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楊桃聽到一聲嘆息才醒了過來，她看到莫離端著一杯咖啡，站在自己身邊，看著自己。

她四下看看，發現自己坐的是莫離的位置，怪不得他會陰陽怪氣一聲，他今天到底是怎麽回事兒，為什麽看到自己就像陌生人一樣，一點都不像先前那個可愛的小狼狗。她開始反思自己哪裏做得不對，想來想去，也就不過是把天書帶回家這一檔子事做得不妥，況且自己不是已經原封不動把書帶回來了嗎？這有什麽好生氣的呢？

還是發生了什麽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那邊，若白和楊桃正在從地府的內網當中去尋找關於傳銷害人的消息，他們發現每年都有一些年輕人死於傳銷。

有一種傳銷就像是小何這樣的，把人關起來，不拿錢，不發展下線就會被毆打，被威脅，有的人是在反抗的過程中失去了自己的生命。另一種傳銷雖然不限制人身自由，但也極其恐怖。它的形式很簡單，先交納一部分費用來獲得銷售商品的機會，而銷售的模式就是拉人頭，發展下線。

這樣的事情雖然已經被明令禁止的，但總會以新的形式出現，利用人們的貪念，把人拉入傳銷的漩渦，最終妻離子散，一無所有。而傳銷的頭目慣會鉆法律的空子，洗白自己，賺得盆滿缽滿，最後全身而退。

作為四人當中唯一的一個人類，鄭雨直接參與此次任務。她應聘進這家化妝品公司在桑渠市的一個分屬的小公司，大家建了一個群，上至公司所謂的董事長，下至剛入職的新員工，大家都在一群裏，大概又一百來號人。

早上。當董事長在群裏發出一句話：我們的目標是：賺錢、賺錢、賺錢。

底下一呼百應，賺錢、賺錢、賺錢。

剛進入公司，楊桃被要求辦理一張卡，這張卡是免費的，但並不是直接發到手裏，而是需要轉發4次該公司旗下的商品到朋友圈，不能屏蔽別人，還需要截圖，發至群裏，經過驗收，才算過關。這算是告訴別人，自己在做什麽了，同時也利用自己的人脈，替公司做了宣傳。雖然沒有掏錢，其實也算是做了一個免費的廣告。

得到這張卡後，買東西是有折扣的，僅此而已。公司也沒有基本工資，大家要想賺錢，就要聽領導的話，領導讓做什麽就要做什麽。

領導會在群裏發一些視頻。鄭雨打開其中一個，據說是這家公司的創始人李女士拍的。只見她拿著話筒，站在萬人之中，大聲疾呼：這裏是一個溫馨的大家庭，是寶媽們創業的搖籃，寶媽們只要利用碎片時間，轉發轉發公司產品，就可以豐厚的回報，還能收獲美麗、丈夫和孩子的尊重。

有時候她也溫婉動人，和自己的丈夫、三個孩子一起拍攝家庭互動小視頻，展示溫馨和諧的家庭氛圍。

當然，還會看到李女士在不同的場合講述自己品牌的故事。就如同許多世界知名品牌身後的故事一樣，這家品牌的故事，是關於愛情的。

話說，李女士的老公非常愛李女士，有一次他到國外旅行，在一個美麗國度的大森林裏，發現一種菌類提取物，有讓人煥發青春的魔力，住在這周圍的女性，就是因為長期食用這些菌類，顯得精神煥發，到了五十歲都很少長皺紋。於是，他把找到了專家，對這種菌類進行研究，並對有效物質進行提純，最終發現了一款可以延緩衰老的神奇飲品。這就是該品牌最暢銷的產品——美麗飲。

她還說，因為氣候環境的影響，本地無法種植這種菌類，只有在當地的森林裏才能種植，因此非常珍貴。她覺得不能獨自美麗，要把這樣好的東西分享給黎國更多的姐妹，大家一起變美，一起永葆青春。

別說這個李女士雖然已經將近五十歲，但保養得真好，看起來頂多就像三十出頭的樣子，她每次直播都會把身份證亮出來，證明自己的真實年齡，讓這個品牌故事更真實。

經過一番洗腦，鄭雨感覺自己已經有些信任這家公司了，雖然她很清楚自己是來完成任務的。

要想更深入地了解公司內幕，她要入套才行。按照公司的規定，她要努力地讓更多的人辦卡。雖然她的人脈人少，但她的身後有楊桃。這些年，楊桃在人間挽救了不少輕生者，她有那些人的聯系方式，她只是說希望可以用一下他們的身份信息辦張卡，他們就同意了，當然她說了，她不是去辦壞事，只是辦張會員卡沖業績，這張卡在事後會註銷，希望他們保密。

這些人是完全信任楊桃的，命都是她救的，很難不信。楊桃剛開始覺得不得勁，但想到因此或許可以挽救更多人，也就妥協了。

當然，為了避免引起懷疑，這些卡是在一個月內辦妥的，像楊桃這樣，擁有過命的交情都覺得十分難為情，更何況是普通人，那該是要付出多少才能讓一百個人辦卡啊，估計人人嫌棄是肯定的。

有了這一百個會員卡，鄭雨就成了董事長了。分公司的老板對她可是另眼相看，從來沒有哪個員工可以在一個月內做出這樣驚人的業績，自然高興壞了。

總公司每個月都會開一次董事長級別的會議，因為楊桃已經開了一百張卡，可以申請這個級別，她和自己的老板一起去了總公司開會。她本來以為公司開會是在一個巨大的會議廳，大家正襟危坐，聆聽領導教誨。

沒想到，居然是一場演唱會，現場請來的幾位娛樂圈叫得出來名字的明星站臺，表演節目。幾個明星在臺上又唱又跳，跟他們平時在電視上塑造的角色大相徑庭，這個反差讓鄭雨有些難以接受。

更難以接受的還在後頭，如果哪個公司的代理業績達標，還可以和其中一個男明星排隊合影，擁抱。這個男明星，以前還演過許多膾炙人口的偶像劇，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年齡大了，戲路窄了，開始下海賺錢了。只見他帶著招牌微笑，和一個個女士合照，合影，來者不拒。

老板因為有了鄭雨這個優秀員工，這個月的業績已經達標，終於如願和這個男明星合了影，回去的時候，她把這張照片洗了出來，掛在公司最顯眼的位置，每個進來的人都可以看到。

老板的下一個目標，就是和總公司的李老板合影，這個就需要更高的業績。

但，鄭雨沒有給她這個機會，既然自己也成了董事長，就可以獨立成立公司。鄭雨用自己的身份註冊了公司。接下來，就是沖業績，她名下有一百號黑卡會員，可以讓他們購買商品，她就可以從中提成。

這件事兒吧，還得請若白大仙出馬。誰讓他家財萬貫，富可敵國。他打開自己的寶庫，隨便挑選了一些經年積累的古董，讓鄭雨拿去古董店賣了，得了錢，就用手裏的黑卡買入這家公司的商品。

“鈔能力”果然是世界上最牛的能力，她的業績在新的董事長堆裏一騎絕塵，得到李老板的接見，並請她去合影，講述自己的故事。鄭雨懷著激動的心情，走入總公司的大樓。這座大樓在黎國A市最繁華地段，整個一棟樓都是李老板的產業。

當她走入公司大樓的時候，就看見烏央烏央獎金幾百號人，手裏握著自拍桿，自拍桿上卡著手機，在進行直播。人群中，一個穿著粉色衣服，帶著黑墨鏡的女士正在大家的簇擁之下往前走。她上了電梯，大家也都陸續跟著她上了10樓，這是公司高層的辦公樓。

拿著公司給的邀請函，鄭雨坐上電梯，直接去了李老板的辦公室，沒想到這裏已經排起了長隊，前面至少有二十號人，很難想象，她們是怎麽做到那麽高的業績的。要知道，鄭雨可是請了神仙幫忙才有這樣的機會，對於普通人意味著什麽，可想而知。

出於好奇，她問了問前面的女孩。

“你這個月的業績是多少？”

“女孩驕傲地說，三百萬。”

“這麽多啊。”

“有的賣出去了，還有一些囤貨在倉庫裏，想著今天和李老板合照之後，自己就可以發朋友圈，也可以發短視頻，到時候自己的貨物就不愁賣了。”

鄭雨替她捏了把汗，她用一百張卡購買的商品，已經占用了骨灰盒博物館的一個巨大的房間，她還發愁怎麽把這些東西處理掉，畢竟她是知道內情的，這些美麗飲成本不超過十塊錢，如果送給別人，還怕別人喝了拉肚子。

這就成就了母親鄭霞，她把那些美麗飲倒掉，拿玻璃瓶去賣了廢品，雖然只得了很少的錢，但倒是挺開心的。

終於輪到鄭雨合照，李老板還是十分和藹和親的，她在合照之前還貼心地看了看鄭雨的業績，發現她們公司是這個月的業績冠軍的時候，臉上的笑容更加燦爛了，拉著鄭雨和她臉貼著臉合照。

她上下打量了鄭雨，這麽年輕的一個女孩子，有這麽好的業績，忍不住要多問幾句。

鄭雨說：“剛開始的時候，我也覺得很難，但是我去了我們那裏很有名的寺廟，拜了祿神。回去之後，買貨的人就越來越多。”

“哪裏的祿神？我也想去拜一拜。”

鄭雨十分貼心地跟她說了說地址。話說祿神這些日子剛好在這裏巡視自己的寺廟，若白拜托了自己的師傅，參與到自己的計劃中來。在蓬萊的時候，祿神就十分疼愛若白，對他的要求自然會滿足，況且這可是信仰之神的任務，他沒有辦法拒絕。

市郊，一個很幽靜的寺廟。

知名電商化妝品公司李老板正在上香，祈求財運亨通。

這個寺廟供奉的是福祿壽三仙，平時香火鼎盛，人潮湧動，今天剛好是初一，李老板特意起了一個大早，和寺裏的主持打好招呼，利用“鈔能力”，要上第一炷香。

早上，寺廟裏還沒有什麽人，她拿著上好的香，先去了祿神殿，祿神就是老百姓嘴裏所說的財神，這應該是人間最受歡迎的神仙了。他把香插在香爐裏，嘴裏念叨著：“希望今年我們公司的營業額可以突破100億目標，保佑一切順遂。”又在蒲團上恭恭敬敬地磕了三個響頭，這才起身。

她轉身，走了兩步，就聽見身後有什麽聲音傳來，轉頭看去，只見高大的神像突然動了，財神從塑像裏輕飄飄地移了出來，落在地面上，手裏拿著白玉板，拂塵一揮，和小時候在電視劇中的樣子一模一樣。

“您是？祿神？”

祿神往前走了一步：“沒錯，我是人間主導財富的神。”

李老板一臉的不可置信，但她是親眼看見神仙從塑像裏走出來的，不得不信。

“仰仗您的保佑，我才可以春風得意，賺到了這一輩子用之不盡取之不竭的財富。”

“不用謝我，那都是你的造化。”財神踱步到李女士面前，四周散發著金光，說話都帶著混響，“只是有句話，要跟你提醒你，盛極而衰、物極必反，要長存仁慈之心，勿有害人之念。”

“祿神爺放心，我們做的，就是讓大家一起發財的生意。”

祿神往前踱了幾步，指了指旁邊兩個神殿，“這三神廟，供奉著三個神仙，分別是福神、祿神、壽神，福神主導幸福，吉慶如意、全備圓滿皆為福，祿主導俸祿，壽即長壽。都是人類的美好願望。世人都覺得有了祿便有福氣，便可長壽。實則不然，有些人收入不高，依然知足常樂，自然長壽。有些人即使擁有金山銀山，卻常懷害人之心，害怕自己的財富來的不清白，於是惶惶不可終日，或有可能早早離開了人世。”

“祿神不要用老理兒唬我，我也認識的幾個富人，都是心狠手辣的人，所謂心不狠，站不穩，不都活得挺長時間的嘛？”

“你說得對，但你們人類不是有“幸存者偏差”這種說法嗎？為富不仁者中的確有活得挺長的，但和他同一時期，相同財富地位，同樣心狠手辣的的人又何止千百人，有多少短命的的你不知道吧？”見她陷入沈思，祿神繼續說，“更何況很多年輕時候叱咤風雲，或許通過非法手段獲得財富的人，都在年紀稍長一點的時候，熱衷慈善和公益，因為他們知道自己的財富是從社會當中獲得的，必須回饋社會才行。”

“我們也有認真納稅，做慈善啊，這不也是做好事嗎？”

“但你們是建立在無數家庭妻離子散、財產崩盤的基礎之上的，是違背人性，甚至違法的。”祿星的語氣變得嚴肅起來，“你比誰都清楚，“欺騙號”車輪一旦啟動，就不敢停下來。一旦停下來，那些被你欺瞞的人，就會覺醒，就會反抗。如果我沒說錯，你惶惶不可終日，擔心會有那麽一天，別人戳破你的騙局，對不對？難道你不累嗎？”

李老板像是被戳到了痛處，表情管理也不做了。

“世界上的富豪，有賣電子產品的，有賣車賣房的，有賣藥賣食品的。而我們販賣的是希望，他們購買的是夢想，難道這有錯嗎？誰不想成為富豪？”

“夢想？可別忽悠，別人的夢想不是你斂財的工具。我剛才說了，福祿壽是相輔相成的，如果你傷了別人的祿氣，你的福氣和壽氣將會變弱，你不會獲得真正的幸福和長壽的。”

李老板還想狡辯，但祿神顯然是最佳辯手，幾個回合下來，她已經敗下陣來。

“不如認罪認罰，從此洗心革面，做個普通人，別人的錢能還回去就還回去，你已經賺得夠多了。”

從寺廟回來，李老板只覺得晦氣，也沒說什麽。很快，若白和莫離在陪著鄭雨一步步坐上董事長的過程中發現了很多該公司違法的細節。他們拿著這些證據，找到有關部門，提起訴訟，相信法律會給這些失去夢想的人一些希望。

孟婆殿。

小何站在孟婆的攤位前，孟婆看了她的生死簿，對她說，你下一輩子會投胎進一個溫馨幸福的中產階級家庭，生活平凡且美好。這輩子被活活凍死，真的很慘。

孟婆湯在喝下之前，她又問了最後一句話，那些搞傳銷的頭目，他們在死後會面對什麽樣的人生？

“這輩子把好運氣都用盡了，下輩子，下下輩子，都是窮鬼，幹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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