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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身世 (2678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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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這樣被詹臺玦衡拖著,宛如沒有生氣的木偶一般,走到府中花園,我下意識停了下來,詹臺玦衡一頓,回頭看著我,看似仍舊古井無波,卻讓我莫名覺得他的神色極為覆雜。

我的腳像灌了鉛似的沈重,走了幾步便再也擡不起來了,放眼望去,竟覺得天地一派蕭瑟。機械地走到一片杜鵑盆景花圃前,蹲下身,冬日及至,杜鵑花不若以往鮮艷奪目,多少有些雕零的跡象,我撫弄著杜鵑花瓣,自言自語道:“這片杜鵑,還是兩年前爹爹帶我種的,他本來最愛月季,卻為了我改種了杜鵑,誰能想到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爹爹,竟然穿著粗布衣衫,親自澆水施肥呢?從來沒做過這些的他開始時總是動不動就傷到自己,可是每當我看不過去讓他交給花匠時,他總是說:‘只要我的千瞳高興,這算什麽,我要親自為我的女兒種出天下最鮮艷美麗的杜鵑花,就如我女兒一般,光彩奪目!’後來,爹種杜鵑的手藝越發純熟,連府中最好的花匠都自嘆弗如。”

身旁只有一個聽眾,就是詹臺玦衡這個冰山人,可是我仍自說自話,枉顧他是否願意聽。

站起身來,我又走到假山前,擡眼望去,“以前,我喜歡在這裏玩兒捉迷藏,五歲的時候,爬到假山上不小心摔了下來,爹心疼地抱著我一夜沒睡,結果受涼得了風寒……如今想來,這一切,真真可笑!”

擡起頭,眼角一片涼意,伸手摸到一片水漬,我喃喃說道:“下雪了。”

果然,今冬的第一場雪,就這樣猝不及防地降臨了,天地間飛舞著純潔瑩白的精靈,落在手上,頭上,如果她也能滌蕩這世間的謊言與欺騙該有多好,哪怕洗凈我心中那一抹令人心痛的灰暗也好……

“我的杜鵑!”我想起園中那些花,下意識轉身欲跑,卻猛然被人拉住,擡眼,望進一片深潭:“沒用的,回去吧,不然會著涼。”

看著他毫無起伏的表情,突然心中一陣煩悶,一把打開他手:“你憑什麽管我!”

“我是你哥哥。”詹臺玦衡陳述道。

這句話徹底激怒了我,我狠狠推了他一把,嘶吼道:“你不是我哥哥!你娘好好地在房中焚香念經,我娘卻已不知魂歸何處!從前你是我哥哥的時候未曾關心疼愛過我,現在我更不用你一副好哥哥的樣子憐憫我!”

詹臺玦衡聞言,眸色閃過一絲驚怒,上前緊緊抓住我手臂:“跟我回去!”

我被他箍得動彈不得,一時氣急拔下頭上的簪子便朝他手臂刺去,原本左臂的傷口被我這一刺再次裂開,簪子在混亂中被折斷,殷紅的鮮血順著手臂流下,一滴一滴落在雪地上,與白雪混為一體,觸目驚心。

他皺了皺眉頭,終於松開了我,卻反手狠狠給了我一巴掌,我被打得一個趔趄摔倒在雪地上,奇怪的是心中竟不覺惱怒,反而清醒了不少,心裏無端生出一片蒼涼。

“你不是自命清高的很麽,原來也不過是個經不起挫折,受不起打擊的大小姐,不是詹臺翎的女兒,你就不是你了?你從小到大爹爹把你看做掌上明珠,娘雖然一向冷淡,對你卻還是關懷照顧,可是我卻不曾如你一般幸運,得到父母的垂愛!我的親娘,根本就無視我,你知道我心裏是什麽想法?!知道我為什麽看不慣你麽,就是因為你明明受著爹的庇護,卻還一副堅強獨立、自作聰明的樣子,你比那些嬌弱的閨中小姐又能好到哪裏去!”

詹臺玦衡的話如刀一樣在我心中劃下一道道傷,原來,在別人眼中,我竟是如此不堪。

“你捫心自問,爹娘待你可有一絲一毫懈怠?!天意讓你知道事實真相,不是讓你自怨自艾的!”

詹臺玦衡話音剛落,遠處便隱隱有亮光傳來,巡夜的家丁看見我們這幅光景,怯生生上前:“少爺,小姐。”

然而此時,這聲小姐在我聽來,卻充滿諷刺。

“雪天路滑,小姐不小心滑倒了,你找兩個丫頭送小姐回房吧!”詹臺玦衡面不改色,好像什麽事都沒發生過一般。

我機械地任人攙扶著,未及看詹臺玦衡一眼,便被送回了房。

一夜大雪,一夜無眠。

第二日天一亮我便裹了銀狐雪貂披風出了房,屋外已是一片銀裝素裹,我來到花圃,本以為經過一夜大雪摧殘,杜鵑花早已雕謝,卻不曾想花圃被人小心地罩了起來,配以棉絮裹在其中,竟仍舊開放著。

我大驚,拉過花匠:“這是怎麽回事?”

“昨日公子交代,要奴才們好生照顧這些杜鵑,還親自想了這辦法,公子本來身上有傷,又受了寒,大夥兒好幾次勸公子回去歇著,他都不肯,跟奴才們忙活了半宿才完成,自己也累倒了。”

詹臺玦衡?!想到昨晚他的疾言厲色,冷言冷語,我實在無法相信,他為什麽要這麽做?

雖然疑惑,心中卻還是泛起一陣暖意,思索了片刻,回房拿了上好的金瘡藥,攜若芙去了詹臺玦衡那裏。

被詹臺玦衡的丫鬟璧嵐告知,詹臺玦衡由於傷口發炎發燒未醒,我便著茜芙交代用藥,自己則輕手輕腳進了房中。

雖然我與詹臺玦衡從小一同長大,卻從未進過他房間,四下看去並無什麽價值連城的器物,卻勝在裝飾淡雅,茶幾上整齊地擺放著瞿子冶梅花壺,一對青瓷花瓶置放於楠木座椅兩側,一副琉璃屏風,卻是峻山青峰的圖景,絲毫沒有女兒家的扭捏情態,讓人覺得簡單舒適,目光落在床榻邊的墻壁上,卻看到上面懸掛著詹臺玦衡的肖像,正是當初慕靜雪送給他的,仔細看去,畫中空白處用梅花小楷寫著“比目悠悠兩相顧,鳳凰脈脈雙飛度。”

細細品味,心中不知是何滋味,像是窺探了他人心事一般,有些不知如何是好的無措。移開目光,來到詹臺玦衡床前坐下,取下他額上帕子,手在他額頭試了試溫度,果然有些燙,趕忙命下人換條帕子。回到床邊,沈睡中的他絲毫沒有放下冰冷的武裝,眉頭依然緊鎖,像是做了噩夢,只見他滿臉是汗,遂用手帕替他拭去,突然想起昨晚摸他臉的那一刻,指尖似乎還殘留著當時的觸感,手立馬縮了回去,偏偏他一把抓住我手,竟讓我動彈不得,以為他醒了,卻不想他只是在夢囈,恍惚間聽不得他說了什麽,俯身下去,卻聽反反覆覆只是兩個字:靜雪。說罷便又沈沈睡去,我趁機掙脫,怔怔地看著。

“你當真如此喜歡她?”我自言自語道。

璧嵐敲門進房,替詹臺玦衡換了帕子。

“璧嵐,去趟將軍府,向慕小姐傳個話,”我頓了頓,深吸了口氣,“就說我思念靜雪姐姐的緊,請她過府一敘,偷偷告訴她,少爺病了。”然後轉身離去。

不多時,慕小姐過府造訪的消息便傳到我耳中。可是卻並未趕去看望詹臺玦衡,而是先來拜會我。

“靜雪多謝千瞳妹妹告之,可否打擾千瞳妹妹些時候,我有些話想跟妹妹說。”

“靜雪姐姐客氣了,我哥哥還臥病不起,姐姐還是分清主次為好,待今後有空,我定然洗耳恭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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