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點睡著，是不是就不至於現在這樣了……

沈默中，只聽得到彼此的呼吸聲，和詭異頻率的心跳。

顧傾城良久沒有動，整個人就像被定住了一樣，盡管漆黑的目光裏瞬息萬變，可卻越變越發直。

顏汐也沒有動。

或者說，她不太敢動，連要回自己的手機都做不到像以往那麽理直氣壯，不知道為什麽。

可明明，他手裏握著的，是她的手機啊！

她的！她的！她的！

可是，底氣不足啊。

難道誰都不動，他們要這麽尷尬地面對一整晚？

“你……”

“顏汐，我覺得我們以後不能生個女兒。”

納尼？這是什麽騷操作？

哦不，這是哪門子跟哪門子啊？顏汐懵圈地看著顧傾城，不知道他為什麽突然冒出來這麽一句話。

太不尋常的話，在一種太不尋常的時刻說出來，給人產生的感覺也不會尋常。

有點怕有點怕有點怕！

“你剛剛……說什麽？”她安慰自己，可能剛剛是她聽錯，耳朵出問題了。

只見，顧傾城全身緊繃的線條都柔軟了一分，說道：“我說，我們以後不能女兒，一個都不行”

若是在以前，顏汐肯定回他：誰特麽跟你生孩子，滾一邊去。

或者，老娘跟不跟你生都兩句話，還敢重男輕女？

又或者……

不，別或者了，此時此刻，她能做到的，似乎只有問：“為什麽？”

“因為如果我們生了女兒，在她長大之後，我一定會因為怕她被男孩子泡而操碎了心，一定會把自己逼瘋，就像……”顧傾城頓了頓，然後攤開手，將手心裏的東西朝上，遞了過來，道：“就像，現在這樣。”

顏汐怔怔地望著躺在他掌心中的手機，感覺這一刻真是奇妙。

不，是玄幻！

太TM玄幻了。

他這是要把手機還給自己？為什麽要還？

哦，不對，是為什麽沒摔？

哦，還是不對，為什麽他沒有變身成那個禽獸？

他這是什麽套路？他在打什麽主意？他是不是醞釀著什麽更大的陰謀？他是不是等著她伸手拿手機的時候，然後給她來個致命一擊什麽的？

比如，過肩摔？

無數個“臥槽”從心裏先後冒出來，顏汐都不知道自己該不該伸手拿回屬於自己的東西了。

她其實更情願破點財免點災，讓他把手機摔了，然後把火氣發出來，也比現在這樣不按常理出牌令她沒頭沒腦的強啊！

見她不伸手，眸光游移不定，顧傾城說道：“給你。”

顏汐的眼睫顫動了一下，為難地看著他的掌心，眼底盡是糾結。

這他媽到底拿還是不拿？

等等，他的畫風突然變成這樣，是不是想給她一個所謂的“戴罪立功”的機會？

“那個……顧傾城……”

“嗯？”

“我沒有給沈昔年發微信。”

“我知道，是他給你發的，我看到了。”

“我也沒打算給他回微信。”

“是，我相信你沒打算。”顧傾城點點頭，勾唇說道：“就算你打算回他，我這不是來了麽，也不會給你回他微信的機會。”

“……”每一句回答，他的語氣幾乎都可以稱得上盡善盡美，就差笑臉迎人了。

可是越是這樣，顏汐心裏越是沒底，總覺得他是在說反話。

至於為什麽會說反話，那是因為他生氣了！

生氣到一種前所未有的高度！

“我不知道他為什麽給我發微信。”

“我想我應該知道原因。”顧傾城點頭。

的確，他知道，他比任何人都知道他的情敵沈昔年給他的小妖精發微信的目的是什麽！

“那你別生氣……”完了完了，徹底不正常了，而且越來越不正常了，怎麽才能讓他正常點？不不不，不用正常點，就像以前變身那樣的狀態就行了！

“我沒生氣。”

靠，越說沒生氣，其實就是越生氣，該怎麽接？顏汐感覺活了二十八年，終於遇見了一個完全摸不著頭緒的難題了。

而且，自己剛剛唯唯諾諾叫他不要生氣的語氣，怎麽那麽的……娘炮？

娘炮？

顏汐覺得自己也是沒誰了，明明就是個女的，居然用娘炮來形容自己。

厲害！

她讓他不要生氣，不是因為怕他生氣，而是顧傾城一旦生氣，那肯定要作妖，一作妖連帶著她也不會好過。

她現在想好過，而且一直好過，真的不想不好過。

誰想不好過啊？真是的！

“就算生氣了，我也不會對你。”顧傾城補充說道。

的確不會對她，也永遠不會對她，但別人……別想跑！

瞧見他眼底稍縱即逝的陰鷙，顏汐心裏咯噔一下，什麽都顧不得了，一下用雙手抓住他伸過來的手……

門外。

“沈大少？這麽晚了您還沒睡？”阿五和阿六看著從電梯裏出現的人影，瞬間一個抖擻，精神無比。

他們守了一晚上，就為了守住沈昔年，不讓他來挖自家太子爺的墻角。

前半晚相安無事，讓他們以為後半晚也是這樣，沒想到，後半晚不是這樣！

也太神奇了，他們家太子爺沒來的時候，他不過來挖墻腳，他們家太子爺過來之後，他居然趕來挖墻腳。

非要這麽的激流勇進嗎？

這樣真的好麽？

“她睡了？”沈昔年操控著輪椅，慢慢靠近。

阿五向病房裏面看了一眼，眼光一動，計上心來：“還沒有……”

他故意欲言又止，身體卻沒有擋著，而是往一邊靠去。

阿六對他的行為很是不解，正要上前以身擋住沈昔年，卻被阿五猛地一拽，拽一邊去了。

他氣得怒瞪阿五，看到阿五給他使眼色，不禁向沈昔年看去——

只見，沈昔年伸出的手，堪堪的僵硬住了。

阿六順著他怔忡的目光看向病房內，發現小祖宗正兩只手拽著他家太子爺，神色特別滴……嗯，特別的溫柔如水！

“哎呦，沈大少，我這光顧著給你讓位置，怕擋到您，也沒看太子爺究竟方不方便見您，剛才這一打眼，發現太子爺現在好像不太方便，您找太子爺有什麽重要的事嗎？一定有很重要的事情吧，不然這麽晚了，您也不用現巴巴地跑過來一趟！這樣，您等著，我這就幫您去跟太子爺通……”

“不用。”沈昔年收回手，目光涼涼地看著他。

阿五的笑意凝結在唇邊，感覺自己剛剛使的小聰明，在那雙淡然的眸光中，無所遁形。

沈昔年豈會看不出這一番話，是阿五使出的小伎倆？

他是來找洛麗塔的，不相信阿五看不出來，可阿五卻故意弄錯，非要認為他是來找顧傾城的，何必如此？

傾城啊，你手下的人果然如你一般，鬼主意甚多！

可是你可曾知道，將我阻擋在外的不是他的鬼主意，而是……我心愛女孩臉上那動人的眸光。

很熟悉，真的很熟悉。

因為，我曾經在她的那種眸光裏居住過好幾個永遠。

一個兩個？

還是三個五個？

不記得了，好像是所有的永遠。

可是在這一刻我才發現，那些永遠真的只成為了永遠，不過卻是永遠的回不去。

“既然她現在不方便，那我明天再來。”沈昔年淡淡一笑，手腕一轉，輪椅轉了個九十度。

沒有人看到在那一轉的光景裏，他的眼眸中閃過多深的痛楚。

別人能看見的，永遠是他的雲淡和風輕。

阿五不可思議地看著沈昔年坐在輪椅上的背影，陷入了沈思。

有人說，看一個人的風骨，要看他／她的背脊。

背脊是否挺直，代表了太多的東西，有一個成語說得好——頂天立地。

那是一種剛正不阿的堅持，是一種堅毅挺拔的品質，是一種天塌下來也壓不垮的自信與傲然！

沈昔年雖然腿部受傷導致他此刻坐在輪椅上，需要輪椅才能正常行動，但他因為坐在輪椅上所以有三分矮的背脊，卻筆直如一顆在十八級臺風中屹立不倒的常青樹。

他的樹皮堅硬如鐵，盡管臺風如刀割，卻割不破他一絲一毫；他的根須紮到地心最深處，緊緊凝聚起所有的土壤，穩紮穩打；他的藤條纏住了天上的雲，空氣中的水分，和夜幕上的星星……

那抹漸行漸遠，卻反而越發清晰的輪廓，讓阿五的內心突然出現一種隱隱的擔憂。

兩男爭一女的故事，可能腰正式拉開序幕了。

因為那些彌漫在沈昔年背影周圍的戰意，是滿格的，是要爆炸來開了！

他——要發力了！

最可怕的是，阿五居然感覺，太子爺的贏面，也沒廣出多少啊！

“五哥，沈大少也真會挑時候來找太子爺，不過，你說太子爺沒來沈大少不來，太子爺來了，沈大少也來，所以沈大少該不會跟咱們家太子爺約好了要午夜會談吧？不然我進去通報一聲？”阿六還沒有搞清楚狀況，他的反應向來只比二哥快一點點而已。

真的，只快一點點。

“你通報各屁！我問你，這裏是誰的病房。”阿五沒好氣地拍了一巴掌。

阿六被打的有點懵：“小祖宗的。”

“你還知道是小祖宗的病房？”

“我怎麽就不知道了？”

“那我問你，沈大少要是找太子爺，何必來小祖宗的病房，他一個腿腳不方便的病號，不會給太子爺打個電話，讓太子爺過去看他啊？”

“不是啊，五哥你說的不對，太子爺那種脾氣，動他的錢行，動他的地位也行，可要是誰敢動他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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