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張策來到病房，除了最初說了句“對不起”之外，全程神情淡淡，沒什麽反應，聽到蕭涼的話，方才反應過來看向了蕭涼，像是見到了同類一般，雙眼放光的問：“是，你認識路明老師？”

蕭涼笑了一下：“還好，教過我幾年繪畫。”

“教過你，你是路明老師的學生！”張策的眸子裏閃過些許興奮，一步跨到蕭涼面前，噗通就跪下了：“師兄。”

眾人嚇了一跳，就連柳沁沁也是臉色一遍，不由自主的就往林恪懷裏躲了躲。

“策策，你這是幹什麽！”沈君忙去拽他。

“你別碰我，師兄，你真的是路明老師的學生？”

“千萬別這樣叫我，路明應該還沒答應你吧？”蕭涼笑的意味深長。

張策極為興奮的說：“我是繪畫界的天才，他一定會答應我的！師兄，你跟著路明老師幾年了？我聽說他很嚴厲的！”

“你知道他收學生有規矩嗎？”蕭涼一派正經神色的伸出三根手指：“心術不正不收，太過自傲不收，過於狂熱不收。”

手指一根根的收了起來，蕭涼面色平靜的問：“很不幸，是不是？”

張策的臉有點扭曲，蹭的站了起來：“你胡說，這不可能，他答應我了！”

“他真的答應你了嗎？他不可能答應你的。”

蕭涼太了解路明這個人了，他平日裏就像是個老頑童，喜歡跟孩子在一起，喜歡畫畫，隨心隨性，但內裏卻是個有原則的人，他收的學生，心思要純、性格要謙卑、要明心見性。

“你胡說，你胡說八道！”張策拿起桌上的玻璃杯就砸了過去，蕭涼閃身一躲，玻璃杯一下砸在了墻壁上，應聲而碎。

眾人紛紛站了起來。

“張策，你想做什麽！”林恪本就看他不順眼，此時見他動手，當即大怒，一個箭步上前，一拳就砸在了張策的臉上。

張策本就是個文弱書生，躲閃不及，被他一拳打倒在地，唇角一下裂開了。

“策策，策策，你怎麽樣，你們怎麽能打人啊！”沈君扶著張策，眼淚汪汪的瞪著林恪。

張策擡起頭，陰狠的瞪著林恪：“你們是騙子，你們都是騙子！我是天才，我從小就是天才，他們都喜歡我的畫，都說我是繪畫界的新星，你們不懂，你們都是騙子，他一定會收我，一定會的！”

這一刻，室內無聲，只有張策的吼聲在回響。

眾人沈默著，林恪握緊了拳頭，卻又漸漸松緩，他看張策，像是看一個瘋子。

“門在那，立刻滾！”林恪擡起手臂，指著門口的位置。

“你們敢打我兒子，我告訴你們，你們別想再要醫藥費！”沈君大喊著，扶著張策走了。

張策臨走，嘴裏依舊在喃喃的嘟噥著：“我是天才，是繪畫天才……”

病房裏沈默的可怕，文朵坐在床邊，依舊伸長了胳膊，做著保護的姿態，半晌，她緩緩放下胳膊：“天才與瘋子往往只有一步之遙。”

她的嗓音蒼涼而悲憫。

柳沁沁戰戰兢兢的抓住林恪的手臂：“哥。”

她紅著眼，顯然受驚非小，林恪安撫的拍了拍她的胳膊：“別怕，他已經走了。”

眾人裏，最害怕的莫過於柳沁沁了，張策之前是她的男朋友，她甚至跟著他一起去了一趟古城，千裏的距離，共處了五六天。

如今想來這一路的點點滴滴竟開始變得扭曲可怕，像是一場噩夢一樣，而她還能好端端的回來，簡直是上天庇佑。

柳沁沁撲進林恪的懷裏：“哥，我好怕，我錯了，我真的錯了……”

林恪輕輕的拍著她的背：“不怕，沒事，有哥呢……”

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在了病床上，艾美微微偏過頭看著窗外的景色，心說，窗外那朵白雲真白啊……

文朵因擔心張策受刺激過大，又會做出什麽瘋狂的舉動來，是以，張策一走，她就立即給艾美辦了出院手續，帶著艾美直接回了酒店。

林恪說要送柳沁沁回家，是以等著他們辦完出院手續之後，就帶著柳沁沁走了。

本就是半下午的時候，等一切辦好了，天也快黑了。

蕭涼陪著文朵和艾美去吃了晚飯，他看艾美的精神狀態還算不錯，知道文朵能應付，便輕輕的跟文朵咬耳朵：“晚上你陪艾美好了，我回家。”

咦？今天某人很懂事啊。

“好，我明天一早回白雲市。”

“我知道，我明天會早點過來接你，跟你一起回去。”蕭涼在桌下捏了捏她的手。

“嗯，對了，別跟阿姨說，我和你在一起了，我看阿姨並不想讓我們在一起。”文朵低聲提醒。

蕭涼心裏一沈，他覺得這樣對文朵不公平：“可是……”

“沒有可是，阿姨的精神狀態不好，不能受刺激，你順著她，會好一點。”文朵反握住他的手。

她的手很柔軟，但是很用力，他知道，她在鼓勵自己，便也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我會去找個精神科的醫生，讓他給阿姨看看，總之，暫時不要刺激阿姨了。”

“咳咳。”艾美輕咳一聲，不悅的說：“你們倆，在單身狗面前秀恩愛，小心分得快啊。”

文朵抿唇笑了笑，沒言語。

三個人吃完東西，蕭涼送了文朵和艾美回酒店。

房間門口，蕭涼依依不舍，跟要生離死別似的。

艾美瞪了兩個人一眼，扒著門框說：“你們倆可真會往別人的傷口上撒椒鹽啊，去去，要膩歪，出去膩歪。”

說著，關上了房門。

文朵和蕭涼往電梯的方向走去：“對了，路明真的是你老師啊？”

這位繪畫界的泰山北鬥，文朵也是略有耳聞的。

“他不是我老師，但是他教過我。”蕭涼小聲說：“他是我媽媽的學長。”

文朵了然的點了點頭：“那些入取的條件呢，不會是你瞎編的吧？”

“當然不是瞎編的。”蕭涼笑了：“這方面我可不敢說謊，路明雖然對我挺不錯的，但是在這方面胡說的話，他一樣會生氣的。”

兩個人說著，已經到了電梯口，文朵輕聲囑咐：“路上小心點。”

“舍不得你。”蕭涼抱住她吻輕輕落在朱唇上。

文朵有點不自在的擰了擰：“別這樣了，那邊有攝像頭，人家都看到了。”

“你是我女朋友，怕什麽。”

“誰是你女朋友啊，我說過要做你女朋友嗎？”

蕭涼伸出手，指了指無名指上的鉆戒說：“我說錯了，你是我妻子。”

電梯門，叮的一聲開了。

文朵哭笑不得的捶了他一拳：“討厭，快走吧。”

蕭涼抱住她狠狠親了一口，這才上了電梯。

艾美正洗漱的時候，聽到了開門聲。

“我還以為你們會膩歪一宿呢。”她正在刷牙，聲音含混不清。

文朵斜倚著浴室的門，笑問：“你是嫉妒啊？”

艾美給了她一個白眼，表示不屑。

文朵坐在床邊，床單被罩都是新換的，是以倒也沒有那種歡愛之後的味道，她在房間的抽屜裏，角落裏，垃圾桶裏看了看，還好，沒什麽見不得人的東西。

艾美發現文朵左翻右翻的，不由得嘻嘻笑了笑，調笑道：“怎麽，跟蕭涼在這做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情了？這麽鬼鬼祟祟的。”

“才沒有，我們很純潔的！”

“很、純、潔！”艾美從褲兜裏拿出一個“小雨衣”：“一盒裏面就剩一個，的確很純潔。”

她就說嘛，總覺得少了點東西，艾美居然偷偷藏起來了，好陰險！

文朵面不改色，義正言辭的說：“之前的客人這麽不講究，居然把這東西丟在這，實在太過分了！”

“的確很過分。”艾美把東西塞文朵手裏：“朵朵，你的臉紅的跟番茄似的，你知道嗎？”

文朵立刻繃不住了，伸手就打她：“艾美，你故意的吧！”

艾美躲開文朵的拳頭，笑嘻嘻的跑到另一邊：“我不跟你鬧了，不過，恭喜你。”

恭喜，這種事情有什麽可恭喜的！

文朵抿唇笑了一下：“你呢？你準備怎麽辦？”

看林恪對柳沁沁的態度，顯然並不是簡單的“哥哥、妹妹”，雖然柳沁沁之前拒絕過他，但現在柳沁沁已經是單身了，經過這場驚嚇，難保兩個人不會走到一起。

那艾美要怎麽辦呢？

艾美坐在床邊，微笑著說：“當然是回白雲市了，然後繼續做你的助理，賺錢還債！我欠很多錢的，除了公司的債務，還有別人的債，朵朵新的一年，你得給我漲工資啊。”

文朵微笑：“好啊，不過你不許再無故曠工了啊。”

“朵朵放心吧，這次只是個意外。”艾美大方的揮了揮手：“睡覺啦，好累啊。”

“你睡吧，我洗個澡。”文朵起身去洗澡。

浴室裏，水聲嘩啦嘩啦的響著，文朵豎起耳朵細聽，隱約聽到了壓低的哽咽聲，她站在蓮蓬頭下沒有動，只任憑水繼續嘩啦嘩啦的沖刷著她的身體，直到指尖泛白，起了褶皺。

哽咽聲停了。

浴室裏的水聲也停了。

文朵帶著一身水汽鉆進被窩。

艾美裹著另一條被子，已經睡著了，她的眼睛紅腫著，臉上還帶著淚痕。

文朵幽幽嘆息一聲，給她掖了掖被角，感情的事情，她就不好插嘴了，但是無論何時，她都會站在艾美這一邊的。

這夜，又下起了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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