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畢業, 邵詢最終還是放棄出國深造的機會，在外面剛租到房子，他鬼迷心竅一般, 在熄燈前來到蕭瑾裏宿舍樓下。

卻不期然看到秦湛。

秦湛是什麽人，他自然了解, 看到宿管阿姨都被他的表面蒙騙, 要給女生留門，他握緊了拳頭。

他知道秦湛這光鮮亮麗的外殼下有多惡臭，蕭瑾裏也知道。

她明顯不願意跟秦湛接近。

邵詢自昏暗處死死盯著兩人，心裏所有情緒擰成一根緊繃的線。

“還不快點？”

秦湛已經拽著女生的手, 像是要離開。

邵詢那根被拉扯的線, 瞬間斷裂，他飛快跑出來，用力握著女生的手臂，順利將她從秦湛那裏拉到自己身邊。

他先前把她當成無關緊要的人, 他明知道她會遭遇什麽, 還將她扔在那個奢靡的生日派對上，他對她怨恨過詛咒過, 他每天除了畫畫，還會抽取一部分時間盯著她。

他對她有那麽多的負面情緒，然而漸漸地還是被她一個小情緒所吸引和心悸。

“沒事吧？”邵詢很緊張, 整個人都是僵硬的, 握著她手臂的手像鐐銬一樣。

他看瑾裏的眼神, 是小心翼翼的, 一絲隱晦的光自他沈寂的眼底升起。

他的補償心理, 他的英雄情結, 在這一刻, 也許也得到了一點滿足。

他被嘲笑得太久，被秦湛那夥人嘲諷，被學校所有人嘲諷，被……蕭瑾裏嘲諷，他的脊梁骨挺直，但是卻時常感覺自己卑賤到爛泥裏。

不可否認，他好像喜歡上蕭瑾裏了。

他感覺，他和她是同一種人。

學校裏其實大部分人都用有色眼鏡看她，她長得好看，不管男生女生，都在私下議論她的身材。

她的臨摹畫被程松買走，她成為程松的徒弟，大家明面上恭維她，實際上覺得她是靠潛規則來的。

她的臨摹畫再度火爆網絡，帶火一家咖啡店，他們便說她被有錢少爺包養，是他們在捧她。

……

學校裏的流言，邵詢知道得清清楚楚，因為他在意這些，他也是被熱議和諷刺的對象。

邵詢萬般思緒湧來，在秦湛朝他走來時，他才回過神，邁著沈重的步子，上前一步，擋在瑾裏面前。

很多個夜晚，他都在想，他如果在派對上邁出這一步，會不會就沒有後來那麽多事，他和蕭瑾裏會不會有其他結局。

答案是不會。

因為秦湛這幾個，根本不會放過蕭瑾裏。

秦湛視線銳利而冰冷，嘴角的弧度充滿嘲諷以及被冒犯的怒火，“灰老鼠竟然也想當英雄？”

兩人身高差不多，但是邵詢很瘦，而且因為過於緊張而微微戰栗，氣勢上已然不敵。

在秦湛面前，他深深感受到他們之間巨大的鴻溝，這種靠後天都難以填上的鴻溝，讓他的脊梁承受著更重的巨石，讓他難以喘息。

“她不願意走，你就別纏著她，秦大少就這麽喜歡勉強別人麽？”

邵詢沒有讓開，只是努力挺直身軀，讓自己看起來沒有那麽狼狽。

可是他的話在秦湛聽來，實在刺耳。

他手掌揪住邵詢衣領，與生俱來的傲慢展現無疑，“蕭瑾裏的事情，你有什麽資格管？還是……你想在我這裏也撈一筆錢？蕭瑾裏是你的財富密碼不成？”

提到這個，邵詢果然面色煞白。

瑾裏已經抽回手，微仰頭看著針鋒相對的兩人。

剛才那一刻，邵詢的好感度已經飆升至100%，但是因為太不值錢，所以瑾裏也沒什麽想法。

“可惜，我不是藍霖那樣的蠢貨。”秦湛說到後面，語氣裏染上幾分暴戾，混雜著濃郁的酒氣，讓邵詢無法招架。

他的原則從來是自己，除了他以外，什麽都不重要，他知道他不該招惹秦湛。

可是，他心不由己，他已經做錯一次選擇，此時此刻，他不想讓步。

“我不會讓你帶走她。”

秦湛聽罷，冷笑著扔開他，“你不覺得你這深情的樣子，很惡心？誰稀罕？”

他見過太多人，但是像這只灰老鼠這樣自我感動的，還真是第一次見。

邵詢心裏又是赤.裸裸地被紮一刀，他下意識往後看一眼。

瑾裏靜靜看著兩人，但是又好像沒在看他們，好像只是盯著一個虛無的點，在發呆。

察覺兩人看著自己，瑾裏才淡淡地道，“你們繼續，我先回去了。”

邵詢不敢對上她的眼神，倉惶轉開視線，在秦湛試圖糾.纏她時，將他死死攔住。

宿管阿姨眼看著情況不對，也不好再吃瓜，朝瑾裏小跑過來，將她拉回去，嘴裏還碎碎念，“啊喲，有話不好好說，這是吃了炸藥？又不是小學生了……”

看著那扇門關上，秦湛近日來壓制的情緒都臨近爆發，直接在邵詢腹部來了幾拳，看著人倒下，他又補上一腳。

宿管阿姨隱約看到，又不敢出去勸阻，還想著要不要報警。

旁邊瑾裏來一句，“阿姨，他們是好兄弟，鬧著玩兒而已。”

宿管阿姨再往外看，見西裝男真的離開了，另外一個男生踉蹌起身，身影緩緩消失。

她嘖了一聲，又看著女生離開的身影，心裏不由感慨：想當年我年輕的時候，身材也不比小姑娘差，現在不行咯，生孩子後就身材就走樣了……

宿舍樓下已經空無一人，不遠處校道上一輛車也緩緩離開。

程清弦把著方向盤，將手裏的袋子重新放到副駕。

那是瑾裏落下的，是她傍晚換下來的衣服。

程家對瑾裏的關註度格外高。

在每個人輪流跟他科普和引導他感情的時候，他也一遍遍覆習著她的點點滴滴。

他知道她的生平，知道她最近經歷的那些事，也知道她疑似周旋在幾個男人之間。

她們都很擔心他會被瑾裏欺騙。

但是只有他知道，她在自己面前，才是真實的。

程家女性多，在她們的教育下，程清弦的手段從來都是溫和的。

他喜歡瑾裏，但是關系沒有確定，他會給她絕大部分的自由時間。

原則上，他現在沒有立場插手她的事情。

“原則上。”程清弦輕喃出聲，強調著給自己聽。

瑾裏回到宿舍，看到手機上程清弦發來的消息：衣服落我這裏了。

瑾裏微怔，回覆道：沒事，你的衣服也在我這兒。

程清弦：明天見

瑾裏琢磨著那頭發信息的人此時的神情和語氣，笑了笑，還真是粘人。

——

這天晚上過後，瑾裏就聽說邵詢出事了。

他在畫畫方面很有天賦，也被冠上天才的美譽，但是他本就是個利己主義者，如今被爆出來他抄襲，初中時因為盜竊被抓過，而且他在某次參賽時故意害競爭者受傷才奪金獎的……一樁樁醜聞，如雨後春筍，全都冒了出來。

現在這個網絡高度發展的時代，要毀掉一個人太容易了。

加上之前鬧得沸沸揚揚的瑾裏扇他巴掌的事件，不出兩天，邵詢就惡臭滿盈，甚至無法順利畢業。

學校飯堂，渾渾噩噩的邵詢一眼看到人群中的瑾裏，他邁步快速走過去。

周圍的人註意到他，紛紛讓開一些，陷入竊竊私語。

“他不是要被退學了？”

“畢設好像也是抄襲？”

“最惡心的是他對瑾裏做的事情吧？聽說是收了有錢大少爺的錢，故意追求她的……”

“又是豪門的游戲啊，蕭瑾裏家境一般，玩不過那些人吧？”

邵詢好像聽不到旁人的議論，他來到瑾裏面前，聲音嘶啞，“裏裏……”

瑾裏靜靜看向他。

他卻低下頭顱，好像被全世界拋棄的小可憐，事實上他這副作態，也真的讓圍觀的女生生出憐憫之情，三觀跟隨五官走。

“裏裏，能聽我解釋嗎？”邵詢顫.抖著聲音問。

他想說畢設他沒有抄襲，他只是最近心很亂，不知道怎麽就用了別人的創意，但是他的作品得到所有導師的認可，絕對能驚.艷所有人的！

至於以前那些事情，他並沒有要解釋的意思，因為都過去了。

“有必要？”瑾裏皺眉回應，美麗白皙的的臉，只有冷淡。

“你要相信我，我還有時間去更改……”在對方逐漸冰冷和厭煩的眼神裏，邵詢的喉嚨啞了下來，腳步也踉蹌往後退一步。

“你還有什麽好辯解的？”瑾裏的聲音所有人都能聽見，可是她還是毫無避諱地說出來，“好惡心。”

沒人見過瑾裏這樣冷漠的樣子，但是他們都知道她掌摑邵詢的事，她早就跟他兩清，但是邵詢還是一直糾.纏不清，應該說是跟蹤才對。

這樣一想，邵詢的確是挺惡心的。

他伸手想要去抓瑾裏，但是對方卻躲開他，就像他當初躲開她那樣。

“邵詢，你別騷擾瑾裏了。”旁邊的女生忍不住幫腔，堵在瑾裏面前。

其他人也紛紛圍過來，“是啊，要點臉吧。”

“人家還說得不夠清楚嗎？別以為女孩子好欺負啊！”

“趕緊滾吧，丟了我們美院的臉。”

猶如實質的充滿厭惡的視線如利刃一樣刺在邵詢身上，那張迷惑無數女生的面容，煞白著，他整個人好像失去了魂魄。

“滾開，別碰我！”在那些人越來越靠近時，他也不斷往後退，像發瘋了一樣吼叫。

他避開那些接觸，隔著人群，他撞入那雙明亮的卻覆著冰霜的眼眸，只覺得更加擡不起頭。

他逃一般離開這種視線的桎梏和淩遲，無比狼狽。

瑾裏收回視線，並沒有因為他的出現而被影響心情。

邵詢那些惡臭的消息都是她爆出去的，但是她還沒買水軍搞事情，就被人先帶起節奏，晚上那些通稿，像是有規模有預謀地要搞臭邵詢，比她還要積極。

不過不管怎樣，今天之後，邵詢就真的只能當一只灰溜溜的下水道老鼠。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