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冉和傅柏停頓的這一剎間, 遠處突然傳來幾道尖利的叫聲。

傅柏渾身一頓：“什麽聲音？”

江冉一時間也沒對上號：“我也不知……”

“小藍！誒！小藍！你去哪兒？”

兩人正不明所以時，原本還在附近轉悠的座頭鯨突然清醒了似的。

它不再是一副悠閑養老的樣子，也不再翻來翻去曬太陽賣萌, 轉而對準方向加快了速度，急急拍打著三四米長的胸鰭，向著那道尖利聲音傳來的方向游去。

傅柏片刻不停, 朝著座頭鯨離開的方向快速游過去。

江冉當然也不猶豫，潛入海中緊緊追了上去。

傅柏顯然不怎麽擅水, 游了沒兩步路就左支右絀，逐漸偏離了方向。

江冉一把將他給拉回來，演示了幾下動作，讓他跟著自己往前游。

傅柏焦急地望著座頭鯨離開的方向：“那道聲音……會不會是小藍的同類發出來的？是它的親人在喚它回去嗎？”

“恐怕不是，”江冉面色凝重, “雖然我一時分辨不出來，但那種聲音大概率不是座頭鯨發出來的。”

話音一落, 傅柏登時更急了。

好在江冉還算鎮靜，她在前方帶著路, 傅柏只要重覆著她教的幾個動作，連方向都不用判斷，緊緊跟在她身後就是了。

等遠遠瞧見了小藍的影子，他們才知道那尖利聲音究竟是誰發出來的——

西裝暴徒, 海洋霸主, 大虎鯨。

那甚至不是一只虎鯨，而是一隊虎鯨狩獵團。

粗粗一看，它們總共得有七八只的樣子。虎鯨狩獵團分工很明確, 兩只虎鯨從左面俯沖向下, 兩只虎鯨從右面潛游直沖, 另外還有三只從正面攻擊。

三面包抄，圍獵目標是一對弱小無助的灰鯨母子。

若論起身長來，那母灰鯨也有十幾米長，比小藍也差不了多少去，比平均身長七八米的虎鯨更是大上不少。

然而它陷在重重堵截中，又要護著身後軟弱無力的孩子，心急慌張的情緒全顯露在了無措的動作中，遠遠比不上虎鯨們的洶洶氣勢。

再看一眼那小灰鯨，更是只有四米多長，還不夠給虎鯨團們塞牙縫的。

“我想起來了。”

江冉半個身子浮在海面上：“方才的聲音是虎鯨捕獵前的訊號，用來提示同伴的。”

“可虎鯨捕食，關小藍什麽事情？”傅柏急匆匆向前指著，“它幹嘛沖上去？那兩只鯨魚明明不是它的同類啊？”

正說話時，小藍已經從側方掠過灰鯨母子，它拍打著兩側巨大的胸鰭，快速朝著隊形整齊的左側虎鯨沖了過去。

只那一下子，就把左邊的兩只虎鯨給沖散了。

然而大虎鯨們是團隊狩獵，好處也顯而易見。

兩只虎鯨才被沖散，另外五只大虎鯨繼續朝著灰鯨母子快速沖去，眼見著就要朝著灰鯨媽媽一口咬下去。

小藍當然不允許這種事情發生，可它剛剛折返回來，就被先前那兩只虎鯨給擋住了。

黑白分明的大虎鯨雖然體型稍微小了點，氣勢卻半點也不輸，蓄著力就朝著小藍身上兇狠地撞上去。

“座頭鯨是虎鯨的冤家，虎鯨的不開心就是它最大的開心。”

江冉此時也很緊張，卻還是努力保持著鎮定狀態，朝著旁邊緊緊抓著她袖子的傅柏說。

“你別看虎鯨體型稍微小了點，它們的殺傷力可是半點也不小，大型魚類也是它們玩弄的對象，甚至連鯊魚和藍鯨都不會放過。”

“這麽厲害？”傅柏顫著聲問。

江冉點點頭：“在座頭鯨幼年期時，虎鯨就會故意把座頭鯨幼崽和媽媽沖散，然後把小幼崽叼走，分而食之。”

“不知道是不是這種記憶刻在了座頭鯨的骨子裏，即使在長大了之後，它們只要一聽見虎鯨捕食的聲音就會很激動，不管捕食對象是不是自己的同類，都會努力攻擊，怎麽也不想讓虎鯨吃上飯。”

話音剛落，小藍就沖破那兩只虎鯨的防線，拍打著胸鰭快速向著灰鯨母子沖來。

灰鯨媽媽也很努力地保護著孩子，縱使虎鯨狩獵團幾次三番發動突襲，它也小心翼翼，沒讓對方得逞。

不過小藍再次沖過來時，灰鯨媽媽身上已經彌散出好幾處血霧——

灰鯨媽媽受傷了。

“不行啊，這樣它們打不過的。”

江冉也緊緊盯著局勢：“小藍已經叫了同類，它們應該在趕過來的路上了。”

“來得及嗎？”傅柏擔憂地問。

這個問題……

一見江冉沈默，傅柏馬上明白了她的意思。

按照眼下的情形，等到座頭鯨支隊趕過來時，小藍或許還沒事，可灰鯨母子絕對已經成了虎鯨團的口下亡魂。

傅柏：“我們能不能幫幫它們？”

江冉：“怎麽幫？那只小灰鯨寶寶都有兩個我們那麽大。”

傅柏：“我們……”

“傅柏！江冉！接著！”

身後突然傳來一陣高喊聲。

他們倆下意識回過頭去，然後就見到兩只長長的桿子從空中拋擲而來，徑直落到了不遠處的海面上。

兩人立即向前游動幾步，把那桿子抓在手中。仔細一看，桿子頂端已經削成了鋒利的尖頭，正是現成的武器。

再往上一看。

原來那艘從始至終停靠在島嶼岸邊的大船被開了過來，先前還和傅柏一起遠遠遙望著小藍的選手們都還站在甲板上。

那兩只桿子就是他們拋下來的。

“上啊！”他們高聲喊，“要把喜歡坐頭的大鯨魚救回來！”

傅柏努力朝著他們揮揮手：“我會的！”

江冉看向傅柏：“虎鯨是海洋霸主，還有個外號叫做‘殺人鯨’，就憑著這不堪一擊的武器……”

“那也要先試了再說。”傅柏的神情非常認真，“你放心，節目組派發的潛水服質量很有保證，深海壓力都不在話下，虎鯨的沖擊力也絕對能夠擋一擋……即使真有什麽閃失，救生囊也會自動啟動的，我絕對不會有生命危險。”

話音一落，傅柏就俯下身子潛入海中，努力朝著戰局發生地帶游過去。

江冉遠遠望著他沒在海中的身影，把自己沒有說出口的後半句話咽了回去。

大自然裏，物競天擇，適者生存，本就是常態。

虎鯨會捕殺比它們弱小的灰鯨母子，座頭鯨也不是吃素的，它們同樣會食用群游性小型魚類。

今天救下了灰鯨母子，這群虎鯨離開之後也得忍饑挨餓，最後總會平衡的。

只是……

江冉笑了笑。

人類之所以區別於牲畜草木，無非也就是這同理心了。

連座頭鯨都能違背自私自利的生物本性，做出這種在自然界堪稱罕見的“利他”行為，人為什麽就不能好好幫一幫這受苦受難的灰鯨母子呢？

江冉下意識抓住跟拍球。

她把座頭鯨努力沖散虎鯨狩獵團，把被血霧浸染的灰鯨母子護在身後這一幕，一五一十地拍攝了下來。

而等到下一張照片時，她把剛剛加入戰局的傅柏也拍了進去。

小小的人類試圖在海洋中與海洋霸主搏鬥……

細數近千年歷史，也算是一種奇觀了吧。

江冉拍完照片，把跟拍球放飛到空中。

“傅柏！等等我！”她也朝著戰局發生地努力游動。

江冉和傅柏的加入不說有多大用處，可多多少少還是有那麽一點。

他們倆的目標也很明確。要正面和虎鯨對抗顯然是不可能的，於是一直都只圍繞在灰鯨寶寶身前，一旦發現有虎鯨想要突襲，就用細長而尖利的桿子逼迫它們偏斜方向，不讓它們傷害到灰鯨寶寶。

對於他們倆的加入，灰鯨媽媽一開始還很警惕，不過等到發現這兩個小小的人類一直與虎鯨團為敵，它就漸漸放下心來。

灰鯨寶寶有了人守衛，灰鯨媽媽也逐漸能夠脫開身，去主動攻擊那些虎視眈眈的西裝暴徒。

灰鯨媽媽的身型本就與座頭鯨相差無幾，先前礙於守衛寶寶的需要，一直束手束腳的，可此時一脫開身，立馬就不同了。

虎鯨團們一會兒被小藍沖散陣型，一會兒又被灰鯨媽媽撞開身體，一時間左支右絀，好不狼狽。

當然，間或還是有虎鯨想要偷偷朝灰鯨寶寶下手，而這些偷襲者當然也被江冉和傅柏一一挑開。

它們頭兩回還不知道那長桿的厲害，直直撞上去，臉上被刺得厲害，黑黝黝的“領帶”上冒出兩道彌散的血霧，後來就不敢那麽莽撞了。

“傅柏！加油！”

“江冉！加油！”

“……”

身後的大船再次駛近。

選手們紛紛站在甲板上高聲喊。

江冉很無奈：“他們再這樣喊下去，我還沒被虎鯨嚇死，就要先被他們嚇死了。”

“還好吧？”傅柏戰意熊熊，顯然很喜歡這樣的助威聲，“我現在覺得渾身都是勁兒，還能和虎鯨團大戰三百回合！”

江冉提醒：“……左邊有一只。”

傅柏馬上急匆匆轉身去看。因著還沒有進入作戰狀態，桿子也只是橫陳在胸前，他此時只能手忙腳亂地拄著桿子向前一戳。

這種情形下，哪裏能擋得住虎鯨全力一撞？

傅柏心知這一下肯定沒救了，他下意識閉上眼睛，等著自己被救生囊包裹起來。

然而好半晌後，身周沒有半點反應。他茫茫然睜開眼，前方連個屁都沒有。

傅柏：“？”

江冉把他的頭扭正了：“我是在提醒你小心。你看啊，萬一剛才真有只虎鯨沖過來，你肯定沒轍了，當場就得進救生囊。”

傅柏懵懵的：“……哦，謝謝。”

江冉忍不住：“噗——”

傅柏：“……”

這人就是在逗他玩吧？

還說的那麽好聽！

作者有話說：

傅柏：我，今天，崛起了！

江冉：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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