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沒什麽好看的。”果然，陸思源很快拒絕了他。

淩晗忍了又忍，還是沒有忍住，“你……是不是喜歡白子策。”

他說的喜歡，指的是粉絲對明星的喜歡，好比普通人在討論明星的時候會問“你是不是喜歡XX明星”，很正常的一句問話。可沒想到陸思源的俊臉卻忽然沈了下來，冷笑一聲，身上那股不自在似乎也隨著那聲冷笑煙消雲散，又恢覆成平日裏冷淡鎮靜的陸思源。

“我怎麽可能喜歡他？”

“可是……”淩晗困惑的視線掃向那個一人高的木質櫃子，表情很明顯地傳達出他想說的話——既然不喜歡，為什麽收集那麽多白子策的物件？

“他太蠢了，不值得我喜歡。”陸思源似乎不想多說，大步走出了臥室。

既然房東不想多談，淩晗不想自討沒趣，自然不會再提，可這件事因為沖擊力太大，深深地印在了腦海裏。他忽然想起剛重生回來的時候，陸思源正要為白子策掃墓，那時候秦永曾經和他說過一些話，似乎陸思源和白子策吵過架，然後白子策出車禍死了，陸思源心懷愧疚。

難道陸思源是因為愧疚才會收集白子策的點點滴滴嗎？

看到那些畫冊，他是不是會再度愧疚一次？這種自我折磨有意義？

越想越覆雜，淩晗搖搖頭。如今提起白子策，真的像是在提一個“別人”，而不是自己。

之後陸思源離開了，淩晗不知道他去了哪裏，他沒資格也沒必要追問。目前他最頭疼的是唐葉給予的問題，如何理解白如風這個角色。

當年朱北賢背叛的事情給他的打擊太大，共情作用下，他很難保持平和的心態去面對白如風這個角色。

淩晗從背包裏拿出劇本，走到落地窗前的單人沙發上坐下，打開旁邊的落地書燈，柔和的橘色光線帶給人舒適和緩的感覺，淩晗卻並沒有絲毫放松。如果不能給出讓唐葉滿意的答案，他將失去參演電視劇的機會。

到了晚上十一點左右，門口傳來輕微的聲音，依舊沒有任何頭緒的淩晗折過頭，見到一道高挑的身影出現在客廳裏面。

陸思源回來了。

他行走的樣子像一只高貴優雅的貓，沒有發出丁點兒聲響。

“還沒睡覺？”陸思源也沒有開大燈，他的身影在黑暗裏有些模糊。

當除去了外貌、環境的幹擾，淩晗第一次真正領教了陸思源聲音的魅力。視野的模糊讓人的感官集中到耳朵上，陸思源的聲音仿佛黑暗中潺潺而流的小溪，溫水一樣撫慰人心，又像是優雅的大提琴音，帶著動人心弦的色調，帶給人美妙的享受。

那把聲音太過魅惑，淩晗略帶恍惚地嗯了一聲。

陸思源的身影朝淩晗這邊移動，很快來到淩晗身邊，當他的視線掃過茶幾時停住，在淩晗猶豫要不要把劇本藏起來的時候，一只白皙有力的手已經先一步拿走了劇本。

淩晗想，隨便了，看就看吧，唐葉並沒有叮囑他一定不要把劇本給別人看。

整個客廳裏只有淩晗耳後的落地燈散發出慵懶的黃色光芒，將兩人圈在了相對狹窄的環境裏。

“我知道這個劇，唐葉在籌拍。”陸思源坐在對面的沙發上翻了翻，語帶驚訝地道，“你拿到了唐葉的角色？”

“還沒定。”

“你是哪個角色？”

“白如風。唐老師說我對角色理解有偏差，希望我回來好好考慮。”

“這樣……”陸思源笑起來，不知道是不是淩晗的錯覺，陸思源的語調語氣比平時要溫柔許多，“你們的分歧點在哪裏？”

啊，陸思源居然會進一步問關於他的事情，淩晗非常意外，又有點隱秘的興奮。他正為這件事苦惱，如果有人和他說說話，或許會有新的發現。

坐直身子，淩晗將與唐葉的對話大致說了一遍。

陸思源自始至終都很安靜，沒有過多地發表評論，只會偶爾追問一些細節。

“你們的分歧在於，唐葉認為白如風深愛小師妹，可以放下深仇大恨，而你卻認為不可能，對嗎？”在淩晗說完之後，陸思源交握著雙手問道。

淩晗點點頭。

“為什麽認為白如風不可能放下仇恨？”

為什麽？

腦中劃過朱北賢的臉。

淩晗搖搖頭，“可能是從自身出發，認為不太可能吧。那樣的傷害，怎麽可能說放就放？”

“為什麽不能放下？”

“為什麽能放下？”

陸思源用修長有力的手指點了點紙張頁面，“白如風從小生活優越，與世無爭，雙親教導用心，而且神醫谷救死扶傷，耳濡目染下成長的少年能壞到哪裏去？這樣的性格讓他更容易原諒別人，人物邏輯上是能說得通的。他或許恨過，但他決定放過小師妹的時候，也放下了愛恨情仇，重新開始。”

心裏隱隱有些刺痛，淩晗抿著嘴，沒說話。按照角色分析，他知道陸思源的說法沒有錯，可是，他卻說服不了自己。

“你是不是……”陸思源忽然頓了頓，用謹慎的目光盯著淩晗道，“是不是自我代入太強了？”

淩晗怔然地望向前方的虛空。

他確實自我代入太強了，所以難以接受白如風能輕而易舉地放下舉動，不，他本身就不接受“放下”這個行為，所以在和唐葉的商討中失態。

大概他太久沒說話，陸思源合上劇本，將厚厚的一疊紙放在茶幾上，略帶深思地凝視淩晗片刻，道：“專業的演員要把自己融入到角色裏，感受角色的心理和行為，盡量減少‘自己’的存在，更貼近角色，而不是把自己現實中的感情代入到角色裏，讓角色貼合自己。”

低沈的語調如同一把大錘砸在淩晗胸口，淩晗渾身一震，不由得擡起頭來死死盯著陸思源。

他曾經也說過這樣的話，大概是在上輩子對著某個後輩說的，那時候他是導師的身份，後輩是聽他訓斥的人，如今重生回來，他竟然會被人說同樣的話。

現在的自己，何其的不專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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