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汐，我不相信你當時做決定的時候，沒想過五年前的真相是什麽。我猜，那個時候你有起碼百分之五十的肯定，不靠證據，只靠分析，分析到那場覆滅性的災難是沈昔年帶給你的。所以，你做了一個想愛沒辦法愛的決定。你為什麽要那麽聰明？你又為什麽要那麽傻？我最不理解的是，你為什麽偏偏對自己那麽殘忍？這世界上，哪有什麽雙全法？魚和熊掌不可兼得是你教給我的第一句古話啊！你都忘了嗎？你以為你的犧牲，就能兩全了嗎？紙永遠包不住火的呀！”

別人的話可能都沒有力量，但惠子的話有。

字字句句，連帶著標點符號，都震顫著顏汐的內心。

因為她們以前生活在一起，很多事情彼此雖然不言語，但都消化在彼此的眼神和內心裏。

有很多很多時候，顏汐特別慶幸她會遇到惠子。

甚至，她很感激老天，給她一個像姐姐的人，一直照顧她，愛惜她。

可以這麽說，如果沒有惠子，她很可能就死在R國了，是回不來的。

“汐，道理越簡單，明白的人就越少。可你不同，汐，你是明白的！你明白我說的是什麽，所以你早該……放過你自己了。”即便惠子覺得自己這麽說會很殘忍，但如果不點醒她，她還是會一個人承受那些不該她來承受的重量。

C國有句古話，壓垮駱駝的，總是最後一根稻草。

惠子不希望顏汐是那個筋疲力盡的駱駝，因為，那會隨時崩盤，到時候做什麽都於事無補了。

整個人就會崩潰廢掉的！

顏汐不知何時也不知道想到什麽，只是紅了眼眶，拿著碗的手也顫動了一下，又一下，隨即低下頭用勺子舀了一口粥，塞進了嘴裏。

真的能放過自己嗎？

能嗎？

即便情緒上有控制不住的嗚咽，但她還是把粥咽下去了。

惠子沒有問她粥好不好喝，因為知道她肯定品嘗不出是什麽味道，因為眼淚的味道太濃郁了。

一口，又一口。

逐漸加快，像極了一個饑餓很久終於吃到飯的人。

顏汐大口大口的吞咽，將哽咽的聲音全部埋沒回肚子裏。

惠子站了起來，背過身，也是雙眼發酸。

不能看到她這般模樣，否則自己會心痛而死的！

“顏汐。”

顏汐吞咽的動作停了一下，這是惠子第一次連名帶姓的叫她，從她們認識初始，就沒有過的一種情況。

所以，讓她感覺格外的鄭重，情不自禁地放下了碗。

“在我被家人反覆無常的拋棄的時候，我可能只有幾歲，傷心又難過，根本吃不下飯。可是有一個長者，她對我說了這樣一句話：哭著吃過飯的人，是能夠走下去的。”

惠子的腳步動了一下，回過頭說：“你是能走下去的人，我在前面等你。”

說著，她走出了外廳。

顏汐端著碗，鼻腔一酸，眼淚終於啪啦啪啦地掉進碗裏。

有的，掉進她正好舀起的那一小勺粥裏，她將勺子拿起起來，將被眼淚稀釋的粥送進嘴裏。

酸、甜、苦、辣、鹹……

人生的所有滋味，可能都在這一小勺粥裏了。

乃至此後的人生中，顏汐總會想起那一小勺粥。

那是她除了媽媽做的飯，吃過的最好最好最好的味道了！

……

煜名國際幼兒園。

無論是A班B班C班還是D班，所有的小朋友都被校方嚴格規定，飯前便後要洗手，以及餐後漱口等良好生活習慣，尤其是午餐結束半個小時後，午睡之前，一定要刷牙才能入睡。

完全的，軍事化管理。

所以，小朋友們午餐結束了，已有半個小時的時間，大批量的小朋友在自己的小方櫃裏拿出去牙具，由負責生活的老師一個個幫忙擠上牙膏，等待刷牙。

厲害和尼克站在一起，也在等待。

等待最好的時機，將尼克的牙刷一舉碰掉，否則露出馬腳就不好了。

“尼克，你喜不喜歡我這種動漫造型的牙刷啊？這是我媽咪現從R國一家動漫公司給我定做的，你從R國回來，R國的東西你一定喜歡吧。”厲害賣力地展示著自己擎天柱造型的牙刷，討好地問。

“一般。”尼克淡淡地說。

這樣中肯且簡短的回答讓厲害無法淡定，畢竟這事關著自己的計劃能不能成功。

從早上開始，他就從會忍不住自己的目光往尼克的小方櫃看，真想開了櫃子門直接把牙刷換了，可是那麽做實在太簡單粗暴了，不夠迂回柔和。

此刻，一聽到尼克說“一般”，他又有點懵。

這個“一般”是指動漫造型的牙刷，還是指R國的東西，或者兩者都一般？

不妙啊！厲害心裏泛著嘀咕，尤其是當他發現尼克緊緊的握著他自己的牙刷，準備刷牙的時候。

什麽時候下手比較好？

要不等尼克刷完牙之後再說吧，不然牙齒都沒刷成牙刷就被他碰掉了，會不會格外的不開心？

換做是他的話，正要刷牙，然後別人把他的牙刷碰掉了，那他肯定不高興啊，還讓不讓人愉快給牙齒洗澡啦？

嗯，所以好歹還是等尼克給牙齒洗完澡，在他給牙刷和杯子洗澡的時候再下手吧！

想著，厲害也趕緊刷牙，爭取比尼克刷的快一點，這樣準備工作就能做的更多。

旁邊的小朋友都在按部就班的刷牙，大部分都神色認真，當然也有偷懶的，糊弄著刷的，但也沒有人留意到這邊有一個心裏打著自己主意的小賊。

終於，尼克刷完了牙，正嘟著嫩嫩的唇，在漱去口中的白色泡沫。

厲害見他握著牙刷的姿勢看起來很輕松，是最容易下手，也最容易令他的牙刷脫手的，於是眼前一亮：機會來了！

沖沖沖！

撞撞撞！

松手松手松手！

掉下去掉下去掉下去！

“哎呦”一聲誇張的叫，伴隨著“嗒”的一聲，一只刷頭小小的天藍色牙刷掉落在水池中，在水池表面淺淺的一層水上飛濺起幾滴水滴。

所有的小朋友，都停下了刷牙的動作，看向了這邊。

厲害看著被自己很“不小心”撞落在水池中的牙刷，急忙用雙手握住尼克的手：“尼克，對不起，我把你的牙刷碰掉了！真是對不起！”

媽咪說，道歉要誠摯，他很誠摯！

尼克蹙眉，看了看厲害，看了看被厲害握住的手。

他的嘴巴周圍還有白色的泡沫，他的手上也有，而且，他的牙刷還在他的手裏。

尼克的唇角暗暗的抽了抽，不明白刷個牙怎麽還能刷得這麽邋遢，而且好好的，他為什麽會突然撞了自己。

可是，既然牙刷已經掉了，那就掉了吧，況且他都已經說了對不起了。

“沒事。”尼克說著，費力地抽出手，就要撿起掉進水池的牙刷。

“不可以！”厲害一把攔住尼克，直搖頭。

“怎麽？”

“牙刷……牙刷臟了。”厲害支支吾吾地說。

周圍人小朋友嘴巴裏都塞著牙刷，都在看他，讓他本就忐忑不安的心很是糾結。

不要看著我啊，不要看我啊！

看我幹什麽啊，刷你們的牙啊！

“我知道。”尼克點頭。

但他還是要去撿，不撿起來難道還要就這麽扔在水池裏嗎？這樣該給收拾衛生的阿姨帶來多大的麻煩，所以不可以。

況且，兩個媽咪曾經告訴她，要是牙刷不小心臟了，或者到了使用極限不能刷牙了，不是一定要扔掉，還可以用來刷鞋什麽的，還是有利用價值的！

所以，尼克其實是想把牙刷撿起來，當刷鞋的小刷子用。

他大部分的鞋子都是白色的，邊際也是白色的，要經常打理，不然會顯得很臟，這個牙刷正好可以留著給他刷鞋用。

他會刷鞋的，三周歲的時候就會了，兩個媽咪都有教過他，雖然刷起來笨笨的，慢慢的，但他還是可以刷幹凈的，而且他還知道白色的鞋子在刷幹凈之後，最好用白色的衛生紙或者紙抽覆蓋包裹住，這樣白色會顯得更白，且不會泛黃。

“知道你為什麽還要撿？”因為嘴巴裏還有泡沫，厲害說話沒說好，口水噴出來帶出了好些泡沫。

而那些泡沫好巧不巧地，全噴到了尼克的左手背上。

尼克白凈的小臉，“刷”的一下，黑了下來。

要忍，他不是故意的！

況且，這個笨蛋剛剛不就已經把他的手弄臟了麽！

所以，更臟一點也無所謂了，一起洗，洗掉就好，不是什麽大事。

厲害一看尼克手背上剛剛被他噴上的白色泡沫，嚇得急忙小心的用兩只小手捂住嘴：“尼克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也沒想到它會噴出來……”

周圍的小朋友大氣都不敢出，有的膽大的，把牙刷從嘴巴裏拿出來，替厲害說情：“Nicolaus，LEO不是故意的，你不要生氣！”

“對呀，尼神，你千萬不要生氣，我媽咪說生氣老得快，你還這麽年輕！”

“而且LEO也道歉啦，你就大人不記小人過，原諒LEO吧！”

話是好話，但聽到厲害耳朵裏怎麽就那麽不是滋味。

他怎麽就成小人了？

偷個牙刷就成小人啦？他這不還沒偷麽！

頭疼，媽咪為什麽要尼克的牙刷啊，不明白！

可是都答應媽咪了，如果做不到，媽咪也會不開心的吧？

媽咪總說小時候給他換尿不濕非常不容易，所以……不能讓媽咪不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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