不看電影的話，要不然我們去跳舞吧！最近……”

“聶海軒，你玩心就這麽重？”

童新月打斷了聶海軒的話，語氣帶了點嚴肅。

她既然答應了聶海軒替他補習算數，那不管聶海軒樂不樂意，這個禮拜日，他除了算術題，別的什麽電影、跳舞想都別想。

她又不是交際花，專門陪著有錢少爺玩樂。

她現在是教書先生，是密斯特童，是來監督和輔導聶海軒學習算數的。

一心想要和童新月度過一個美好的禮拜天，甚至連一天的行程都提前定好了的聶海軒，想哭哭不出來，想笑笑不出來。

在前面將車開的穩穩的沒有一點顛簸的聶家司機，在心中默默給自家小少爺嘆了口氣。

明明是輛好車，卻偏偏被開的跟個烏龜似的，平白浪費了凱迪拉克之名。

聶海軒躊躇著躊躇著，這車就停到了自家門口，這花也始終沒送出手。

聶府，偌大的燙金字刻在雪白的漢白玉上。

聶家的住宅是典型的米國建築，不同於督軍府的中西方融合，聶家是典型的西式風格，就連裏面的綠植也是被修整的一板一眼。

聶家的一家之主聶良辰一手建立了陽城通商銀行不說，還是總商會的會長。

聶良辰年輕時候是公費留洋，回國後和陽城的蘇家小姐蘇素薇結了婚，婚禮也是西式的。蘇小姐也是爭氣，婚後一口氣就給聶良辰生了兩個兒子。

大兒子聶尉源，現在跟著父親聶良辰，在自家銀行裏工作；小兒子便是聶海軒了，還在傑弗裏中學上著學，就等畢業了也送到國外留洋去。

聶太太早就聽小兒子說了，今日要邀女同學去看電影吃西餐不回來了。大兒子又一天到晚的忙著事業，本以為今日又要清清冷冷的吃飯了，倒是千萬個未曾料到，小兒子竟然才出去沒多久，就回來了。

“太太，小少爺好似是將人家小姐給請進來了。”

蘇素薇倚在沙發上擼著貓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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