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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是過意不去，上學的費用也不低呢。就算是以前的主家七醫生和易先生有些交情，也用盡了。”
“你個女兒家懂甚！”
童德秋本以為這事兒極為容易，他以為他一說這大女兒便該是懂他的意思，故而才選在了早上時間緊張的時候說，以為不過便是兩句話的事情，誰曾想這逆女竟然如此愚鈍！
“易先生那可是陽城裏有名的大好人！更何況以先前種種，他和那七醫生的關系怕是極為密切！你一個貴家小姐給那走江湖的醫者做了三年的下人，易先生如何關照都不為過！”
親眼看到易良焱殺人放火還不止一次的童新月，覺得易良焱那廝與“好人”二字委實沾不上邊。
“可是父親我之前從未上過學，若是……”
“哪裏來的這般話！新月你是大姑娘了，家中擔子你也該分擔了，更何況易先生手裏可還有你寄存在他那處的十五條大黃魚。今日我回來便要聽到你的消息，記住了？”
童德秋不耐煩地打斷童新月的話，時候不早了，他該去鹽務局了。
若不是武軍濤處一點轉機也沒有，他也根本不想要將一份賭註壓在易良焱上。
不過便是有些威望的教書先生，哪裏比得過有真槍實彈的軍人？
更何況他可沒忘記婚禮上是他最後一言將童家判上死刑，將新詩丫頭生生弄得非武軍濤無人能娶了。
老式奧斯丁汽車的聲音漸漸遠去，童新月在大廳的紅木椅子上坐了會兒，她倒是將那十五條大黃魚的事情給忘了，不過進了她童新月口袋的錢哪裏會有吐出來的理兒？
“太太，我去書局找找先生，問問這事兒可還成不成。”
童新月思索了會兒便想通了，這學還是要上的，這是一個很好的保身手段。
郁佩珍白日裏頭也不會有機會找她的苦頭吃，更何況這傑弗裏中學的校長是傑弗裏．道森開設的，是她的老朋友。易良焱又是裏面的教書先生，也勉強算是個依仗。
進這中學，她不虧。
郁佩珍早就看著童新月不順眼了，偏又這小蹄子今日用完了早膳不似往常一般早早地回屋，坐在大廳裏，膈應的她難受！
“嗯，早些回來。”郁佩珍淡淡說道，臉上是淡淡的厭惡和顯而易見的煩躁。
童新月根本不在乎郁佩珍的神色，她越惡心自己，童新月就越要惡心到她。
回屋子拿了些錢放在身上才出門。童德秋今日被她氣狠了，要不然按照以往時候總歸還是要面子上給她這個大女兒一些錢出門的，而郁佩珍童新月是不指望她能給錢的。
不管如何童新月還是小心行事，步行到生活書局後又從後門叫了黃包車到春川閣。
到了春川閣後，童新月忽地想起昨日易良焱的行為，本著姑娘家最後的一點矜持，童新月覺得這麽短時間見面委實有些尷尬。
好在，易良焱今日不在。
暗自長舒一口氣，不在便好。
“給我紙筆，事兒也不重要，主要還是要請先生出動才可。”
童新月在紙上簡單的將事情說了下後，便甩手走人。
易良焱那般狡猾的人物，必定是曉得自己要幹甚的。
不過……
“咳咳，我說你可以別跟了麽？我如今乖巧地不得了，你還是回去他那處好，我一個姑娘家有甚可跟著的。”
穿揚而過的風將童新月的這段話吹到空空蕩蕩的巷子的每一處，不過並沒有人出來。
猜錯了麽？
不可能，易良焱能將自己的行蹤和底子扒的如此徹底，必定是派了人跟蹤，甚至不止一個。
“你若是再不出來我下次見著了先生，就求他忍痛割愛，將人送了我做面首，成為我的裙下之臣。”
這話有效了，童新月側耳傾聽，左邊巷子深處有聲響。
不多時，一個穿著青色長袍的男子走了出來，若不是心知是易良焱的手下，童新月都快要被此人糊弄過去，以為不過便是一個普通無奇的教書先生。
可一想到方才是因為自己說要招了他做面首才出來的，童新月臉上免不了帶著點怨氣和怒氣。
做我的面首這麽慘？嗯？
“跟了我多久了？”
童新月狀似不在意地打量著此人，不愧是易良焱的人，就連這身上的氣質都和易良焱無二，清風朗月的，透著一股兒的書生氣兒。
“恕難回答。”
青袍男子微微彎腰拱手一禮，卻是半點回轉的餘地也沒有。
童新月不在意，沒請示易良焱，估摸著也不會回答。轉眼便接著問了下一個問題。
“還有沒有其他的同夥兒？”
“恕難回答。”
同樣的答案，同樣的動作。
“你為何不願做我的面首？”
這次青袍男子沒有立即回答了，停頓了好一會兒，中途還悄悄敲了眼童新月，可話到最後還是一句“恕難回答。”
童新月此刻有理由相信，此人屬鸚鵡，一生只學會一詞——恕難回答。
“叫甚名字？”
“恕……葛長鳴。”
還照著前頭三個問題的答案，葛長鳴有些沒反應回來，說了個恕才想了起來，頗有些尷尬。
“你回去吧！你家先生該也是曉得的，我此刻毋需跟蹤監視的，我跑不了。”
童新月暫時還沒有打算離開陽城，更準確的說還不能離開。
之前曉得易良焱防著自己，叫了人跟著也便跟了，左右自己也甩不掉他們。可現在童新月自認為很是忠誠，身後總是有這尾巴委實難受的緊。
可一分鐘後。
“你怎麽還跟著我？”
別以為隔著幾百米的距離自己就不曉得，童新月一個眼刀子過去，兇蠻狠厲。
“童小姐，我是先生派過來保護您的。”
葛長鳴很是委屈，他又不是采花賊，若不是易先生吩咐，他也不願意日日跟在人小姑娘身後，連她上茅廁也要在外頭候著。
“你？保護我？”童新月皺眉，上上下下地打量著葛長鳴，“我看危險時候怕不是我保護你吧。”
葛長鳴這瘦胳膊瘦腿的，能挑過誰？
完全沒有絲毫覺悟自己也是瘦胳膊瘦腿弱雞一枚的童新月，一副“世二祖”的神態瞧著葛長鳴。
更何況童新月可不認為易良焱會好心到給自己送來保護的人，再說估計沒幾日自個兒就要去傑弗裏中學上學去了，他也沒法子跟著。
“我是副官。”葛長鳴說道。
“嗯？副官怎麽了？”
童新月再次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葛長鳴，副官也是弱雞。
“我有槍。”葛長鳴不知從什麽地方突然拋出一把槍來。
童新月……
現在是不是都欺負我沒槍？嗯？
086：杜仲
葛長鳴這位有槍的副官，並且據本人說還是使得一把好槍的副官，童新月再三決定還是繼續讓他跟著，一並留下的還有另一名負責童新月夜晚保護的副官杜仲。
這兩人杜仲基本上是候在童新月院子旁邊的小角落裏守夜，而葛長鳴則是負責白天的保護。
童新月的信早就巴拜托了春川閣的人送給易良焱，照理說易良焱早該有了答覆，可已經兩天了，竟然一點消息也沒有，到底願不願意幫這個忙也不給個準信，苦了童新月連著兩日一刻不閑地應付童德秋。
“阿爸，易先生這兩日都沒瞧見，書局裏的下人也說每瞧見。我倒是想要去見易先生，可是那督軍府也不是我這等人能輕易進出的。”
童德秋下午時分回來的第一件極為重要的事情，便是詢問童新月消息，一刻不閑。
“易先生不是對你極為關照麽？難道平日裏易先生就給了你這點聯系的辦法？”
童德秋那副圓框石頭鏡架在鼻梁上，可還是擋不住那滲人的眼光。
“阿爸~阿姐聯系不上易先生那是正常的。易先生已是連續好幾日未來給我們上課了。我今日已是問過雨夢了，只道是季節交替之時，易先生體弱著了風寒，已是到了郊外的溫泉裏養著了。”
糯糯軟軟地如同麥芽糖般的聲音響起，又是童新雅這個妹妹給童新月解了圍，不過若是能將眼中得意的神情再收一收便好了。
“雨夢？是易督軍的那位掌上明珠易雨夢小姐麽？”
童德秋扶著童新雅的雙肩問道，神情有些激動。他便知道三個女兒中，也就只有小女兒最成器，不愧是他精心培養出來的。
“是了，雨夢小姐為人親切隨和，新雅也很喜歡雨夢小姐，有一次上課我忘了帶書，雨夢小姐二話不說便將自己的書推過來和新雅一起讀。”
童新雅又補充道，完完全全忽視旁邊童新詩不屑的眼神和童新月的冷漠。
“果真是阿爸的好女兒！乖乖，在學校裏你可是要聽著雨夢小姐的話，她說什麽便是什麽，千萬不可忤逆。”
果真是“無心菜柳柳成蔭，有心栽花花不開”。
想不到他童德秋此前辛辛苦苦地想要打通易良焱那處的路，沒想到以為要接近光明只差最後一塊石頭時候，卻沒想到那是塊玄鐵，壓根搬不動。
而近日一聽小女兒童新雅居然和督軍大小姐易雨夢是好朋友，是手帕交後，童德秋立刻想到了另外一種出路。
據說督軍大人最是疼愛自己的這個女兒了，雖說易雨夢大小姐容顏並沒有什麽特別出挑之處，那皮膚比起旁的大小姐也偏黑些。可就算是這樣也擋不住她受寵，據說督軍府裏就連最受寵的姨娘也比不過易雨夢。
那是不是說若是事情著實沒了轉機，可以叫童新雅去和督軍的這位小姐說說，撒個嬌說不定什麽災啊禍啊都沒了。
童德秋覺得極有可能。
“新雅曉得。再說雨夢小姐很是溫柔講道理，輕易不會針對人。”
童新雅揚起一個笑臉，伸手毫不客氣地就將童德秋一高興給的零花錢一分不落的收在自己的粉色小包裏。
童新詩沒說話，背著個書包很是不高興的模樣。
她真是受夠了這個妹妹，處處搶風頭，她童新詩這個姐姐真是當的窩囊！
也不知道怎麽回事，督軍府的那位一身公主病的易雨夢怎麽就偏偏喜歡和童新詩玩的。
“我先去後院裏看看媽。”
童新詩不高興，背著個黑色的書包裙擺飛揚地就跑離了視線。
“阿爸，我也去看看阿媽，阿媽身體越來越不精神了，我做女兒的真是心中愧疚。”
童新詩說罷還輕輕嘆了口氣，無奈至極。
一旁的童新月好想告訴“林妹妹”狀的童新詩，郁佩珍真的挺精神的，中午吃了兩碗飯，順帶一口子不帶喘的教訓了自己這個不成器的姑娘，連詞都不帶重覆的。
女學生穿的藍色布裙隨著童新詩的步伐擺動，文靜極了。就是可惜了，腳有點大，童新月摸著下巴在腦中評品著。
童新月的個兒高，腳也大，雖說現在流行新思想，不裹小腳了，不過祖上傳下來的劣根性一時半會兒還真難說，至少鄉下的不少地方姑娘們還在裹著小腳。
“你看甚呢！”
童德秋的聲音如同雷電一般突然從天邊炸裂，叫童新月渾身一個激靈，目光也從漸漸遠去的童新詩身上回了來，目光灼灼地望著童德秋。
“阿爸，怎滴了？”
“你瞧瞧你三妹妹！再瞧瞧你！給我好好學學！”
今日也吃了武軍濤的閉門羹，那些個守門的下人竟然也敢對他如此無禮簡直放肆！
童德秋心中窩了一把火，繼續發洩，童新月就是個很好的對象。
而一想到就是因為武軍濤定了二女兒童新詩，他才不得不選擇將童新月送到學校裏，將來也好能有資格給易良焱做小妾，這火氣就越發的大了。
用一個草包童新月去換他栽培多年的二女兒童新詩，委實是虧本的厲害！
“明日去管家那處去提了錢，自個兒備好上學的東西，過幾日準備去上學！”
童德秋是不能等了，既然一個女兒已經廢了，就得趕緊投資下一個，更何況童新月和易先生的關系這妾室的位置是十拿九穩了，實在不行就叫童新月那丫頭修書一封給那七醫生，讓七醫生發話，易先生看在朋友的份上必定要收了童新月！
事情八字還沒一撇，準確的說連個“七”字都沒有，童德秋腦子裏的算盤就已經是打的劈裏啪啦響，看著童新月就像是看著一堆的錢，一堆或許還能再升值的錢。
“謝謝阿爸，新月知曉了。”
買文具這些個小事兒完全不必童新月這個大小姐親自出馬，下人們跑跑腿的事情，可童德秋卻偏偏叫童新月親自去，無非便是要發一口子氣而已。
童新月心中高興，她還真愁沒有機會出門，上次刑晟說一位從北面特地尋過來的大商戶來求醫，說就是這兩天就要到了，她得抽空去看看，畢竟這診金是以“大黃魚”計數呢！
而童新詩和童新雅兩姐妹，確確實實一下學便到了郁佩珍的屋裏頭，郁佩珍這幾年上了年紀喜歡養些花花草草，日日親自打理。
“阿媽阿媽！我都聽您的話了不去欺負那小賤人，您就告訴我吧嫂子那邊到底出了什麽法子？”
童新詩叫了下人又拿了把水壺，滋滋地也跟在郁佩珍後頭澆水，不過那水總是要漏一點在花盆外頭。她才不想要澆什麽破花，她只想要趕緊地曉得童新月那小賤人到底會怎麽個死法。
“你是姐姐，當以身作則。”
郁佩珍看著站在不遠處的小女兒，亭亭玉立，不卑不亢，哪裏像大女兒這般毛毛躁躁的，又看她將自己親手澆養的嫩花枝丫都刮掉了，縱是偏愛童新詩，此刻也難免有火氣。
“你小妹就從未叫我多操心，偏是你日日叫我不省心。”
郁佩珍放了澆花的水壺，再在這處待下去，她這女兒指不定就要大小姐脾氣發作，將自己好不容易演的花都給整末沒了。
“阿媽我……”
童新詩不服氣，怎地今日偏愛自己的阿媽也要誇新雅？
“進屋去說。”
郁佩珍不想聽童新詩多言，將水壺放到下人手中後就踩著細高跟，一步步踏上臺階。
“哼！”
童新詩轉頭突然狠狠地瞪了一眼自己的妹妹。
童新雅彎眼一笑，並不在意。
她這個阿姐，胸無城府偏又喜歡自作聰明，以為所有人都該是她的掌握之中，其實不過便是個蠢貨。必要時候扔給武軍濤還是劃算的很。
087：救易先生（春節加更）
“撐不了幾日的光景，你們阿爸必定會要將童新月送到傑弗裏中學去，新詩你必須得沈得住氣，不僅要幫助她，還得在同學面前做出姊妹友愛的樣子，可明白了？”
郁佩珍一席覆花金邊新式旗袍，一條腿懶懶散散地搭在另一條大腿上。這原本該是件極為美妙的動作，若是忽略郁佩珍濃密的腿毛和肥壯的雙腿的話。
“女兒曉得，一切都照娘說的做。”
童新詩難得的乖巧，她曉得阿媽必定是留著後招，之前必定是要用些招數迷惑了那小賤蹄子童新月。不過點點頭後卻還是沈不住氣的問道：
“阿媽，嫂子那裏到底是什麽法子？”
“到時候你們便曉得了，等事情都籌備好就告訴你。不會很久，頂多十日。”
郁佩珍想起來這件事心中的煩悶之情也散了不少，終於是能將童新月這小丫頭片子給弄出去了，還順帶能解決了武軍長的為難，又能轉變了新詩的名聲，真是一舉多得。
不過就是請人的費用著實有些大了點，福原鈴奈真真是獅子大開頭，劉麻子那邊怎麽可能要這麽多錢？看來這個月手頭都得緊著了點。
“阿媽，這個家您也操勞了許久，該是花點時間在自個兒身上了，之前請的大夫不中用，不如去叫童新月請來七醫生來看。”
童新詩沒得了郁佩珍答案，心中不快。
童新雅卻絲毫的心思不在這處，總歸這件事情也不關她的事兒，她在意的是郁佩珍的身體，姨太太曼清實在是太得寵了，她問過管家童富貴，阿爸已經有兩個月沒歇在阿媽這處了。
一個女人家，尤其是正妻，除了能操持家事外，最重要的便是能抓住男人的心。
如今阿媽這樣的身材，如何能抓住阿爸的心？
若是將來姨太太曼清在得個一男半女，那她和童新詩的日子就不要安生過了。
“那小丫頭片子能請來七醫生？我可是從旁的太太那處聽來了，七醫生之前到督軍府上為易先生調理身體，可是收了五條大黃魚，我們家這樣的能給的起診金？縱是請來了也給的起錢，你阿爸能許我花這冤枉錢？”
郁佩珍扶著額頗是無奈的搖搖頭。
她自己的身體她最是清楚，前些年還好，不過便是胖了些，她也沒多註意，直到去年年末和今年開春，這身上的毛發多如牛毛，那月事也已是有許久未來了。
“這可不一定。”
童新雅盯著郁佩珍的臉看，越看越是堅定了要找到七醫生給看好這病的決心。
女人無貌遲早是要被男人甩下去的，若不是自己阿媽仗著有郁家這個強大的娘家，說不準阿爸早就休了阿媽，扶了姨太太曼清做太太。
“我看大姐姐也不像是個難說話的，而且不是沒幾天她便是要上學了麽？到時候班上的那群學生必定是要捉弄她的，到時候只要我替她解了圍，又做她的知心人，不怕她不去請七醫生來。”
童新雅對這事兒還是有八成的把握的。
在她看來，童新月這樣鄉下姑娘，不說上學了，估計被欺負了也只有吞牙咽的結果，她再稍稍利用下“親情”不怕她不答應。
“若是請來了最好，若是不能，你也別強求，總歸至多半個月的光景那小賤人也不會在在我們跟前蹦跶了。”
郁佩珍淡淡說道，她雖然清楚小女兒的本事兒，知道她能將童新月那傻子唬的團團轉。
她不信的是童新月那丫頭能將七醫生請來，只是在人家那邊做了三年的長工，哪裏來的這麽大面子能請來七醫生？
而正主“七醫生”並不曉得郁佩珍娘仨個在整這些東西，她昨日得到童德秋的金口玉言，能光明正大地就出門去買了文具，昨兒晚上童新月也特地問了杭維歡要什麽，維歡那丫頭支支吾吾了半天才說想吃西洋人的那種蛋糕。
童新月拿出懷表看了眼時間，才九點多一點，先去志堅會看看那新來的病患，估摸著應該也花不了多少時間，下午時候回去的時候順便再去糕點房給維歡買上一大塊蛋糕。
早已是開春的時候，志堅會的門口郁郁蔥蔥的都是花骨朵和綠油油的葉子，童新月看了覺得愉悅了不少，果然刑晟是打理的一把好手。
“會長您來了啊！”
出乎意料，以往大門口的小廝匯報後，刑晟必定是第一個出來相迎的，今日卻是失去右手的管事曹士傑出來。
“刑晟呢？”童新月問道。
“今日正好是散粥的日子，刑助去幫忙照應去了。有什麽事兒您找我也沒什麽說項。”
曹士傑是第二年才來的志堅會，偏巧之前幾次童新月過年回來志堅會，他都碰巧不在，今年童新月回陽城了，這面才算見著。
總算是一睹了會長大人的風采，此生無憾了，曹士傑內心得到了極大的滿足。
“我聽刑晟說有個從北面特點趕來的商人找我尋醫，今日得空了我便想去看看具體的情況。”
曹士傑此人童新月也算了解，從刑晟的嘴巴裏聽到了不少對此人的讚揚，一副兒子崇拜老子的德行。
如今在這志堅會，曹士傑也算是僅此於刑晟的管事了。若不是年歲確實大了點，四十好幾的人了，說不準還得給他討個老婆。
“您是說的古老爺吧！他如今應該就是坐在城裏的酒店。古老爺昨日一大早就來過了，可惜您又不在，平日裏除了刑助能偶爾聯系上您，其他人根本沒辦法找到會長您。所以我也就只能叫人先等著了，幸好今日您來了。”
曹士傑反應很快，童新月不過便是說了一點東西，他便能將事情都聯系起來。甚至連古一博的事情也摸的差不多透徹。
“會長啊！我可是聽說了這位古一博古老爺癖習可怪著呢！之前他不是一直問醫詢證麽？聽說最後只要沒看好他病的人都被扔出去餵他的狼狗了。您可千萬別收他的帖子！”
曹士傑擔心切切，在他看來自家會長大人若是接了這個病患，那是實在是不劃算。若是治好了，那便是應該的，大商戶給幾條大黃魚又不難，而會長大人委實不缺這幾條大黃魚；
若是自家會長大人沒治好，這也怪不了自家會長大人，畢竟前面這麽多人都沒治得好。若是被那黑心的商戶綁了餵狗吃那可真真是大大的不劃算啊！
“果真是如此作為？”
童新月很是吃驚，不過吃驚過後心中就有了打算，大風險便等同於是大收益，或許這一單子收到的大黃魚該是兩個尾數了呢？
“這事兒不說九成真，七成總該是有的，況且這說法可是小的從也是北方的商戶嘴裏曉得的。”
曹士傑生怕自家會長大人一時想不開，還伸出三根手指發誓。
“他住的酒店是哪一家？我去探探風情再說。”
童新月心意已定，拍了拍曹士傑的肩膀，笑的和只偷腥的狐貍一般。
她又不傻，若是打探下來這病情自個兒確實無能為力，那自然是想方設法的推拒，實在不行就躲到易良焱那邊去。若是能，那必定是要獅子大開頭，診金翻一番的。
不想，童新月這才笑容滿面的剛出志堅會沒多久，一直跟在她身後的葛長鳴就一下子沖到童新月的面前，單膝下跪抱拳道：
“還請七醫生先去救治我家先生。”
童新月一楞，幾天不見易良焱那廝就受傷了？聽葛長鳴這口氣怕是挺嚴重的。
“走吧！正好我也有事兒要拜托你家先生。”
童新月長嘆一聲，邁腳先行。
088：手術
童新月才答應了去救人，就被葛長鳴拖進了不知道什麽時候停在志堅會後門的汽車裏，一時之間有點昏頭。
“先別急，先告訴我你家先生是什麽個情況。總要叫我曉得不是？”
不知道易良焱的情況就稀裏糊塗地被帶上了車，到時候萬一自個兒帶的器械不對，藥材不對癥那不就是白忙活了麽？
“槍傷。”坐在司機位置的那名男子回答道。
童新月的眉頭皺起，槍傷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照理說易良焱這種走在刀鋒上的人物就算是不懂醫，至少簡單的包紮傷口，取子彈的事兒也該是熟練了，沒道理特地叫自己去。
“是不是感染了？”
童新月最害怕的便是感染，盤尼西林實在是珍貴，就算是她手上也沒有。若是易良焱感染了那她也是束手無策。
“不是，先生槍傷的位置特殊，離心臟很近。”
那人搖搖頭，神情嚴肅。
心臟的位置？童新月神情一凜。她雖然跟著傑佛裏上過不少外科手術，不過都是些小手術，經驗還不足。心臟這麽重要的位置，童新月不敢托大。
“你們去叫人把傑佛裏也帶來，若是傑佛裏需要護士幫忙，你們也要把護士帶來。”
有傑佛裏在，這手術的把握至少能翻兩番。
易良焱不在春川閣，而是在上一次帶過童新月來的郊區別墅裏。
再一次來到別墅，童新月發現裏面的裝修已經是大大的改變了，完全是一副西洋人的裝飾，哪裏像是以前軍營的感覺？
傑弗裏是在童新月後面來的，在此之前童新月已經簡單的查看了易良焱的生命體征。
易良焱穿的不是往日見著的長袍，而是初見時候的軍服。
不過軍服破破爛爛的不說，上半身還全是血，胸部左邊的地方有個血窟窿，不用說了便是槍傷。
“禍害遺千年”古人誠不欺我。
被子彈射到離心臟這麽近的地方易良焱這禍害還是死不了，意志力和求生力都很強。
看著平日裏就算是穿著長袍也擋不住的囂張氣的人，此刻靜悄悄地躺在床上，若不是還有呼吸，童新月怕是要以為老天終於是看不慣收了這禍害。
“先打麻醉，情況有點麻煩，童，你在旁邊幫忙。”
傑弗裏只有一個人來，沒有帶護士幫忙，不過卻帶了許多的醫療用具。
說起來易良焱這別墅裏面的東西也真是齊全到了令人發指的地步，竟然連手術器械都有。
將易良焱麻醉後，童新月和傑弗裏消毒過後就開始了手術。
傑弗裏主刀，童新月是一助，也是護士，包攬了傑弗裏主刀外的所有工作。
子彈嵌入的有些深，傑弗裏試著剖開一點周圍的組織後才勉強取出了子彈，頭上已是冒出了許多的汗。
這一步很是危險，若是不小心傷著了心臟周圍的任何動靜脈那就一切完蛋。
所幸易良焱這禍害有大福氣，並未傷及心臟。後續的清理縫合包紮童新月來完成，到了最後時候手指都免不了發抖。
“傑弗裏，你之後還有事情麽？”
童新月拿了幹凈的白毛巾擦了擦額頭的汗，覺得體力有些跟不上。
“沒什麽要緊的事情，本來我以為這次手術至少要再多上一個小時的時間，有童的幫助果真順利了不少。”
傑弗裏此刻正在喝著糖水，這場手術對他的體力消耗也很巨大。
“你要來一碗嗎？那邊還有。”
童新月微笑點頭，正準備去舀一碗糖水來補充補充體力，葛長鳴已經快一步舀了一碗過來，童新月笑著道了聲謝，葛長鳴卻是有些別扭的小聲回道，“不用謝，這是屬下該做的。”
“傑弗裏既然你下午沒什麽要緊的事情不如就在這裏照看一下易良焱吧？我過會兒也去看另一個病人。”
雖然傑弗裏一直沒說他和易良焱之間的關系到底是什麽，不過看這情況童新月猜測，至少傑弗裏算是半個易良焱的人，有他的看照，易良焱一時半會兒也出不了太大的問題。
更何況那廝可是有著強大的生命力和意志力的，之前給他量體溫的時候，易良焱這王八羔子突然睜開眼睛，如同老鷹般的眼眸，尖銳危險。結果沒堅持幾秒的功夫，眼皮子又耷拉了下來，一呼一吸之間，差點沒把童新月嚇出心臟病來。
傑弗裏很好脾氣的答應了，葛長鳴開著一輛黑色的奧斯丁帶著童新月到了福原飯店。
那個來自北方的大商戶古一博據說就是在這裏。
“葛兄弟你能不能去一趟志堅會叫曹士傑來一趟？”
童新月眉眼彎彎，她求到人的時候都是一副好顏色，長得又很是柔美小巧，很是討喜。
“七醫生請說，屬下必定照辦。先生說了，您的話就是聖旨，務必聽從照辦。”
葛長鳴受不住童新月這種類似撒嬌的模樣，他單身了二十幾年，從未與女子多接觸，童新月的話說完他的耳朵已經浮現點點的紅色。
“得了！不早說，快去快去！我在那邊的蛋糕店等你們。”
一聽到葛長鳴這話童新月立即收起了這幅可以矯揉造作的諂媚模樣，聲音也不柔和了，純粹糙漢子的音色和音量。
福原飯店就是童新月的大嫂福原鈴奈家的主產業，基本上是包攬了陽城所有的飯店生意，達官貴人最喜歡落榻的飯店。周圍的店鋪也多，一條街的吃喝玩樂。
童新月進了一間西點糕點店，在裏面挑了一小會兒的功夫就選中了兩款蛋糕，一個是奶油的一個是巧克力的。
本來只想要給杭維歡買一塊嘗嘗就好，蛋糕雖然好吃但是太過甜膩，對杭維歡的傷口恢覆不是很好。結果童新月根本不曉得杭維歡喜歡的口味，只能緊著自己的愛好拿了兩款蛋糕。
“我昨天預定的蛋糕做好了沒有？”
童新月剛剛付完了錢，一個穿著西裝，梳著小油頭的中年男子推開門進來。不過一般人都只推開一扇門便可以了，這個男子卻推開了兩扇門。
沒有別的原因，只是因為太胖。
089：古一博
童新月瞄了一眼沒多在意，有錢人吃喝的太好，難免肥胖。
而這個中年人算是童新月見過的最胖的了，“三高”是跑不掉的了。
店員熱情周到的拿出了兩盒包裝精美的蛋糕出來，笑臉盈盈地雙手奉上。那中年男子瞧了瞧極為滿意，甩下幾張鈔票也不用找，就一手拎著一個蛋糕出去了。
真能吃。
童新月腹誹，怪不得這麽胖。
完全忽視了自己手裏也是拿了兩盒蛋糕，也是一手拎一個。
葛長鳴帶著曹士傑到了，童新月將懷表收進懷裏，這速度已是很快了。
將兩盒蛋糕放在汽車後座，童新月嘰裏咕嚕地交代了曹士傑一番，又拍拍他的肩膀。
“別虛，不過就是走個過場，萬事有我。”
曹士傑被童新月拍了兩下肩膀，額頭上抖出兩滴虛汗。
會長大人不愧是會長大人，有勇有謀，作為手下能替會長大人做事該是件榮耀的事情，不怕不怕，他才不怕被那什麽古一博。
童新月鼓舞完曹士傑後，就叫葛長鳴直接將汽車開到福原飯店的門口不遠處，她已經交代了曹士傑，務必要將古一博帶到一樓的大廳來。
中醫講究望聞問切，而望是第一步，雖然如今童新月的這個位置來“望”是有些遠了點。
曹士傑穿著青衫，又斷了只手臂，還沒進門口就先被攔住了。
而後童新月就瞧見曹士傑擺出一副“大人模樣”，從口袋裏拿出之前古一博“孝敬”的玩意，又拿出他志堅會管事的身份，那侍從才恭恭敬敬地放行。
曹士傑越走到裏面童新月就越看不清，在汽車裏等了半大天，才瞧見曹士傑下了樓梯，後面緊跟著一個人。
童新月頓時睜大了眼睛，整張臉都趴在車窗上看。越看越覺得曹士傑後面緊跟著的人影有些熟悉，這體態，這走路的姿勢。
這不是方才在西點店的那個胖子中年男人麽？
人生何處不相逢。
看來這大叔還是有些醫緣的。
曉得這人便是古一博後，童新月便更加仔細瞧地觀察。
人雖然很胖，不過這走路的精氣神還完全比不上一旁瘦的像猴子似的曹士傑。
此人很虛。
而再看他的體型，在西點店的時候穿的還算少。現下許是要擺出他大商戶的身份，貂皮也拿了出來穿，越發顯得此人渾圓如豬。
手上戴著滿滿的大金戒指，隔著不近的距離童新月都能感受到那閃亮的光澤。
果真是苦了曹士傑啊！
其他的東西，童新月距離隔的太遠也看不出什麽來，只能等曹士傑回來再問。
“走吧，先回去春川閣。”
曹士傑今天和古一博見了面，難免古一博不會派人跟著曹士傑來找到自己。雖說古一博是北方的大商戶，在南方根本沒甚人脈和勢力，但是架不住他有錢，只要有錢什麽難事兒都不是難事兒。
春川閣是易良焱的地盤，並且據童新月觀察了解，一般人怕是根本不曉得這陽城最大的絲綢服裝販賣店鋪竟然是赫赫有名的易先生的。
曹士傑之前就得了童新月的關照，和古一博打了好幾圈的太極後，先是回了志堅會，換了衣服帶著帽子從後門到了春川閣。
“如何？”
曹士傑來的匆忙， 一坐下來就倒了杯茶大口飲。
“舌紅而嫩，胖而有齒紋；眼神無彩。口中有滋膩之味。問了下飲食方知此人嗜甜如命，還愛好山珍海味。此外小便頻數，談話的功夫沒多久，古老爺就已經跑了三趟廁所。”
童新月當年就是為了救治窮苦百姓才創立的志堅會，作為會長也算是帶動了會裏的學醫風潮，曹士傑年輕時候愛藥堂裏面做過事兒，不過就是假意探討診金之事兒就已經能觀察試問出不少有用的東西來。
“看來是富貴病了。”
結合曹士傑的話和古一博的體態，童新月心中已是有數，不過還是要再親自查看把脈才能準確給藥。
“富貴病？富貴還能得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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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個女兒家懂甚！”
童德秋本以為這事兒極為容易，他以為他一說這大女兒便該是懂他的意思，故而才選在了早上時間緊張的時候說，以為不過便是兩句話的事情，誰曾想這逆女竟然如此愚鈍！
“易先生那可是陽城裏有名的大好人！更何況以先前種種，他和那七醫生的關系怕是極為密切！你一個貴家小姐給那走江湖的醫者做了三年的下人，易先生如何關照都不為過！”
親眼看到易良焱殺人放火還不止一次的童新月，覺得易良焱那廝與“好人”二字委實沾不上邊。
“可是父親我之前從未上過學，若是……”
“哪裏來的這般話！新月你是大姑娘了，家中擔子你也該分擔了，更何況易先生手裏可還有你寄存在他那處的十五條大黃魚。今日我回來便要聽到你的消息，記住了？”
童德秋不耐煩地打斷童新月的話，時候不早了，他該去鹽務局了。
若不是武軍濤處一點轉機也沒有，他也根本不想要將一份賭註壓在易良焱上。
不過便是有些威望的教書先生，哪裏比得過有真槍實彈的軍人？
更何況他可沒忘記婚禮上是他最後一言將童家判上死刑，將新詩丫頭生生弄得非武軍濤無人能娶了。
老式奧斯丁汽車的聲音漸漸遠去，童新月在大廳的紅木椅子上坐了會兒，她倒是將那十五條大黃魚的事情給忘了，不過進了她童新月口袋的錢哪裏會有吐出來的理兒？
“太太，我去書局找找先生，問問這事兒可還成不成。”
童新月思索了會兒便想通了，這學還是要上的，這是一個很好的保身手段。
郁佩珍白日裏頭也不會有機會找她的苦頭吃，更何況這傑弗裏中學的校長是傑弗裏．道森開設的，是她的老朋友。易良焱又是裏面的教書先生，也勉強算是個依仗。
進這中學，她不虧。
郁佩珍早就看著童新月不順眼了，偏又這小蹄子今日用完了早膳不似往常一般早早地回屋，坐在大廳裏，膈應的她難受！
“嗯，早些回來。”郁佩珍淡淡說道，臉上是淡淡的厭惡和顯而易見的煩躁。
童新月根本不在乎郁佩珍的神色，她越惡心自己，童新月就越要惡心到她。
回屋子拿了些錢放在身上才出門。童德秋今日被她氣狠了，要不然按照以往時候總歸還是要面子上給她這個大女兒一些錢出門的，而郁佩珍童新月是不指望她能給錢的。
不管如何童新月還是小心行事，步行到生活書局後又從後門叫了黃包車到春川閣。
到了春川閣後，童新月忽地想起昨日易良焱的行為，本著姑娘家最後的一點矜持，童新月覺得這麽短時間見面委實有些尷尬。
好在，易良焱今日不在。
暗自長舒一口氣，不在便好。
“給我紙筆，事兒也不重要，主要還是要請先生出動才可。”
童新月在紙上簡單的將事情說了下後，便甩手走人。
易良焱那般狡猾的人物，必定是曉得自己要幹甚的。
不過……
“咳咳，我說你可以別跟了麽？我如今乖巧地不得了，你還是回去他那處好，我一個姑娘家有甚可跟著的。”
穿揚而過的風將童新月的這段話吹到空空蕩蕩的巷子的每一處，不過並沒有人出來。
猜錯了麽？
不可能，易良焱能將自己的行蹤和底子扒的如此徹底，必定是派了人跟蹤，甚至不止一個。
“你若是再不出來我下次見著了先生，就求他忍痛割愛，將人送了我做面首，成為我的裙下之臣。”
這話有效了，童新月側耳傾聽，左邊巷子深處有聲響。
不多時，一個穿著青色長袍的男子走了出來，若不是心知是易良焱的手下，童新月都快要被此人糊弄過去，以為不過便是一個普通無奇的教書先生。
可一想到方才是因為自己說要招了他做面首才出來的，童新月臉上免不了帶著點怨氣和怒氣。
做我的面首這麽慘？嗯？
“跟了我多久了？”
童新月狀似不在意地打量著此人，不愧是易良焱的人，就連這身上的氣質都和易良焱無二，清風朗月的，透著一股兒的書生氣兒。
“恕難回答。”
青袍男子微微彎腰拱手一禮，卻是半點回轉的餘地也沒有。
童新月不在意，沒請示易良焱，估摸著也不會回答。轉眼便接著問了下一個問題。
“還有沒有其他的同夥兒？”
“恕難回答。”
同樣的答案，同樣的動作。
“你為何不願做我的面首？”
這次青袍男子沒有立即回答了，停頓了好一會兒，中途還悄悄敲了眼童新月，可話到最後還是一句“恕難回答。”
童新月此刻有理由相信，此人屬鸚鵡，一生只學會一詞——恕難回答。
“叫甚名字？”
“恕……葛長鳴。”
還照著前頭三個問題的答案，葛長鳴有些沒反應回來，說了個恕才想了起來，頗有些尷尬。
“你回去吧！你家先生該也是曉得的，我此刻毋需跟蹤監視的，我跑不了。”
童新月暫時還沒有打算離開陽城，更準確的說還不能離開。
之前曉得易良焱防著自己，叫了人跟著也便跟了，左右自己也甩不掉他們。可現在童新月自認為很是忠誠，身後總是有這尾巴委實難受的緊。
可一分鐘後。
“你怎麽還跟著我？”
別以為隔著幾百米的距離自己就不曉得，童新月一個眼刀子過去，兇蠻狠厲。
“童小姐，我是先生派過來保護您的。”
葛長鳴很是委屈，他又不是采花賊，若不是易先生吩咐，他也不願意日日跟在人小姑娘身後，連她上茅廁也要在外頭候著。
“你？保護我？”童新月皺眉，上上下下地打量著葛長鳴，“我看危險時候怕不是我保護你吧。”
葛長鳴這瘦胳膊瘦腿的，能挑過誰？
完全沒有絲毫覺悟自己也是瘦胳膊瘦腿弱雞一枚的童新月，一副“世二祖”的神態瞧著葛長鳴。
更何況童新月可不認為易良焱會好心到給自己送來保護的人，再說估計沒幾日自個兒就要去傑弗裏中學上學去了，他也沒法子跟著。
“我是副官。”葛長鳴說道。
“嗯？副官怎麽了？”
童新月再次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葛長鳴，副官也是弱雞。
“我有槍。”葛長鳴不知從什麽地方突然拋出一把槍來。
童新月……
現在是不是都欺負我沒槍？嗯？
086：杜仲
葛長鳴這位有槍的副官，並且據本人說還是使得一把好槍的副官，童新月再三決定還是繼續讓他跟著，一並留下的還有另一名負責童新月夜晚保護的副官杜仲。
這兩人杜仲基本上是候在童新月院子旁邊的小角落裏守夜，而葛長鳴則是負責白天的保護。
童新月的信早就巴拜托了春川閣的人送給易良焱，照理說易良焱早該有了答覆，可已經兩天了，竟然一點消息也沒有，到底願不願意幫這個忙也不給個準信，苦了童新月連著兩日一刻不閑地應付童德秋。
“阿爸，易先生這兩日都沒瞧見，書局裏的下人也說每瞧見。我倒是想要去見易先生，可是那督軍府也不是我這等人能輕易進出的。”
童德秋下午時分回來的第一件極為重要的事情，便是詢問童新月消息，一刻不閑。
“易先生不是對你極為關照麽？難道平日裏易先生就給了你這點聯系的辦法？”
童德秋那副圓框石頭鏡架在鼻梁上，可還是擋不住那滲人的眼光。
“阿爸~阿姐聯系不上易先生那是正常的。易先生已是連續好幾日未來給我們上課了。我今日已是問過雨夢了，只道是季節交替之時，易先生體弱著了風寒，已是到了郊外的溫泉裏養著了。”
糯糯軟軟地如同麥芽糖般的聲音響起，又是童新雅這個妹妹給童新月解了圍，不過若是能將眼中得意的神情再收一收便好了。
“雨夢？是易督軍的那位掌上明珠易雨夢小姐麽？”
童德秋扶著童新雅的雙肩問道，神情有些激動。他便知道三個女兒中，也就只有小女兒最成器，不愧是他精心培養出來的。
“是了，雨夢小姐為人親切隨和，新雅也很喜歡雨夢小姐，有一次上課我忘了帶書，雨夢小姐二話不說便將自己的書推過來和新雅一起讀。”
童新雅又補充道，完完全全忽視旁邊童新詩不屑的眼神和童新月的冷漠。
“果真是阿爸的好女兒！乖乖，在學校裏你可是要聽著雨夢小姐的話，她說什麽便是什麽，千萬不可忤逆。”
果真是“無心菜柳柳成蔭，有心栽花花不開”。
想不到他童德秋此前辛辛苦苦地想要打通易良焱那處的路，沒想到以為要接近光明只差最後一塊石頭時候，卻沒想到那是塊玄鐵，壓根搬不動。
而近日一聽小女兒童新雅居然和督軍大小姐易雨夢是好朋友，是手帕交後，童德秋立刻想到了另外一種出路。
據說督軍大人最是疼愛自己的這個女兒了，雖說易雨夢大小姐容顏並沒有什麽特別出挑之處，那皮膚比起旁的大小姐也偏黑些。可就算是這樣也擋不住她受寵，據說督軍府裏就連最受寵的姨娘也比不過易雨夢。
那是不是說若是事情著實沒了轉機，可以叫童新雅去和督軍的這位小姐說說，撒個嬌說不定什麽災啊禍啊都沒了。
童德秋覺得極有可能。
“新雅曉得。再說雨夢小姐很是溫柔講道理，輕易不會針對人。”
童新雅揚起一個笑臉，伸手毫不客氣地就將童德秋一高興給的零花錢一分不落的收在自己的粉色小包裏。
童新詩沒說話，背著個書包很是不高興的模樣。
她真是受夠了這個妹妹，處處搶風頭，她童新詩這個姐姐真是當的窩囊！
也不知道怎麽回事，督軍府的那位一身公主病的易雨夢怎麽就偏偏喜歡和童新詩玩的。
“我先去後院裏看看媽。”
童新詩不高興，背著個黑色的書包裙擺飛揚地就跑離了視線。
“阿爸，我也去看看阿媽，阿媽身體越來越不精神了，我做女兒的真是心中愧疚。”
童新詩說罷還輕輕嘆了口氣，無奈至極。
一旁的童新月好想告訴“林妹妹”狀的童新詩，郁佩珍真的挺精神的，中午吃了兩碗飯，順帶一口子不帶喘的教訓了自己這個不成器的姑娘，連詞都不帶重覆的。
女學生穿的藍色布裙隨著童新詩的步伐擺動，文靜極了。就是可惜了，腳有點大，童新月摸著下巴在腦中評品著。
童新月的個兒高，腳也大，雖說現在流行新思想，不裹小腳了，不過祖上傳下來的劣根性一時半會兒還真難說，至少鄉下的不少地方姑娘們還在裹著小腳。
“你看甚呢！”
童德秋的聲音如同雷電一般突然從天邊炸裂，叫童新月渾身一個激靈，目光也從漸漸遠去的童新詩身上回了來，目光灼灼地望著童德秋。
“阿爸，怎滴了？”
“你瞧瞧你三妹妹！再瞧瞧你！給我好好學學！”
今日也吃了武軍濤的閉門羹，那些個守門的下人竟然也敢對他如此無禮簡直放肆！
童德秋心中窩了一把火，繼續發洩，童新月就是個很好的對象。
而一想到就是因為武軍濤定了二女兒童新詩，他才不得不選擇將童新月送到學校裏，將來也好能有資格給易良焱做小妾，這火氣就越發的大了。
用一個草包童新月去換他栽培多年的二女兒童新詩，委實是虧本的厲害！
“明日去管家那處去提了錢，自個兒備好上學的東西，過幾日準備去上學！”
童德秋是不能等了，既然一個女兒已經廢了，就得趕緊投資下一個，更何況童新月和易先生的關系這妾室的位置是十拿九穩了，實在不行就叫童新月那丫頭修書一封給那七醫生，讓七醫生發話，易先生看在朋友的份上必定要收了童新月！
事情八字還沒一撇，準確的說連個“七”字都沒有，童德秋腦子裏的算盤就已經是打的劈裏啪啦響，看著童新月就像是看著一堆的錢，一堆或許還能再升值的錢。
“謝謝阿爸，新月知曉了。”
買文具這些個小事兒完全不必童新月這個大小姐親自出馬，下人們跑跑腿的事情，可童德秋卻偏偏叫童新月親自去，無非便是要發一口子氣而已。
童新月心中高興，她還真愁沒有機會出門，上次刑晟說一位從北面特地尋過來的大商戶來求醫，說就是這兩天就要到了，她得抽空去看看，畢竟這診金是以“大黃魚”計數呢！
而童新詩和童新雅兩姐妹，確確實實一下學便到了郁佩珍的屋裏頭，郁佩珍這幾年上了年紀喜歡養些花花草草，日日親自打理。
“阿媽阿媽！我都聽您的話了不去欺負那小賤人，您就告訴我吧嫂子那邊到底出了什麽法子？”
童新詩叫了下人又拿了把水壺，滋滋地也跟在郁佩珍後頭澆水，不過那水總是要漏一點在花盆外頭。她才不想要澆什麽破花，她只想要趕緊地曉得童新月那小賤人到底會怎麽個死法。
“你是姐姐，當以身作則。”
郁佩珍看著站在不遠處的小女兒，亭亭玉立，不卑不亢，哪裏像大女兒這般毛毛躁躁的，又看她將自己親手澆養的嫩花枝丫都刮掉了，縱是偏愛童新詩，此刻也難免有火氣。
“你小妹就從未叫我多操心，偏是你日日叫我不省心。”
郁佩珍放了澆花的水壺，再在這處待下去，她這女兒指不定就要大小姐脾氣發作，將自己好不容易演的花都給整末沒了。
“阿媽我……”
童新詩不服氣，怎地今日偏愛自己的阿媽也要誇新雅？
“進屋去說。”
郁佩珍不想聽童新詩多言，將水壺放到下人手中後就踩著細高跟，一步步踏上臺階。
“哼！”
童新詩轉頭突然狠狠地瞪了一眼自己的妹妹。
童新雅彎眼一笑，並不在意。
她這個阿姐，胸無城府偏又喜歡自作聰明，以為所有人都該是她的掌握之中，其實不過便是個蠢貨。必要時候扔給武軍濤還是劃算的很。
087：救易先生（春節加更）
“撐不了幾日的光景，你們阿爸必定會要將童新月送到傑弗裏中學去，新詩你必須得沈得住氣，不僅要幫助她，還得在同學面前做出姊妹友愛的樣子，可明白了？”
郁佩珍一席覆花金邊新式旗袍，一條腿懶懶散散地搭在另一條大腿上。這原本該是件極為美妙的動作，若是忽略郁佩珍濃密的腿毛和肥壯的雙腿的話。
“女兒曉得，一切都照娘說的做。”
童新詩難得的乖巧，她曉得阿媽必定是留著後招，之前必定是要用些招數迷惑了那小賤蹄子童新月。不過點點頭後卻還是沈不住氣的問道：
“阿媽，嫂子那裏到底是什麽法子？”
“到時候你們便曉得了，等事情都籌備好就告訴你。不會很久，頂多十日。”
郁佩珍想起來這件事心中的煩悶之情也散了不少，終於是能將童新月這小丫頭片子給弄出去了，還順帶能解決了武軍長的為難，又能轉變了新詩的名聲，真是一舉多得。
不過就是請人的費用著實有些大了點，福原鈴奈真真是獅子大開頭，劉麻子那邊怎麽可能要這麽多錢？看來這個月手頭都得緊著了點。
“阿媽，這個家您也操勞了許久，該是花點時間在自個兒身上了，之前請的大夫不中用，不如去叫童新月請來七醫生來看。”
童新詩沒得了郁佩珍答案，心中不快。
童新雅卻絲毫的心思不在這處，總歸這件事情也不關她的事兒，她在意的是郁佩珍的身體，姨太太曼清實在是太得寵了，她問過管家童富貴，阿爸已經有兩個月沒歇在阿媽這處了。
一個女人家，尤其是正妻，除了能操持家事外，最重要的便是能抓住男人的心。
如今阿媽這樣的身材，如何能抓住阿爸的心？
若是將來姨太太曼清在得個一男半女，那她和童新詩的日子就不要安生過了。
“那小丫頭片子能請來七醫生？我可是從旁的太太那處聽來了，七醫生之前到督軍府上為易先生調理身體，可是收了五條大黃魚，我們家這樣的能給的起診金？縱是請來了也給的起錢，你阿爸能許我花這冤枉錢？”
郁佩珍扶著額頗是無奈的搖搖頭。
她自己的身體她最是清楚，前些年還好，不過便是胖了些，她也沒多註意，直到去年年末和今年開春，這身上的毛發多如牛毛，那月事也已是有許久未來了。
“這可不一定。”
童新雅盯著郁佩珍的臉看，越看越是堅定了要找到七醫生給看好這病的決心。
女人無貌遲早是要被男人甩下去的，若不是自己阿媽仗著有郁家這個強大的娘家，說不準阿爸早就休了阿媽，扶了姨太太曼清做太太。
“我看大姐姐也不像是個難說話的，而且不是沒幾天她便是要上學了麽？到時候班上的那群學生必定是要捉弄她的，到時候只要我替她解了圍，又做她的知心人，不怕她不去請七醫生來。”
童新雅對這事兒還是有八成的把握的。
在她看來，童新月這樣鄉下姑娘，不說上學了，估計被欺負了也只有吞牙咽的結果，她再稍稍利用下“親情”不怕她不答應。
“若是請來了最好，若是不能，你也別強求，總歸至多半個月的光景那小賤人也不會在在我們跟前蹦跶了。”
郁佩珍淡淡說道，她雖然清楚小女兒的本事兒，知道她能將童新月那傻子唬的團團轉。
她不信的是童新月那丫頭能將七醫生請來，只是在人家那邊做了三年的長工，哪裏來的這麽大面子能請來七醫生？
而正主“七醫生”並不曉得郁佩珍娘仨個在整這些東西，她昨日得到童德秋的金口玉言，能光明正大地就出門去買了文具，昨兒晚上童新月也特地問了杭維歡要什麽，維歡那丫頭支支吾吾了半天才說想吃西洋人的那種蛋糕。
童新月拿出懷表看了眼時間，才九點多一點，先去志堅會看看那新來的病患，估摸著應該也花不了多少時間，下午時候回去的時候順便再去糕點房給維歡買上一大塊蛋糕。
早已是開春的時候，志堅會的門口郁郁蔥蔥的都是花骨朵和綠油油的葉子，童新月看了覺得愉悅了不少，果然刑晟是打理的一把好手。
“會長您來了啊！”
出乎意料，以往大門口的小廝匯報後，刑晟必定是第一個出來相迎的，今日卻是失去右手的管事曹士傑出來。
“刑晟呢？”童新月問道。
“今日正好是散粥的日子，刑助去幫忙照應去了。有什麽事兒您找我也沒什麽說項。”
曹士傑是第二年才來的志堅會，偏巧之前幾次童新月過年回來志堅會，他都碰巧不在，今年童新月回陽城了，這面才算見著。
總算是一睹了會長大人的風采，此生無憾了，曹士傑內心得到了極大的滿足。
“我聽刑晟說有個從北面特點趕來的商人找我尋醫，今日得空了我便想去看看具體的情況。”
曹士傑此人童新月也算了解，從刑晟的嘴巴裏聽到了不少對此人的讚揚，一副兒子崇拜老子的德行。
如今在這志堅會，曹士傑也算是僅此於刑晟的管事了。若不是年歲確實大了點，四十好幾的人了，說不準還得給他討個老婆。
“您是說的古老爺吧！他如今應該就是坐在城裏的酒店。古老爺昨日一大早就來過了，可惜您又不在，平日裏除了刑助能偶爾聯系上您，其他人根本沒辦法找到會長您。所以我也就只能叫人先等著了，幸好今日您來了。”
曹士傑反應很快，童新月不過便是說了一點東西，他便能將事情都聯系起來。甚至連古一博的事情也摸的差不多透徹。
“會長啊！我可是聽說了這位古一博古老爺癖習可怪著呢！之前他不是一直問醫詢證麽？聽說最後只要沒看好他病的人都被扔出去餵他的狼狗了。您可千萬別收他的帖子！”
曹士傑擔心切切，在他看來自家會長大人若是接了這個病患，那是實在是不劃算。若是治好了，那便是應該的，大商戶給幾條大黃魚又不難，而會長大人委實不缺這幾條大黃魚；
若是自家會長大人沒治好，這也怪不了自家會長大人，畢竟前面這麽多人都沒治得好。若是被那黑心的商戶綁了餵狗吃那可真真是大大的不劃算啊！
“果真是如此作為？”
童新月很是吃驚，不過吃驚過後心中就有了打算，大風險便等同於是大收益，或許這一單子收到的大黃魚該是兩個尾數了呢？
“這事兒不說九成真，七成總該是有的，況且這說法可是小的從也是北方的商戶嘴裏曉得的。”
曹士傑生怕自家會長大人一時想不開，還伸出三根手指發誓。
“他住的酒店是哪一家？我去探探風情再說。”
童新月心意已定，拍了拍曹士傑的肩膀，笑的和只偷腥的狐貍一般。
她又不傻，若是打探下來這病情自個兒確實無能為力，那自然是想方設法的推拒，實在不行就躲到易良焱那邊去。若是能，那必定是要獅子大開頭，診金翻一番的。
不想，童新月這才笑容滿面的剛出志堅會沒多久，一直跟在她身後的葛長鳴就一下子沖到童新月的面前，單膝下跪抱拳道：
“還請七醫生先去救治我家先生。”
童新月一楞，幾天不見易良焱那廝就受傷了？聽葛長鳴這口氣怕是挺嚴重的。
“走吧！正好我也有事兒要拜托你家先生。”
童新月長嘆一聲，邁腳先行。
088：手術
童新月才答應了去救人，就被葛長鳴拖進了不知道什麽時候停在志堅會後門的汽車裏，一時之間有點昏頭。
“先別急，先告訴我你家先生是什麽個情況。總要叫我曉得不是？”
不知道易良焱的情況就稀裏糊塗地被帶上了車，到時候萬一自個兒帶的器械不對，藥材不對癥那不就是白忙活了麽？
“槍傷。”坐在司機位置的那名男子回答道。
童新月的眉頭皺起，槍傷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照理說易良焱這種走在刀鋒上的人物就算是不懂醫，至少簡單的包紮傷口，取子彈的事兒也該是熟練了，沒道理特地叫自己去。
“是不是感染了？”
童新月最害怕的便是感染，盤尼西林實在是珍貴，就算是她手上也沒有。若是易良焱感染了那她也是束手無策。
“不是，先生槍傷的位置特殊，離心臟很近。”
那人搖搖頭，神情嚴肅。
心臟的位置？童新月神情一凜。她雖然跟著傑佛裏上過不少外科手術，不過都是些小手術，經驗還不足。心臟這麽重要的位置，童新月不敢托大。
“你們去叫人把傑佛裏也帶來，若是傑佛裏需要護士幫忙，你們也要把護士帶來。”
有傑佛裏在，這手術的把握至少能翻兩番。
易良焱不在春川閣，而是在上一次帶過童新月來的郊區別墅裏。
再一次來到別墅，童新月發現裏面的裝修已經是大大的改變了，完全是一副西洋人的裝飾，哪裏像是以前軍營的感覺？
傑弗裏是在童新月後面來的，在此之前童新月已經簡單的查看了易良焱的生命體征。
易良焱穿的不是往日見著的長袍，而是初見時候的軍服。
不過軍服破破爛爛的不說，上半身還全是血，胸部左邊的地方有個血窟窿，不用說了便是槍傷。
“禍害遺千年”古人誠不欺我。
被子彈射到離心臟這麽近的地方易良焱這禍害還是死不了，意志力和求生力都很強。
看著平日裏就算是穿著長袍也擋不住的囂張氣的人，此刻靜悄悄地躺在床上，若不是還有呼吸，童新月怕是要以為老天終於是看不慣收了這禍害。
“先打麻醉，情況有點麻煩，童，你在旁邊幫忙。”
傑弗裏只有一個人來，沒有帶護士幫忙，不過卻帶了許多的醫療用具。
說起來易良焱這別墅裏面的東西也真是齊全到了令人發指的地步，竟然連手術器械都有。
將易良焱麻醉後，童新月和傑弗裏消毒過後就開始了手術。
傑弗裏主刀，童新月是一助，也是護士，包攬了傑弗裏主刀外的所有工作。
子彈嵌入的有些深，傑弗裏試著剖開一點周圍的組織後才勉強取出了子彈，頭上已是冒出了許多的汗。
這一步很是危險，若是不小心傷著了心臟周圍的任何動靜脈那就一切完蛋。
所幸易良焱這禍害有大福氣，並未傷及心臟。後續的清理縫合包紮童新月來完成，到了最後時候手指都免不了發抖。
“傑弗裏，你之後還有事情麽？”
童新月拿了幹凈的白毛巾擦了擦額頭的汗，覺得體力有些跟不上。
“沒什麽要緊的事情，本來我以為這次手術至少要再多上一個小時的時間，有童的幫助果真順利了不少。”
傑弗裏此刻正在喝著糖水，這場手術對他的體力消耗也很巨大。
“你要來一碗嗎？那邊還有。”
童新月微笑點頭，正準備去舀一碗糖水來補充補充體力，葛長鳴已經快一步舀了一碗過來，童新月笑著道了聲謝，葛長鳴卻是有些別扭的小聲回道，“不用謝，這是屬下該做的。”
“傑弗裏既然你下午沒什麽要緊的事情不如就在這裏照看一下易良焱吧？我過會兒也去看另一個病人。”
雖然傑弗裏一直沒說他和易良焱之間的關系到底是什麽，不過看這情況童新月猜測，至少傑弗裏算是半個易良焱的人，有他的看照，易良焱一時半會兒也出不了太大的問題。
更何況那廝可是有著強大的生命力和意志力的，之前給他量體溫的時候，易良焱這王八羔子突然睜開眼睛，如同老鷹般的眼眸，尖銳危險。結果沒堅持幾秒的功夫，眼皮子又耷拉了下來，一呼一吸之間，差點沒把童新月嚇出心臟病來。
傑弗裏很好脾氣的答應了，葛長鳴開著一輛黑色的奧斯丁帶著童新月到了福原飯店。
那個來自北方的大商戶古一博據說就是在這裏。
“葛兄弟你能不能去一趟志堅會叫曹士傑來一趟？”
童新月眉眼彎彎，她求到人的時候都是一副好顏色，長得又很是柔美小巧，很是討喜。
“七醫生請說，屬下必定照辦。先生說了，您的話就是聖旨，務必聽從照辦。”
葛長鳴受不住童新月這種類似撒嬌的模樣，他單身了二十幾年，從未與女子多接觸，童新月的話說完他的耳朵已經浮現點點的紅色。
“得了！不早說，快去快去！我在那邊的蛋糕店等你們。”
一聽到葛長鳴這話童新月立即收起了這幅可以矯揉造作的諂媚模樣，聲音也不柔和了，純粹糙漢子的音色和音量。
福原飯店就是童新月的大嫂福原鈴奈家的主產業，基本上是包攬了陽城所有的飯店生意，達官貴人最喜歡落榻的飯店。周圍的店鋪也多，一條街的吃喝玩樂。
童新月進了一間西點糕點店，在裏面挑了一小會兒的功夫就選中了兩款蛋糕，一個是奶油的一個是巧克力的。
本來只想要給杭維歡買一塊嘗嘗就好，蛋糕雖然好吃但是太過甜膩，對杭維歡的傷口恢覆不是很好。結果童新月根本不曉得杭維歡喜歡的口味，只能緊著自己的愛好拿了兩款蛋糕。
“我昨天預定的蛋糕做好了沒有？”
童新月剛剛付完了錢，一個穿著西裝，梳著小油頭的中年男子推開門進來。不過一般人都只推開一扇門便可以了，這個男子卻推開了兩扇門。
沒有別的原因，只是因為太胖。
089：古一博
童新月瞄了一眼沒多在意，有錢人吃喝的太好，難免肥胖。
而這個中年人算是童新月見過的最胖的了，“三高”是跑不掉的了。
店員熱情周到的拿出了兩盒包裝精美的蛋糕出來，笑臉盈盈地雙手奉上。那中年男子瞧了瞧極為滿意，甩下幾張鈔票也不用找，就一手拎著一個蛋糕出去了。
真能吃。
童新月腹誹，怪不得這麽胖。
完全忽視了自己手裏也是拿了兩盒蛋糕，也是一手拎一個。
葛長鳴帶著曹士傑到了，童新月將懷表收進懷裏，這速度已是很快了。
將兩盒蛋糕放在汽車後座，童新月嘰裏咕嚕地交代了曹士傑一番，又拍拍他的肩膀。
“別虛，不過就是走個過場，萬事有我。”
曹士傑被童新月拍了兩下肩膀，額頭上抖出兩滴虛汗。
會長大人不愧是會長大人，有勇有謀，作為手下能替會長大人做事該是件榮耀的事情，不怕不怕，他才不怕被那什麽古一博。
童新月鼓舞完曹士傑後，就叫葛長鳴直接將汽車開到福原飯店的門口不遠處，她已經交代了曹士傑，務必要將古一博帶到一樓的大廳來。
中醫講究望聞問切，而望是第一步，雖然如今童新月的這個位置來“望”是有些遠了點。
曹士傑穿著青衫，又斷了只手臂，還沒進門口就先被攔住了。
而後童新月就瞧見曹士傑擺出一副“大人模樣”，從口袋裏拿出之前古一博“孝敬”的玩意，又拿出他志堅會管事的身份，那侍從才恭恭敬敬地放行。
曹士傑越走到裏面童新月就越看不清，在汽車裏等了半大天，才瞧見曹士傑下了樓梯，後面緊跟著一個人。
童新月頓時睜大了眼睛，整張臉都趴在車窗上看。越看越覺得曹士傑後面緊跟著的人影有些熟悉，這體態，這走路的姿勢。
這不是方才在西點店的那個胖子中年男人麽？
人生何處不相逢。
看來這大叔還是有些醫緣的。
曉得這人便是古一博後，童新月便更加仔細瞧地觀察。
人雖然很胖，不過這走路的精氣神還完全比不上一旁瘦的像猴子似的曹士傑。
此人很虛。
而再看他的體型，在西點店的時候穿的還算少。現下許是要擺出他大商戶的身份，貂皮也拿了出來穿，越發顯得此人渾圓如豬。
手上戴著滿滿的大金戒指，隔著不近的距離童新月都能感受到那閃亮的光澤。
果真是苦了曹士傑啊！
其他的東西，童新月距離隔的太遠也看不出什麽來，只能等曹士傑回來再問。
“走吧，先回去春川閣。”
曹士傑今天和古一博見了面，難免古一博不會派人跟著曹士傑來找到自己。雖說古一博是北方的大商戶，在南方根本沒甚人脈和勢力，但是架不住他有錢，只要有錢什麽難事兒都不是難事兒。
春川閣是易良焱的地盤，並且據童新月觀察了解，一般人怕是根本不曉得這陽城最大的絲綢服裝販賣店鋪竟然是赫赫有名的易先生的。
曹士傑之前就得了童新月的關照，和古一博打了好幾圈的太極後，先是回了志堅會，換了衣服帶著帽子從後門到了春川閣。
“如何？”
曹士傑來的匆忙， 一坐下來就倒了杯茶大口飲。
“舌紅而嫩，胖而有齒紋；眼神無彩。口中有滋膩之味。問了下飲食方知此人嗜甜如命，還愛好山珍海味。此外小便頻數，談話的功夫沒多久，古老爺就已經跑了三趟廁所。”
童新月當年就是為了救治窮苦百姓才創立的志堅會，作為會長也算是帶動了會裏的學醫風潮，曹士傑年輕時候愛藥堂裏面做過事兒，不過就是假意探討診金之事兒就已經能觀察試問出不少有用的東西來。
“看來是富貴病了。”
結合曹士傑的話和古一博的體態，童新月心中已是有數，不過還是要再親自查看把脈才能準確給藥。
“富貴病？富貴還能得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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