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必浩沈默片刻，慢吞吞地說：“蔣毅嘛，挺不錯的演員，我心目中演鐘寧仁的第一人選。”

他說得很慢，口氣很隨意，可是內容卻讓人不敢忽視——李導竟然如此重視蔣毅？

那麽問題來了，導演有看中的人，之前蔣毅也參加過一次籌備會，說明已經定了他做男三，現在卻換了人，而且那個換了的人居然自己站出來拒絕了。

事情太過覆雜，太過匪夷所思。

在場的人都是人精，雖然心裏已經浮現連篇出一堆東西，但是每個人都安安靜靜地坐著，靜觀事態發展。

淩晗沒考慮那麽多，既然李必浩已經上道地說出他想要的話，暗自松了口氣，轉而盯著朱晟。

突發狀況之下，朱晟很沈得住氣，點點頭，“既然淩晗認為自己不合適，推薦了蔣毅，而且李導也覺得蔣毅合適，那麽男三的演員便定為蔣毅，大家的看法呢？”

大家能有什麽看法，統統閉緊了嘴巴。

幾個演員更不會開口，又不關他們的事。

反正在場的每個人都拿到了自己應有的位置，至於別的位置坐的什麽人，與他們有什麽關系？再說電影拍攝期間都有可能換人，更何況現在是籌備期。

淩晗自己主動放棄機會，難不成他們還會幫他爭取？

聽到朱晟的話，淩晗松了口氣，“朱總，李導，既然我不參與電影，那先告辭了。”

朱晟漆黑的眸子很安靜。從頭到尾既沒有表現出太大的驚訝，也沒有做出生氣的神情，好像把淩晗安插進電影不是他似的，好像淩晗當眾拒絕的人也不是他似的。

淩晗覺得，朱晟的城府越來越深了。

反倒是李必浩對他的態度和善了許多，甚至沖他點點頭。

淩晗快步走出會議室。

會議結束後，淩晗又在GMG大紅了一把，畢竟不是誰都能幹出把到嘴邊的鴨子往外推這種事的。

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就幹大的。

淩晗在GMG是一個奇跡，這種奇跡無關事業名聲，而是他幹出了許多別人永遠也不會幹的事，而且幹了之後還好好地待著，甚至事業節節攀升。

簡直就是一個迷。

他身上發生的每一件事都足以將他打入冷宮，可偏偏他好好地活著，甚至越來越好。

當然，這些背後讓人津津樂道的事淩晗並不關心，他出了會議室的門就開始拼命打蔣毅的電話，可惜依舊沒接通，無奈之下轉而發了條短信：今天開會把你定為《蜘蛛計劃》的男三了。

理所當然的，蔣毅沒有回覆。

不知道這幾日蔣毅是怎麽過的，淩晗很擔心。想來想去，他決定先去蔣毅的住所碰碰運氣。

匆匆出了GMG的大樓，驅車前往蔣毅的公寓。

蔣毅公寓離GMG不遠，淩晗輕車熟路地來到二十樓，按響了蔣毅的門鈴。門鈴響了大概有十分鐘，在淩晗以為蔣毅不在家準備走人的時候，門慢吞吞地打開一條縫隙，縫隙裏露出一個雞窩似的腦袋。

淩晗差點沒認出那顆雞窩就是蔣毅！

平日裏打理得美美的發型不知道多久沒打理了，亂七八糟地掛在頭上，厚厚的劉海下是一雙呆滯的眼睛，黑眼圈極重，可以媲美國寶大熊貓。

“……是你啊……”大熊貓站在門後，有氣無力地說。

淩晗簡直難以想象面前這個頹廢陰郁的人是印象裏的小太陽蔣毅！

他呆了片刻，推開門走進去，關上門後問道：“你怎麽搞成這樣子？”

蔣毅耷拉著肩膀走進客廳，有氣無力地說：“昨晚沒睡覺，剛睡下沒多久。”

“你手機關機了，我打了好多次沒接。”

“哦，我看看。”蔣毅走到茶幾上翻了翻，從一堆零食裏翻出一部手機沖淩晗道：“沒電了。”

淩晗進入客廳後差點被怪味熏得跳窗而逃，目之所及，茶幾上、垃圾桶裏全是外賣盒子，散發著酸腐的味道，不知道幾天沒清理過了。沙發上、地板上亂七八糟地扔了許多東西，布滿了地面，幾乎沒有下腳的地方。

唯一的空地是電視機前的地板，那裏撲了一床當做床單的被子，上面再放了一床被子、一個枕頭，皺巴巴的形狀很容易想象得出主人之前一直窩在裏面。

電視機開著，上面掛著卡通的游戲界面。

蔣毅走過去隨便踢掉腳上拖鞋，窩進簡易被窩裏，拿起旁邊的游戲手柄對著電視開打。

叮叮當當的電子游戲音樂從電視機裏傳出，客廳的遮光窗簾拉得不透一絲光，電視機幽蘭的光芒照在蔣毅蒼白的臉上，把他照得活像一只終日不見陽光的吸血鬼。

淩晗目瞪口呆，難以想象面前的人是蔣毅，那個小太陽一樣的蔣毅。

以前的蔣毅陽光燦爛，房間整潔幹凈，不管是他人還是住處，好像時時刻刻都充滿著陽光。而面前窩在簡易床鋪裏專心致志打游戲的人，和陽關燦爛沒有一毛錢的關系！

“你幾天沒出門了？”淩晗忍不住問。

蔣毅沒理他，繼續打游戲。

從進門到現在，蔣毅的態度都很冷淡，像是對著一個陌生人，問一句答一句，不主動搭話。

或許……他在怪我？

淩晗站了片刻，小心避開地上的東西走到他身邊坐下，輕聲問道：“你是不是知道我頂替了你的角色？”

蔣毅依舊沒理他，好像沈迷於游戲不可自拔，甚至都沒有看淩晗一眼，好像覺得身邊的人是空氣。

淩晗只好自說自話，“我也是才知道我頂替了你的角色，如果早知道會發生這種事，我肯定不會答應進《蜘蛛計劃》。”

頓了頓，說：“今天在會上我拒絕了演男三並推薦了你，以後你依舊《蜘蛛計劃》的男三。”

蔣毅依舊沒說話，好像電視機裏的游戲吸引了他所有的註意力。

室內只開了一盞小燈，光線很弱，空氣裏彌漫著一股酸臭的味道，令人窒息。但淩晗不清楚是味道讓自己窒息還是因為尷尬的氣氛讓自己窒息。

他的手腳不知道該如何擺放，非常不自在。

淩晗看著蔣毅蒼白瘦削的側臉，忽然非常難過。這種難過不是因為自己被遷怒誤會，而是難過自己竟然忽視了朋友那麽久，讓他變成了這個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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