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內出血的征兆，情況不是很樂觀。這不，剛剛還嚷著疼，讓我給他打止痛針呢。”獄醫一副不滿的樣子，生怕讓獄警覺得他和09876之間的貓膩。

09876是顏展成在監獄裏的編號，一般在監獄裏服刑的犯人是沒有姓和名的，只有編號。

但對這個剛剛入獄不久的新人，獄警可是印象深刻的。

據說他案子是判的最快的，而且還是個商業案，證據非常全面不說，司法簡化了，也是夠悲催的。

剛來那天還好，之後的每一天都按照一條三次的頻率被揍，時不時夜裏還有加餐。

“一大把年紀了，也不知道怎麽就得罪貴人了，得，我不跟你說了，我還沒巡查完呢。”獄警大口地抽了幾口煙，急急地往外走去。

“好好，不耽誤您，您慢走哈兄弟！”獄醫招呼著將預警送出了醫務室，轉身折回內屋，從顏展成手裏拿回自己的電話，本想看看他是給誰打電話，卻發現被他給刪除了。

“明早我要是拿不到那五萬塊錢，看我怎麽收拾你！”

看著公職人員猙獰的臉，顏展成冷笑了一下：“你放心，我敢保證，明天一早，那五萬塊錢肯定在你賬戶裏。”

“最好是這樣！”

＊＊＊＊＊＊

深夜，是夢。

噩夢！

電閃雷鳴的雨季，燈紅酒綠的酒吧包廂裏，震耳欲聾的音樂，一個長相猥瑣的男人拿著針管紮進女子嫩白如藕的手臂，液體隨著靜脈血管快速而入。

昏迷中的女子感覺到痛意，蹙起好看的眉毛，那張傾國傾城的小臉上卻隱隱浮現出兩抹不正常的酡紅。

｛如花似玉，真是可惜了！｝另一個人有些惋惜，慢慢開始扒女子的衣服。

｛誰讓她被陳少看中，乖乖的臣服承歡，以後要什麽沒有？你快點，一會兒人好醒了！｝

｛催什麽催，我這不是可憐她麽，你說她要知道一切都是她那個經紀人和男朋友聯手做的，是不是能悔死？｝

｛哎，別提那倆人了，她那個經紀人和她男朋友剛剛在洗手間裏還他媽浪叫呢，也就這傻女人看不出他們之間有奸情，否則才不會傻乎乎地為他人做嫁衣！都說紅顏禍水，這小妞的長相看起來就是個命苦的！｝

顏汐不知道自己是睡著了還是醒著，眼睛很疼，眼皮很重，渾身無力，耳旁仿佛有聲音，她好像能聽得一清二楚，卻怎麽也睜不開眼睛，卻又可以看見，因為意志是清醒的。

一切太真實了！

畫面感強烈，已經不像是夢境，更像是曾經經歷過的一切。

那兩個人的對話，讓她的心瞬間掉進了南極的冰窟窿裏，就像五年前，或者更久之前的感覺，一模一樣。

冷……

刺骨……

陳少，男朋友，經紀人……

顏汐咬牙，感覺自己在深海中掙紮，每掙紮一分呼吸就薄弱一分，絕望像濃稠夜裏爬出來的怪物，一口吞噬了她。

突然一聲響，她以為夢醒了，卻只看到包房的門被人打開。

原來的那兩個人對來人恭敬無比：｛陳少！｝

｛弄利索了？｝走進來的男人有一張猙獰的臉，過度的瘦弱讓他的臉色變得格外詭異，不健康的臉色因為獰笑變得更加猙獰。

｛利索了，陳少，好好享受！｝二人退了出去。

男人走向沙發，舔著唇的舌像極了毒蛇的信子，一步步的靠近。

顏汐使勁渾身地力氣想要睜開眼，卻怎麽也睜不開，可她明明能從男人令人作嘔的目光中看到“自己”全身上下，只剩下貼身的內衣褲，心跳陡然停了下來，想要擡手遮擋卻發現渾身一絲力氣都沒有。

別過來……

不要過來……心底全是無聲的無望的掙紮，身體深處卻爆炸開來一陣可怕的戰栗。

男人步步逼近，兇狠的目光中展露出一副癡迷之色，甚至用鼻子嗅了嗅，沈醉在一種誘人的香氣中，而散發香氣的源頭，正是“自己”。

顏汐感覺到自己非常激烈又不正常的心跳頻率，呼吸變得急促，像被一只手掐住了脖子，可怕的窒息感籠罩下來。

你走開！

離我遠點！

她艱難地想要往一旁躲開，卻發現身子紋絲不動，就像被人施法定住了一樣，也發不出任何聲音，但她卻可以看見那張猙獰的臉在動。

在靠近，在說話。

｛小乖乖，我馬上就會離你近一點，再近一點，別急……｝男人開始脫褲子，用一種扭曲的目光審視著“自己”。

顏汐惡心的想要吐出來，卻一動也動不得。

心跳超出了正常水準，那種致命的窒息感讓她每一次喘息都變得格外困難，肺部絞了勁兒一樣地擰著，氣管根本呼吸不上來，上氣不接下氣。

｛寶貝兒，讓我看看你那裏是不是濕得不行，聽說那藥猛地很……｝

男人還在靠近，顏汐的身體開始顫抖，控制不住的顫抖，心臟卻像要破裂開似得跳著，每跳一下死亡的預感就越發強烈。

她想喊救命，可是嗓子一點聲音也發不出來，她想逃跑可是四肢像不是她的，倏地，心跳砰砰砰劇烈加速，好像有無數場爆炸從她的血管滲出爆裂開來——

“啊——”一聲淒厲慘叫，顏汐整個人都從床上彈了起來。

迎接她的，是四周的黑暗。

她的雙手慌不擇路地摸到床頭燈開關，如同抓緊救命稻草似的摁下開關。

光芒一下亮了起來，充盈著整個房間，顏汐被緊緊扼住的心，松了不少。

她劇烈的喘著粗氣，一抹額頭，全是冷汗，連帶著她的脖子，胸前，全部都是汗。

像被雨淋得濕透了，嘩啦啦地往下流那麽誇張。

誇張到令顏汐第一次知道，原來她的身體裏也有這麽多水分！

“居然是……夢，為什麽會夢到……”她極力平定著呼吸，心跳亂七八糟的蹦跳著。

顏汐胡亂地抹了把臉，粘到了臉上的碎發全都撥到後方，透著燈光打量了周圍好一會兒，才確定，已經從噩夢中醒來了，然後緩了幾秒，踉蹌地爬下床，走向衛生間。

她的小腿還有微微的顫抖之意，完全控制不住的。

一路走進衛生間，燈光亮了一路。

顏汐第一次覺得這裏的設計，很人性化，以前去衛生間的時候都沒有發覺，燈是自動開的。

這幫她省了不少力氣，畢竟她現在伸胳膊都很費勁，兩只腳能挪動已經很不容易了。

明明只是噩夢一場，可是卻讓她脫掉了所有的力氣。

因為——

那場噩夢——

其實不是噩夢。

是真實發生過的曾經。

在五年前，或者說，是在上一世，她死的那天。

夢裏的所有人，所有對話，都是真實的，簡直徹底的還原了那一天的一切。

看著鏡子，顏汐發現自己的臉色，比死人還蒼白。

她不知道為什麽會做一場幾乎還原了曾經一切的噩夢，畢竟，她死後重生後，從來沒有夢到過死的那一天。

人人都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她在無數個白天的時候有回想過那天，尤其是剛剛重生的日子裏，總想總回憶，回憶每一個人的長相、名字以及各種細節，用以最精準的判斷出仇人的身份。

因為總想，她的心在一次次回憶自己死去的過程中變得堅硬。

雖然她仔細回想過那麽多次，卻從來沒有在任何一個深夜裏夢到過那天的一切，更多的，是夢到媽媽，是夢到被人一次次的追殺。

前者是因為思念太深，後者是因為現實比曾經距離她更近。

顏汐也曾對此疑惑過，可是現在，不疑惑了。

她從來不知道夢到曾經真實發生過的一切會是這樣一種感覺，整個死亡的過程，都跟著又經歷了一次。

原來她一直敢想，卻不敢夢。

洗手間裏的燈光明亮，鏡子裏那張臉卻始終沒有恢覆血色。

顏汐冰涼的手指拂過胳膊左臂，又從左臂撫向脖頸，摩挲著沒有放下。

這是一個無意識的動作，像是在確定著什麽。

就那麽站了很久，感覺雙腳開始發麻了，才動了一動，扳開龍頭，往臉上撲水。

最右邊，最涼的水。

那種涼透過顏汐臉上的毛孔，刺激著她的細胞，令她的精神為之振奮，血液也加速流動。

水龍頭裏的水流了很長時間，都涼得有些紮手了，她才關掉了水龍頭，隨便扯過毛巾，擦了把臉。

走出去的時候，顏汐恢覆的差不多了，但她卻繞著通廳走了一圈，手動打開了傾城天下頂層所有的燈。

一時間，周圍又亮又通透。

可屋子裏一亮，視線和視野就變闊了，顏汐看著看著，就覺得空蕩蕩的，除了她自己，沒有一點人氣兒。

經歷了兩世，實際年齡28歲，不怕孤獨，不怕鬼，沒有信仰，沒有羈絆的一個女人，突然在這一刻，莫名其妙地覺得很寂寞。

她突然意識到，把顧傾城趕走，是一個很不明智的選擇。

顏汐捂著冰涼的臉頰，望向墻上的掛鐘，現在是淩晨四點28分，這個時間段是很多人深度睡眠的尾端，那禽獸的手機會打通嗎？

即便是打通了，他會隨叫隨到嗎？

有時候，她不得不承認自己是個行動派，很多事情大腦還在思考的時候，她的手已經做了。

看著手心裏正在呼叫的手機，顏汐心裏這樣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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