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兩個擋箭牌一走，我一人留下肯定“兇多吉少”，所以趁他們二人告退的時候我也起身想要渾水摸魚。

“千瞳，你好久沒有進宮了，留下陪我說說話吧！”

我只好應是，訕訕坐下。

姨娘看著詹臺玦衡與靜雪身影遠去後，揮手摒退左右，只留沐曳侍候。

直覺告訴我：這樣大的陣仗怕是沒什麽好事。

果然，姨娘如臨大敵地開口：“嚴俞橙進宮，你準備怎麽辦？”

我無所謂地飲口茶：“皇上的旨意，誰敢違背？既成事實，我又能怎麽辦？”

估計是我一臉平靜激怒了姨娘，她語氣驟然淩厲：“難道你就看著別人搶了你的丈夫，又要搶你的位子不成？”

“命中有時終須有，命裏無時莫強求，”我勸慰道，“更何況太子能不能成我的丈夫尚未可知，而嚴俞橙能否在兩年之內生得皇孫更是難以預料，姨娘又何必如此著急呢？”

姨娘聞言，久不言語，只是一味地盯著我看，像是要從上到下看穿我一般，這目光讓我渾身不自在。

“你說得雖有道理，可是……”良久，姨娘開口，語氣緩和了些，“在宮中生存，講究未雨綢繆，雖說未來的事不可預知，但是至少現在你仍是名義上將來的太子妃，何況嚴俞橙進宮，不僅僅是太子、她還有你三個人的事，更是陸家、嚴家還有詹臺家的事，你即使自己不在乎，也不能辜負了‘詹臺’這個姓吧。”說到這裏，姨娘眼光若無其事地瞥了一眼門外，“你爹娘也一把年紀了，經不得什麽風浪了，而你也看到了，你哥哥剛剛成親，你總不想讓他們因為你的不作為落得家破人亡的下場吧。”

怒火“噌”地上湧，姨娘居然用親情威脅我，礙於沐曳在場，我不好太過顯露，只能趁姨娘尚未收回目光時輕描淡寫地瞥了她一眼。

“我知道了，”我嘴上敷衍道，話鋒一轉，“姨娘對娘親倒真是好，為了娘親竟對我詹臺家如此上心，事事維護，有時候都讓千瞳覺得姨娘倒是比娘親更像個詹臺家的人。”

姨娘臉上的不自然一閃而逝，要不是我觀察細微，怕是根本發現不了。

“儀華夫人到！”

我與姨娘面面相覷，後妃的請安時間已過，儀華夫人這會來做什麽？

正疑惑間，只見儀華夫人款款擡腳踏進門來，只見她今天身著一身湖藍色便裝，頭上也不加墜飾，顯得很是隨意，不若前幾次見她那般雍容華貴，氣勢迫人，這番輕妝淡抹，目光如水，薄唇如櫻，倒讓她看上去年輕跳脫不少，越發讓人聯想到鏡司羽。

姨娘的目光在她身上上下逡巡了一陣，似乎頗不滿意。誠然，後妃覲見皇後這樣穿實在是有點不成體統。

“拜見姐姐。”儀華夫人施施然行禮，一舉手一投足都是一番嫵媚風流。

“妹妹不必多禮。”姨娘客套道，“賜座，上茶。”

待儀華夫人坐定，我上前：“臣女叩見夫人。”

“千瞳也在啊，”陸清眉示意我起身，繼而沖我綻放一個明媚的笑靨，晃得人睜不開眼，說話功夫她目光瞥向姨娘，“看來妹妹來得不巧了，擾了姐姐你們說私房話了。”

“妹妹過慮了，不過是閑得無聊，跟千瞳隨便說說話罷了，沒什麽打擾不打擾的。”姨娘擺弄著手上的銀絲鏤空護甲，漫不經心地說道。

“聽說玦衡和靜雪進宮了，怎麽不見人呢？”陸清眉無視姨娘故意的疏離。

“早些時候來過，這會子去跟皇上請安了。”

“哎，我一直打心眼喜歡靜雪那孩子，那天也是一時興起，想著為羽兒求了靜雪去，怎麽也沒想到玦衡和靜雪這事兒，倒顯得我故意跟姐姐唱對臺戲似的，在皇上面前讓姐姐那麽難堪，本來早該來向姐姐負荊請罪，可我想著姐姐貴為六宮之主，怎麽會因為這些小事跟妹妹計較呢，你說是吧，姐姐？”儀華夫人故意上揚“姐姐”兩個字，挑釁之意溢於言表。

姨娘卻只是淡淡一笑：“妹妹說的是，只是有些事情妹妹也該註意些，虧了你是讓我難堪，若是換了別人……妹妹你也知道，如今你在後宮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明裏暗裏不知道有多少人覬覦著，萬一有誰暗地裏使絆子，妹妹你防得了一天兩天，還能防得了一生一世麽？你若有什麽差池，太子，還有陸家，多多少少怕是都要受牽連吧！”

陸清眉滿是笑意的眸光驀然閃現一股怒意，直沖姨娘而去，卻被她及時收住：“姐姐說的是，不過經姐姐這麽一提醒，妹妹倒是欣慰不少，我好歹還有羽兒，在這宮中也不算孤家寡人，老了也算是個依靠，倒是姐姐，這位子可要做得穩些，否則，一失足，可就是……”陸清眉收住話頭，目光滿是得色。

我看到姨娘眉間那抹隱忍的殺意，陸清眉夠狠，後宮之中，未能生有皇子公主是後妃的致命傷，可是，若非姨娘膝下無所出，又怎能得到這後位呢？

陸清眉突然開口，打破尷尬的氣氛：“哎呀，倒是忘了千瞳還在這呢，我們這話被她聽了去，萬一覺得這後宮都是龍潭虎穴，嚇著了，今後不敢進來侍候太子了，那可怎麽是好啊！”

後宮這個龍潭虎穴又有誰不知道？可是即使知道，還是有數不盡的人想往這火坑裏跳。

我陪笑道：“夫人言重了。”

陸清眉似乎想到了什麽，問我道：“對了，聽說令尊近日和尚容咨調查江南賑銀貪汙案，可有什麽進展？”

“朝堂上的事，千瞳個女兒家怎麽好過問呢？夫人若是想知道，問陸相不是更好？”陸清眉這一問來的好生奇怪。

陸清眉拿帕子掩了嘴：“其實不用問也知道，令尊的行事作風一向果決淩厲，到他手裏的案子，罪犯無不認罪伏誅。”

“夫人過譽了，說到果決淩厲，想必陸相一定比爹更勝一籌。”我回道。

陸清眉搖搖頭：“爹年紀大了，見不得那些刀光血影的。”

我內心冷哼一聲。

“不過，”陸清眉像是想到了什麽，“說道果決狠厲，全朝堂怕是無人能出慕將軍之右了，當年夜隨塵通敵叛國的案子，要不是慕將軍及時前去將夜隨塵拿下，怕是早讓他自盡而亡，死無對證了。”說著，陸清眉看了姨娘一眼，“不知姐姐可還記得嗎？”

“當然記得，”姨娘目光落在我身上，“千瞳便是那一夜出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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