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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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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若是王母娘娘看得到的話,便會助你一臂之力。”

阿昭頗感興趣,“原來還有這樣的說法。”

謝嬌湊到阿昭耳畔邊,壓低聲音道:“我知道你想寫什麽。”

阿昭輕咳一聲,也湊到謝嬌耳邊,俏皮一笑,“你也可以在上面寫期待玄公子不再斷袖。”

謝嬌一聽,臉頰多了一抹羞紅。

她跺了跺腳,“阿昭笑話我!”

謝年回望過來,“你們在說什麽?”

謝嬌趕緊拉住阿昭的手,猛地搖頭。阿昭輕笑一聲,“嬌嬌說喜歡那一盞喜鵲花燈。”謝年很自動自覺地掏錢買下花燈,他又看向阿昭,溫聲問道:“阿昭喜歡什麽花燈?”

謝嬌是知道謝年的心思的,她本來是因為想要遷就兄長才來接納阿昭的,不曾想到與阿昭相處下來,兩人竟是十分投緣,一點不像是她之前認識的閨中友人,也不會動不動就來口蜜腹劍的,更不會是為了奔著兄長而來。

謝嬌幫腔道:“阿昭,你看看這盞蓮葉花燈如何?”

阿昭道:“倒是不錯。”

謝嬌給謝年使了個眼色,謝年便與攤檔的老板道:“這盞蓮葉花燈,我們要了。”謝年提了花燈下來,“阿昭,送你。”

阿昭也沒有推辭,接過來後,微微一笑,“多謝阿年。”

謝嬌說:“不用謝阿兄,我們這麽要好,哪裏需要說謝。阿兄,你說是麽?”謝年點頭道:“阿昭不用客氣。”

阿昭只覺謝氏兩兄妹委實熱情。

驀地,一盞大雕花燈映入阿昭的眼簾。

阿昭兩眼頓時一亮!

她急急上前買下了花燈,迎上謝嬌好奇的目光,阿昭淺淺一笑,“我送給師父的。”

謝年笑道:“阿昭真有心。”

阿昭笑了笑,她讓采青提了方才謝年送自己的蓮葉花燈,而後自己小心翼翼地提著大雕花燈,寶貝得不行。謝嬌悄悄地與謝年說道:“阿兄,幸好衛公子是阿昭的師父,不然阿兄你定沒勝算。”

謝年重咳一聲。

入夜之後,滄江也開始熱鬧起來。

謝年早已讓人占了滄江放河燈的最佳之處,周圍也放置了屏風,還擺了張食案。食案上有不少果品與糕點,知曉阿昭還在調養身子,謝年還特地備了甜湯。

謝嬌寫好後便將葉子放進了喜鵲花燈裏,她笑吟吟地問阿昭:“阿昭,你寫了什麽?”

謝年也好奇地探過頭來。

阿昭也不遮掩,落落大方地道:“我別無所願,只求師父身體安康。”說罷,阿昭虔誠地放進花燈裏,與謝年謝嬌一塊放入滄江。

之後三人又暢談了許久,倏然阿昭大老遠的便見到衛瑾的身影。阿昭心中一喜,連忙與謝年謝嬌兩兄妹告了辭。

“師父。”

衛瑾見阿昭遲遲不回,心裏不禁有幾分擔心,遂也出了來。見到阿昭向自己奔來,衛瑾的眉梢染了笑意,“可有放花燈?”

阿昭笑瞇瞇地:“放了。”她提起花燈,在衛瑾眼前晃了晃,“師父師父,阿昭也給你買了花燈。阿昭看著長得像是鯤鵬。”

阿昭拉過衛瑾的手,“師父,你也去放花燈吧。”

衛瑾也不願拂了阿昭的意思,便也隨了她。

阿昭尋到一處人少的地方,又對衛瑾道:“師父,在葉子上寫了心願,再放進花燈裏便會實現。師父要寫麽?”

阿昭的雙眼亮晶晶的。

衛瑾雖不感興趣,但也順了阿昭的意思,“好。”

阿昭尋了筆過來。

衛瑾沈吟片刻,方寫了一句話。待花燈在江中遠去後,阿昭心癢癢的,她問:“師父寫了什麽心願?”

衛瑾笑道:“為師的心願自己會實現。”

阿昭問:“那方才師父寫了什麽?”她明明是看到師父在葉子上寫了字的。

衛瑾道:“為師求神明保佑阿昭平安喜樂。”

阿昭心中一暖。

夜空中煙花倏然綻放,極其絢麗奪目。

阿昭扯了扯衛瑾的衣袖,“師父你看,是煙花。”

衛瑾含笑道:“嗯。”

阿昭說:“真好看呀。”

阿昭與衛瑾兩人站在江邊,江上花燈盞盞,周邊傳來歡歌笑語。夜風襲來,楊柳輕拂,衣袂飄飄,五光十色的煙花映入了阿昭的心底。

阿昭忽覺這是她度過的最好的一個七夕。

有花燈,有煙花,還有願神明保佑自己平安喜樂的師父。

☆、25晉江獨發

阿昭最近學了一套劍法。

不過是短短半月,阿昭便練得十分嫻熟。她在衛瑾面前練了一遍,每一招每一式,配上沈水劍,簡直只能用完美二字來形容。

阿昭收劍入鞘,笑吟吟地問衛瑾:“師父,如何?”

衛瑾頷首,微微一笑,“你悟性甚高,很好。”

阿昭眨眨眼,眼裏還有幾分期待。衛瑾說道:“你今日要去謝家吧?現在也差不多時候了,用過早飯後你便過去吧。”

阿昭有些失望,但仍是點點頭。

似乎從分房睡那天開始,師父就很少摸她的頭來。以前只要她練成一套劍法,或是有所進步時,師父便會摸摸她的頭,然後誇讚她。可現在師父甚至都不碰她的手……

驀然,阿昭註意到衛瑾的寬袖上爬了一只小秋蟲,她想也未想便直接伸手捏住了秋蟲,掌心與衛瑾的手背一擦而過。

衛瑾渾身一僵。

“師父,你袖上有……”

衛瑾打斷了阿昭的話,“去用早飯吧。”說罷,也沒有等阿昭應答,直接匆匆離去,留下一臉怔楞的阿昭。阿昭低頭望了眼兩指間的秋蟲。

倏地,她似是意識到了什麽,胸腔裏重重一跳。

師父他……是知道了自己的心思了嗎?

阿昭愈想便愈是肯定。那天她偷偷地親了師父一口,第二天師父便說要分房睡。之後又無端端地說讓她歷練,也不再碰自己了,偶爾牽一下她的手,也會迅速放開,就連望她的眼神也多了幾分覆雜之色。

阿昭不由得惶恐起來。

徒兒喜歡上師父,師父肯定會覺得她好齷齪好惡心,所以才會連牽她的手也覺得骯臟的吧。

謝嬌有心撮合阿昭與自己的兄長,阿昭一過來,三人說了一會話後,謝嬌便捏了個措辭假意離開,好讓謝年與阿昭獨處。

阿昭倒也沒註意到謝嬌的心思,今早過後,阿昭一直都是心不在焉的。

“阿昭?”

謝年又重覆了一遍,阿昭方回過神來,“……什麽?”

謝年擔憂地問:“你可有哪裏不適?今日你的臉色看起來不太好看。”

阿昭說道:“肚子有點疼,不過不礙事。興許是早上吃錯東西了。”

“不找個郎中來看看?”

阿昭搖頭,“以前也試過這樣,睡一夜第二天起來便好了。”且估摸著是早上和師父一起用早飯時,她吃得太急,心裏也太過慌張,所以才會如此。阿昭的手輕輕地按了下小腹,是有點疼,不過……應該不打緊。她的身子好得很。

阿昭問道:“方才你和我說什麽?”

這半年來,阿昭常常與謝家兩兄妹來往,三個人之間也變得十分熟絡。阿昭也時常過來謝府,與謝年相處了一段時日後,阿昭也覺謝年的確是個不錯的少年郎。

謝年笑道:“阿昭快滿十五了吧。”

阿昭道:“嗯,我和你同歲。”

謝年問:“說起來,年還不知你是哪一月出生的。”阿昭說道:“這個我也不太清楚,我六歲以前的記憶都模模糊糊的。若不是幸虧有師父,恐怕我如今也不知身在何方。”

想起師父,阿昭面上不禁多了幾分黯然之色。

謝年歉然道:“阿昭,我並非有意提起。”

阿昭笑道:“無妨,阿年怎麽會無端端提起這事?”

謝年見阿昭如此豁達,心中好感更是多了幾分,他唇角的笑意加深,只道:“我們謝家也有個規定,但凡是謝家子孫,年滿十五便要出去歷練兩年。我還有兩月便滿十五了。我聽聞天山派亦有歷練之說,不過卻是年滿十六。想必你再過一年也要去歷練吧。”

阿昭抿了下唇瓣。

謝年未曾註意到阿昭的異樣,他輕咳了一聲,問:“到時候……我們一塊作伴如何?我打算先去瓊國一年,第二年則是去宛國。若是你願意的話,我到時候在宛國等你。”

阿昭遲疑著。

謝年笑道:“還有兩個月的時間,你不必這麽急答覆我,待你考慮好後再說也不遲。”

阿昭回了宅邸後,和衛瑾一塊用晚飯時,也不敢擡眼看衛瑾。她一聲不吭地用飯,頭垂得低低的。衛瑾見狀,問道:“阿昭,擡起頭來。”

阿昭迅速地瞥了眼衛瑾。

衛瑾問:“你的臉色怎麽這麽白,可是哪裏不適?”

阿昭說:“沒有不適,可能是……吃得太急了。”

衛瑾輕笑出聲,“那就吃慢一些。”

阿昭應了聲,放慢了速度。片刻後,阿昭放下碗筷,“師父,阿昭吃飽了,先回房了。師父慢用。”說罷,阿昭又迅速離去。

衛瑾察覺出了阿昭的異樣,他喚來了采青。

“今日阿昭在謝府可有發生什麽事?”

采青想了想,說道:“謝公子問阿昭小姐要不要作伴一起出去歷練,之後小姐便開始心不在焉的。”

衛瑾沈吟片刻,方淡道:“你退下吧。”

謝年的確不錯,若能和阿昭一塊去歷練,他也能放心。

只是……

明明該是松一口氣的心情,為何卻會如此沈重?

夜闌人靜時,阿昭痛得醒了過來。原以為像之前那樣睡一覺便會好的,可這回是越睡越疼。阿昭捂住小腹,疼得滿頭都是冷汗。

阿昭忍了一會,待沒有那麽疼時,她下了榻行到桌案旁,倒了一杯溫茶。

溫茶入肚時,疼痛似乎減緩了不少。

阿昭重重地呼了口氣。

她回了榻邊,準備再熬一熬時,驀然發現榻上的血跡,有手掌般大,明晃晃地染紅了鵝黃的錦被。阿昭大驚失色,一摸褻褲,竟也是血淋淋的!

阿昭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

她聽謝嬌說過,她的母親生她時,失血過多,險些就救不回來了。謝嬌說得十分生動,那樣的場景阿昭只覺就發生在眼前。

謝嬌說,血不停地流,錦被上也是染滿了鮮血。

驀然,兩腿間有濕軟傳來,阿昭聞到了血的味道。阿昭渾身一顫,這幾日來她的小腹一直在隱隱作痛,且胸口處也在發疼,昨天起來時還好一陣眩暈,四肢也是軟弱無力的,就算是把肚子填得滿滿的,她還是覺得力氣不如以前。

小腹……愈發地疼了。

這一回疼得阿昭渾身都在發冷,只覺天旋地轉。她撐住床沿,心裏前所未有地恐慌。

……她這是快要死了麽?

阿昭是痛得昏睡過去的。

第二天起來時,阿昭的小腹也沒之前的那麽疼了,可被褥上的血跡卻是越來越多了。阿昭不停地回憶自己這些年來看過的書卷,可思來想去,也沒想出自己到底是得了什麽不治之癥。

阿昭的心拔涼拔涼的。

“小姐。”忽然門外傳來采青的聲音。

阿昭迅速瞥了眼被褥上的血,問:“什麽事?”

采青說道:“公子被王上召入宮了,公子說讓小姐一個人吃早飯。小姐起了嗎?奴打水進來給小姐盥洗。”

阿昭連忙道:“不,你不要進來。沒我的吩咐,誰也不能進來。”

采青應了聲“是”。

阿昭從箱籠裏取出一條幹凈的褻褲,換上後,她將染滿血的褻褲藏在一個黑灰色的包袱裏。阿昭走了幾步,只覺兩腿間又有濕潤傳出,小腹又開始疼了。

阿昭坐在矮凳上,有些不知所措。

半晌後,阿昭咬牙又穿多了兩條褻褲。

她喚采青取來紙筆,忍著疼痛寫了封信。阿昭收拾了細軟,連帶著兩條染血的褻褲一起塞進了包袱裏。阿昭帶上沈水劍,她出了房門。

采青見到阿昭蒼白的臉色,嚇了一跳。

“小姐,您……”頓了下,采青又道:“奴去請郎中回來吧。”

阿昭搖頭,她說道:“不必了。”她將信交托到采青手中,鄭重地囑咐道:“等師父回來後,交給師父,一定要親自交到師父手中。”

說罷,阿昭又說:“我去一趟謝府,你不必跟著我。”

阿昭去了謝府。

謝年見到阿昭後,不由得大驚失色,“阿昭,你這是……”

阿昭說道:“只是受了點風寒。之前你所說的歷練一事,我已是考慮好了。多謝你的好意,我更想獨自一人出去歷練。”

謝年看了眼阿昭背在身上的包袱。

阿昭說道:“我打算提前出去歷練了,阿年,後會有期。你替我和嬌嬌說一聲,我十分慶幸能與她相識,她是個好姑娘,是玄公子有眼無珠。”

阿昭拱手,“告辭。”

她上了雇來的車輿,她虛弱地倚在車壁上,心情十分低落。

師父曾經說過,他養的貓兒和鳥兒,總是死得很快。

當時師父的表情雖是雲淡風輕的,但她還是看出來了。師父心底定然十分在意的,不然就不會每次見到貓和鳥,師父的眼神總會在上面停留好久。

若是她也無端端地死去的話,師父一定會更加自責的吧。

☆、26晉江獨發

黃昏沈沈時,衛瑾回了宅邸。

他手上有一包糖炒板栗,是他路經一處小攤當時買的,衛瑾當時一看到,便不由得想起了阿昭。之後他想也未想便直接下了車輿。

待他回過神來時,手裏已是多了一包燙手的糖炒板栗。

衛瑾去了偏閣裏,平日裏的這個時候阿昭都會在這兒。未料今日卻是沒有見到人影。衛瑾微怔,此時采青進了偏閣,她雙手呈上一封信。

“公子,是阿昭小姐留下的。小姐囑咐奴一定要親自交到公子您的手中。”

衛瑾蹙眉,“阿昭去哪裏了?”

采青回道:“今早的時候,阿昭小姐說要去謝府一趟,”微微一頓,采青的面上有幾分擔憂之色,她又道:“阿昭小姐看起來不太對勁,臉色慘白的,說話也是虛弱無力的,且還不許任何人進她的房間。”

衛瑾的神色不禁凝重起來。

他拿出信箋。

半晌後,衛瑾的臉色頓變。

他疾步如飛地離開偏閣,進了阿昭的房間裏。他四處環望,房裏有些雜亂,地上還有一個打碎了的茶杯。驀地,衛瑾註意到床榻邊的棉鞋上有幹涸的血跡。

他大步上前,掀開了錦被。

入目之處,是好幾灘暗色的血。想起阿昭在信中故作豁達的言辭,衛瑾心中猛然一緊,手裏攥著的信箋皺成一團,他問:“阿昭去了謝府?”

采青連忙道:“是的。”

瞅著榻上的血跡,采青不由得有些臉紅,“葵水”二字實在難以啟齒。采青猶豫了下,剛要說出來時,衛瑾已是如同一陣風消失在自己的眼前。

阿昭幾經艱辛方尋了間客棧,她躺在榻上,疼得背上的汗水直流,衣衫濕了個遍。阿昭本想去找個郎中來看看的,可現在她一點力也使不出來,小腹上的劇痛讓阿昭渾身都在發冷,腦袋裏也是空蕩蕩的。

阿昭忽然好後悔。

早知自己命不久矣,她就該好好地與師父坦承自己的心意。即便師父會覺得自己齷齪,她也不想帶著遺憾離開人世。

兩腿間的濕潤愈發地多,阿昭知道自己又在流血了。

流的越多,她死得越快。

阿昭的鼻子泛酸。她開始後悔之前這麽固執地與師父爭吵了,要是那幾天她早點應承了師父出去歷練的話,也能與師父多相處幾日。

她應該寸步不離地跟在師父身邊的。

可惜……人生從來都沒有回頭路可以走。

阿昭的心情極其悲愴。

也不知過了多久,忽然有急促的腳步聲傳來。

小二焦急地說道:“客官,你不能亂闖……”

衛瑾冷冷地剜他一眼。

“別吵。”

小二被衛瑾的目光所震懾,一時間竟也不敢開口了。衛瑾扔了足足一錠銀子過去,只道:“這間客棧,我包下了。現在告訴我,她在哪裏?”

小二伸手一指,“就是在最尾的一間房。”

此時已是深夜。

周圍都是靜悄悄的,衛瑾疾步過去。房門一推開,衛瑾便見到榻上有個蜷縮成一團的人影,雖然是背對著他,也是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裏,但衛瑾仍然一眼就認出了阿昭。

“阿昭!”

阿昭被驚醒過來,一睜眼映入眼底就是衛瑾的模樣。

她眼眶一紅,淚珠子不停地落下。

看到阿昭毫無血色的臉蛋,衛瑾心中緊巴巴的,“阿昭,為師帶你去找郎中。”

阿昭帶著哭音說道:“師父,阿昭快死了。”

“胡說!”衛瑾冷道,“你不會死,好端端的怎麽會死。”

“可是阿昭流了好多血,阿昭好疼……”她從被褥裏伸出手來,衛瑾握住,他不禁顫了下,阿昭的手好涼。衛瑾握緊了,他道:“阿昭別怕,為師在。”

衛瑾橫抱起阿昭,“為師現在帶你去找郎中。”

話音未落,衛瑾就見到阿昭衣衫上的血,被褥上也有,簡直是觸目驚心。衛瑾渾身發寒起來,他不由得抱緊了阿昭。

“師父……”阿昭輕輕地喚了一聲,她說道:“師父對阿昭恩重如山,阿昭此生無以為報,唯有下輩子……”

“不許說。”

阿昭下意識地噤聲。

從拜衛瑾為師起,但凡衛瑾用上“不許”二字,阿昭便會從善如流。

衛瑾道:“我們去找郎中,即便是要尋遍天山奇藥,為師也會治好你。不許再說下輩子,要報就得今生報。”

衛瑾抱緊阿昭,出了客棧。

車輿裏,阿昭坐在衛瑾的懷中,方才吹了會冷風,現在小腹似乎更加疼了。阿昭怕衛瑾會擔心,不敢表現出來,只好硬生生地忍著。

衛瑾說:“疼就不要忍,別咬著牙。”

衛瑾伸出手來,“可以咬為師的手。”

盯著眼前的手掌,阿昭忽然張口咬了上去,只是輕輕一咬。

衛瑾的眉頭微蹙。

阿昭又松開了嘴。

衛瑾問:“怎麽不咬了?”

阿昭看向衛瑾,他們倆之間的距離極近,她甚至能感受到師父的鼻息。阿昭拳頭握起,她說道:“阿昭……阿昭對師父有了……男女之情,阿昭喜歡師父。”

衛瑾一怔。

阿昭又說道:“那天阿昭偷親師父,阿昭知道師父發現了,所以之後才會這麽對阿昭。阿昭也知道師父只把阿昭當徒兒,也知師父為了阿昭的齷齪之心煩惱了許久,可現在……阿昭快死了,師父以後也無需再煩惱了。”

疼痛再次襲來,這一回疼得她五臟六腑都像是被捏碎了一樣。

阿昭渾身重重地一抖。

可她仍是緊咬著下唇,睜眼望著衛瑾。

衛瑾道:“此事待你的身子好起來再說。”

雖然明知師父不會喜歡自己,可親眼見到師父的反應,阿昭仍是覺得心有點疼,比小腹上的還要疼上許多。阿昭閉眼,點了點頭。

眼淚從阿昭的眼角處滑出。

衛瑾嘆了聲,伸手拭去阿昭眼角的淚。

他說道:“阿昭,等你好起來了,我們再慢慢說。”

林郎中看到滿身血的阿昭時不禁嚇了一大跳,尤其是衛瑾一臉慌張的模樣。未料林郎中一把脈,他就開始哭笑不得了。

他對衛瑾道:“不是什麽不治之癥,也不是什麽大病,只是葵水來了而已。是第一次來吧?令徒可有試過長時間浸泡在冷水中?”

衛瑾一怔。

痛得死去活來的阿昭聽到此話時,也怔了下。

半晌,衛瑾才想起阿昭的確是有過長時間浸泡在冷水中,為了鍛煉臂力,在深山時阿昭在水潭裏練了足足有一年多的木劍。

衛瑾點頭。

林郎中說道:“這就對了,本來尋常姑娘家在十一二歲時也該來了。可令徒年有十五,又受了宮寒,難免會比常人遲上幾年,所以來時才會這麽疼。我開幾劑藥,回去喝上半月便能好了。公子家中可有女眷?”想起方才兩人的那般模樣,林郎中又改口道:“可有侍婢?”

“有。”

林郎中說道:“這便好,剩餘之事公子問家中侍婢便可。老夫去寫藥方,還請兩位稍等一會。”

林郎中一離開,阿昭的目光與衛瑾的剛對上,頓覺兩頰火辣辣地燒了起來。

這回……

丟臉丟大發了。

采青與阿昭細說了有關葵水之事,阿昭聽後,方恍然大悟。想起這幾日自己鬧了這麽一出,阿昭就恨不得有個地洞能讓自己鉆進去。

尤其是想到自己對師父的表白……

阿昭的臉又開始發燙了,接連幾日,阿昭都不知該如何與衛瑾相處,連視線也不敢與衛瑾相觸。

幾日後,謝年與謝嬌來探望阿昭。

那天阿昭一離開,謝年便覺不妥。從阿昭的話看來怎麽聽都像是在交待後事一樣。謝年思來想去,最後去了衛瑾的宅邸,想問問衛瑾到底發生了何事。未料剛到門口,便見到衛瑾出了來,神色萬分著急,還問他阿昭與他說了什麽。

那時謝年就有了不好的預感。他說要與衛瑾一塊去找阿昭,沒想到衛瑾卻是拒絕了,打量他的眼神十分奇怪。

不過現在阿昭平安歸來,謝年也放心了。

謝嬌得知阿昭的糗事時,頭一回笑得毫無儀態,眼淚都快掉下來了。阿昭瞪了謝嬌一眼,謝嬌方揩了揩眼角,說道:“我還以為你怎麽了,原來是因為這事。”

似是想起什麽,謝嬌也橫了阿昭一眼,“都怪你,和阿兄說什麽玄公子,現在阿兄知道了!前幾日還暗地裏讓玄公子吃了好大的一個虧。”

前幾日阿兄神色陰沈地回來,她本來還以為出什麽事了,未料一打聽竟是阿兄做了一文章,雖未指名道姓,但眾人皆知是在嘲諷玄公子在府中圈養孌童一事,讓玄公子這幾日都只能躲在府中,不敢出門。

其實玄公子也沒有錯,只不過是不喜歡她而已。

阿昭笑了笑,“阿年也只是護妹心切而已,”頓了下,她說:“此事,你莫要與阿年說。”

實在是太丟人了。

謝嬌道:“好。”

謝年進了偏閣,他說道:“阿昭,我方才見到你師父在門外站了會,似乎想進來,可轉眼間又走開了。”阿昭扯唇笑了下,並未多說什麽。

果然一戳破那層紙,就再也回不到以前的相處了。

阿昭想了想,長痛不如短痛。

與其這麽不自在下去,不如幹脆利落地……開門見山一談。

☆、27晉江獨發

謝年與謝嬌離開後,阿昭在偏閣裏又坐上了大半個時辰。待天色如墨時,阿昭方邁出沈重的步伐,往衛瑾的房間走去。

這條路阿昭走了許多回,可卻沒有哪一回心情是這般緊張和忐忑的。

她停在房門前。

屋裏有亮光傳出,阿昭想也未想便直接推門而入,剛擡眼,映入眼底的竟會是一幅香艷的畫面。衛瑾坐在浴桶裏,背部□光滑,雙臂攤在桶沿上,霧氣氤氳,似是帶了皂角的清香。

阿昭看著水珠緩緩地從衛瑾的臂膀滑下,重重地咽了口唾沫。

衛瑾並沒有察覺出阿昭的到來,他只以為是來加熱水的小廝,遂道:“水溫剛好,不必再加,出去吧。”未料許久也沒有反應,衛瑾偏過頭來一看。

他驚愕地道:“阿……阿昭。”

阿昭的雙腳似是被釘子釘在了地上一般,鼻間有濕潤流出。她連忙擡高了頭,“師……師父……”

衛瑾迅速從浴桶走出。

阿昭趕緊轉身。

衛瑾披了衣衫,追上了阿昭,見到人中處有一抹鮮紅,他不禁有些慌了,“怎麽好端端的流起鼻血來了?”衛瑾牽過阿昭的手,帶著她在靠椅上坐下,也顧不上去拿帕子過來,直接用衣袖擦拭血跡。

阿昭大窘,只好道:“方才不小心撞到柱子了。”

看師父的裸背看到流鼻血,這種事情絕對不能說出來!

幸好鼻血流了片刻便停了。

阿昭松了口氣。

衛瑾斟了一杯清茶,遞給阿昭。阿昭淺嘗一口,擡起眼來時,衛瑾輕嘆了一聲。這一聲像是一塊巨石重重投入阿昭的心裏,阿昭的心揪了起來。

衛瑾在阿昭身側坐下。

“阿昭,為師此生不會娶妻,亦不會對任何人有男女之情,”他看向阿昭,“待你去歷練後,為師便打算離開天雲大陸,去其他地方看看。”

阿昭知道這是師父在婉轉地拒絕自己,她不知該說些什麽,只好沈默不語。

衛瑾又道:“阿昭,你方十四,年紀還小。待你歷練後便知天大地大,你此時心中的情感也只是不值一提。”

阿昭垂下頭來,只覺鼻子酸得厲害。

衛瑾心中也是隱隱作痛,看著自己養了這麽多年的徒兒誤入歧途,他心裏也不好受。只是……他不能讓阿昭一錯再錯。

他為師,她為徒,這天下間哪有師徒亂倫。

衛瑾伸手輕輕地摸了摸阿昭的頭。

“阿昭,你骨骼驚奇,且又天生聰慧,若能摒棄私情,你定能悟得劍道,將來必有一番大作為。好好修煉,莫要胡思亂想。”

阿昭仍舊是垂著頭,她不敢擡起頭來,怕師父會見到自己眼眶裏的淚水。

她艱難地點了點頭。

衛瑾縮回手,說道:“夜深了,去睡吧。”

阿昭迅速揩了揩眼角,點了下頭。她起身離去,行到門檻處時,阿昭倏然一咬牙,轉過身來,定定地看著衛瑾。

“從小到大阿昭都對師父言聽計從,師父說不許什麽,阿昭即便是不要性命也不會忤逆師父,”她的心似有針紮,“師父,你和阿昭說一句吧,就說阿昭再也不許喜歡師父。”

這樣……

她就不會再喜歡師父了。即便是再喜歡,也會為了師父放下這份情意。

看著阿昭故作堅強的面容,衛瑾袖下的手握成了拳頭。兩人對望半晌,衛瑾說道:“阿昭,你以後不許再喜歡為師了。”

眼淚始終沒有忍住,順著阿昭兩頰滑下。

阿昭重重地點了下頭,聲音微顫。

“……阿昭明白。”

翌日,衛瑾早早就起了來,他的眼圈微黑,仿佛昨夜不曾好眠。他拿了劍便出了房門,剛踏出門檻,竟是見到了阿昭在不遠處的樹下練劍。

從地上的落葉與阿昭面上的薄汗看來,她起碼已是練了小半個時辰有餘。

“師父早!”

見到衛瑾出來,阿昭的唇上揚起燦爛的笑容,除了微微有些紅腫的眼睛之外,阿昭看起來精神奕奕的,似乎真的已經放下了對衛瑾的心思。

衛瑾走前去,阿昭手腕一翻,使出一招殘月破雲。

衛瑾一怔。

阿昭笑吟吟地道:“師父,之前學的大乘劍法中的殘月破雲這一式,若是有數人來侵,此招必然會破洞之處,阿昭昨夜思量甚久,稍微改良了下。如此一來,即便是多人來襲,此招也能面面俱到。師父覺得如何?”

阿昭又耍了一遍。

衛瑾道:“……甚好。”

阿昭彎眉一笑,“師父說得對呢,阿昭只要用心,以後一定能在劍道之上有所大成。阿昭以後一定會更加用心地練劍習劍,終有一日阿昭要站在劍道之巔。”

衛瑾道:“你能這樣想,為師很欣慰。”

阿昭收劍入鞘,又笑著道:“師父,阿昭與阿嬌有約,今日不能陪師父用飯了。”阿昭想了想,說道:“晚上也會晚點回來。”

衛瑾道:“嗯,好。”

阿昭獨自一人出了宅邸。

她並沒有去謝府,而是在街道上漫無目的地行走。

昨天夜裏,她哭了好久,強迫著自己要忘掉師父。可短短一夜,又怎能敵過將要九年的感情。阿昭知道自己不可能短時間放得下,她選擇了一遍又一遍地告訴自己。

師父說不許喜歡他,那麽她就一定不能喜歡師父。

阿昭也不知對自己說了多少回,只知入睡前腦子裏也一直在回蕩這句話。早上醒來後,阿昭發現心裏真的沒有那麽難過了。

而見到師父的時候,阿昭知道,只要再給她多點時間,她一定能放下對師父的這份情意。

阿昭在街上走了許久,從日上三竿到日落西山,直至夜幕降下時,阿昭方停了下來。她舉目四望,酒肆裏有人吆喝,“有新釀的好酒喲,上好的花雕,客官要來一壇麽?”

阿昭的腳步一頓,拐進了酒肆裏。

酒肆裏鮮少有姑娘單獨進來,尤其是像阿昭這樣衣著華麗的姑娘,不過一見到阿昭背後的沈水劍,小二又頓時明了。

原是一位劍客。

小二連忙招呼道:“姑娘,是要喝酒嗎?”

阿昭道:“你們這兒有什麽能醉人的酒?通通拿過來。”

借酒消愁的客官,小二見得多了,他趕忙點頭哈腰地道:“是,請姑娘稍等。”阿昭坐在酒肆的角落裏,窗外是漆黑的夜幕。

阿昭看著夜幕出神,渾然不知周圍有人盯上了自己。

坐在離阿昭有兩張桌子距離的兩個大漢,正交頭接耳的不知在說些什麽,偷偷看向阿昭的眼神多了幾分色迷迷的打量。

酒很快就端了上來。

三大壇的酒一字排開擺在阿昭面前,阿昭旋開木塞,直接抱著酒壇喝了起來。阿昭從未喝過烈酒,平日裏也只是偶爾喝過果酒,因為衛瑾不許她在及笄前碰酒。

可如今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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