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小薰呆呆看著她, 很快濕了眼睛，“小蘭，你怎麽這樣跟我說話, 我得罪你了嗎？”

竇曉蘭頓感無力，張了張嘴, 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麽。

畢竟她在說正事, 而小薰這麽一打斷，還哭成這樣，讓她沒法再繼續。

“小薰，我覺得你應該多相信段同學一點。”她說。

“小蘭, 我知道你現在已經取代我成為裏裏的好朋友, 但是你這麽說我真的很過分，現在他們都喜歡你，所以你也跟著看不起我了對吧？那以後，你便別跟我說話了, 我怕臟了你的眼。”

“？”竇曉蘭聽得直懵逼。

而路小薰說完, 就捂著嘴，哭著飛快跑開。

最近辛凡在她面前總是心不在焉的, 之前他還提過要公開戀情的事，說要勸說段叔叔收養她，可是現在卻一個字都不提, 他說得最多的就是讓她多陪陪裏裏。

他說“裏裏沒有其他朋友, 小薰你要試著跟她交心, 當她的朋友”, 他說“裏裏的脾氣可能不太好, 但是她對小薰你是特別的”, 可是路小薰知道, 才不是這樣的，裏裏已經疏遠她了！

應該說，裏裏和小蘭都拋棄她了。

竇曉蘭苦惱地看著路小薰的背影，她以為小薰只是學習不好，沒想到連基本的邏輯都沒有，跟她說話竟是那麽痛苦。

她一轉身卻看到迎面走來的瑾裏。

她心下一慌，“段同學，你不睡覺了？”

不知道段同學有沒有聽到路小薰剛才的話，總覺得對方要是聽到的話，可能會傷心呢……

“嗯，想去逛街。”瑾裏點頭，隨後直勾勾看著竇曉蘭。

竇曉蘭看懂她眼神的意思，但是……

“我想回去上自習課，我今天的卷子都沒做，而且錯題也沒看，還要寫總結……”竇曉蘭嘟囔一堆，最後在對方的眼神下，緩緩舉起白旗，“好，我陪你去。”

瑾裏：“走吧。”

竇曉蘭跟上她，試探著問，“不叫上小薰嗎？”

瑾裏搖頭，“她沒有那麽愛逛街。”

竇曉蘭沈默。

小薰跟她吐槽過，她的確說過不喜歡逛街，因為段同學喜歡，她才陪著她去。

竇曉蘭小聲：“我也不喜歡。”

瑾裏：“哦。”

竇曉蘭側眸看她一眼，見她一臉高冷自我，覺得好笑。

她明明就已經聽出她“不想去逛街”的潛臺詞，竟然直接漠視了！

她怎麽不強迫小薰陪她呢？

想到小薰，竇曉蘭臉上的笑容也沒了。

小薰做的那些事情，段同學知道嗎？自己是不是要提醒一下她比較好？那麽她要怎麽提醒……會不會破壞段同學和小薰的關系？

竇曉蘭低著頭，心裏備受煎熬。

瑾裏對她那儀態很不滿，她伸手在她脖子，後背和屁股上都拍一下。

“擡頭，挺胸，像剛才你擋在我面前那樣，好好走路。”

竇曉蘭下意識站直，瞬間比瑾裏高出一截。

瑾裏不得不擡頭仰視她……

下一秒，她嘴角僵了僵，扔下竇曉蘭率先走在前頭，“……算了，你就剛剛那樣吧。”

竇曉蘭：“……”

段同學這是被她身高打擊了嗎？

有點可愛是怎麽回事？

——

段同學好能逛。

竇曉蘭以為自己是來拎包的，後來發現店家是可以直接給段同學送上門的。

而且段同學家有發廊的產業，她就跟著她進去走一圈，出來時已經剪掉那亂糟糟的長發，還做完護理。

竇曉蘭一開始是拒絕的，但是瑾裏說：“免費。”

這兩個字簡直是竇曉蘭行動的開關，美妝免費，搞它，試吃免費，搞它，拍照免費，搞它……

到後面基本上是竇曉蘭拉著瑾裏在跑。

竇曉蘭拿著免費打印相片，笑著在空氣中揮了揮，“真好看。”

瑾裏很嫌棄，湊過來看一眼，在對方那殷切的目光下，吐出兩個字，“還行。”

那是剛才瑾裏在發型店給竇曉蘭拍的，鏡子裏顯示出兩個女生的身影。

瑾裏還是那個瑾裏，微擡的下頜，攻擊力十足的眼神，美煞人心，高瘦的竇曉蘭摘下眼鏡，露出細長的眼眸，頂著卷曲蓬松的長發，神情嚴肅，妥妥的厭世臉。

竇曉蘭看著巴掌大的照片，還是傻笑著，“我第一次來商場，第一次讓除了奶奶之外的人給我剪頭發洗頭，第一次跟女生拍照，第一次化妝……”

說到最後，她眼睛開始酸澀，明明挨餓吃苦的時候，她都沒有想要掉眼淚的沖動，但是此時此刻，她卻有點想哭，想回家見一下奶奶。

她知道如果自己不努力，這一切都不過是鏡花水月，就比如說，剛才如果不是段同學一直站在她身後，美妝店的店員看到她那個樣子，根本不會搭理她。

段同學能帶她體驗一時，可最後還是要靠她自己的能力決定是否能真正擁有。

“我也是第一次試吃到撐。”瑾裏一句話將竇曉蘭的思緒拉回來，也讓她破功。

竇曉蘭臉紅著看她，“我也有點撐。”

——

瑾裏和竇曉蘭踩著飯點回家。

段國強和段媽媽都在，路小薰乖巧坐在一邊，而段景鴻還在樓上。

“段叔叔段阿姨好。”竇曉蘭恭敬問好後，看到保姆阿姨在一旁，還朝她禮貌地打招呼，“阿姨好。”

保姆阿姨也朝她笑，“小蘭來了，少爺一直念叨著呢。”

段國強也道，“我還是第一次見那小子這麽勤奮好學呢。”

段媽媽：“裏裏，小嵐，先過來吃飯，別餓著了。”

瑾裏：“不餓，在外面吃了點。”

竇曉蘭：“……”何止一點。

“回來了？”段景鴻也飛快下樓，非要擠到瑾裏和竇曉蘭中間坐。

段媽媽笑看著這一幕，“坐哪兒不行，非要跟姐姐坐，你還是小孩子嗎，這麽粘人……”

段景鴻：“我就喜歡坐這兒。”

這幾天家裏的氣氛好轉，裏裏和景鴻對他們的態度也沒那麽抗拒，她由衷感到欣慰。

段國強和她對視一眼，輕輕嘆一口氣，冷峻的表情也柔和幾分。

他主動問瑾裏，“裏裏去新城廣場了？買到什麽好玩兒的？”

“一些衣服。”瑾裏回了句。

段國強繼續問，“錢不夠花跟爸爸說。”

雖然他剛剛又往女兒卡裏打了一百萬。

女兒最近花錢有點比平時要狠一些，不過大多是在幫助人。

這點錢不算什麽，只要女兒開心就好。

“你怎麽不問我？說到底還是重女輕男。”段景鴻嘀咕一句。

段媽媽笑著回話，“我不是剛給你打過生活費？”

竇曉蘭看著這一家人相處，勾了勾唇，她在段家當家教一個多星期，卻是第一次跟段家父母吃飯。

他們看起來的確很嚴肅，但是對兒女卻是有足夠的耐心，她也感覺得到他們可能對兒女有些愧疚，所以會更加包容。

竇曉蘭看向一直沒做聲的路小薰。

對方剛好也在看她，不過只對視一秒，她又低下頭去。

路小薰用力握著筷子，臉上保持著平靜，小蘭肯定跟裏裏告狀了！

而且裏裏竟然帶她去商場，肯定沒少給她買東西吧。

她可看得清清楚楚，小蘭剪過頭發，臉上還有淺淺的妝容，看著還真像那麽一回事兒……

餐桌上其樂融融，誰也沒多留意路小薰。

路小薰怕小蘭在裏裏面前亂說話，一直心神不寧，也不敢出聲刷存在感。

這是她住進段家以來，第一次感覺到這種被所有人漠視的憋屈。

——

因為今天逛街耽誤了點時間，竇曉蘭給段景鴻補習完已經十點多。

段景鴻看著收拾卷子的竇曉蘭，像是做某個決定似的，忽然開口，“小蘭姐。”

“怎麽了？”

“其實路小薰是我們家資助的學生……”

“我知道。”竇曉蘭不傻，而且保姆阿姨也曾不小心在她面前說漏嘴。

“你知道我姐為什麽這個學期頻繁缺席嗎？”

竇曉蘭沒說話，不過每次段同學缺席，都是小薰幫忙請假，有時候理由聽起來讓人很無語，比如起不了床，比如天氣太熱……

“就是身體不好，前幾天她是因為喝下路小薰給的減肥茶才住院的。”段景鴻皺眉說，“辛凡你認識吧，我姐姐未婚夫，成年後要訂婚的那種，可是我看到學校傳言，他和路小薰搞一起了……”

竇曉蘭看著面前的少年，感覺自己對路小薰最後一層濾鏡也被打碎。

段景鴻可能不確定路小薰是不是和辛凡在一起，但是她是可以確定的，甚至親眼目睹過。

竇曉蘭心事重重走出書房。

學校宿舍都快關門了，所以竇曉蘭順理成章留下過夜，上次周末過來，她是睡在客房，這回阿姨也將她領了過去。

客房裏多了一個梳妝鏡，還有書桌。

“是小姐讓人安置的，以後你在這裏學習也方便，你還需要什麽可以跟我說。”阿姨笑著說。

竇曉蘭受寵若驚，連忙搖頭，“不用了，我將就一下就可以，不用為我費心的。”

“孩子，不用客氣，小姐可喜歡你了。”在阿姨看來，小蘭的出現讓這個家好歹多點溫馨的氣氛，是極好的。

竇曉蘭的臉微紅，在阿姨離開後，她走去敲瑾裏的門。

瑾裏打開門看到她，伸手一把將她拉進去。

旁邊一扇門就打開，路小薰探頭出來看，臉上一片灰白。

路過的保姆阿姨看到被嚇一跳。

下一秒路小薰就砰地將門關上。

阿姨搖搖頭，嘖一聲才離開。

房間裏，瑾裏把竇曉蘭推去自己浴室卸妝洗澡。

竇曉蘭每次都能從她臉上看出嫌棄，可是每次也都感覺到她對自己的耐心，有點像她奶奶，一邊冷著臉教訓她，轉頭又操心地給她做飯。

竇曉蘭洗澡出來，瑾裏正在看恐怖片，所有燈都開著。

她往自己身側拍一拍，示意竇曉蘭上.床。

竇曉蘭被迫拉來當氣氛組，事實上她一點兒都不怕。

“段同學，今天班主任跟我說，有個好心人要資助我到大學結束，我拒絕了。”竇曉蘭看著血腥可怖的喪屍，語氣平靜而輕松。

瑾裏側頭看她一眼，“哦。”

“我覺得是段阿姨，你說呢？”竇曉蘭看著她笑了笑。

瑾裏目不斜視，“有這個可能，我媽喜歡做慈善。”

“我拒絕資助，不是因為自尊，我覺得我現在又可以了。”竇曉蘭說這話時有些羞赧，她好像有些大言不慚。

最絕望的時候她見人就躲，也曾想過一死了之，不過好在她都熬了過來。

她從段同學這裏得到的幫助已經夠多，她不能一直依賴別人的幫助。

瑾裏睨她一眼，勾了勾唇，“那就好好當氣氛組。”

竇曉蘭：“……”可這恐怖片真的不恐怖。

“咚咚……”房間門被敲響。

竇曉蘭看著路小薰笑著探頭進來：“裏裏，小蘭……”

瑾裏朝路小薰勾唇笑，伸手拍一下右側的床，“小薰，過來看電影。”

路小薰很快在瑾裏右邊坐下。

三個女生並排靠在床頭，看著墻面投影出來的恐怖片，音箱時不時爆出可怖的音效，牽動著心臟快速跳動。

除了瑾裏沈浸在電影中，左右兩個女生心思卻都格外沈重。

電影結束，瑾裏已經呼呼大睡。

竇曉蘭和路小薰離開她房間，在走廊停下。

“小蘭，你沒什麽要跟我說的嗎？”路小薰開口。

“這話我應該問你。”竇曉蘭想起瑾裏的話，挺直身體，將下巴太高，眼皮微垂，睥睨下來，明明是再溫和不過的話，卻讓路小薰後退了一步。

“小蘭，你變了，進了段家之後，你看誰都是這麽盛氣淩人，你知道論壇上的人怎麽說你嗎？說你為了討好裏裏，連臉都不要了，小蘭，你為什麽會變成這樣……”路小薰泫然欲泣。

竇曉蘭不知道網上別人怎麽說自己，但是她問心無愧，而路小薰看似在轉述，但是何嘗不是她內心真實的指控呢？

“如果我變了，那我也只是腰板挺直了而已。”她冷靜地問，“小薰，你打算什麽時候告訴段同學你和辛凡在一起的事情？”

這麽一問，路小薰當即驚恐地瞪大眼，“竇曉蘭，你……要出賣我嗎？”

竇曉蘭因為她的用詞而皺眉，“我說過，你應該對段同學再真誠一點，我沒有立場插手你們的感情，但是我也不想看到段同學受傷害，希望你考慮好，向她坦白，畢竟你和段同學也是很好的朋友不是嗎？”

路小薰被對方近乎教育的語氣氣到，“你的確沒有立場跟我說這些，你已經住進段家，你得到的已經很多了吧，你巴結裏裏的樣子，真的很難看。”

竇曉蘭怔怔看著她，忽然問，“你為什麽對我產生那麽大的敵意？我讓你有危機感了？”

她也不需要答案，丟下路小薰，抿著唇走回客房。

路小薰卻急得跺腳，她以前覺得小蘭善良好懂，但是現在，她卻發現自己根本不認識面前這個女孩。

但是竇曉蘭說得沒錯，她現在所有的恐懼和危機感，都是她帶來的。

她怕被段家拋棄。

竇曉蘭揭開了她遮掩內心的那層保護膜。

——

竇曉蘭被網暴了。

她自己並不知道，但是從班上同學看她的眼神，她能感覺到比以往更濃厚的鄙夷和嘲諷。

路小薰更是不搭理她，一副被欺騙受傷的可憐模樣。

竇曉蘭用自己卡得要死的手機把論壇上的消息看完。

就跟她猜想的差不多，論壇上大家都說她討好段同學，當小跟班，還排擠和欺負路小薰……

竇曉蘭放下手機，起身去打水，經過瑾裏身旁時，餘光會註意一下她的神情。

除了段同學，她現在不在乎其他人的想法。

剛走出門口，方星就堵在她面前，她將自己的保溫壺一把搶過去，“喲，怎麽還是用舊的？段瑾裏沒舍得給你這個小跟班換新的？”

竇曉蘭如往常一樣沒出聲，任由對方奚落。

“啞巴？上次在校醫室，不是挺會說？段瑾裏不在，你就不當英雄了？”方星說一句，就在她身上戳一下，旁邊的幾個女生配合著發出愉快的笑聲。

“麻煩把保溫瓶還我。”竇曉蘭斂眸，不欲多說。

“還裝什麽裝？誰不知道你是段瑾裏新的小奴隸？我看你硬氣著嘛！”方星伸手想去抓她紮起的馬尾。

竇曉蘭閃身躲過。

方星還想出手，旁邊的女生把她拉住，“方星，等等……”

“繼續，沒拍完。”一旁，瑾裏靠在門邊，正面無表情拿著手機對著這邊。

“段瑾裏！你他.媽拍我幹什麽？！”

方星怒吼，一張還算好看的臉，有點猙獰。

瑾裏手機依舊對著她，“我在拍校園暴力。”

方星周圍的人下意識遠離她，遠離鏡頭。

方星一氣之下直接動手來搶手機，瑾裏往走廊的方向退了幾步。

看熱鬧的人很多，瑾裏看似在躲方星，事實上餘光一直註意著人群中的路小薰。

瑾裏轉眸間，腳後跟絆到什麽，整個人朝後倒去——

她身後不遠就是樓梯，要是掉下去，那真會要人命的！

“小心！”

竇曉蘭扔掉保溫壺，伸手來抓她！

不過有人比她更快一步，少年好像一直是站在樓梯上，在瑾裏往後倒時，便上前將她牢牢接在懷裏。

瑾裏：“……？”

跟她預計的不一樣？

她當然不會讓自己摔下去，她都算好的，可是這男生是從哪裏跑出來的？

她看著男生分明的下頜線，楞住。

“段瑾裏，你沒事吧？”竇曉蘭靠過來，神情擔憂。

周圍的學生反應過來，又被面前的一幕驚得議論紛紛。

“這人誰啊？”

“穿著我們學校的校服……”

“長這樣，我不該沒印象啊？”

“姐！”從電梯裏跑出來的段景鴻看到這畫面，也呆滯了一下。

之前姐姐公主抱小蘭姐姐就算了，現在換別人抱姐姐？？

“放手。”瑾裏不太高興，一巴掌拍在男生胳膊上。

席厭呈邁上臺階，才將懷裏的女生放下，隨後朝人群中一道身影，瞥去一個冰冷的眼神。

人群中，路小薰瞪大眼睛，對上他的眼神後，直接呆住，手腳都是冰涼的。

為什麽席厭呈會出現在這裏？

他不應該是這個學校的啊……

還有他身上為什麽有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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