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時候，導演見天色和夕陽符合要求，抓緊時間讓眾人換到室外拍庭院裏的戲份。呼啦啦的，工作人員們又把器材搬到庭院，淩晗單獨跟著出了房間，而伊緒卻被三個助理伺候著，眾星拱月般走出來。

兩人有意無意地相隔較遠，淩晗在東邊埋頭看劇本，伊緒就在西邊坐著玩手機，偶爾淩晗會感受到對面刺人的視線，但不以為意。

器械準備好之後，兩人又開始拍攝。拍戲的過程中，淩晗無意間擡頭，發現遠遠的有個熟悉的身影站在庭院的木門旁邊凝視著自己。仔細去看，認出是朱北賢。

朱北賢的身邊圍著幾個人，大多是些借此拉關系的演員。朱北賢背負著雙手，長身玉立，旁邊有人和他說話，他偶爾含笑點頭，聽他說話的人立即神情激動，大概覺得朱總認真聽了自己的話，說得更多了。

但淩晗知道，朱北賢根本沒有聽。他在看這邊。

離得太遠，淩晗看不清他的眼神和表情，但是他能感應到朱北賢沈沈的視線一直凝聚在自己身上。

淩晗不清楚他為什麽會一直盯著自己，他和朱北賢見過好幾次，沒有哪一次他會用如此沈默得近乎覆雜的眼神盯著。那樣的視線像帶著滾燙的熱度，令人頭皮發麻，要不是淩晗知道他冷酷無情的個性，差點都要認為他愛上自己了。

“愛上自己”的念頭剛剛劃過腦海，渾身的雞皮疙瘩就爭先恐後地冒出來，這種想法又可怕又惡心，淩晗連忙收回視線，專註於表演。

收回視線後才發現伊緒居然也在死死盯著自己，臉上的表情有些僵硬，鼻子微微翕動，像是在極力隱忍著某種情緒。

淩晗一怔。

“他為什麽看你？”伊緒的聲音像是從牙縫裏崩出來，一個字一個字，非常壓抑。

淩晗不知道該擺出什麽表情，搞笑，他怎麽知道朱北賢會看自己？

“他不是在看你嗎？”淩晗的聲音很冷淡。

伊緒一怔，臉上浮現出狐疑的神色，轉頭去看拱門的方向，又再度打量淩晗，冷冷地哼一聲。

兩個演員都有點心不在焉，表演效果自然大打折扣，喇叭裏傳來李導的叫喊：“你們在做什麽？”

淩晗精神一振，迅速投入拍攝狀態，無意間再度看向拱門的方向，朱北賢已經不在那兒了。

拍攝到深夜，淩晗拖著疲憊的身子走進酒店房間，剛關上門不久，門外便響起輕微的扣扣聲。

淩晗以為是室友終於來了，連忙過去開門，當見到外面的人時一楞，呆在原地。

外面的人不是別人，正是朱北賢。

淡淡的酒味從朱北賢身上飄出來，朱北賢右手將外套搭在肩頭，左手扶著門框，隱隱阻止了淩晗關門的意圖。

他歪著頭，眼睛微微瞇著，一眨不眨地盯著淩晗。

“你來做什麽？”

淩晗手扶著門板，皺緊眉頭問道，如果朱北賢識相，就該從自己臉上讀出明顯的不歡迎情緒，繼而主動離開才對。他相信以朱北賢察言觀色的能力，應該輕而易舉地讀懂自己的表情。

然而他猜錯了。

朱北賢不僅沒有識相地離開，反而朝室內走了進來。

淩晗的瞳孔因為驚訝而微微擴大，隨即冷聲道：“朱總，已經很晚了，我要睡了。”

深夜的酒店很安靜，走廊上除了被昏黃的燈光照射的猩紅色地毯，再也沒有任何東西。這個時候已經過了十二點，大部分的人都沈入夢鄉，不會有人會在酒店走廊游蕩。

淩晗出言趕人，朱北賢似乎終於聽進去了，停住了腳步，皮鞋踩動木地板發出的悶響戛然而止。

“……白子策？”

低低的聲音恍若驚雷炸響，驚得淩晗猛然擡頭盯住朱北賢的眼睛。

“你在叫誰？”

淩晗的聲音因為緊張而發緊。

朱北賢黝黑的眼底閃過一抹迷茫，隨即搖搖頭，有些疑惑地打量面前的人片刻，恍然道：“啊，你不是他，你是淩晗。”

淩晗握緊的手指微微松開，喉頭卻依舊有些發緊，“我和白子策挺像的，難不成朱總第一天知道？”

朱北賢搖搖頭，目光裏流露出罕見的懷念光芒，“我知道你像他，今天的你穿古裝的樣子，尤其像他。”

煩躁的情緒掠過心頭，淩晗揚眉道：“朱總大半夜來到我的房間，不會就是要告訴我和白子策很像吧？”

“當然不是。”

朱北賢微微擡起手，似要觸碰淩晗的臉，卻被淩晗躲開了。他便收回手道：“我和白子策是很好的朋友，自從他去世之後，我一直都在想他……”

朱北賢說得很慢，很沈，每一個字似乎都飽含濃厚的深情，可聽在淩晗耳裏卻尤其諷刺。那些淡去的屈辱、仇恨忽然間變得無比鮮明刺人，讓他的胸膛要裂開了。

“很好的朋友？”淩晗的聲音有些異樣的尖利，“好到什麽程度？能讓朱總因為一個和他長得像的人就追著不放？”

朱北賢怔住了，用手揉了揉太陽穴，“對不起，我有點喝醉了。”

淩晗冷漠以對。

朱北賢似乎終於讀懂了淩晗的不耐煩，拿著外套往外走，走到門口的時候想到什麽，側過頭問道：“明天中午我能請你吃飯嗎？”

如果是別的演員能得小朱總垂青請吃飯，恐怕會高興得跳起來，但是淩晗對他只有惡心一個感覺，冷淡地拒絕道：“明天有行程，沒時間。”

拒絕的話讓朱北賢微微一怔，繼而深深地看了淩晗一眼，轉身走出了房間。

淩晗在房間裏站了片刻，等到那股突然湧上來的憤怒情緒退去之後，換上睡衣躺在床上玩手機。他不知道朱北賢到底發了什麽瘋，突然跑過來對自己說像白子策，還表露出對白子策的懷念，難道他不知道自己有個名字叫“小白子策”嗎？難道在GMG幾年的時間還不足以讓他知道這個事實？

所以，他到底想做什麽？

朱北賢的反常讓他更加警惕，他到要看看接下來朱北賢要做什麽。

刷開微博，有許多好友申請，其中有“造型師小剪刀”和“小場記小狐貍”。

想到那兩個可愛活潑的姑娘，淩晗微微一笑，點了“同意”按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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