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棟塌剩一層半的殘樓, 被整成大火坑，坑中油柴雄雄燃燒，接二連三有人往裏跳, 另一些人不斷朝火坑扔柴潑油。

艾蘇潔擔心老媽受不了, 所選的地方，二級往下聽不到***者的慘叫。但蘇姜莎舉著望遠鏡一看, 頓時臉色煞白雙手捂口，如果望遠鏡不是掛在脖子上, 準被她扔了。

姜金瑤趕緊放下望遠鏡, 一把扶住嬌女, 不免暗怨外孫女連聲招呼都不打。

馬洛四級，能聽到慘叫，但聽不到旁觀者竊竊私語想吃人肉。

他看到一個正脫衣的老人倒下, 邊上往裏丟柴的人走上前，三兩下脫了老人的厚棉衣，把老人往火中一拋！

少年無以自制地怒吼，縱身想沖過去, 卻被一股力場定住。

艾蘇潔淡漠的聲音響起：“朝十點方向看標語。”

馬洛一望，十點方向的冰墻上不知是用血還是用紅漆大書“***場”，還有“無糧無電, 生不如死”、“不想被吃，自帶油柴”等等。

馬洛胸口好似被重重捶了一拳，他以為豐城已經夠糟，沒想到陸岡到了人吃人的地步！是發噩夢吧？這不是匪徒橫行的山裏, 是市區！

仿佛嫌他受的刺激還不大，十二點方向響起密集的槍聲……

姜金瑤緊張道：“隊長，陸岡太亂了，咱們走吧！”

“這兒是安全的，再觀察一會。”艾蘇潔淡淡道，她要鍛煉馬洛的神經，這點事都承受不了，怎麽當蘇家的保鏢？

很快她鎖定一個目標，示意馬洛觀察——

目標對象是一個三十多歲的女人，槍聲響起後從***場附近一棟樓走出來。

這女人身材高挑，和那些裹的臃腫不堪的人不同，她身穿時髦的裘皮大衣，化著精致的濃妝，牽著一個八~九歲的女孩。女孩一身紅艷艷的童裝，臉也暴露在嚴寒中，眉目嬌俏。氣溫這麽低，可以肯定母女倆都是異能者。

女人高傲地昂著頭，朝圍觀***的人喊道：“你們但凡有一點血性，揀了衣服就滾！別想揀我們的屍！通昌自救會還在！有血性的，去搶基地！”

火邊一人奔過來：“大嫂，你這是……”

女人譏嘲道：“當然是去天堂，我老公等著我們！”

又一人奔過來：“你不能這麽做……”

女人打斷：“想說什麽？我想死只管死去，留下你們會長的孩子？不可能！蘭蘭是男孩我也不會留下，嫩生生的小肉羊，好吃還能玩！蘭蘭你說，要不要跟媽媽走？”

女孩脆生生道：“叔叔別攔路，媽媽說了，帶蘭蘭去天堂。”

那兩人左右勸說，女人不耐煩，發出一擊風刃逼退他們，抱起女兒奔向大火。

她沒有脫下自己的大衣，就這麽往大火中跳。

正此時一金一白兩道光閃過，女人和孩子消失不見。

掠人的是馬洛和虎豹貓，女人喊出第一句話後，艾蘇潔判斷她有點身份，下令兩只出發掠人：虎豹貓變身叨小的、馬洛劫大的。

你問飛犬吉娃娃怎麽沒去？祂身軀太小，隊長不大信任，將犬家扣自己爪中。

眨眼功夫四只歸來。馬洛恨的牙快咬碎，拎那女人如拎麻布袋。他想不到天下會有這樣的母親，分明有異能，比那些男人還高，不說帶著女兒求生，竟然拖著女兒去死！

女人被堵了嘴，馬洛隨手扯了身上一塊灰白臟布塞的。她十分難受，掙紮不休。

為了保持高貴儀態，女人腳踩溜冰鞋，本來帶著她溜冰返回住地再問話更妥當，現在不大好搞，艾蘇潔決定就近找個地方。

這一片像點樣的房子都住了人，艾蘇潔只好找了套“死房”——裏面的人應該是昨晚死的，還沒被人發現，屍體和東西都保持原樣，火盆已熄滅，房裏冷如冰窯……比冰窯還不如，混雜著各種難聞的氣味。不知這些人是凍死的，還是一氧化碳中毒死的。

惟有先開門透氣，所幸嚴寒阻止了左臨右舍的好奇心，沒人來過問。

房間窗戶用棉被擋的嚴嚴實實，光線從門口逸進，仍是一片昏暗。

馬洛適應了一下，才發現滿屋“人”，於是出聲打招呼。

艾蘇潔道：“都死了，挪開空出位置。”

女人尖利大笑，喊道：“死了！都死了……”

艾蘇潔低喝：“收聲！嫌沒人來搶屍？”

蘇姜莎瑟瑟發抖：“小……隊、隊長，換個房吧！”

哪有地方可換？艾蘇潔平板道：“問完話再說，關門。”

姜金瑤在殯儀館幹了大半輩子，見慣屍體，比馬洛動作還麻溜。這當口她已經將火堆邊的屍體挪開，並架好了幾塊柴，扔了一塊固體酒精，邊點火邊寬慰女兒：“人死如燈滅，不用害怕，快坐過來烤火。”

被俘的女人已鎮定下來，喝問：“你們是什麽人？”

艾蘇潔道：“你無權問。如果你和你女兒想進基地，好好回答我的問題。”

女人猛然挺直背：“省調查組的？！陸岡市ZF是畜牲！BLaBLa……”

女人情緒太激動，控訴中難免廢話太多，綜合一下——

她叫周啟，市人民醫院護士，丈夫開五金店的。喪屍潮前夕，一家人見勢不對跑去了鄉下親戚家。不料鄉下也鬧喪屍，後得知市區有安全基地，便跟著逃難的人流九死一生返回。沒想到基地不準進，家和店又被人占了。好在一塊來的鄉親多，她丈夫領頭組織成立了通昌區自救會，做了會長。

相對安定的日子沒過幾天，市ZF切斷了基地外的水電！此時大雪紛飛，惟有砍樹取暖燒飯。街邊樹有多少？隨著越來越多的人湧入市區，糧食也成問題，這樣的天氣，最多跑去兩個郊縣搜尋物質，再遠去不了。

市ZF不管群眾死活，一粒糧都不給，導致到處搶劫強X殺人、以人屍為食。

她丈夫看不下去，在通昌區率先升起火堆，每隔三天，凡不想活的人自備柴或油，***了事，省得死了還被人剖腹挖心。

官逼民反，從上個月中旬起自救會搏命了，凡有基地車出來，率眾一窩蜂上，搶燃料搶糧食，殺了民兵果腹。子彈算什麽？手~榴~彈也不怕，反正沒活路了。

昨天基地有車想從通昌區出城，她丈夫帶隊截車，和一幫兄弟一塊戰死。

因會長戰死，不是***日的今天通昌區特地升火。

剛才的槍聲是流花區的，各區自救會都發了誓，不讓一輛車進出基地，要死一起死！

周啟且訴且哭，期間姜金瑤泡了一杯糖開水給她喝，她顧不上。她女兒捧起咕咚咚，喝完舔舔唇，似乎還想要。蘇姜莎心生憐惜，開了袋方便面給孩子幹啃。

艾蘇潔註意到女孩不自禁地皺了下眉，依稀有吃厭了的架式，這對母女的氣色也不像缺吃少喝。不過女孩蠻懂事，沒更多地表現不屑，還小聲道謝。

待到周啟說的差不多，艾蘇潔看了眼馬洛，示意他有話便問。

馬洛冷聲道：“周護士，山民人家都有存糧，有的人家全家喪屍化了，存糧擱著。你是異能者，耐寒性比別人強，為什麽不進山？”

周啟脫口道：“到處都是異能者，有幾個能殺喪屍？你知道鄉下有多少喪屍？那些民兵警~察軍人為什麽不去？老百姓交稅養活他們，需要他們時縮基地BLaBLa……”

馬洛最反感的是明知ZF靠不住還要死靠爛靠，周啟的話令他無語，做了個手勢表示自己沒話問了。

艾蘇潔打斷周啟的牢騷：“謝謝您的陳述，想進基地嗎？”

周啟把基地罵了個狗血淋頭，這會卻重重點頭：“這本是我們的權利！”

艾蘇潔笑道：“ZF有令，凡入基地的人，都要當民兵，要打喪屍。”

周啟氣憤地瞪大眼：“憑什麽？！女人孩子也要打喪屍？！警~察軍人……”

艾蘇潔再次打斷：“全民皆兵，廣播說的很清楚，看來您不適合進基地。第二條路，您是風系一級中階，蘭蘭是土系二級初階，以你們的異能可以在山區生活……”

周啟脫口叫道：“不去！”

艾蘇潔垂下目光，似笑非笑道：“您的意思是如果不能過您想過的日子，寧願死？世界不是圍著你轉的，難怪你丈夫的手下會希望你去死，留下蘭蘭……”

蘭蘭的臉驀地掙紅：“請你不要這樣說我媽媽！”

小姑娘有一對水晶一樣清澈無瑕的杏眼，此刻燃燒著怒火和痛苦。

艾蘇潔一滯，仿佛看見曾經的自己。說起來，自己老媽的性格本質上和周啟半斤八倆，就憑前度末世媽媽理所當然縮在後頭的作派，難道不是“應被淘汰”的？但誰敢這麽說，自己絕不會容忍。

她立即道歉：“對不起，我不該那樣說。蘭蘭，每一個進基地的人都要當民兵，要出去殺喪屍，這是規定。不肯幹，還要求進基地，就會變成市區現在的情況。你願意死耗在這裏人殺人，甚至自己往火堆裏跳，還是願意另尋一條活路？”

周啟警惕地死抓著女兒，想出聲反駁，卻被艾蘇潔的精神力壓的出不來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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