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口。

顏汐走了兩步，進了病房，一字一頓道：“放、手！”

“如果我不放呢？”顧傾城挑眉。

對她這種二話不說，就站在沈昔年那邊與他對立的態度，很不滿意，也很受傷。

“你必須放手！他受了傷！”顏汐只能這樣說，因為她想不到其他的說辭。

“哦，所以你是因為他因你出了車禍，受了傷，所以見我要揍他你心裏不好受，所以才叫我放手？而不是單純地擔心他？”不得不說，顧傾城這個問題問得很有水平，成功的讓沈昔年變了臉色。

凡事人情一債，都是虧欠。

感情一旦摻雜了虧欠，那成了什麽樣子呢？

沈昔年自然是不希望顏汐是因覺得虧欠才呵斥顧傾城，他更希望的她出於的是對他本能的關心，或者……在他與顧傾城之間，她心裏的偏向性。

其實，只要顏汐順著顧傾城給她的臺階乖巧地下來，那麽對他，對沈昔年，以及對她自己都是好的。

可是，她會乖乖地走著他給的臺階下來嗎？

很顯然，心急如焚的顏汐根本就沒有留意到顧傾城給她了一個臺階，只是急切的想要讓顧傾城放開抓著沈昔年衣領的手。

只想阻止矛盾繼續擴大，從而忽略了起因等邏輯。

“叫你放手就放手，你哪那麽多問題！”許是在他面前有恃無恐慣了，也許是顧傾城這一點時間來的改變太徹底了，所以顏汐徹底地忘記了顧傾城還是個禽獸時的樣子。

因為，已經好久不曾看到過了。

聽到她焦急的呵斥，顧傾城俊臉，徹底的冷了下來。

他可以忍受她對他大吼大叫，也可以忍受她在別人面前一點面子都不給他，更可以忍受她現在不喜歡他，但他忍受不了在他和沈昔年都在的情況下，她的目光裏只有沈昔年，如同此刻。

也忍受不了，她對沈昔年的維護。

更加忍受不了，這種他和沈昔年在天平兩邊，她更傾斜向沈昔年的不公平感覺，也如同此刻！

明明，先揪領子的人是沈昔年，可是她卻只看到了他。

最主要的是，她的心急，已經給出了所有的答案。

她不是因為沈昔年救了她才二話不說就呵斥他放手，而是因為……擔心沈昔年！

“阿五阿六。”

聽著顧傾城沈冷得差點能凍死人的聲音，顏汐眸光一緊，急忙看向他，卻見他臉上一點笑容都沒有，有的只是無盡的冰冷和兇狠，心竟接連又是一緊。

“在，太子爺。”

“把她給我帶回去，沒有我的命令，不準她出來！”

“是……是，太子爺！”阿五和阿六為難地應下，然後歉意地看向顏汐：“小祖宗，抱歉，您還是跟我們哥倆回去吧。”

“顧傾城，你說什麽？”顏汐不敢置信。

“你們兩個的雙手殘疾了？”顧傾城看也不看她，將所有的火氣都發向阿五和阿六。

這意思是可以上手？不心疼啊？阿五和阿六對視一眼，不敢再磨蹭。

“小祖宗，得罪了！”說著，他們二人一左一右的架住顏汐的胳膊。

顏汐都懵了，這個動作就像樓梯間裏他們二人做的一模一樣，可是意義卻大變，完全相反了。

“放手！你沒資格限制我的自由！”她開始掙紮，劇烈的掙紮。

兩只手和兩只腳，手腳並用的掙紮。

阿五和阿六畢竟是練家子的，身手是不錯，可顏汐畢竟是個女人，而且身份……另外她的力氣比正常女人要大上那麽一點點，所以兩個人被她掙紮的有些手忙腳亂。

他們動手壓制吧，用的力不太適合就會傷到；不動手壓制吧，還弄不走這祖宗，這樣太子爺那邊還沒辦法交差。

裏外不是人啊！

橫豎都是死啊！

“顧傾城，我艹你大爺，你快叫他們放手！”顏汐要氣死了，她現在的關註點已經不在沈昔年被顧傾城揪著衣領這個事實上了。

更多的是，不，是全部的關註點都在自由被限制的那種惱火，所以她破口大罵！

然而，聽到她的罵聲，顧傾城非但沒有生氣，反而出奇的有些消氣的感覺。

他似笑非笑地挑起了眉毛，於是很意外地看到了沈昔年吃驚的表情，腦子裏的某根弦兒突然一動。

喲謔……

好像發現了什麽了不得的事！！

沒錯，這不得了的事有譜！

之前，顧傾城在知道顏汐和沈昔年有過一段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裏，就一直在思考一個問題。

想不明白！

對，想不明白他沈昔年究竟是因為什麽才愛上顏汐那妖精的。

真的想不明白，因為小妖精根本就不是他了解的那個沈昔年的菜！

的確，顏汐能讓他顧傾城愛上她，那是因為她足夠對他的口味，嗯，他口味重。

可是，顏汐除了樣子，無論是性情還是什麽，可都不是沈昔年的菜啊！

尤其是說臟話、爆粗口，以及抽煙喝酒，沈昔年是完全容忍不了的。

聖父在世的他認為，女孩子要有一個女孩子的樣子，不可以沾染這些屬於男人的陋習。

聽起來是不是感覺有點直男癌？

NONONO，跟直男癌沒有關系，沈昔年還真就不是直男癌。

他為同性戀爭取權益，為非處女爭取權益，鼓勵受家暴虐待的女子站出來，成立關愛失足少女基金會……他之所以會不喜歡女孩爆粗口之類的，完全是因為他的信仰，他的宗教信仰塑造了他很多傾向於好的喜好。

比如溫和、包容、禮貌、坦誠、親切！

圈子裏都知道沈昔年的這項喜好，所以很多女孩子在聚會的時候，尤其是有沈昔年在場的時候，都會說話嬌滴滴的非常有禮貌，不抽煙和不喝酒，硬生生地把幾樣癮頭都忍住，也是不容易啊！

顏汐身上有很多沈昔年不喜歡的地方，但沈昔年卻愛上了她，這不矛盾嗎？

一定，是因為那妖精在他面前把屬性隱藏了吧！

所以，顧傾城敢斷定，顏汐讓沈昔年看到的那個洛麗塔，根本就是她想讓對方看到的她。

如果她不想讓對方看到，就說明……那只是一段夢罷了！

剛剛說了顏汐身上那些沈昔年不喜歡的幾點，只能說明，他是不會喜歡的，但不至於討厭，反正擇偶的時候，他盡量避開那些不喜歡的不就行了。

至於沈昔年喜歡的，可是相當的清淡的，而且更註重內心和靈魂，反而一直不太喜歡像小妖精這種外表美得太誇張的。

對，他不是個顏控，不像他顧傾城，就喜歡顏汐這種長得好的，就是這麽的膚淺。

所以……看到沈昔年臉上那種難以掩飾地吃驚表情，顧傾城就感覺——他怎麽像是從來沒聽過那妖精說臟話、爆粗口似的？

還別說，真的有可能啊！

於是，顧傾城的手默默地松開了一分，但卻沒有完全放過沈昔年的衣領，而是給阿五和阿六遞了個只有他們才懂的眼色。

阿五本來都要伸出手對著顏汐的後勁就是一手刀了，結果接觸到顧傾城的眼神，當即收回了手。

又不往回送了？阿六有點不明所以了。

怎麽突然改主意了，做什麽呀啊這是？

此刻，阿五和阿六已經將顏汐架出了病房，在正對著某口的走廊裏。

顏汐還在掙紮，也還在罵人：“顧傾城你他媽聾了？我讓你叫他們放手你他媽聽到沒有？”

顧傾城聽著她的叫罵，果然看到沈昔年的神色出現了更入微的變化。

他果然，沒聽到小妖精罵過臟話！

所以，現在是不是有點懷疑人生？

以前起碼還兄弟一場，可自己這樣落井下石真的好嗎？

要不要讓他聽點更勁爆的？顧傾城在反思。

不久之前，他才捏碎了沈昔年心目中對母親的幻想；如今，他又再一次捏碎了沈昔年心目中對他心愛的洛麗塔的幻想。

真的好嗎？

可一天打擊人啊這是！

嘖嘖，怎麽感覺不太厚道呢？

想著，顧傾城默默地松開了揪著沈昔年領口的手，還笑意款款地幫他撫平了一下他領口的褶皺。

可沈昔年的註意力已經完全不在他身上了，只是直楞楞地看著門口，看著暴跳如雷的顏汐。

完全，完全是他陌生的模樣。

不，這不是洛麗塔！

不是！！

“顧傾城，艹你祖宗的，你他媽給老娘等著，最好千萬別他媽犯在老娘手裏，不然老娘他媽非掐死你不可！”掙紮著的顏汐只顧著擺脫阿五和阿六了，所以沒有看到，顧傾城已經放開了揪著沈昔年的手。

而且，她也沒有意識到，某個男人失神又震驚地看著她的目光。

怎麽才能讓小妖精的話罵得更臟一點？

感覺不夠勁兒啊！

最好是那種露骨一點的，能給沈昔年造成靈魂的暴擊的那種！顧傾城在醞釀著大招，用來結束這樣鬧劇。

然而，大招沒有醞釀出來，因為意外先來了。

“賤人——誰讓你來這裏的！”一道尖利的女聲，劃過所有人內心平靜與不平靜。

沈昔年像被斷了生活下去的希望似的，猛地回過神來，眸光霎時一緊，眸底盡是沈痛。

那是母親的聲音，他怎麽會聽錯？

可是，母親怎麽會一開口就說出去這樣粗鄙的話，她的涵養呢？家教呢？

一直逃避的一切，突然被生扯硬拽地攤開在眼前，沈昔年心裏有一種萬念俱灰的冷，由每一次痛到發麻的跳動，頃刻間蔓延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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