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於芳的眼神茫然地看了一圈，某根腦神經突然一跳，緊緊地疼起來。“我頭好疼。”

那段回憶，是她隱藏了多年的秘密，當年有好幾批警察盤問過，她都不曾說起。

本以為自己忘了，沒想到，居然還記得！

“再然後呢？”那一跤摔到腦袋的話當然會疼！

顏汐太關註當年的事了，並沒有留意到於芳不同尋常的臉色，也沒意識到她表達的是此刻腦袋很疼，而不是當年摔了一跤後腦袋很疼。

“再然後……顏展成就把我拽出了房子，關上了門，讓我和他一起裝成在敲門的樣子，直到有人報警，警察過來後，我才知道你媽……跳樓死了。”

顏汐的眼睫閃了一下，心狠狠地顫痛起來。

可是她知道，現在不是心痛的時候，於芳的闡述有很多疑點和漏點，比如：她說她到的時候，只聽到媽媽叫了一聲，那她是否看到過媽媽？

是否看到媽媽是怎麽跳樓了，又或者，是否親眼看過顏展成把媽媽推下樓？

顏汐記得，那時候她和媽媽住的那個房子，門口正對著陽臺，一開門看到的就是廳和陽臺，所以於芳的某些論述，是有真實性的。

可是……

“你的意思是，顏展成把我媽推下樓，然後拉著你出門，裝成從來沒進過房子裏的樣子？”顏汐在考慮真實性。

“是，是這樣的。”於芳搖了搖頭，還是覺得腦袋很疼。

顏汐沒有再說話，因為她從於芳的話中，沒辦法判斷媽媽一定是顏展成推下樓的。

用一百種猜測的思維斷定，也會出現兩個情況：

一種是，顏展成失手把媽媽推下了樓。

另一種是，顏展成故意把媽媽推下樓。

反正，顏汐是怎麽都不肯相信媽媽是自己跳下樓的。

媽媽初帶她來帝都投靠父親，卻被已經成家育女的顏展成拒絕相認，她們母女倆被於芳侮辱打壓，被旁人指點，舉目無親，身上也沒有太多的錢……在那麽艱難的時候，媽媽都沒有做出放棄生命的選擇，反而很快振作，帶著她找到了一份工作，維持生計是完全不成問題的。

後來，遇到了貴人相助，媽媽進入到帝都第一小學，成為了一名書法老師，那個時候她們的生活是很有保障的，租了房子，自己也上了學，可是……

最艱難的時刻都挺過去了，媽媽又怎麽可能在她們母女倆的情況有所好轉的時候，做出輕生的事情呢？

況且，顏汐對真相執著了這麽久，到頭來如果只得到個媽媽自己跳樓身亡的事實，恐怕她會接受不了的。

所以，她其實更相信，媽媽是被人害死的。

如今的突破口太小了，如果再找尋不出大的突破口的話，只能帶於芳去監獄裏和顏展成當面對質了。

不過，可操作性有點低。

看來，只能麻煩顧傾城了！顏汐想著，將紙張放回到那一沓紙中，拍了拍手，決定離開。

“賤……顏汐，你放了我，我已經把知道的全說了！”

“別做夢了，落到我手裏的時候你就該知道，你，沒有明天了！”顏汐冷冷笑著，然後砰地一下關上門。

不談當年的事，但算她們之間的帳也夠算上一陣子的了，於芳對她下過的那些毒手，她可全都記得很牢呢。

門外。

最先進入顏汐眼簾的是阿五和阿六，因為他們站得筆直，離門很近，看到她走出來了，禮貌地沖她頷首。

她微微側過頭，才看到顧傾城，不知道從哪弄來個黃花梨木的椅子，坐在上面優哉游哉的在玩手機游戲。

看到她走出來的時候，他是低著頭的，卻一下就收起了手機，笑意盎然地看著她，沒有在玩了。

顏汐不玩游戲，但也知道他之前玩的是什麽游戲，恐怕這麽一退出，少不了被罵，要是她玩游戲遇見這樣的隊友，估計他祖上一百零八代都得罵一遍。

“餓不餓？渴不渴？累不累？”

這種三連問的方式，好狗腿！

“你怎麽來了？”她看了看手表，正好中午12點，看來今天還有時間去第一監獄。

“小姑做了一些甜品，讓我幫忙送給你。”顧傾城勾勾手指，阿六將一個粉色的袋子呈上。

顏汐遲疑地接過袋子，往裏面掃了一眼。

有小盒子似的蛋糕，也有瓶瓶罐罐布丁，樣子很討喜，聞著很香。

“你……替我謝謝她。”她覺得有點莫名其妙，畢竟她覺得自己跟江水沒什麽交情，即便有，也不至於是讓江水做甜品送她的那種交情。

況且，她們什麽時候有交情了？

看過一場畫展，吃過一頓飯，這就是交情了嗎？

上流社會的人交友都這麽的不謹慎嗎？

“這我哪能隨便替啊，不如等明天吃飯的時候，你自己親自謝不是更好？”顧傾城起身走過來，長指在她的面頰撥過，將發絲掖到了耳後，目光閃耀地看著她。

顏汐不動聲色擡眼，勾起唇角：“明天？吃飯？”

“小叔請你去家裏吃飯，我替你答應下來了。”

“你還挺會自由發揮的，我要是沒時間呢？”顏汐對“家裏”二字，感想甚多。

他說的家裏，應該是顧宮吧？

顧宮啊，比歷史上的名勝古跡還讓人躍躍欲試的地方，多少人擠破頭想要去哪怕參觀一眼都不得，如今機會就在她眼前，可她卻一點興趣都沒有。

是真的沒有。

“誰敢讓你沒時間？”顧傾城挑眉，那樣子只要她說出個人命，他就會直接派人滅了對方。

“你不是明知故問？”還能有誰讓她沒時間？除了顏展成和於芳兩口子，誰還敢浪費她的時間？

顏汐從粉色袋子裏拿出一瓶布丁，包裝清新齊全，拆開來就能吃。

“如果我說，已經拿下顏氏了呢？”

她先開蓋子的手微微頓了一下，低頭道：“噢。”

“就只有噢？”顧傾城蹙眉。

小妖精的反應太平常了，想象中該出現的香吻在哪裏？

“你知不知道為了收購顏氏，我花了多少錢？”對，得讓她了解一下具體數字！

“你又沒花我的錢，我需要知道嗎？”顏汐往嘴裏塞了口布丁，藍莓和草莓雙混合的，味道很好，入口綿滑，甜度適中，奶香濃郁。

“況且，傳聞中顧家太子爺是金錢如糞土，怎麽跟我一個女人還計較上了？”她並沒有忽略掉，那張帥帥的臉上愈發深重的幽怨之色。

“你……好歹……”親我一下啊！

顏汐掃了眼車子所在的方向，將小勺子戳進布丁中，隨後挖出了一塊布丁，塞到顧傾城嘴裏。

“好了，這是賞你的。我下午還有事，先走了。”

望著那抹背影，顧傾城終於知道，說走就走的不只是旅行，還有小妖精。

他感覺，在敗給一個人後，整個世界就不好了，也不會好了。

現實，真的好殘酷！

“你有什麽事，我陪你啊！”悲哀的心思在肚子裏轉了一圈，顧傾城咽下可口的布丁，長腿一邁，快速地追了上去。

“用不著。”顏汐頭也不回。

“別介啊，一個人多寂寞。”顧傾城試著用自己的論調，說服她。

他已經感受到她是一個特別獨性的女人，除了要強自立，能從她身上感受到的是被適應的孤獨。

跟社會上很多難以適應孤獨的人不一樣，她已經過了適應的階段，正要開始享受孤獨了。

這種感覺對個人來說，是好的。

但對兩個人來說，是十分壞的。

萬一她享受著，發現一個人的感覺比兩個人要美妙的多，然後愛上孤獨了，那到時候他怎麽辦？

所以，盡管不知道粘人是這項技能是什麽時候學會的，顧傾城運用起來，都很自如。

“我要去見沈昔年，你也要跟著？”從回國開始，顏汐確實獨來獨往慣了。

從最初的不適應到享受，真切的發現，一個人的生活沒有想象中的那麽悲慘，起碼，她從來沒有覺得自己很悲催的時候。

有些人，想見就能見，想不見就能不見，這難道不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嗎？

“你要見沈昔年？”顧傾城一口氣沒喘上來，差點氣吐了。

“不行嗎？”

“你敢！”見顏汐要上車，顧傾城一邊抓住她的手腕，猛地將她帶進懷裏，黑如深淵的眼瞳化為繩索，伴隨著深邃的目光緊緊地纏繞住她。

顏汐笑了笑，也沒掙紮：“我覺得‘你敢！’之後，就是‘你還真敢！’”

“你……”顧傾城深吸一口氣，暗暗告誡自己：不能生氣，不能生氣，不能生氣！

“行，你行！可你見他更不能不帶我啊，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前男友之所以會過氣，全是因為現男友太優秀。走，去見，現在就去！”他拉著顏汐上車，那樣子儼然是她不上車都不行了。

顏汐抿著的唇角動了動，突然感覺有些頭疼。

不過是隨口說了那麽一說，這禽獸怎麽還當真了？

還要去對比，去傷害？真是腦子抽筋！

如果她真的想要見沈昔年，有那麽多的機會，何必挑一個他在場，並且能從中作梗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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