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我……”

話還沒說完就被朱晟打斷了，他盯著淩晗的眼睛說：“你知不知道你不擅長說謊？”

淩晗：“……”

他尷尬地別開視線，有點無地自容，剛才他的確想說出早就想好的說辭，而那是謊言。

朱晟伸手搬過他的下巴，讓他直面自己的眼神，很真誠地說：“我能聽到你的實話嗎？”

淩晗的臉微微紅了，手指尷尬地蜷縮又松開，朱晟為尋找董楠勞心勞力，幫了他那麽大的忙，他卻在這件事上撒謊，無論怎樣都對不起朱晟。可是說實話又太過驚世駭俗，牽扯太廣。

左右為難。

“看著我。”朱晟的聲音很溫柔，讓思緒紛亂的淩晗都忘了註意兩人的姿勢越來越暧昧。

淩晗深吸一口氣，終於直視他的眼睛道：“你相信世上有鬼嗎？”

作為回報，他還是講真話吧。

朱晟大約沒料到淩晗會說這樣的話，微微一楞，繼而笑了。他什麽也沒說，可從他的笑容裏，淩晗讀出了他的不讚同，暗自嘆了口氣。

正要說點什麽，包房門忽然被人大力打開，一個人匆匆跑進來急促地對朱晟說：“朱總，董楠跑了！”

什麽？！

包廂裏暧昧的氣氛一掃而空，淩晗霍然站起身，“跑了？他為什麽跑了？”

黑衣大漢額頭冷汗直冒，連忙解釋道：“剛才出去的時候好好的，他和我們說了好多話，還拜托我們多多照顧，我們就放松了警惕，剛出店門他忽然說遇到個朋友要去打聲招呼，我同意了，誰知道……”

後面的事不難猜，董楠肯定趁機溜了。

淩晗很錯愕，他不明白為什麽董楠會逃走，剛剛答應得好好的，而且朱晟也願意給他錢，甚至願意給他住的地方，提供保護，淩晗想不通他為什麽要逃。

可事實擺在眼前，由不得他不信。隨即他又反應過來，就像朱晟使出權宜之計一樣，董楠很可能也是假裝答應，然後再尋機溜走。

打從一開始董楠就沒想過和他們合作，就如同朱晟從一開始就沒想讓他有個好下場。

在這場各懷鬼胎的談判中，只有淩晗相信了兩人的鬼話。

不過現在淩晗也反應過來了，又憤怒又難過。

朱晟的臉色也不好看，被個小小的MB耍了一道，無異於在他臉上狠狠扇了一巴掌。

“馬上找！”他的聲音低沈短促，“把所有人調過來，他一定沒跑遠。”

一聲令下，知道自己捅了簍子的黑衣人連忙跑出包房追人去了。淩晗也跟著追了出去，他的速度很快，加之行動出乎朱晟的預料，朱晟居然沒有追上他。

“淩晗！”

“我也去找！”淩晗甩下一句話後頭也不回地跑出了包廂。

憤怒和焦急如同潛藏在心底的毒蛇，猛然鉆出來咬住他的心尖，讓他難以保持冷靜。如今他的腦子裏只有一個念頭——一定要找到董楠，否則他將失去為自己平反的機會。

回想起來一切都有跡可尋，董楠剛進門的時候說過“也有人”找過他，那時候他已經意識到調查白子策事件的人不止朱晟和自己。淩晗想不出來還有誰會調查白子策的事，想來想去只有當年的知情人，那個知情人是誰不言而喻。

仔細想想，朱晟派人往全國尋找董楠，興師動眾，難道朱北賢一點也不知情？

董楠當年拿了錢離開後誰也不知道他去了哪裏，他如此小心謹慎必有原因。以朱北賢的行事手段，留下董楠這個巨大的把柄已經讓淩晗很意外了。當然可能他認為白子策已經死了，沒人願意為他伸張正義，所以放過了董楠。但更有可能是董楠自己逃了，而朱北賢鞭長莫及，加之沒人幫白子策說話，所以不了了之。

如今董楠再度出現，朱晟出手調查，朱北賢能安之若素？

越想越正確。

仔細回想，在朱晟提出要求後，董楠聽到要幫白子策平反的第一反應是拒絕，幾乎不假思索，他一定知道如果那樣做必定會付出難以承受的代價，所以才會拒絕得很徹底。如今他寧可不要錢和朱晟的庇護也要逃跑，更證明了這一點。

淩晗不斷地向前奔跑著，跑出了店門，又跑到了大街上。

夜色很黑，夜色下的南區酒吧街卻燈火輝煌，無數閃亮亮的小燈營造出一種暧昧又頹廢的氛圍。許多年輕人在酒吧街上躥來躥去，帶著點醉意。

淩晗找了幾個背影很像的人，發現都不是，不由茫然地站在路中央。

理智上知道這麽找下去無異於茫茫人海撈針，毫無結果，可如果什麽也不做地幹等在原地，讓別人幫自己找人，他做不到。

本來就是自己的事，為什麽要讓別人幫忙？

可是他感覺很冷，渾身涼颼颼的，一種巨大的失望如同雲霧將他籠罩，讓他感覺力氣在不斷地流失。

淩晗意識到自己陷入了不妙的負面情緒當中，努力掰正自己的想法——不能灰心，當初能找到他，現在也一定可以。

他喘著氣再度奔跑起來，血管裏各種情緒在燃燒，記憶被董楠覆蘇，一會兒想到前世的好多事，一會兒又想到今生的種種，亂成一團。

找了無數人，個個都不是，越來越絕望。不知不覺中跑到一條小巷子，巷子很黑，淩晗已經跑得沒力氣了，沮喪地靠著墻壁。越想越難過，猛然用拳頭狠狠地捶著墻壁，試圖緩解心理焦灼的情緒。

就在這時，他聽到了前方傳來爭執的聲音，越來越近。

“放開我，放開我！”

聲音很熟悉。

淩晗連忙擡起頭，睜大眼睛往黑暗深處看，期望自己聽到的不是幻覺。

“求你了，放我走吧，真的不是我，冤有頭債有主……”哀求的聲音讓淩晗眼睛一亮，原本虛弱不堪的身體像是被註入了一股新的力量，帶動他朝前方跑去。

向前奔跑的過程中，前方黑暗裏顯出兩道隱約的身影，其中一個高大瘦削，另一個纖弱許多，高大那個扭住纖弱的人影，像老鷹抓小雞似的將他強行拖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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