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日下午，正準備午歇的我聽到了風聲：聖上傳旨，決定三日後於朝堂上親審春試舞弊一案，遂心滿意足闔目歇了兩個時辰，便向皇後告辭回了府。

時間一晃而過，案子已然審了兩日，雙方爭執不下，皇上也不願再拖沓下去，下旨無論如何，今日必須結案。

這日，我攔住一身著朝服準備乘車上朝的父兄，用肯定的語氣：“他們不會有事的，對吧！”

詹臺翎疑惑地與詹臺玦衡交換了眼色，眼中深意我不得參透，但見詹臺玦衡平靜無波，便沖我點點頭：“若是不出意外，應該不成問題。”

我松了口氣，目送二人上車。

詹臺玦衡臨上車時略作停頓，然後轉頭回到我面前，面色很是嚴肅，我會意，附耳過去，只聽他說：“這件案子把你也放在了風口浪尖上，而你這一路走來頗為順遂，怕是對手有欲擒故縱之嫌，必要時為自己留條後路。”

我心中“咯噔”一下，未及開口，詹臺玦衡已經上車隨詹臺翎而去。

沒錯！從去巳刑監，到說服皇上親審此案，雖然看似是有父兄保駕護航再加上運氣使然，但是的確很有可能受人操控，萬一被人抓住把柄……念及於此，令我坐立難安。

時間一刻一刻流逝，心中的不安愈發強烈，卻見若芙進門：“小姐，皇宮派人來傳召，夫人請您去大廳接旨。”

果然來了！我站起身，扶了扶發上玉簪，調整了呼吸。

進了宮，我在堂上向聖上行禮，餘光看去，前方跪著甄大人和流殤雲以及幾個未曾見過的人，兩側文武百官除我父兄和陸玄大多我都不曾見過，向前看去，卻見太子及三、五、六、七皇子皆在其列，太子今日倒是沒有再穿紅杉，身著了太子朝服，卻仍掩飾不住周身那股美艷氣度，只見他似笑非笑地看著我，讓我心裏透著股莫名的寒意，再一一看過，最終目光落到鏡司澈身上，卻見他側對著我，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似乎沒有看向我這邊，我心中輕嘆口氣，收回了目光。

“陸卿，人已經到了，你有什麽要詢問的便問吧。”皇上用手指了指我說道。

“是。”陸玄踱身走到我面前，我看著眼前的丞相：雖然年過花甲，鬢發斑白，卻依然精神矍鑠，目露精光。

“敢問詹臺小姐，本月十三日晚上戌時你在何處？”

是我探監的那一日！果然被他們拿來大做文章。

“那日我身體有些不適，用過晚餐便早早歇下了。”

“可有證人？”

“詹臺府中人皆可作證。”

“哦？那我怎麽知道，詹臺小姐會不會與你府中人串通一氣來瞞天過海呢？”陸玄撫了撫頷下胡須，胸有成竹說道。

“千瞳愚昧，不懂陸大人的意思，好端端的，我為何要與府中人串通起來呢？”

“因為，你想要隱瞞你那天晚上做了什麽！”

“呵呵，”我捂嘴輕笑，“不過是身體不適早些歇下罷了，有什麽要隱瞞的，陸大人，您越說越離譜了。”

“詹臺小姐就不要再跟老夫打啞謎了，既然身體不適，為什麽還要到處亂跑呢？我勸你還是如實說了，那晚你去巳刑監做什麽了？”

我故作震驚：“陸大人，無憑無據您可莫要亂說，雖然千瞳身份低微，卻也是女兒家，若是毀了名聲，這損失，您怎麽擔得起？”

卻聽七殿下聲音響起：“皇上，想詹臺小姐一名女子，與流殤雲無親無故，何必冒這麽大風險去探監，兒臣覺得此事尚有疑點。”

我看向他，他背對著我，躬身向皇上進言，心中一身酸澀：我如此對你，你又何必不問緣由便維護於我！

陸玄搖頭輕笑：“詹臺小姐年紀輕輕，卻巧舌如簧，七殿下莫要上了當才是，任她如何狡辯，證據是說不了謊的。”繼而轉身跪下：“皇上，老臣請宣司刑監獄首，一問便知。”

“這……”皇上面露難色，“詹臺千瞳即使去探監，與此案也並無多少關系吧！”

“皇上！老臣敢問，當初此案明明是交由京兆尹審理，到最後為何變成聖上您親審？！”

“陸卿是在說朕言而無信嘍！”皇上面露不悅。

“老臣不敢！只是若是詹臺千瞳真的去探過監，那麽牽涉的，可就不止下堂跪的這幾人了。”

“算了，依你便是。”

“多謝皇上！來人！”

“慢著！”我打斷陸玄。

“怎麽？詹臺小姐想說實話了？”陸玄一臉狡詐。

“實話？我不早就稟明聖上了麽？我只是覺得，陸大人一心疑我，若是讓您安排人去傳旨，會不會……瓜田李下，陸大人還是避嫌為好，皇上您覺得呢？”

“恩，朕覺得有理。”皇上看了一眼陸玄，眼中的不滿一閃而過，卻被陸玄捕捉到了。

“詹臺小姐果真是心細如發啊，那依你的意思，安排誰比較好呢？”陸玄笑問道。

好你個老狐貍！把燙手山芋扔給我，放眼望向朝堂，就我知道的人，無外乎我父兄與陸玄中一方的，我略一思索，淡然說道：“千瞳孤陋，依千瞳的意思，此人不能與我兩家有任何瓜葛，且請他前去傳旨能使在場所有人都毫無異義！不知皇上可有人選？”

“哈哈，不過是去傳個旨，你卻要這麽高的要求，這放眼望去，怕也是寥寥無幾人啊，待朕想想……”

“皇上，”七殿下開口，“慕將軍清明正直，德高望重，堪是合適人選。”

皇上略微想了想：“恩，慕楓谷將軍倒是符合。你們覺得呢？”

眾人齊齊說道：“臣無異議。”

我開口：“慕將軍肯為替千瞳洗刷冤屈，千瞳先謝過了。”繼而行禮。

陸玄也說：“慕將軍剛直無私，自然使得。”

“好，那慕將軍就再走一趟吧，速去速回。”皇上看向慕楓谷。

“臣遵旨。”慕楓谷領旨退下。

“好了，詹臺千瞳的事一會兒自會有分曉，詹臺千瞳你先起來。繼續審春試作弊案，流殤雲，易杉說你賣答案給孫梓楚，並有於默作證，你有何解釋？”

我起身，聽到流殤雲說道：“孫梓楚的確來找過草民，揚言手握此次春試試題，想要買草民的文章，那孫梓楚目不識丁，愚不可耐，草民當時只當笑話聽了，並未當真，也沒有理他，誰知如今卻被誣陷與他合謀，還連累了甄大人，實乃冤枉！”

“你莫要信口雌黃！”身邊跪的一男子立即說道：“我與易兄皆看到你二人私下來往，過從甚密，這又怎麽做得假？！”

“你是說，只有你二人可作證？”

“有我二人足矣！”

“哼！孫梓楚死無對證，如今我也可以說是你們二人賊喊捉賊，本來與他私下相通的人是你們，如今為了滅口，合謀誣陷我和甄大人！”

“你……”於默氣急，“你這是強詞奪理！”

然後便是針鋒相對，雙方再次爭執起來。

“好了！”不知過了多久，皇上不耐煩揮揮手，“你們都吵了三天了，說來說去都是這幾句，朕都煩了。”

“慕將軍到！”

“哦，快宣！”

慕楓谷攜一人進來磕頭行過禮：“回皇上，司刑監獄首在此。”

“好，都起來吧，慕將軍，你引他去指認。”

“是。”慕楓谷帶著獄首走到我面前，“你看看，十三日此人可曾去過司刑監探監？”

我可以聽到自己如鼓的心跳聲，我強裝冷靜地任那人打量，卻不免心虛，身旁陸玄半帶威脅說道：“利害關系你也知道，看仔細了，”話鋒一轉，“詹臺小姐，這人可眼熟啊？”

“萍水相逢。”我努力抑制自己聲音裏的緊張。

忍受一番打量，只見獄首轉身，面向天子跪下：“回皇上，小人看清楚了。”

“哦，那到底她去還是沒去啊？”

答案呼之欲出，我似乎看到陸玄勝利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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