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傳聞中的兇狠脾氣,還好言好語面帶笑容,“不過下次速度可得要再快些,用的東西嘛也再不能是這種不痛不癢的東西。”

厲清雲一只手輕輕一撥,童新月手上抓的銀針就全都掉落。童新月只得狠狠地瞪眼看向厲清雲,上唇死死地咬著下唇。特奶奶的,今天若是他敢強辦了,那她童新月就是不要了這條小命,也要把他弄殘廢!

“這麽狠厲的看著我幹甚?還想著要殺我?”

厲清雲臉上的笑容更甚了,就算是穿著嚴肅的西服也擋不住的笑意。他只是順著本性調戲了兩把,卻不想弄出個這麽個樣子,倒真真是意外的很。

童新月被這笑弄的火氣更大,知曉自己現下沒了本事與他鬥,便幹脆腦袋一偏,不看那張可惡的臉。而這一偏,卻又是叫童新月小心肝一跳,不知什麽時候厲清雲的槍就抵在她的後腦上了,而她竟然毫無所覺。

“想殺我的人多了,不差你這一個,更何況你這點道行就是來十個百個我也不怕。今日只是個玩笑,沒想到七醫生你這麽開不得玩笑,和其他小姐比起來真是無聊得緊。”

厲清雲看著童新月面上的表情變化,嘴角一勾,將槍又收回到槍夾裏。重新將禮帽戴好,對著童新月說道,“小爺我的承諾還是算數的,日後若是七醫生有什麽困難,大可以來找青幫。”

童新月聽著厲清雲的腳步聲越來越遠,知曉這座大佛終於是走了,整個人一松,就癱軟在地,心跳個不停。

童新月扒了扒手指算了一算,覺得可能是今日不宜出門。想要喊九娘,可腿也軟,嗓子也啞,不得勁兒。所幸九娘再厲清雲走後,也算是有良心地回來了。一看到童新月一臉慘白地模樣坐在地上,趕緊地就要喊人過來,幸而童新月及時抓住了九娘的手,搖了搖頭,道,“別了,今日的事情太多,你叫人打些洗澡水上來,我泡一泡,而後給你說。”

脫幹凈衣服,童新月一人泡在洗澡桶裏,平靜了好長時間的心緒才從水裏起來,換上九娘的裏衣,象征性地叩了扣九娘屋子的門便進去將方才之事一字不落的和九娘說了,就連厲清雲調戲的那段也說了。

“哈哈哈哈……”

童新月過來一通說的原意是想要得到九娘的安慰,沒曾想這婆娘竟是就顧著自己樂呵,笑的如此誇張,也不曉得當著童新月的面遮掩遮掩。

“九娘!”

童新月有些小生氣,她自以為被陌生男子摸了屁股是個了不得的大事兒,沒曾想竟是被熊蘭九當成了笑料。頓時覺得滿心的不悅。

049:鴻門宴清人

“好了,我不笑了便是。”

熊蘭九止了笑,童新月這小妮子認真了,萬不能這般笑下去了,只得用手擦了擦眼角笑出來的淚,正襟危坐。

“你說說你最近是不是萬年不開老鐵樹要開花了啊?怎麽前有易先生不說,現下又和青幫的龍頭老大扯上了關系?我看這陽城裏算得上人中龍鳳的男子也就三位,你如今本事不小便已是占了兩位。”

“扯什麽狗屁玩意!這特奶奶的是桃花兒麽!這他媽的就是食人花!吃人不吐骨頭。老娘這條小命剛剛差點就要沒了,翹辮子了啊你曉得不?還桃花兒呢!哪個小姐想要我白送給她還倒貼錢去!”

童新月一聽熊蘭九這話兒又是不高興了,哪家的桃花兒開的像她這樣的?在易良焱那邊做牛做馬擔心受怕,現下又要和厲清雲哪個傳聞中嗜血成性的家夥扯上關系,什麽關系不好還偏偏是“救命恩人”,早知如此,童新月當年無論如何也不貪玩胡亂闖蕩,這樣也不會有那般的機緣。

“行了行了你,可別得了便宜還賣乖。不說別的,易先生那裏你白得了十五條大黃魚,厲爺這處你又得了個千金難買的承諾,可不是賺的盆滿?”

熊蘭九是真真切切體會不到童新月心中苦,她只曉得童新月得到的好處,卻從未將童新月的性命當做一回事兒。做她這一行的,總是將財和錢綁在一處,熊蘭九覺著只有拋開了性命,才能謀得大財,幹得了大事業。

童新月不與熊蘭九繼續爭辯,繼續下去也沒個結果。

“你說今日裏我在屋裏好好的,只不過就是覺得外面突然安靜不放心,探出個頭瞧瞧而已,怎地厲清雲就到我房裏了?”

童新月如今還是有些困惑,熊蘭九給她專門留的地方靠近後院,來去很是隱蔽自由,從底下根本看不到這間屋子,如此厲清雲就曉得了。

“我哪裏曉得?大約是他殺了人覺得底下血腥味重,就上樓轉悠轉悠吧!正好你那屋子地方好,被看見了也是尋常。我過會兒得空了就給你重新選個屋子用,散散晦氣。”熊蘭九避開童新月的眼神,低頭喝著茶。

厲清雲上去的緣由大約她也是能猜到的,只不過不好對童新月說。她替童新月保留的那間屋子,厲清雲覺得地方不錯也想要拿來用,桂本樹在他手下做事還要仰仗著他,熊蘭九如何也拒絕不了,只得讓他也用了那間屋子,之前兩人同用一間屋子倒也沒出過別的差錯,正好今日裏撞在一塊了。改日來她要重新選間屋子留給童新月用。

“殺人?”

童新月對換屋子倒是沒什麽太註意的,左右不過是一個落腳的屋子,不過聽到“殺人”二字時註意力倏地就集中了,瞪大眼睛看向熊蘭九,不可置信,她在上面只覺得有些吵雜,卻萬萬沒想到是殺人。

“對了,今日裏厲爺在秋水閣設宴,本樹也在,本來白日裏秋水閣人就不多,我便清空了場子給他們。而後才曉得,這場宴原是一場鴻門宴,厲爺借此殺了青幫裏不少不聽話的老人。本樹現下是他手下的第一把手,這次宴上也殺了不少人。都是用的刀,白刀子進紅刀子出。沒用槍,沒了槍聲,你在樓上關起門來只曉得大吃大喝,如何能聽得到?”

熊蘭九喝了兩小口酒,就將才發生的事兒和童新月說了。這事兒不說童新月聽了吃驚不小,就是她才曉得時也是驚的不得了,尤其是看著桂本樹殺了那群沒了反抗能力的人。熊蘭九經營這秋水閣,說起來黑暗的見不得光的事情見的也不少,不過大都是尋歡做愛的,如此赤裸殺人的事情倒也真真是頭一回兒見著。

童新月受了不小的驚,拿著熊蘭九裝好的食盒回童家時已是下午五點多鐘,童新詩和童新雅兩個姊妹都已放學回家了。童新月回來的巧,正好是吃晚飯的功夫。

“你這手裏拿的是什麽東西?誰給的?”

童新詩眼睛尖,雖是坐在屋裏,卻是一眼就看到童新月手裏提的食盒。腦子裏就是一團火氣,憑甚易先生會專門給她送吃食?!她哪一點配?!

“是易先生給的。”

童新月想也不想就說了出口,如今在童家裏易良焱便是她最好的擋箭牌,什麽事兒都往他身上一扯,童家的這些人也就閉嘴了。

童新詩一聽是易先生給的立刻就下了桌子,跑到童新月身邊將食盒一把奪了過來,說道,“既是易先生給的,那必定是好東西,大姐一定不會吝嗇給妹妹嘗一嘗吧?”

“怎會兒?不過就是易先生托了飯店裏的廚子做的些小菜而已。”

童新詩這樣厚顏無恥之人,童新月是明白了,與其和她爭不如讓了給她,反正這些菜也都涼了,給維歡吃童新月還怕杭維歡吃的不舒服,倒不如給童新詩吃了算了,看她把那食盒寶貝成那模樣,童新月就覺得好笑。既然易良焱的一切都是好的,那易良焱放了個屁,她童新詩是不是還得緊巴巴地跟著去聞?

想想那場景童新月就覺得有趣的緊,臉上也不由露出更多的笑意,緩緩走到大廳裏坐在杭維歡旁邊。幸好今日杭維歡在這座位上吃飯,要是讓她曉得杭維歡受了委屈,那她就只能讓童新詩也受點委屈了。

“二姐姐也太沒道理了,這原是易先生給大姐姐的,你幹甚要拿過來?若是叫易先生曉得了,只會覺得沒有禮數。”

緊挨著童德秋而坐,童新雅輕蹙了眉頭說道。她生性傲氣,雖心悅易良焱,不過卻不似童新詩那般拉得開臉,尤其是像童新詩這般搶了食盒來吃,在她看來只覺得是個侮辱。

“如何沒了禮數?這麽多吃的她一個人哪裏吃的完?況且這裏我不說你不說,易先生哪裏知道這食盒裏的東西到底是被誰吃了的?再退一步說,易先生難道就是這麽個小氣人,連我們姊妹和大姐姐討點東西吃吃都不行?”

童新詩一句不停,氣勢逼人,一時之間倒是叫童新雅無話可說。

050:姨太太曼清深夜拜訪

“罷了罷了,你們姊妹倆吵個什麽?新月不都說了拿出來一起吃了,新雅你還說些什麽?”郁佩珍輕蹙了眉,發了話,童新詩童新雅倆姊妹頓時便沒了聲響。

童新月勾唇輕笑,她可不記得她有說過要拿出來一起吃,郁佩珍倒是自以為是,臉大的很。

“今日下午又碰著易先生了?”

童德秋才不和童新詩一般無趣只曉得食盒裏的東西,他的關註只在那十五條大黃魚上。

“是了,下午時候去街上逛逛,未曾想到恰好碰著了易先生,先生覺得我身體虧欠太多,精神力兒跟不上,有愧於七醫生,故而叫酒樓裏的廚子燒了些菜放到食盒裏叫我帶回來吃。”

童新月無須掐指算算也曉得童德秋腦子裏想的是什麽東西,瞧把他給窮的,鹽務局幫辦竟還要眼巴巴十五條大黃魚,說出去可真是要笑死人了。

“原是這般,為父還以為是易先生要和你說那十五條大黃魚的事兒呢。”童德秋默默嘆了口氣,夾了幾粒花生米嚼了嚼,眉頭不展。

“十五條大黃魚算是一大筆錢了,女兒想若是易先生給女兒的話,那必定也是一條一條地給,隔三差五的給。阿爸也不用如此擔心大黃魚的事兒,若是易先生給了,女兒一定告知。”

說到十五條大黃魚,不止是童德秋和郁佩珍煩神,童新月也煩神。原是乘了火車逃跑後一了百了,故而那十五條大黃魚童新月也只是用了“緩兵之計”,萬不想如今竟是被易良焱那王八羔子給抓回來了,還得想一個一了百了的主意兒。

童德秋聽到童新月的話臉上有些訕訕,被女兒這般說面子上總是掛不去的,遂又補了兩句,“阿爸也只是關心你,怕你年紀小不把錢當事兒,新月可懂?”

“新月明白。”

童新月順著童德秋的話下來,也算是給童德秋留個面子。

“你阿爸今天下午剛回來就帶著維歡辦了入學的手續,你小孩子也不曉得其中要費多少的精力和錢財,回來了都不快點謝謝你阿爸兩句?”

郁佩珍端著個飯碗瞥了眼面色訕訕的童德秋說道,而後眼神望向坐在杭維歡旁邊的童新月。

本就因為毀容的事兒受驚不小,如今郁佩珍又說入學的手續,童新月敏感地感覺到坐在旁邊位置上的杭維歡難堪尷尬的神情,吃飯的動作卡在那邊,一動也是不動。

將筷子也朝桌面一擱,童新月直視著郁佩珍的雙眼,巧笑嫣兮,“這件事兒倒是我忘記了,多謝阿爸了!想必日後維歡妹妹進學,旁的小姐公子也曉得這是我們童家的親戚,欺負不得。”

郁佩珍對著童新月說的一番話沒甚言語,她可瞧不上杭維歡。眼皮低垂只顧著碗裏的那幾塊羊肉,卻就是不吃,倒是童德秋假模假樣的應了一小句。

傭人帶著潔凈泛白的瓷盤子上來,從食盒裏將菜一個個端下來,分成兩份放在四四方方的紅木餐桌的兩頭。童新月看了下,裏面的菜都是白日裏在秋水閣吃過的,好些都快要吃膩了,便更是不想動筷子。可童新詩卻不同,她心心念念的便是易良焱,這下子好不容易逮到易良焱送的食盒,心裏默默將食盒內的所有菜肴都記上,想著食盒是易良焱送的,那菜必定也是易先生最歡喜的!

比起童新詩,童新雅的態度倒是優雅從容了很多,她雖然也想要吃吃易先生專門送的菜,不過一想到這是易先生送給她大姐姐童新月的,便吃什麽都如鯁在喉。她自認為是童家三個女兒中最為出色的,不管是年齡還是樣貌學歷,她皆無可挑剔,可為何易先生卻只看得到她那個登不了臺面的姐姐?從未看到過她?

“菜都涼了,挑熱的吃。”

童新月湊著杭維歡小聲地囑咐。食盒裏面的菜都是秋水閣的,若是杭維歡喜愛,改日就去吃了便是,沒必要吃冷的還傷胃。

一頓晚飯便就在個人不同的心思上過去了,童新月帶回來的那個食盒裏的菜不意外全都被吃光了,就算是菜裏的濃稠湯汁也被童新詩當做底料下了面條來吃,真真是一點都不剩。

杭維歡受了傷,今早上又被童新月拉起來趕火車早就是困的要命,倒在床上就睡的呼呼。童新月雖也疲困,不過還是堅持拿幾本本草出來仔仔細細地看看,這些天光顧著應付同家人和易良焱,倒是疏忽了醫術。

還在早春,天黑的早,人睡的也早。約莫十點鐘的時候童新月的房門外忽然傳來敲門聲。

“哪個兒?”童新月揚聲問道。

門外的叩門聲戛然而止,一個清脆柔媚的女人聲音傳來,“大小姐是我,曼清。”

童新月聽了這聲音猶豫了兩下,將醫書全部都塞進櫃子裏,而後下床去開了門,給姨太太曼清泡了杯茶,“這麽晚了姨太太找我是為何?”

曼清雙手捧著茶,坐在凳子上有些局促不安,時不時地看看安穩地睡在床上的杭維歡,亦或是窗外門口。

“維歡是我表妹,我本就沒什麽要瞞著她的,況且此刻她也是累極,睡的極香,聽不見外頭的聲音。”童新月耐著性子說道, 姨太太會來找她童新月是預料到的,可卻是沒想到是挑的這個時間點。

“我本就是個俗人,今晚上特地用月事的由頭支走了老爺就是想來問問大小姐,您兒給我這管家大權是為甚?”

曼清是秋水閣出來的戲子,除了唱戲和床上的那點功夫外,其餘皆是“九竅通了八竅,一竅不通”,被童德秋從秋水閣接回來後,除了曉得討好童德秋外,對郁佩珍的一言一行也莫敢不從。習慣了做小,如今突然一個管家大權落在身上,便是十二萬分的慌張,也是十二萬分的喜悅。

戲子的本性讓她從童新月剛回來時便察覺到了不同,不僅僅是因為那蘇繡。這個大小姐根本不似表面上那般好愚弄,可具體是因著哪般她又說不出來,直到現在這管家大權突然落在她頭上時,曼清才清清醒醒的曉得了明白了,這明明是只狡猾的狐貍,卻偏被所有人以為是只乖巧的白兔。

051:合謀

“我還以為從秋水閣裏出來的都是聰明人,哪裏曉得姨太太竟是一點不知。”

童新月輕笑,撥弄著蔥白如玉的手指,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樣。這種事情從來都是要叫他人低了頭,甘了心,這般日後裏也才能占住上風,牢牢控制。

“大小姐的意思莫不是要將太太……”

姨太太曼清右手成掌,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縮了脖子小心地望著童新月,極為害怕。

“呵。”童新月倒是被姨太太曼清這一手法弄的樂了,“姨太太您真是高估我了,我哪裏有這通天的本事兒,殺人可是個力氣活,我可是做不來的。”

“那,那大小姐您的意思是……”

姨太太曼清還是一副懦弱又害怕的模樣,怯生生的。不過童新月曉得,這必定只是個表象,古往今來,有幾個人能在錢財權勢面前不低頭折腰?不說五鬥米了,就是給那街兩頭的乞討人兒一小碗稀粥,他們都得要個個磕頭念幾句“活菩薩”。姨太太曼清也是個俗人,這會兒子不敢不說的,不過就是平日裏被郁佩珍壓的狠了,童新月只得給她點仰仗,挑起她些心中的野火也便成了。

“姨太太您跟了我阿爸也有些年歲了吧,不過至今都還未有子嗣,就不擔心老兒膝下無子,悲苦淒涼?”

三年前童新月離開童家時姨太太曼清就已經進房了,前後算來也有四個年歲了,姨太太曼清比郁佩珍年歲還小了不少,又幾近日日與童德秋纏綿,可自進童家以來,這肚皮就是一丁點兒動靜也沒有。

“擔心又如何,這也不是我能做得了主的,老天不可憐我,看不得我好。”曼清的聲音終於是有些起伏了,不是那般低聲下去,唯唯諾諾。

無兒無女這一直是姨太太曼清的一個心病,她被童德秋擡回來時便不怎地年輕,這段時候總感覺歲月流逝的極快,再好的珍珠粉兒也遮不住臉上的紋兒了,原是白白凈凈的臉上竟也有了些淺淺的斑點。姨太太曼清心裏是急的,她在童家唯一的仰仗便是童德秋,而能把握住童德秋的也只是她那副皮囊,偏生上了二十五後,這氣色就是越發的差了,如何增補都是徒勞。

“沒有孩子那就得早些為自己的將來籌謀籌謀不是?總不得到了四十開外,人老珠黃時再求我阿爸的憐愛吧?”童新月連著兩個反問,句句戳到姨太太曼清的心窩裏。

“曼清曉得大小姐的意思了,不過這管家是大事兒,我舊時又只是個唱戲的,若說是哼兩支小曲兒我倒是拿手,管這麽大的一家我如何擔待的起?”

心裏很是想要這權兒的,不過曼清也曉得這管家的大權後頭可都是細細雜雜的瑣事,一個事兒做不好,小則被下人們在背後裏嚼幾句舌頭,大了就是要被老爺訓責了。

“你擔的起。”童新月的雙眼直視著姨太太曼清的水眸,極為堅定有力的說道,“不會管家那便從此刻開始學。再說了童家根本擔不起大家一說,充其量算是個小家,那些旁庶支住一塊的大戶人家,加起來有百來的人口,你這會兒子才多少人就先打退堂鼓了?”

“莫有!”曼清急忙擡起頭來望著童新月連連搖頭否定,不過否了完後那張臉倒是更加的苦了,“還望大小姐多多提點,若是日後能有些一二好處,那也是最最想到大小姐,緊著大小姐先的。”

“好處倒是不必了,先緊著自個兒先吧。”不是她童新月眼睛長到天上去,而是那童家的東西確確實實瞧不上眼,也不屑於爭搶,童新月所想所為不過就是“報覆”二字。

管家這事兒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不過就是一個人事人心的問題,人心上姨太太曼清是沒多大難處的,畢竟從秋水閣裏出來的戲子,自小就學會懂得察言觀色、揣度人心,再者這戲子也算是個半個“下人”,下人與下人之間總是能更心意相通,讓姨太太曼清去管家,至少童家一大幫子的下人裏面,誰是好的誰是壞的那是能一眼曉得的,就算是一眼看不通透,那兩眼三眼也是能看通透的。

姨太太曼清缺的不過就是個人事。童新月要教的要提點的便是這人事兒的安排。

“從今日起便是你來管家了,不過我瞧著你也沒甚動靜,倒是一切照辦就做了,這可是萬萬不行的。尤其是想要為自己留條後路的話那必定是要到動動大管家童富貴的。”

管家之事又累又苦還不能出錯,可其中可撈的肥水卻是甚多,而想要動一動郁佩珍,查一查她的底子,那這童家的賬本是必定要查清楚的。童新月從九娘那裏可是聽說了不少,那郁佩珍是個真真孝女,嫁了人也不忘娘家,童家本就空了,還得省出錢來朝郁家搬。

“如何動?”姨太太愁眉苦臉地又問。這大管家童富貴在童家的時間可比她長得多,也算是深得童德秋之信任,想要動他那可不是那麽容易。

“你既是阿爸的枕邊人,日日夜夜吹幾個枕邊風那必是沒甚問題的。等吹了三五日後就帶著你的人去賬房裏查賬,這奴才啊做的日子久了,以為得到主子的信任了便會沒了約束,什麽偷雞摸狗的壞事兒都能幹了。不過下人畢竟是下人,後頭總是要有個主子撐腰才敢如此做的,等姨太太你查到時候便如實像我阿爸交代便是,不過這交代也得在床邊交代才是最好。”

童富貴是童家的老人了,也是郁佩珍手下的老人。童新月查過他的底子,童富貴在鄉下竟然有不少的房宅,他兒子游手好閑還大手大腳,卻也沒見過這家子下人日子哪裏拮據過,不貪那是絕對不可能的。只要將童富貴這條線給揪出來,必定能帶出郁佩珍來,縱使郁佩珍藏的深,現不了形,除掉一個童富貴也算是除了她一只臂膀。總歸一時半會兒還溜不了,易良焱那廝是安插了暗線,那倒不如閑下來和她那“阿媽”鬥上一鬥。

052:女人的價值

“那童大管家之後又該如何?”

童新月說的每一句話都重重地印刻在姨太太曼清的腦海中,仿佛是一團火,灼燒著灼燒著便打開了一扇新的大門。曼清過往二十幾年的時歲裏從未接觸過明白過這些,她只曉得服侍男人,討好財主,這步步為營計算的卻是從未有過。她極為驚奇,又極為興奮,努力克制著想要汲取更多。這些年在大太太郁佩珍下頭挨的委屈本都快要忘卻,此刻卻是從所未有的清晰,也許她翻身的時候到了!或許她也能像她往日的姐妹一般,從姨太太做到大太太。眼中是光彩跳動,野心雨後雜草似的滋長。

“姨太太別心急,這做事兒總是要一步一步一個腳印來才行。不過在此之前,我得要給姨太太先提個醒兒。”童新月曉得曼清的欲望是被激出來了,不過還需要個東西束縛著,不讓她過分膨脹以致連累了自己。

“您說。”

姨太太曼清立刻便極為恭敬地回道,童新月此時已然成為她內心的仰仗,如同神明一般。

“你若是想清楚了要為自己謀個日後的保障,那就得明白‘忠心不二’的道理,你既站在了我這頭兒,若日後童大管家被遭了殃丟了飯碗,太太找你的時候難免會用上威逼利誘的法子,我的口才自是比不上太太那般的伶牙俐齒,彼時姨太太你若是一時沒穩住心神,跟了太太走,那我難免就顧忌不上今日的情分了。”

姨太太曼清是個“小人物”,目光長遠不了,只看得到一時之利卻不知後續之失,童新月必得事先提醒了她才行,要不然若是被郁佩珍“反水”了那可就得叫童新月悶聲吃了個大虧。

“大小姐放一百二十個心,曼清我雖是個戲子,但也曉得誠這一字的重要,大小姐既是為我謀了出路,我又何敢背叛了大小姐?這些年我對太太也勉強算是了解,說幾句胡話應付過去的本事兒還是有的,再不得還有老爺在我這邊兒,總歸是千千萬萬不會幹那些背地裏翻陰水的勾當。”

說道動情處,姨太太曼清竟是右舉起了三根細指,發起毒誓來。童新月沒有阻止,任由她發誓完。雖現在普及“德先生”“塞先生”極為多了,不過大多數思想開放也只是新式學生年輕人,其餘之流皆還恪守祖宗的規矩,尤其是那藏在後院裏的女人們,對神明更是忌諱。曼清是傳統的女人,既發了這個毒誓,童新月覺著總歸還是有些約束的。

又前前後後說了許多話,童新月才將姨太太曼清給打發走。夜色已深,杭維歡也睡的極沈,童新月起身關了燈。後日便是親迎的日子了,明日必定又是許多的煩心事兒,不過還在九娘選的人還算不錯,翠兒的話那武軍濤已然聽進去八九,只等後天看個笑話便行。

未睡幾個小時,清晨時分童新月便起床為杭維歡整理了衣裝,將她秀麗的長發松松垮垮地披散下來,而後抓了一小把頭發用一根蝴蝶結絲帶綁起來,這般既可擋住一部分臉,讓那傷疤不至於顯得如此陰森可怖,也不至於因著披頭散發顯得極,沒有教養。

“阿姐!”

童新月還在給杭維歡整理著頭發,冷不丁一只手就被牢牢地抓住,杭維歡的聲音是顫抖的,極害怕的。童新月明白她的苦痛,她曉得一個女孩子對於容貌的重視,她也曉得杭維歡自小受不得委屈,今日去了學校裏,必定是要被其他勢利眼的同學排擠嘲諷的。可那些並不重要,她只指望著杭維歡能真真正正地學到東西,明白女人的價值和出路並非只是一個嫁人,明白女人不依靠男人也可以。

童新月放下牛角梳子,另一只手也緊緊握住杭維歡的雙手,輕聲安慰道,“維歡你已不小了,將來的日子裏不可能總有阿姐或是舅舅給你遮風擋雨,你得學會長大一些了。容貌不過是過眼煙雲,等十年八載韶華逝去也便沒甚區別,更何況阿姐既已承諾了會治好你臉上的疤痕那必定是做得到的。你且安心地去了學校,若是遇上有人嘲諷了,便懟回去,回來後再告訴阿姐,阿姐幫你揍他們去。”

“可是阿姐,若是人家說我長得醜,是個妖怪那可怎麽辦?萬一又有男同學問我這臉上的傷疤是如何來的我又該如何回答才好?”

杭維歡還是嬌嬌弱弱的,不明白童新月的用心良苦,對自己的容貌還是耿耿於懷。若是換做從前她大抵是極為願意去學校裏結交新同學的,不過自從容顏被毀,連開朗的性子也變了。昨日下午裏午睡剛醒,杭維歡就聽到下面有兩個長舌婦在說自己的樣貌,用上的那些骯臟字眼兒杭維歡也是平生第一次聽到, 捂著被子哭好久後才平了情緒。

“那便讓他們說吧!等你日後傷疤長好了,嚇死那些嘴裏不幹不凈的小兔崽子,叫他們自個兒打臉自個兒。”童新月又說道。

“呵呵呵呵……”

童新月這話還算是管用,杭維歡聽了後總算是臉上露出點笑來,不是那般的愁眉苦臉,童新月也算是放下一點點心來,快速地給自己換了件樸素的衣裳後,便急急地拉著杭維歡小跑到客廳來吃早飯,若是去遲了,不說又得看郁佩珍倒是白眼,叫廚房再端些吃食來也麻煩。

“大姐姐今日起的好早,果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連氣色都好上不少了。”

一坐下來,童新月一個蟹黃包子還未夾到碗裏,童新雅就忙不疊誇了句,搞得童新月食欲都沒了。她昨日裏也是將近一點才睡,還輾轉反側了許久才睡著,今日又起的格外早,幫著杭維歡整理頭發衣裳,這般看來還算是“氣色好”的話,那不是她童新雅瞎,便是她童新月天賦異稟,身強體壯到能隔空打死一頭牛,放古代那就叫“楚霸王”項羽,放如今就叫“腦子有病”。

053:嫁妝之事

“是啊!畢竟明日大姐姐就要出嫁了,這日子也算的是極好的,正正好是禮拜天,今日禮拜六上完半日的課我和新雅便可以回來了,明日還可以瞧瞧新娘子出嫁的模樣。”

自童新月回童家以來就從未給過童新月好臉色的童新詩,今日一大早也是出了奇的恭維著童新月,雖說這話童新月並不愛聽。

“食不言寢不語,兩位妹妹得空了還是要幫著維歡妹妹才是,她才去必定是有許多的不懂,也跟不上。”

童新月夾了個千層糕到杭維歡的小碟子裏,這丫頭實在是太過靦腆,竟真的只幹巴巴地喝粥不曉得吃包子鹹菜雞蛋油條什麽的,童新月看了都要替她著急。

“那是一定的。維歡妹妹你若是有甚不懂的,大可以來問我或是二姐姐,學校裏密斯和密斯特們講課都極快,你得十二萬分的專心致志才能跟得上。”

童新雅還算是會做人,童新月剛剛關照完她便立刻就將話頭轉向杭維歡,笑容親切可人的問道。

只想在角落裏默默吃飯的杭維歡突然被點到了名字,停了碗筷小心翼翼地擡頭,望了眼童新雅後又極快地低頭,蚊子蒼蠅般的小小聲回了句“多謝新雅姐姐。”

童新雅瞇成月牙般笑眼彎彎,甜甜糯糯地“嗯”了一聲。

“今日我來送你們姊妹還有維歡去學校,新月你吃了早飯就趕緊地跟著你阿媽將明日成婚的規矩溫習溫習,這才一早的功夫,武軍長處的人已是來了兩撥。我聽說武軍長轎子那是選的“頭轎”,而且一早兒就晾轎,將子孫燈、旗啊、鑼啊、傘啊、扇啊、串燈什麽的全都陳列在庭院長廊下。武軍長對你可算是用心極深了。”

臨近婚事,童德秋的心情也愈發的好,就算是聽幾個女兒一大早就嘰嘰喳喳議論個不停也未生氣,難得好脾氣的還囑咐了童新月兩句。

“你阿爸的話可還聽著了沒?本就時間倉促,你前幾日還總是犯懶不學規矩,雖說是‘臨時抱佛腳’那也是得要抱上一抱的,趕緊地多吃些就和媒婆再學上個把時辰。”

拿出絲綢帕子在唇邊擦了擦,郁佩珍也附和著童德秋兩句。總歸是要將這個小賤蹄子弄出去了,日後也無人來煩心了,之前竟還敢奪了她的管家大權,真是“小人犯上”!

“女兒曉得了。”

童新月咕嚕咕嚕喝了好大一碗粥後,嘴上還帶著稀稀拉拉的粥,斂了眼中神色回應道。

郁佩珍瞧了眼童新月的模樣便是緊緊地鎖眉,果真是鄉下來的丫頭沒甚教養,看看她的新詩新雅就算是喝粥也是文文雅雅的淑女做派。心想一個對比後,郁佩珍的心情又是愉悅了不少,清了清嗓子說道,“老爺,明日就是新月丫頭的好日子了,這話我原是不該說的,可不說我心裏也不踏實。前幾日曼清她接了 我的擔子,明日便是好日子了,也不曉得她那些個嫁妝可還清點好?”

童新月一聽郁佩珍這話便曉得她又要出幺蛾子了。之前還未奪了她管家大權之時,郁佩珍就假模假樣地叫了童新月到屋裏商量減些嫁妝,童新月雖對著嫁妝並不太在意,卻也曉得那時候郁佩珍就已經將自己給備好了。這個時候再說,不用動腦子想也曉得是要挑姨太太曼清的不是了。

“這我倒是沒問,不過我看她近來也算是勤奮,好幾次清晨我都看著曼清她在對賬本,新月丫頭的大事上她必定也是辦穩妥的了。”

童德秋其實也未曾看到姨太太曼清許多次的勤奮,不過就是今早上才看到罷了,又加上姨太太曼清今日大早竟也給了他一個“意外之喜”,酣暢淋漓,通體舒暢,童德秋自然也是護著偏袒著姨太太曼清的。

“如此這般那我也便放心了,也不曉得哪個嘴上沒門的下賤東西竟是胡亂傳話,說曼清私吞了不少新月的嫁妝,我近來身體又不是那般好,一時鬼迷心竅還信了他們的鬼話,真真是愚鈍。”

郁佩珍連嗆帶罵的把話說完了,句句未說姨太太曼清的不好,卻又是句句皆在說姨太太曼清的錯處。童新月心裏也不禁感嘆:郁佩珍果真是個人精,也難怪秋水閣裏出來沒甚心計的姨太太曼清鬥不過她。

“新月也是這麽認為的,明明前幾天太太才和我說了家中難處,減了些嫁妝去,這成婚的嫁妝早早地太太就已是備好,哪裏需要等到姨太太來插手?”童新月也擱了筷子很是義憤填膺地說道。

姨太太曼清不在場,不過 童新月既已是和她聯手,那此時姨太太曼清不在,童新月也得幫襯一二。

童德秋的臉色有些難看,童新月嫁妝裏面拿掉點值錢的玩意這事兒他是知道的,郁佩珍事先就和他通了氣,童德秋也覺得不該給童新月如此厚重的陪嫁,一來只是個庶出,二來等她嫁給武軍長,也不知道還能活多少日子,多給了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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