狹窄，閉塞，黑漆漆的伸手不見五指，這裏陰暗又潮濕，坐著不行，躺著不行，只能蜷縮著，縮的渾身上下的關節酸疼酸疼的。

鼻尖縈繞著腐爛的臭味，這裏的每一寸土地都像是被血浸染過一樣，是血腥的鐵銹味。

江嬈不知道在這待了多久了，是一年還是十年或者更多，因為黑暗對於她來說實在太漫長了，好像已經將她的時間無限延長，沒有盡頭。

她以為自己會一直這樣被折磨著，生不能，死不能，可她沒想到，有一天自己這裏會擠進來一個人。

跟她一起，擠在這狹小的洞穴裏，而她更沒想到這個人會是文朵。

那一瞬間，她興奮的頭皮發麻，渾身顫抖，如果她是餓狼，文朵就是待宰的羔羊。

文朵，她是文朵，她最討厭的文朵，她現在和她住在一起，她可以掐死她，踹死她，擰死她，咬死她，用盡各種方法去折磨她……

她想起來那種場景就興奮不已，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也瘋了，她也來不及去管那些，她想弄死文朵的念頭實在太強烈了。

文朵就在她的腳邊，她一伸腿就能碰到。

江嬈在狹窄的洞穴中艱難的挪動身子，摸索著想要找到文朵的脖子，掐死她，可她摸了半天都是她的衣服和後背，壓根找不到她的脖子在哪，就算順著後背摸，那也摸不到，她想繼續移動，可這洞穴實在太窄了，她已經到了極限。

憤怒的江嬈只能縮回去，然後用盡全力一腳踹向文朵。

她準確的踢到了她，可文朵沒有動。

江嬈又踹了幾腳，她還是沒有動。

江嬈奇怪了，她見過的文朵那可是個到處紮人的刺猬，她不可能會吃虧的，可現在被她踹了，她怎麽沒反應呢？

會不會是死了？

她剛剛好像聽到，齊煦給文朵註射了毒品，會不會被一針打死了？

江嬈以前沒接觸過毒品，可在這裏，她卻親眼看到過一個女孩因註射毒品而死，就死在她的腳邊，口吐白沫，兩眼外翻，死不瞑目，又醜陋，又可怕。

文朵會不會也這樣死了？

這樣一想，江嬈竟有點興奮，可隨即她又有些失落。

她一直很討厭文朵，她一度想要殺死她，甚至還希望看到齊煦折磨她，就像是折磨自己一樣的折磨她，讓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可現在文朵忽然就這樣“死”在了她面前，她怎麽一點大仇得報的快感都沒有呢，不止沒有快感，隱約還覺得那麽的不痛快，好像人生一下就滅了，沒有了希望。

江嬈靜了約一分鐘，忽然又用力的踹了她一腳：“文朵，你給我醒醒，你裝什麽死啊，你不能死，我還沒報仇呢！都是你害了我，都怪你！”

文朵沒動靜，她就繼續踹，江嬈邊踹邊罵，幾乎把她這一輩子所有的臟話都罵出來了，罵到最後口幹舌燥：“你倒是說句話啊，你再不說話，等我出去了，我搶了你的蕭涼，讓他給我暖床，陪我睡覺，讓你再也見不到他！”

“嗚嗚嗚……”撕心裂肺卻又極度壓抑的哭聲在洞穴內想起，如一顆埋在地下的炸彈忽然爆炸一般，沈悶又震撼。

江嬈嚇了一跳，下意識的停了腳，震驚的不敢動彈，發生什麽事了？她怎麽好像聽到文朵在哭？是幻聽了嗎？

“你在哭嗎？”她不確定的問。

文朵沒有回答，只是哭的越發的撕心裂肺，像是被困在一場噩夢中難以醒來一般，時而抽抽噎噎，時而嚎啕大哭。

江嬈捂著耳朵，整個人都是傻的，她腦袋裏盤旋著無數個問號，不是說用了毒品的人都會很興奮嗎，就跟要升天似的那麽快樂，可她怎麽這麽悲傷呢，哭的就像是死了娘似的？

文朵這種狀態並沒有持續太久，不過半個多小時就恢覆了過來，漸漸的不再哭了。

江嬈輕輕的踹了踹她：“你還活著嗎？”

“你踹人很疼你知道嗎？”因剛剛哭過，文朵的嗓音有些沙啞。

江嬈瞬間跟打了興奮劑似的，一下來了精神，又補了一腳：“你還真沒死啊，你剛剛哭什麽哭，你以為你哭我會同情你嗎？文朵，你害我至此，我不會放過你的！”

“江嬈，你再踹我，你會後悔的。”

“我後悔……”江嬈剛剛擡起腳，忽然腿上一疼，不由得尖叫一聲：“疼啊，文朵，你居然敢踹我！”

“我不止敢踹你，我的力氣還比你大呢。”文朵咬著牙說，事實上，此時的她腦袋裏一片混亂，她的幻覺並沒有消失，她只是依靠自己的意志力在硬撐著，時刻提醒自己什麽是現實，什麽是幻覺。

“你以為我沒力氣嗎？我告訴你，我力氣跟牛一樣大！”江嬈說著，繼續擡腳踹文朵。

文朵本就有點似夢似幻，哪裏肯吃虧，兩個人當即在這狹窄的洞穴中打了起來。

你一腳我一腳，誰也不得好。

但文朵的確比江嬈力氣大，踹的江嬈嗷嗷直叫，江嬈更用力的踹回去，但是文朵卻沒什麽反應，既不喊疼，也不說話，真是連哼一聲都沒有。

事實上，現在的文朵更希望江嬈的力氣能大點，至少疼痛能讓她清醒一點，否則她真怕自己會待在幻覺裏不肯出來。

畢竟那裏是她這一生最幸福快樂的時光，那裏有文靜，有莫熙，有鳥語花香，有幸福快樂，還有一個時時刻刻在守護著她的人--莫涼。

他總是用自己不大的身軀擋在她面前，總是提醒她不要做軟包子，要讓自己強硬起來，不要被人欺負。

“哎呀，哎呀！疼啊，你怎麽踹人越來越疼！”江嬈嗷嗷的叫喚著：“住手住手！文朵你特麽的瘋了吧，你想踹死我啊！”

“住手啊，住手，不對，住腳，你聽不懂人話啊！”江嬈循著感覺一把抱住了她的雙腿：“你給我住手，痛死我了！”

文朵掙紮了兩下，沒能掙開，方才停了雙腳，無力的癱在地上喘氣，她清醒又夢幻，她折騰了一晚上，已經精疲力竭，很想睡覺，去小河村找莫涼，可她不敢，她怕自己睡著了就再也不會醒了。

“牛小姐，你跟我說說話吧。”文朵有氣無力的說。

江嬈翻了個白眼：“你怎麽說話呢，誰是牛小姐啊！”

“你不是力氣比牛還大嗎？”

“靠！陪你說話，那我可以罵你！”雖然江嬈罵的口幹舌燥，但是真心解氣，好像這麽久以來積攢的怨氣一下都發洩出來了一般。

“我不想聽你罵我。”文朵做了個深呼吸：“我問你，你問過齊煦沒有，大江在周和縣出事是不是和他有關？”

原本，文朵也沒想到齊煦，見到江嬈之後，她方才明白，齊煦這個人的報覆心有多強，他能把江嬈囚禁在這，也就能想辦法搞的大江破產。

他可以把傑克從M國運回來，剁了腦袋泡在福爾馬林裏，自然不可能只是泡了腦袋和內臟，他的屍體八成也保存的不錯。

她曾經聽艾美無意間提起過那件事的後續，說那屍體的殘骸做過防腐處理，警察甚至調查過醫院還有醫學院。

綜上所述，她覺得這件事肯定和齊煦脫不了幹系。

“齊煦？那件事不是你做的嗎？”

文朵揉著眉心：“我有病啊，我自己中標還忙不過來呢，哪有時間給你找麻煩啊，更何況，你以為鬧鬼的地界還能賣錢嗎？”

“這麽說，真的是齊煦？”

“可以問問他，這種時候了，想必他不會騙你了，對了，你是怎麽來到這的？齊煦把你抓來的？”

江嬈一陣沈默，片刻後方才恨恨的說：“否則呢，我自投羅網嗎？”

“我還以為你跟著江大富回鄉下了。”

大江破產之後，江大富已經一無所有，有人說，江大富和江嬈離開了白雲市回鄉下了，文朵當時還暗自感嘆了兩句人生無常。

“回鄉下？”江嬈哈哈大笑：“別開玩笑了，他怎麽會帶著我回去呢！我現在是他的拖油瓶，那個女人才是他的好女兒！”

文朵換了個舒服的姿勢，腦袋裏不斷的回想著自己在大江的情景：“我記得你是獨生女，他哪有另一個女兒。”

“私生女嘍，外面包個女人，生一個孩子。”江嬈像是想到了什麽好笑的事情，笑的渾身亂顫，饒有興致的問：“哎，你知道那個私生女是誰嗎？就是劉雯！”

劉雯？

“你的助理？”文朵對劉雯印象深刻，畢竟劉雯曾經給她下過藥，這實在讓她無法忘懷。

“對啊，可笑不可笑？他居然把他的私生女安排給我做助理，可我居然一直沒發現，你說我是不是很可笑？”江嬈說著說著，已經帶上了哭腔：“我真是個傻瓜，我居然一直都沒發現。”

“那你是怎麽知道的？”文朵聽著她說話，已經清醒了些，便繼續問她。

“大江破產清算的時候，我發現在他名下有一處我沒見過的房產，然後我就找了過去，我才發現劉雯和她的母親就住在那！”江嬈哭也不是笑也不是：“你說我傻不傻，當初我那麽討厭她，甚至讓司機去……當時爸爸開除了司機，說是司機不走正道，怕他教壞了我，我居然沒有懷疑，我一直以為他真的是為了我好，現在想想，他根本就是為了給劉雯出氣！我簡直就是個大笨蛋！”

這麽說，當初救走劉雯的應該是江大富的人了，難怪後來劉雯再也沒出現在白雲市，想必他也知道無論是文朵還是江嬈都不是劉雯能惹得起的。

不過，這江大富還真是個人物，有個私生女，居然能瞞這麽久。

“這麽說，劉雯真的是你的姐妹？”

“呸，我才沒那樣的姐妹！”江嬈更激動了：“我會來這裏，也是拜她所賜，原本那天我可以逃掉的，我差一點就逃了，可她……她卻告訴了齊煦我的藏身之處，說什麽這是為了保護爸爸，保護他們的家，所以，他們就只能犧牲我，憑什麽，憑什麽犧牲我，就因為我不是他們家的一份子嗎，就因為我多餘嗎……”

聽著她撕心裂肺的哭聲，文朵的心一點點的沈寂了下去，光鮮的外表下，往往隱藏著一顆日漸腐爛的心，縱然是傳說中的“寵女狂魔”江大富，也有為了自己拋棄女兒的一天。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小心思，小心眼，都有自己的選擇，對於有些人來說，愛或親情並沒有那麽重要，重要的是，不同時期，不同選擇，不同面具。

“文朵，蕭涼會來救你的吧？你能不能救我離開這？我不要再這樣下去了，我想走。”江嬈低聲說。

“你不想死了？”

能活下去，誰會想著去死。

“我不知道，我只是想離開這，就算死，我也不想死在這裏。”

死在這麽骯臟的地方，她一定會死不瞑目的。

江嬈又踢了她一腳：“行不行啊？能不能帶我一起走？蕭涼如果知道你在這，他一定會想辦法救你的。”

“你這麽相信蕭涼？”文朵有些詫異。

“我相信蕭涼對你的感情。”江嬈嘆氣：“我從沒見過誰，像蕭涼這麽癡情的，那天王祁斌給他打電話，說你們晚上睡在一起，他當時氣得臉都白了，可他還跟我說，他相信你，說王祁斌在騙他。”

“他的確是在騙他，蕭涼應該相信我。”

“……”江嬈噎住，為什麽她會覺得文朵在炫耀呢。

“那都是之前的事情了，我不想管，但是我想離開這，他一定會來的，對吧？”

“應該吧。”雖然她和蕭涼鬧了些許不愉快，但是文朵潛意識裏還是相信蕭涼會來救她，她也不知道為什麽自己會這麽肯定，反正就是對他有一種深信不疑的感覺。

“艾美已經回去了，如果艾美能順利找到他，我們就還有一線生機。”齊煦現在是呈曜集團總公司的一個經理，他肯定是住在江北市，縱然不是江北市區，也會在郊區附近，不會離江北市太遠，艾美要找人救她肯定是找蕭涼最方便。

“求老天保佑艾美，早點找到蕭涼吧！”

“可惜啊，老天爺沒長耳朵。”伴隨著齊煦的聲音，門吱呀一聲開了，他蹲下身子目不轉睛的看著文朵，得意的笑著：“朵朵，我要告訴你一個好消息，艾美死了，車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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