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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柳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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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二年級的同學們也趕緊三下兩下地結束了午餐,各自玩耍去了,師姐領著包括他們三個在內的六七個同學,來到了小河邊,

不太寬的小河,種著許多柳樹,柳樹上冒出的新芽,像是青蔥少年短短的毛發,支楞著,不被屈服的模樣,柳樹條卻溫柔地垂下來,像是新房的門簾,長長的簾子被師姐撩開,她倚著樹幹,靜靜地註視著小河,不知在想些什麽。

靜謐安逸的小河,像是被凍結在水晶球裏的記憶,河岸像是新嫁娘的裙擺,遠遠地鋪開,點綴著些金燦燦的小花,而美麗青春的新娘就坐在那裏,讓潺潺的河水淌過她光潔纖細的指尖,把她最美的笑顏留在時光裏,河對岸散落著幾株杏樹,向陽處那棵杏花開的正艷,陰寒處的那兩棵卻才打著骨朵,鐵銹紅色的花萼頂著粉白色的骨朵,一個個像是寂寞而好奇的眼睛。旁邊還有一棵白玉蘭,正午的陽光灑下來,樹上像是棲息著一群白鴿,有幾只站在樹梢上展開了翅膀,望向天際,下面的幾只把頭藏在了翅膀裏,只露出流線型的白,圓鼓鼓的,毛茸茸的。有一只潔白的蝴蝶,飛飛停停地四下裏穿梭,不知是在找另一個自己,還是在找一朵心意的花兒。

景以柔蹲在小河邊,想起了小時候,那時學校的勤工儉學裏有一項就是去山上采藥材,她跟小夥伴扛著鐝頭去西山上挖,那藥材叫什麽名字她早已不記得了,只知道它喜潮濕,長在水邊河流旁,根部像是一只彎曲的蝦,被包裹在一根根細長的須裏面。那時候,她就是這樣蹲在一個小河邊,多麽希望自己就變成河岸的一朵不起眼的小野花,一輩子就只守住這一條小河就好,在小河冰凍前,她已經閉上了眼,再睜開眼睛,又是一個春天……

“你們會編柳圈嗎?”師姐突然問。

其實,景以柔會編,就是用一根長柳條圍住腦袋圈起來,量一下大小,然後稍微把圈稍微擴大一點(因為隨著柳條的編織,柳圈會越變越小),再把兩頭多餘的柳條分別順勢纏繞到柳圈上,然後再折一條柳條,把粗的一端伸進柳條交纏的地方固定住,然後順時針或者逆時針地往柳圈上纏繞,最後把另一端以同樣的方式固定就行了。可是她卻沒有作聲,因為不想讓自己看起來太“爭美”,這是她家鄉的方言,得瑟搶風頭的意思,媽媽經常告誡她,做人要安分守己,不能搶風頭,讓別人不喜歡,於是,她總覺得在大家面前顯擺自己會,是很丟人的一件事。可是這次她卻想起師姐說過,要做一把打開寶藏的鑰匙。她剛想舉手說自己會,就聽花一萬很興奮地嚷嚷著:“我會!我會!每年清明節我都要編的,我可會編柳圈了!我來教給你們怎麽編,編柳圈就是……編個圈!”

正在拽柳條的雲尚飛,停下來,等著聽花一萬說下文,可是花一萬卻覺得自己已經說的夠清楚的了,不需要再說什麽了,等了半天,雲尚飛震驚地問,“沒了?這麽不講究的嗎?你們聽懂了嗎?”他朝周圍一望,旁邊的齊祥茹和孫若雨已經在挑選柳條了,明墨白已經將柳條彎成了圈,雲尚飛見狀,也急了,拽住了一根很長的柳條,指揮著景以柔飛上枝頭去折,景以柔聽話地張開翅膀,卻被師姐按住了肩膀,師姐說:“自己的事情自己做!”

雲尚飛只得乖乖翻個白眼,使出了拔河的力氣去拽手裏的柳條,手都勒出痕了,也沒能拔過大柳樹,手一松,反而被彈性十足的柳條抽痛了臉,這讓他很生氣。

師姐輕輕折下一段細細的柳條,說:“不要貪心,折下一段,夠用就好了,你的腦袋雖然大,可是和豬頭還有一段距離!”

“是呀……”明墨白說:“還有兩頓飯的距離呢!”

雲尚飛表示不服氣,氣鼓鼓的回一句:“幸好,現在是中午……”

“為什麽?”正用粗壯的,看起來不怎麽聽使喚的手指對付著一根細柳條的花一萬,停下來,一臉疑惑地問道。

雲尚飛趾高氣揚地回:“因為早晚會有報應!”他把“報應”兩個字像箭頭一樣射出去,一個對準了師姐,一個對準了明墨白,可惜這兩個人假裝沒聽見,正樂呵呵地交換著細柳條,這讓雲尚飛用勒痕未消的手,緊緊捂住了胸口,仰頭向天,就差噴出一口老血,直到景以柔偷偷把自己折的最長的那根柳條塞到了他手裏,他這才走下了戲劇舞臺,嬉皮笑臉地說:“還是柔柔最好!他們都不是人!”

“你說什麽?”師姐舉起手裏的柳條,作勢要抽雲尚飛。

雲尚飛毫不示弱地說:“我說的不對嗎?你們當然不是人了!”然後娘裏娘氣地補充道,“你們都是妖精,小妖精,迷死人的小妖精。”

他嗲聲嗲氣的模樣,讓師姐直接做嘔吐狀。

“師姐,你……該不會是有了吧?”雲尚飛一本正經地問。

“有什麽了?”花一萬好奇的問。

雲尚飛看了看師姐想要吃人的表情,回一句:“有房有車有存款……”

花一萬瞪著迷茫的大眼珠子,剛想開口問個明白。

卻見明墨白把自己編好的柳圈一下子扣到了雲尚飛的頭上,那個柳圈太大,一下子滑到雲尚飛的脖子上。

明墨白端詳了一下,認真地說:“嗯……果然……就差那兩頓飯了……”

“你去死……”雲尚飛把柳圈從脖子上擼下來,就往明墨白的腦袋上套。

……

第二天一早,景以柔無意間看見門楣上插著那四支柳條,想起了昨天他們頭戴各種怪模怪樣的柳圈,在秋千上扮演仙女下凡的畫面,忍不住笑出了聲,其中最搞怪的應該是雲尚飛,他把長長的兩根柳條插在柳圈上,然後戴在頭上,站在秋千上,說自己是美猴王,說他要上天去找嫦娥談談心,好好勸勸她,讓她別嫌棄自己的好兄弟八戒,還說如果八戒不被嫦娥嫌棄,就不會被懲罰,如果沒被懲罰就不會下凡投胎,如果不投胎就不會有八戒,想一想多美好!如果沒有八戒,那麽他們西去取經一路上能少多少的麻煩……

“在笑什麽呢?”師姐遞給她一塊發糕,然後啃了一口手裏的發糕說,“快點吃早飯,一會兒我們還要和謝大臉他們去山上植樹!”謝大臉是王謝師兄的外號。

景以柔捏著發糕,猶豫了一下,問:“藍婷也去嗎?”

“當然!”師姐說著蹲在屋檐下,一口咬掉了發糕上的棗,然後皺著好看的劍眉說,“太膩了,早知道我們多做幾樣冷食就好了。”

“師姐……”景以柔蹲到師姐身邊,問,“我的讀心術還會突然回來嗎?”

師姐索然無味地咀嚼了兩口發糕,回答說:“當你不壓抑它的時候,就是它回來的時候。”

“可是,我沒有壓抑它呀!”景以柔有些郁悶,去年,在面對黑鬥篷的時候,她曾經拼命地想要啟用自己的讀心術,可是卻失敗了。

“以柔,事情是這個樣子的,你看哈,當你的自我不夠強大時,你需要察言觀色的活著,這時候你的讀心術就會被激活,可是當你的自我不斷變強,你就會意識到你是因為讀取別人的情緒而覺得痛苦的,而你的自我為了保護你,它就會啟動自動保護系統,把讀心壓制起來。就像一個人很小的時候經歷了痛苦的事情,雖然你不理解,甚至也不記得自己經歷了什麽,可是卻留下了一輩子的創傷,因為它被壓制到了潛意識裏,雖然你意識不到,卻會影響你的一生。你的讀心術,讓你有機會體驗別人內心深處的情緒,這對你也是一種情緒上的傷害,因為感同身受本身就是一種能量損耗,現在,你的自我還沒有強大到掌控這些情緒,所以它為你選擇了逃避。以柔,不受掌控的天賦也是一種詛咒,就像中了獎的賭徒。”師姐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不過,沒關系,不要害怕,總有一天,你會讓自己的天賦真正成為上天的禮物。”

“師姐,那……會不會……我看到的也可能是假的?”景以柔想起了去年,她從明墨白的眼睛裏看到了自己死亡的畫面,其實,她一直暗暗地期待她從藍婷腦海裏看到的畫面也是假的。

“嗯……”師姐支著下巴想了想,說,“有可能,你看到的是別人的想法。以柔,這個世界不是非黑即白的,它有著很多的灰色地帶,說不清對錯,就像每個人心中都會產生邪惡的念頭,這就是人性,可是也不需要害怕,因為人之所以為人,是因為我們可以選擇,而當我們用善意戰勝了邪惡,選擇了為善,那才是莫大的善,是一種比被迫向善或者為了得到而善更崇高的善,就像我有時候會氣的想要一口咬死尚飛算了,可是也都只是想想……”

“師姐……”不知道什麽時候站到門檻上的雲尚飛,哀嚎一聲,“你想咬死我?為什麽?”

師姐捂住了腦門,一副悔不當初的表情,皮笑肉不笑地說,“我說……因為你可愛,你信嗎?”

雲尚飛一屁股做到門檻上,歪著腦袋,嘟了嘟肉肉的嘴說:“好吧!我信了,誰讓我是你可愛的寶貝呢?”

此話一出,師姐當即覺得嘴裏的發糕更加難以下咽了,堵在咽喉處,直往上走。

“師姐!”雲尚飛拍了拍師姐的後背,悄悄地問,“你又惡心了嗎?你該不會是真的有了吧?”

“來來來……把你的脖子伸過來。”師姐擼了擼衣袖,“讓我一口咬死你得了!”

明墨白從窗口探出頭來,說:“師姐,能不能別咬死雲尚飛?”

往後墜著身子的雲尚飛,連忙向明墨白道謝。

明墨白漫不經心地來了一句:“留著過年不好嗎?!這幾天只能吃冷食,不能開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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