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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所有的規矩皆為正義而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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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所有的規矩皆為正義而設……

“聞天鼓響了,聞天鼓響了!”

鼓聲驚天,打破了宮門前的平靜。

自天子登基以來,聞天鼓已有二十年沒響過了。其實,就是以前也沒響過幾回。與登聞鼓不同的是,普通百姓敲聞天鼓是不用受刑,也無越級限制的。

太祖立聞天鼓的目的就是怕百姓被貪官汙吏壓迫,有冤無處伸。故而,前面幾朝設立的滾釘板,告贏了也得流放等規矩全部被他取消。老百姓要滾個釘床死了,那還怎麽伸冤?告贏了還得流放,這是什麽道理?!

不僅如此,他怕百姓告官沒有路引,為此還下了規定,但凡手裏拿著《訓示錄》的,路上官吏不但不能阻攔,還得給予方便。而這訓示錄就能當成路引來使用。

盡管太祖什麽都替百姓想到了,但實際上,上有政策下有對策。受了冤屈的百姓真正能跑到京城敲聞天鼓的幾乎沒有。往往還未走出縣就會被當地的官吏或惡勢力抓回去。

久而久之,這聞天鼓也就成了擺設。上一次聞天鼓響還是先帝在位的時候。那一次敲響聞天鼓的也非普通人,而是一個世代居住京城的人。

即便是那一次,那位也是付出了很大的代價,想了很多辦法才能走到聞天鼓跟前將鼓敲響。

小民伸冤,何其艱難?而謝普一路走來無甚阻攔,這一聲響,讓宮門前的侍衛都驚了下!

謝普拿出訴狀以及一封書信,拱手道:“在下興南府謝普,謝步凡!受趙家大媳周氏周玉蘭委托,替其婆母伸冤!法理昭彰,隆恩浩蕩!”

他一撩衣袍,跪拜而下,舉著訴狀大喊道:“聖天子在上,請閱訴狀!學生要狀告權知泙京府事李恒、德惠姬君左玉、宣平侯陸岺構陷忠良,致趙衢母王氏不堪受辱,自盡而亡!附王氏手書一封,請天子明鑒!”

“我沒聽錯吧?”

宮門前被動靜吸引來的百姓傻眼了。

這家夥在說什麽?姬君陷害趙衢?那趙衢是忠良?!

這是個什麽玩意?!

他們很想罵人。但是國朝有規定,皇宮前面是禁止喧嘩,且不許對敲鼓之人有言語攻擊。因此,大家也只敢小聲議論,不敢是罵謝普。

“讓一讓,讓一讓!”

就在大家敢怒不敢言的時候,李恒到了。他披麻戴孝,頭戴寫有“冤”字的布條,在一群衙役的擁護下來到宮門前。只是看到宮門前聚了這麽多人,他也是楞了楞。

待人群讓開,看見聞天鼓前的人時,他楞住了。

這惡訟怎麽在這裏?!

他快步上前,見負責接禦狀訴紙的官員已出來,大驚,“你敲了聞天鼓?!”

謝普蹙眉。搞不清李恒披麻戴孝的是要做什麽?

不過見他吃驚,還是揚眉一笑,“回大人的話,學生前來告禦狀。”

頓了頓又道:“不巧,告的人正是大人你。”

“你!”

李恒一驚,但想到王氏是被人害死的,便立刻冷靜了下來,冷笑道:“巧了,老夫也是來告禦狀的。”

此言一出,民眾嘩然。

當官的也來告禦狀?這可是泙京權知府,是能上朝的。每天都能見到天子,還來告什麽禦狀?

怎麽還披麻戴孝的?家裏死人了?

謝普楞在那兒,有些不敢置信地道:“大人也來告禦狀?”

見這張寡淡的臉上露出了震驚之色,李恒心中得意。但他懶得跟這等惡人費口舌,直接繞過他,拿起鼓槌就敲了起來。

“聖天子在上,臣李恒,李元亙要替趙衢生母王氏鳴冤!”

接禦狀的官員都傻眼了。

這個也是來替王氏伸冤的?

“王氏是他殺,而非自盡。臣乃泙京府事,深感王氏之死隱情極大!請陛下撥冗閱訴,臣感激不盡!”

他跪了下來,連連磕頭,“趙衢行事雖不端,但臣與他曾有情誼。其母王氏對臣宛若親兒,如今她死得蹊蹺,臣不能袖手旁觀!如今趙衢身陷囹圄,不能親來,求陛下開恩,容臣代訴,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這到底怎麽回事?”

百姓小聲議論了起來,“今日聽說泙河裏撈出了死人……那人便是那趙衢的母親嗎?不是說想用自己的命來逼朝廷嗎?怎麽又成他殺了?”

“這誰知道?只是那人狀告姬君,怕是不安好心。”

“說得對!定又是為了減租的事!這些鄉紳官老爺真是太壞了!”

“不知姬君會不會有事?”

“陛下乃聖明天子,趙衢誣陷乃是事實,姬君何錯之有?不用擔心。真要處事不公,咱們百姓是沒什麽本事,但聚在一起為姬君伸冤的話,聲音也是很大的!”

“對,對,他們敢害姬君就跟他們拼命!”

就在訴狀被送入宮的時候,快到家的左玉忽然道:“趕緊去皇宮!”

“姑娘,怎麽了?”

劉芙蓉道:“是怕那三輪紅椅的草包不頂事嗎?”

“不!這事不對!”

左玉道:“我思來想去都覺離奇。旁的地方的仵作也就罷了。但泙京府是什麽地方?能在這兒為仵作的那都是有本事的。是不是溺水死的,怎會看不出來?尋常百姓都能說出溺死者口角淌水,肚子鼓脹,手腳蜷縮等話,一個仵作怎會看不出?!不行,趕緊去將李恒尋回來,這事我還得再想想!”

左玉還有話沒說。王氏除了出現巨人觀現象外,在她檢查她的指甲時,衣袖落了下去,她在她的手腕處看到了諸多紅點。

除此之外,她嘴角口鼻雖比較幹凈,但她的口唇青紫,唇鼻口處亦有紫紺現象。之前,她只想過王氏可能是在別處被悶死,畢竟這些癥狀跟窒息而亡是很像的。

還有那些紅點……雖然她能看到的地方有限,且屍體經水浸泡,死亡也有幾日,遺體上的一些信息已模糊。但仔細回想下,這些紅點很像是過敏!

也就是說,王氏很可能是嚴重過敏導致死亡。但王氏已年逾花甲,若有什麽東西過敏,自己不會不知道,不然不早丟掉性命了?

種種解釋不通的地方讓她覺得事情沒有自己想的那麽簡單。此刻,還是不宜主動出擊,還是得將李恒叫回來。

車夫調轉車頭,朝著皇宮方向而去。

遠遠的,便見禦街兩邊已站滿了人。到了禦街便得下車,從禦街兩側的小道上步行過去。

她下得車來,也不知是誰喊了一聲“姬君來了”,議論著的民眾紛紛停下,朝她看來。

“姬君,有人敲聞天鼓告你了!”

“姬君,那人是興南府的謝普,是大昭第一的訟師!”

“姬君,您放心!我們都支持您,不要怕!”

“對,不要怕!我們都明白了,那些鄉紳想害您!”

左玉只覺耳邊嗡嗡直響,腦海裏就一個念頭:完了!上當了!

她穩住心神,跟百姓們拱手致意,然後順著百姓讓開的路走到了宮門前。

李恒等人已不在了,宮門前的侍衛欲言又止,但最終卻是什麽話都沒說。

左玉上前,問道:“是什麽人敲鼓了?”

她不能直接問李恒有沒有來,她心裏已隱隱有了些猜測。

聽李恒說,王氏的屍體就落在自家鋪子的碼頭前。為何會在自家鋪子前停下?這世上哪有這麽巧的事?

所以這一切的一切可能都是設計好的。甚至,停在碼頭的船都可能是刻意安排的。

左玉聽說過一句話:同一條線上有太多巧合,那人為的可能性就很大。

她現在還猜不出來對方的目的,但隱隱覺著,或許王氏是自願用自己一條命來博自己兒子“生路”的。

這事放在一個母親身上並不奇怪。世上幾乎所有的母親都是能為了孩子犧牲自己的。

“回姬君,有個興南府的訟師將您、李恒大人以及陸小侯爺告了。還有……剛剛李大人也來了,說趙衢母親是他殺,他敲鼓伸冤,說王氏死的蹊蹺。”

左玉點點頭,保持著鎮定。

“李大大說……說您師從王弗,精於醫術,已看出王氏的死因非溺水,而是他殺。”

“說來我也覺奇怪,泙京府的仵作竟看不出王氏是死後被拋屍的。”

左玉心裏有些亂,但還是輕笑著道:“難道我大昭是沒有關於仵作驗屍的書嗎?”

“回姬君,這等書能寫不能外售。”

侍衛見左玉輕笑的樣子,心裏有些難過。那謝普告她陷害忠良,這可是很嚴重的指控。最近她與鄉紳鬥法的事鬧得沸沸揚揚的,作為一個家境並不怎麽富裕的侍衛,其實他很欽佩左玉。

因此,他想了想,還是把自己知道的信息告訴左玉。

“如果被人知道仵作是如何驗屍的,歹人就會知道怎麽掩蓋,怎麽作假偽裝。而仵作大多是世代傳承,各家的技法也不會告訴外人。小的不知泙京府仵作水準到底如何,但泙京府除了掌管京畿刑事訴訟外,各州縣若發生命案,其卷宗也得先送泙京府,再由泙京府遞交刑部。因此,泙京府的仵作應是大昭最厲害的。”

左玉點點頭,“多謝小哥,我知道了。”

“姬君……”

侍衛壓低聲音道:“我聽那謝普說,要告你陷害忠良。姬君,此人出身興南府謝家,其本家多有人在朝為官,在興南府有謝半城之稱……”

左玉瞇眼,心裏一下就明白過來了。

她握緊拳頭,久久後,長長呼出一口氣,福了福身,“今日之恩,若還有機會,定當厚報!”

說罷便是轉身,回了馬車上,讓人駕車回府。

回到家,立刻去找了左林。官場鬥爭她還是太嫩,這個時候,或許便宜爹能分析出更多的問題來。

左林聽完後,臉色開始發白。

“他們不是要攻擊你,他們是要逼迫陛下。”

左林胸口劇烈起伏了起來,顯是想起了什麽。

“先帝在位時,一直想立周貴妃的兒子為太子。大臣各種苦勸,得不到結果。後來先皇後落水而亡,被大臣們找到了借口,百官叩闕,要求先帝徹查此事,不然絕不退去。先帝無奈,最後只得讓步。”

“難道先皇後真是周氏所害?”

左玉不解道:“不然為何要退步?查就是了。”

“唉。”

左林道:“都到那個時候了,哪怕不是周氏做的,最後也會變成周氏做的。天子總不能將所有大臣都杖斃了,且也知大臣只是用這借口逼他。為了周貴妃還能活著,他便只能退步,先封了陛下為太子,後再徹查先皇後的死因。”

左林望著左玉,“你懂爹爹的意思嗎?有些事真相如何不重要,一旦有了借口,即便是天子也只能退步。王氏就算真是自己尋死,那也是心甘情願的。她想她兒子活,就必須主動制造出這個由頭來逼迫陛下。”

左林的手輕輕顫著,“完了,完了,這下全完了!你當初就該跟我商量下,這下咱們左家……呵,呵……”

他神情癲狂了起來,笑聲亦顯淒涼,“怕是要倒了。老夫一生兢兢業業,苦心經營,兩代人的心血啊,今日是要毀在你手裏了……”

一股怒火從左玉心裏湧起!有用時好乖乖,親囡囡,沒用時便是這態度嗎?

她冷笑了聲,“父親放心,我自己惹出來的事自己會處理幹凈。大不了,我也學那王氏,一跳泙河了之。屆時爹爹也有了借口,能反過來討伐他們了!”

左林楞了下,再見左玉神色冰冷,心裏不由一虛,吶吶道:“都一家人,哪裏逃得了幹系?你是我女兒,為父怎可能讓你一人扛?就,就,就是發下牢騷罷了。”

“父親,現在可不是發牢騷的時候。”

左玉道:“聽您這般分析,那王氏多半是自己自盡的了。她既然是自己自盡的,免不了會留下什麽遺書。如果我沒料錯,那遺書現在應該隨著那謝普入宮了。父親,女兒不求您什麽,只求您現在想法給王次甫通個信,告訴他王氏是被人誘騙自盡,再想法給趙衢報個信,就說他母親被人害死了……”

左林蹙眉,“趙衢在大理寺,天子派了宮內的內官看管,無論是誰都不準探望。”

“現在聞天鼓響了,只要是您想往裏傳話,必有人給您通融!”

左林稍琢磨了下,慢慢明白過來了。是了,天子是站他們一邊的!天子很想丈量大昭的田畝數,因此不到最後一刻是不會放棄他們的!眼下要做的就是想盡一切辦法證明自己可以!

他念頭通達了起來,一掃之前的頹廢,道:“好!這事我可以去辦!但是玉兒,你可有應對之策了?”

“有人告我,我自是要到場。這群人若只告我和李恒,那破局真是千難萬難。但是他們連陸岺也告了,呵呵……”

左玉冷笑了聲,“那等於告的就是天子!所以,我怕什麽?到時場上見分曉就是!”

話音剛落,外面就傳來了王貴驚慌的聲音,“老爺,老爺,不好了!宮裏來人了!說是大姑娘逼死趙衢母親,現在聖人發話,要帶姑娘去宮裏審問!”

左林一驚,連連起身,“怎麽變成玉兒逼死王氏了?那王氏不是跳河的嗎?”

“奴也不知,宮裏的公公是這麽說的。他們說聖人說的,鎮國公世代忠烈,給幾分體面,允大姑娘自己走出門,跟他們入宮受審。”

“哦,這樣,還好,還好。”

左林松了口氣,忙轉身安慰左玉道:“天家還給體面,沒事的,沒事的,別怕,爹爹送你出去,爹爹這就去找次輔!”

“父親,找次輔只需談王氏之死,讓其想法傳話即可。至於其他……”

左玉道:“無需多說。若三天後我還未出來或轉押大理寺,您便去找先生。”

說罷便是整了下衣冠,道:“父親,弟弟就交給您了。”

她望著左林,神情前所未有的肅穆,“父親,以前您公務繁忙,弟弟想跟您親近又怕擾了您公務。若是女兒這回回不來了,希望您能跟弟弟多親近,他的聰慧在我之上。”

說罷也不等左林回應,跟著王貴慢慢走出了書房。左林楞在那兒,過了許久,才長長嘆出一口氣,跟上左玉,道:“以前是爹爹糊塗,讓你跟摯兒受苦了。你放心,只要爹活著,便一定會好好照顧摯兒。”

左玉點頭,沒有再多言。

待到了前院,鐘琪等人都在等著了。見了她以後,立刻圍上來道:“姬君,不用怕!天子聖明,百姓亦不會忘記您的恩情,我們也會想法周旋的。”

左玉望著鐘琪久久。過了久久後,淡然一笑,道:“陛下是聖明天子,又豈會讓我受委屈?如瑤,亞聖是怎麽說的?他說民為貴。官字的確兩個口,但這兩個口堵不住貴民的眾口討伐!”

她望向門外,大批帶刀的侍衛列隊站在門外。而在他們周圍不遠處,畢家的下人也在探頭探腦瞧看著。

她輕笑了聲,“小人長戚戚,古人誠不欺我!”(註1)

說罷便是越過諸人,待跨過門檻時,又停了下來,背對著眾人道:“我曾因病差點亡故。於生死間,臨聽聖人言。聖人說:人固有一死,或重於泰山,或輕於鴻毛。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註2)

她的聲音十分高昂,有種視死如歸的決絕感!可偏偏又說得這般豪邁,讓在場的鐘琪等人不由心生敬佩!

生女當生左佩瑜!誰說女子不如男?!

左玉說罷便跨出門檻,繼而又抿嘴一笑,望向門外的畢家人,高聲道:“聖賢教導,不敢忘!為民而死,死得其所!無憾無咎,求仁得仁!玉!致死不悔!”

說罷下得臺階,自己走上籠車,就地而坐,淡淡道:“走吧。”

“大姑娘!”

李三娘撕心裂肺地叫著跪了下來,“若您受冤,三娘一家絕不獨活!”

左玉笑了笑,揮了揮,道:“回去吧,外面風大。你家姑娘我,沒那麽容易死。”

“生死看淡,一心為民……”

鐘琪站在門外,看著籠車慢慢駛出二佳巷,忽然,就跪了下來,朝著左玉消失的方向拱手道:“學生誓死追隨,若姬君受冤,亦不獨活!”

“學生也不獨活!”

何閔也跪了下來,朝著左玉消失的方向拜著,“姬君恪守聖人教導,一心為善。若為善就是有罪,那天下人都有罪!如瑤兄,你我因姬君相識相知,若姬君真被問罪,我們便攜手共赴黃泉,追隨姬君而去!”

“這等流傳千古的佳話怎只能讓你們倆獨得?”

宋希撩開衣袍跪下,道:“也算小弟一個!”

“小的一家都是被姬君所救!”

王喜也跪了下來,“若姬君這樣的好人都得不到好下場,小人也不活了!與諸相公一起赴黃泉,追隨姬君而去!”

“奴婢亦往!”

劉芙蓉,花晨三姐妹紛紛跪下,“好人沒有好報的世道不值得留戀!”

左林眼角閃著淚花,“人心可用,人心可用。不枉玉兒厚待你們一場。”

他說著就擦了擦眼淚,咬著牙,惡狠狠地道:“但是現在還不是說這些喪氣話的時候!有人提告,被告自要到場,哪怕禦前打官司亦是這道理!所有人聽令,隨我進府,老夫有事吩咐!”

“唯!”

齊刷刷的“唯”聲響徹了二佳巷,邊上看熱鬧的畢家奴仆們紛紛嗤笑。

“現在齊心有什麽用?若不是左玉非要打趙衢板子,趙衢娘怎麽會死?這般羞辱朝廷大員,現在被百官群起而攻當真是活該!走,回去告訴大公子去,讓他高興高興!要不是左家大姑娘,咱們大夫人哪裏會和離?!大夫人不和離,公子就不會瘋了!”

王貴氣得唇都哆嗦了!

你們家那缺德玩意和離關他們姑娘什麽事?!自己不做那些畜生事,向氏會鬧?

他忍著怒火,親自將大門推著關上,怒道:“以後誰敢跟畢家的下人說話,誰就自己卷鋪蓋走人!”

“大管事,以後誰跟他們說話誰就是畜生!”

“對!一群王八蛋,大姑娘就是被他們害的!”

“以後跟他們說話,開口只能是罵人,決不能好好說!都什麽玩意!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呸!什麽百官之首,有德君子?!瞧那小人得志的猖狂樣,哪有什麽君子之風?!”

左林也氣。但他知道,現在不是發怒的時候。

讓人去將家裏所有人都喊到前院後,便道:“這幾日,各房主子都不用伺候了,都給老夫出門去!去把玉兒出門前說的那些話散播出去!玉兒說得對!百官再多也不過百張嘴,如何堵住天下人的悠悠眾口?!要把玉兒憐農,憐民的事都說出去!要把你們賣身契銷毀,還給你們交人丁稅的事都說出去!”

“老爺放心!”

王貴道:“大姑娘雖嚴苛,但從不薄待下人,還教我們讀書認字!誰家中有困難,總私掏腰包,為其解難,這樣的主子怎會去逼死人?!他們想用這借口害大姑娘,沒門!”

“對!想害大姑娘,沒門!若大姑娘因此喊冤受死,奴等亦與大姑娘共存亡!”

“好好好。”

左林含淚彎腰作揖,“今日你們能與左家共進退,來日老夫定不忘你們恩情。煽情的話老夫也不多說,你們心裏也明白,左家若倒了,便也沒什麽好日子過了。咱們現在分頭行動,你們且去街上哭喊,我去見次輔!記得,都哭大聲點,一定要把玉兒幹過的好事都說出來!”

家中仆人分頭行動,而張氏望著這一切,眼睛已紅了。

這是她一輩子都無法得到的忠心。

生死相隨,這決心是輕易能下的嗎?聖人教導果是不錯。以上憐下,方能得愛戴。

她擦了擦眼角,道:“老爺盡管忙去,我與兩個姨娘也是會做羹湯的。家裏的一切請放心,有我在,若誰想欺到家裏來,就從我的屍體上踏過去!”

“好!”

左林道:“你能如此想便好!王朗,你留家中守護!王喜,你帶人去套車,老夫要去拜見次輔!”

左家人分頭行動的時候,坐在籠車裏的左玉一路穿過街市,諸多百姓都停下了手中活計,望了過來。

“那是誰?都是宮中侍衛押送……”

“難道是姬君?!”

“對了,剛有人告禦狀,告了姬君!”

“他們為何這般對姬君?!連幕籬都未給她戴?!”

“姬君為何會在籠車裏?!這是要去哪?蒼天啊,難道這世道真容不下一個好人嗎?!”

百姓叫罵了起來,左玉揮揮手,大聲道:“諸位鄉鄰不必驚慌!有人告我,我自要應訴!有聖明天子在位,沒事的!”

“那為何要關籠車?!這是什麽道理?還未審就判您了嗎?!”

百姓氣的直哆嗦!自打鄉紳的把戲被揭穿後,他們現在就再也不信任何謠言了。他們只信左玉,只信左玉是一心為了窮苦人的。

“畢竟有嫌疑嘛。”

左玉笑了笑,“沒事的,都回去忙自己的。陛下可是明君,你們忘記了嗎?”

“姬君,若他們冤枉您,我們就給您敲聞天鼓!”

“對!敲聞天鼓,我們都給您伸冤!!”

左玉眼前已有些模糊。講真,事情到了這一步,她真不怎麽害怕。在念種花家先賢的詩詞時,她感受到的不是什麽豪邁。她感受到的只有先賢一心為國為民,舍生忘死的精神!

那一刻,她的心通過文字與他們相契合,他們給了她力量,所以她不怕!

只是這一刻,百姓質樸的言語卻讓她眼睛發紅,心裏發酸。

只因她只收兩成租,只因這微小的希望,他們便願意支持她!這便是百姓。身在高位,你可以笑他們是愚民。但是,若沒有這些“愚民”的支持,這天下又如何能安好地運轉?

她握起拳頭,攥得緊緊的,鬥志異常昂揚了起來!她不會輸的!這些鄉紳不明白,他們要鬥倒的人不是她左玉,甚至都不是天子!他們要鬥到的人是這天下千千萬萬的百姓!

公平,是維護一個社會正常運轉的基石!

誰都有要求公平的權利!

無論什麽時代,規矩的作用就只有一個!

那就是為正義而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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