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臺千瞳，你告訴朕，這是怎麽回事！”鏡亦城好整以暇地看著我，似乎知道我有一點解釋不清，便會被捉住痛腳，不得翻身。

“回皇上，這帕子是臣女求儀華夫人所繡，至於詩句，也是臣女交給儀華夫人繡上去的，慕將軍不知此事，儀華夫人更是與此毫無關系。”

“怎麽說？”

“皇上在位這些年來，慕將軍鞠躬盡瘁，忠心護主，內除奸臣，外禦強敵，乃是珺月皇朝的英雄，滿朝上下，皆深感慕將軍公正嚴明，臣女不才，少時常聽得爹爹稱道，心中對慕將軍這番忠魂鐵骨欽佩不已，便將將軍筆墨繡於帕上，比便時時自省，學習慕將軍忠君愛國之情操。”我洋洋灑灑一番話，卻知道若要在座眾位相信，還得一番游說才行。

“用情詩自省？”鏡亦城冷哼一聲，“詹臺千瞳，你是把朕當小孩子哄啊！”

“皇上息怒！”面對鏡亦城的率先質疑，我躬身答道，“這詩，是情詩，可也不是情詩，至於怎麽來看，就是因人而異了。”

“說下去。”

“初見之情為最，我願慕將軍一生，都能夠一如我初見之時那般正氣凜然，屹立於天地之間；也願千瞳一生，都能夠像慕將軍初見我時一般，遠離世間骯臟齷齪之事。”說到這裏，感到慕楓谷的目光，回望過去，他卻飛快躲開。

我知道，剛剛那番話現在聽在他耳中，更像是巨大的諷刺。

可是於我而言，又何嘗不是呢？

人生若只如初見，談何容易！

想到這裏，不禁黯然。

“那後一句又該如何解釋？”鏡亦城收起淩厲的神色，倒是像對我的解釋產生了興趣。

“‘何事秋風悲畫扇’，”我喃喃念道，思緒一轉，“當年班婕妤為漢成帝妃，卻被趙飛燕讒言所害，退居冷宮，受盡淒楚，男女之情尚容不得誤會陷害，何況為人處世，甚至……為君治國呢？”說到最後，擡眼看向鏡亦城。

鏡亦城一楞，隨即朗笑數聲，引得咳聲陣陣，燕清菡急忙上前輕拍其背。

“好個伶牙俐齒的詹臺千瞳，”鏡亦城邊咳邊嘆道，“竟然借機暗諷朕聽信讒言，冤枉好人，哈哈哈哈，原本一首好好的情詩，都能被你歪解至如此地步，實在是讓朕不得不對你刮目相看啊！”

“皇上過譽了。”我禮貌地開口。

實話實說，我並不指望鏡亦城會完全相信我的話，但是我卻知道，自古帝王都非常在乎別人的評價，鏡亦城皇位來得不正，故而更是如此，這就是他的一個最明顯的弱點。我只要先表明慕楓谷之忠誠，以此動搖鏡亦城，再以民論引導，他自會有所顧忌，加上如今證據不足，誠然不好再定罪。

“以你這麽說，那這進讒言的人……”鏡亦城含笑看向燕清菡，意思不言而喻。

“皇上，臣妾冤枉！”燕清菡立刻換上嬌弱無辜。

我心裏冷笑一聲：“千瞳並無此意，想來皇後娘娘也是出於無意罷了。”

燕清菡看向我，美目俱是氣惱：“好，詹臺千瞳，本宮倒也有幾點不明，還望你替我解釋一番。”

“娘娘請說。”

“你又是緣何得到慕將軍的字？”

“這……”我陷入危難之中。

其實並非不能解釋，可是，側眼看向靜雪，她如果把我剛剛所說的一切當真的話……

“回皇後娘娘，”靜雪開口道，“是臣女從府中拿了交給千瞳的。”

我不由看向靜雪，她側對著我，一臉平靜，根本沒有一絲心虛慌亂。

心中不知是該慶幸還是該難過，靜雪還是明白了，她及時幫我抵擋住了燕清菡的盤問，可是，在我心底，卻寧願她什麽也不知道，只願人生只若如初見。

燕清菡掃了靜雪一眼，逼迫之意頓現。

靜雪垂下頭去，並未顯露怯態。

“皇上，一切與臣妾無關，還請皇上明察，還臣妾一個公道啊！”陸清眉適時開口，反客為主。

我強壓著心裏的惱怒，暗暗罵道：這陸清眉真是唯恐天下不亂，如今尚未勝券在握，便心心念念想著要倒打一耙，委實有些得寸進尺。

“儀華姐姐，你有罪與否，並非你一人說的算，還請稍安勿躁。”慕楓離亦是面露不悅，想來對陸清眉也是頗有微詞。

陸清眉原本還想說什麽，然而想來是顧慮到慕楓谷，故而沒有與慕楓離沖突，只待她開口後，終是作罷。

燕清菡則是靜靜觀察著眼前的一切，等一切恢覆平靜後再次開口：“你們的解釋倒是可以說得過去，如何得到這兩句詩這個問題，本宮就暫且不論，”說到這裏，她看向陸清眉，嘴角上挑一個難以察覺的弧度，卻是對我說道，“詹臺千瞳，既然你口口聲聲說這帕子是你的，那麽，本宮倒是很費解，為何它會落到本宮的手裏？”

鏡亦城聞言默默點頭，也向我投來好奇的目光。

“想來是千瞳進宮後忘記帶走，遺落在了正坤宮裏，這才被娘娘發現了吧。”我據實以答。

鏡亦城聽到這裏，轉而看向燕清菡，雖沒有質問，卻難掩懷疑的神色。

“呵呵。”燕清菡突然失聲而笑，讓我一時有些無措。

通常，這樣的笑容，代表著，她已經胸有成竹了。

“詹臺千瞳，雖然本宮不想揭穿你，但是更不能任由你在這裏信口雌黃！”燕清菡收起笑容，一臉嚴肅，“這條絹帕，正是陸清眉遺落在禦花園，進而被本宮無意間撿到的！”

頓時陷入不解，無論如何，這帕子都不可能是從陸清眉那裏找到的，為什麽燕清菡要如此說呢？莫非，她另有對策？！

看到鏡亦城打量的神色，我知道現下無論如何不能沈默以對：“皇後娘娘真會說笑，臣女的東西，臣女最是清楚不過，怎麽可能在別人手裏被您發現呢？”

“皇上明鑒，臣妾身上絕不會有千瞳的東西，這一切，一切都是皇後娘娘誣陷臣妾啊！”陸清眉也迫不及待洗刷自己。

“皇後，這……”鏡亦城轉向燕清菡，等待她的解釋。

燕清菡垂下眼眸，似乎猶豫一瞬，卻仍舊開口道：“陸清眉，你口口聲聲說本宮誣陷於你，可有證據？”

陸清眉張了張嘴，還是未能說出話來。

“詹臺千瞳，你一口咬定這帕子是你的而非儀華夫人的，除了你那一番說辭，又可有其他證據？！”

我看向殿中所跪的人：“他們皆是證人，難道這還不夠嗎？”

燕清菡輕輕一笑：“若不是形勢所迫，他們又豈會由得你在這裏信口開河？！”

我心中難免不快：“那皇後娘娘若要說這帕子是儀華夫人所遺落，又有什麽證據？！”

燕清菡還有立刻開口，因為一名太監突然闖入，傅義坤正要上前發難，卻在聽到那太監在耳邊所說的話之後有所踟躕，小跑兩步登上臺階，附身在鏡亦城耳邊稟告。

鏡亦城聽著，微皺了眉，最終點頭：“請上來吧。”

那一刻，燕清菡瞥了眼慕楓離，而後環顧殿下，眼中流露出勝利的意味，而在看向我的時候，竟還有些許的遺憾。

傅義坤這廂應是，轉身直面眾人：“傳睦寧公主上殿！”

話音一落，我便看到從進來起一直面無表情的詹臺玦衡臉色驟緊，像是已經預料到會發生什麽一樣，而慕楓離聽著傅義坤口中叫道睦寧公主，則是滿臉疑惑不解。

向殿門口看去，只見睦寧公主一襲粉裝出現在眾人面前，緩步步入殿中，娉婷婀娜，落落端莊，回憶起那日一身狼狽的她，越發覺得像是做夢一般。

睦寧徑直走到階前跪下參見，鏡亦城待她起身後問道：“睦寧，這麽晚了不在宮裏好好呆著，跑到正坤宮來做什麽？”

“父皇，兒臣之所以這麽晚前來，皆因母妃臨來正坤宮時說的關於一條絹帕引起這一場風波，睦寧便想來看看，能否為父皇分憂。”睦寧語氣恭敬禮貌，卻透著股陌生的冷漠，而且，從頭到尾，她都沒有看任何人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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