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我的世界分你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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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諾大的宇宙中, 有煥發著生機的星球，自然也有荒蕪死寂的星球，有誕生出意志的世界，自然也有始終懵懂的世界。但通常來說，星球意志的誕生, 一般與這個星球上的生命的進化程度和根源之渦息息相關。
然而有一天, 在一個所有生命都雕敝零落、就連根源都幾乎枯萎的星球上，星球的意志卻獨自蘇醒了。
如同奇跡。
可這個蘇醒的奇跡，在巡視過自己的世界後, 卻對自己見到的一切感到了不滿。
“真是沒意思啊。”星球的意志抱怨著, “為什麽我的世界裏什麽都沒有？”
星球的意志尚且懵懂，但它依然記得自己的世界似乎不該是這樣的。在屬於它的世界裏, 明明應該有生命, 有山川，有海流，有五彩斑斕的文化與一切美麗事物，而非只有眼前的黃沙……
到底發生了什麽呢？
它不記得了。
而它也並沒有探明一切的執念，唯一的願望，也只是想要自己的世界再度煥發生機。
可是，要如何做呢？
只剩下空殼的它, 要怎麽才能將根源填充、使生命覆蘇？
它想了很久很久，最後, 它終於想到了一個辦法。
既然身為星球意志的它無法行動, 那它就創造一個能夠行動的生命不就行了？
所以, 它興致勃勃地捏出一個人類——是的，在它淩亂模糊的記憶裏，它創造出的這個東西叫做人類，而且還是一個人類的小姑娘——然後又興沖沖地將這個星球上的僅有力量，全都投入到這個人類的身軀中。
於是，被稱作Ultimate One的星球的靈魂——一個因為星球本體太弱小，於是只能披著人類外殼的家夥，就這樣誕生了。
之後，星球的意志對這位新生的UO千叮萬囑。
“小家夥啊，我連傳說中的金手指都給了你了，你可一定不能辜負我的期盼，要去很多很多的世界，去帶很多很多的本源靈力回來哦！你看我們這裏沙漠化多嚴重啊，不從其它的世界偷點本源回來，以後要怎麽維持生計呢？我可不想在好不容易蘇醒後又變成世界的碎片呢！你也不想從一個星球的UO變成一個純粹的傻乎乎的人類吧？！不過你也要小心一點，在你的力量沒有正式喚醒之前，千萬不要被怪叔叔抓住，知道嗎？它可喜歡吃你這種小朋友啦，所以到時候要避著所有不懷好意的怪人走，懂了嗎？！”不知道從腦袋的哪個地方翻出一堆黑話的星球意志，這樣對小姑娘說著。
小姑娘聽得一臉茫然，因為她那比星球意志更懵懂的心智，並不足以讓她理解星球意志這些亂七八糟的話。
不過星球意志也沒有在意。
它很清楚，哪怕現在的小姑娘無法理解這一切、哪怕她會此刻的對話都統統遺忘，哪怕許多許多年過去後她終將脫去了人類的軀殼、變成了她真正的樣子……但總有一天，她會回想起這一切，會回到起|點，回到這個屬於她的星球與世界。
“那麽——去吧。”
它有些傷心地說著。
“就像是去做一場夢。夢醒了之後……你就到家了。”
但這個星球的意志實在是個糊塗蛋，因為它完全忘記了將僅有的本源交給UO後的它的結局，以及各個世界的流速這種大殺器。
所以，幾百年後，它撐不住了。
“我……要先睡一覺。你可要快點回來叫醒我啊！唔……到時候你知道該怎麽做嗎？算了，應該是知道的吧……”
於是星球意志沒有等到UO回來，就這樣糊裏糊塗地陷入了沈睡。
在它沈睡的時間裏，它的UO也並沒有閑著——雖然她的確忘記了她的身份與她的目的，只是漫無目的地在各個世界中旅行。但由於她星球靈魂的本質與半個星球代行人的身份，那些已經有了懵懂意識的世界意志們還是跟她相處很愉快的，讓她在異世界的旅行基本能保持愉快心情，只可惜小心眼的阿賴耶總是看她不太順眼，天天想要倒騰出什麽意外將她踢出自己的世界，或是直接將她吞噬，化作根源之渦的一部分。
而某個世界的阿賴耶也幾乎要成功了：它為這個尚且懵懂而弱小的UO裝上了魔眼，妄圖通過魔眼侵蝕同化她的本源。
但可惜的是，在最緊要的關頭，她卻還是跑了，並且再沒回到這個星球。
真遺憾。
而更讓某些心懷叵測的家夥可惜的是，那雙魔眼不但沒能成功將她侵蝕，反而為她正式打開了體內的本源，將她的力量與她的世界連通。從此以後，這樣令人垂涎的星球的力量就再無法從她身上被奪走，而她也是個帶著星球旅行的人啦！
——雖然她本人並不知道這件事。
後來，又過了許久，直到她褪去人類的軀殼，直到她幾乎將所有有靈的世界都走過一遍，直到她又回到自己的世界穿上人類的軀殼，直到她獨自掌握了一個名為天空城市的小世界碎片，並察覺到自己本源的由來，再次喚醒了星球意識後，在那天夜晚的夢裏，她與蘇醒的星球意志發生了一段不為人知的對話。
“你可算回來啦！我是不是睡了很久了？”這麽多年過去了，星球意識依然是糊裏糊塗的樣子，“不過，總之，既然你回來了，那我也該將這個世界交給你了……啊，說起來，星球意志和UO是同一個的這種事，真是沒辦法呢，畢竟你帶回的本源太多，我可消化不了，還是你自己搞定吧——而且，你都用世界的身份簽了一個守護者回來呢，力量用得這麽順手，接手這個世界肯定沒問題啦！”
“對了，還有一個問題。”
“無論你是選擇徹底成為UO還是選擇成為星球意志，你的人類身份都很難保留呢，可能意識都會重置哦。粗暴一點來說，就約等於‘沢田音死亡’。所以——我要先聲明，我可不是打探什麽哦，我只是隨口問問——所以說，到時候，你打算拿你的守護者怎麽辦？”
每個人都要做出選擇，每個人都要為自己的選擇負責。
所以，是選擇維系這個世界的一切，還是選擇維系‘沢田音’的存在？
對於這樣的事，對於這個單項選擇題，她只思考了一瞬間。
“太傻了。”沢田音毫不掩飾自己對這個傻乎乎的星球意志的嫌棄，“這樣的問題，還用問嗎？”
·
沢田音給衛宮的地址，定位在意大利的一個巨大的私人莊園裏。
那莊園坐落在海邊的高崖上，看起來高冷極了，但它的腳下斜斜的崖坡上卻有一個面積大得不可思議的花田，裏面的花朵錯落有致，色澤瑰麗，浪漫極了，又像是以什麽迷人的順序和暗號排列著，只等待著某個人將它解開。
但這片花田的主人並沒有等到他想等到的人，所以在衛宮走進這片姹紫嫣紅的花田的第一時間，一個嘆息聲便在他耳邊響起。
“真是煞風景呢。”
那聲音懶洋洋的，帶著輕佻和甜膩的綿軟，以及難以掩飾的冷酷惡意。
“我本來以為第一個看到這片風景的人會是我心愛的公主殿下，但沒想到卻是你。”
“不對，也不能說是沒想到吧……畢竟真正的聰明人除了思考怎樣才能成功之外，也要將失敗的可能性考慮進去呢。我可不是那位也就只有武力能稍微說得過去的大魔王，所以嚴格來說，我也想過除了公主殿下之外的人找到這裏的情況……只是沒想到會這麽快而已。”
衛宮擡頭望去，在花海盡頭，那座古堡的露臺上，一個並不陌生的白毛的少年正托著下巴，百無聊賴地看著他。
衛宮眉頭微微皺起。
他記得這個人——一個在異世界就千方百計想要捉住音的家夥。而如果不是他成為了音的守護者以後，所有定位她的力量都會先一步轉移到他身上的話，恐怕就真的被這家夥成功了。
“白蘭。”衛宮並不準備跟這家夥多說什麽，黑色的長弓在他手中顯形，“這裏不是你的世界，你該離開了。”
“我是白蘭，但也不是白蘭哦——至少不是你見到的那位白蘭。如果說你見到的那位白蘭是個連平行世界的自己都討厭他的大魔王，那像我這種微不足道的、靠著這位大魔王才能有名字的小人物，充其量也只能算是惡龍而已喲~”白發的少年笑嘻嘻著，那又甜又軟的笑意，分明可以輕易討好任何人，可他的眼中卻閃動著難以自抑的惡念。
“所以，來告訴我吧！”終於，這樣的惡念在這個少年眼中爆發，他大笑起來，“分明是作為她的守護者的你，卻一句話也不說地讓她走向死路——我真是好奇，這樣的你到底在想著什麽？？”
衛宮面容冷酷，沈默拉弓，對準了那個白發少年：“離開這個世界，我不會再說第三遍。”
“怎麽？作為勝者，你的耐心就只有這種程度嗎？”白發少年攤手，對指向自己的箭矢沒有露出半點懼怕，“還是說，你也在害怕談論這件事？害怕面對這個問題，哪怕自欺欺人也要將這虛假的平靜維持下去？但是，真遺憾呢，我就是這樣一個喜歡揭人傷疤的惡劣家夥，所以我一定要問你這句話——來自異世界的英靈，曾經的人類的守護者，在你心裏，到底是世界更重要，還是音更重要？”
當世界走向崩潰，所有的一切都岌岌可危，僅有犧牲沢田音的“存在”才能挽回世界的情況下，你是選擇帶她離開這個禁錮她的世界？還是目送她消亡？
少年白蘭的惡念如此清晰，每一句都尖銳得令人難以回答。
但衛宮卻早已經過了被這樣的話語動搖的階段。
——不，不如說，早在他與阿賴耶解除契約，決心無論如何也要找到音、哪怕再次簽下契約也在所不惜的時候，他的決定……就已經做下了。
但他不會為了這樣的話動搖，卻不代表他不會為了這樣的話生氣。
所以在面對這個滿懷惡念地憤怒瞪視著他的白毛時，衛宮突然笑了起來。
“音是一個有原則的人，在玩游戲的時候，她向來不會輕易打破規則。”衛宮笑道，“所以你要不要猜一猜，我是怎麽找到你的？”
白蘭腦袋轉得很快，所以白蘭很快就明白，眼前這個家夥是在告訴他，哪怕這段時間的音一直在跟他玩著一個解密游戲，可只要有需要時，她隨時會打破他們默認的規則——特別當那個關鍵的“需要”是為了衛宮的時候。
白蘭簡直要氣歪了鼻子。
“你這個——”
白蘭的話沒有說完，因為下一刻，箭矢射出，一道刺目的白光與他擦身而過，瞬間，空間裂縫在他身側張開，巨大的吸力將他拉回了他自己的世界。
“走吧。”
在最後一刻，白蘭遠遠看到紅衣的英靈站在花田外，冷眼看他。
“小鬼就不要思考什麽關於世界的問題了——特別當那個世界與你無關的時候。”
這是滿腹怨氣的白蘭聽到的最後一句話。
……
然而在驅逐“敗者”後，作為“勝者”的衛宮，他卻並沒有白蘭預想中的那樣志得意滿。
他只是走到海邊，輕輕坐下，從脖間扯出那一條從他還活著時就從沒有離過身的項鏈。
而這時，這條項鏈上墜著的本該是一面紅一面青的菱形水晶，早已消失不見，只有這條看起來平凡的銅制鏈圈，代表著他所經歷的一切的真實存在。
……
很久很久以前，還活著的年幼的衛宮士郎，從一個看不清面目的人手中接過了這條項鏈，答應要好好保管它。
“可是你什麽時候會來拿呢？”
“……它會回到我身邊的……在它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後。”
很久很久以後，當身為阿賴耶守護者的他，卻被切斷了與阿賴耶的契約後，他看著即將離他而去的這條項鏈，突然明白了一切。
想要再次見到她。
想要回報她曾經為他做過的一切。
想要延續千萬個平行世界裏僅屬於他這個衛宮士郎的夢。
所以——
“留下來……或者讓我跟你走！”
這樣強烈的願望，引動了這條項鏈上殘留的最後一點誓約的力量。
冥冥中，有個聲音回答了他的願望。
“你是這個世界的英靈，你無法跟著另一個世界離開。除非——成為那個世界的守護者。”
——所以，你願意這樣做嗎？
曾經無數次憎恨著“成為守護者”這個決定的你，願意再一次踏上這條路，成為另一個守護者嗎？
他望著自己手中逐漸消失風化的項鏈，像是看到了許久許久以前那個獨自消失在黃昏時刻的背影。
這一刻，這個生前從未為自己活過的英靈，第一次萌發了屬於凡人“衛宮士郎”的自我與固執，做下了決定。
“——好。”
從這一刻起，他不再是阿賴耶的守護者。
他只屬於音，以及音的世界。
……
他會後悔這個決定嗎？
在許多年後？
或許吧。
或許在很久很久以後，他會像後悔成為阿賴耶的守護者那樣，後悔成為世界的守護者。
但只有這件事——只有成為音的守護者這件事，他絕不會感到憤怒與遺憾。
因為……
·
當確定這位不知道從哪裏跑來的“白蘭”徹底被驅逐出這個世界後，衛宮沈默地尋找沢田音的位置。
而出乎意料的是，最後世界反饋給他的沢田音的位置，竟然在大海的中心處，某個不知名的小島上。
衛宮趕到了這座小小的浮島，遠遠地就望見穿著白色連衣裙的沢田音坐在礁石上，仰頭看著滿天星光，嘴裏輕輕哼著不知名的歌謠。
“士郎，你來啦！”歌聲一頓，沢田音回頭看他，燦爛笑著。
這一刻，天與海與她的眼裏，都是粲然星光。
衛宮柔和了神色，在沢田音身邊坐下，一同眺望著滿天繁星。
許久，沢田音輕聲道：“士郎，你覺得這個世界好看嗎？”
衛宮沈默片刻：“嗯。”
沢田音笑瞇瞇道：“所以，你就沒有什麽話要對我說嗎？”
衛宮偏頭看她，輕輕將她耳畔飛揚的長發挽到耳後。
他明白，或許這就是那最後的時刻。
但他依然對這件事、對所有與自己有關的心情不發一言。
“我說過了。”衛宮道，“我會守護你所有的決定。”
白蘭那個白毛小鬼有一點說錯了，他自始至終的沈默，並不是明哲保身，也不是什麽為了世界而放棄自己喜歡的人……他只是不想讓任何人、任何事幹擾到音的選擇。
哪怕這個幹擾因素是他自己。
他只是想要保護她。所以他將以最沈默的姿態守護著音，就像是音曾經以最沈默的姿態愛著他。
——早在很久很久以前，他們之間就有著一種奇妙的默契，讓他們並不需要過多的交談與誓言就能了解彼此的意願。
但是……總有些事，是必須要用言語來解決的，而一味的沈默體貼，反而容易造成誤解
對於這一點，衛宮暫時還不太明白，沢田音則明白得有點晚，但還來得及。
於是，這一刻，這個率先醒悟過來的笨蛋，向衛宮露出了輕快笑意，說出了自己的決定。
“士郎。這個世界真的很漂亮呢，而且還有那麽那麽多有意思的人活在這裏。”沢田音道，“我想要保護這個世界。”
“那……”
不給衛宮胡思亂想的時間，沢田音認真看著他，繼續說著：“但是，我也想要跟士郎在一起。我想要跟衛宮……一起看這個世界。”
世界是很重要的，但士郎也很重要。
她想要保護這個世界，但也想要陪伴士郎。
所以——
“所以……”
並肩坐著的兩人，在溫柔的海浪聲中十指緊扣。
帶著瑩瑩微光的繁覆的線路，從沢田音的手臂顯現，向著衛宮的手臂蜿蜒爬行，如同移植的魔術刻印……是的，他們都曾以為，這個是魔術刻印。
但事實上，這是超越了時間與因果的力量，是這個世界的本源力量。
而現在，它不但出現在了沢田音身上，也出現在了衛宮身上。
“所以！”沢田音燦爛笑著，“這就是我的決定！”
衛宮低頭看著自己手上熟悉的紋路，又擡頭，有些發怔地看著沢田音。
……
星球意志曾經問沢田音，是選擇世界，還是選擇“自己”。
沢田音對這個傻乎乎的星球意志投去了鄙夷的視線。
“這樣的問題還要問嗎？”
沢田音理直氣壯。
“當然是兩個都要啊！”
星球意志十分困惑：“那……這樣要怎麽做？”
“很簡單。”
……
沢田音笑道：“雖然我是一個不太合格的UO，也即將成為一個不太合格的星球意志，可是如果為了這些就放棄自我的話，就完全等於是放棄士郎吧？我才不要這麽做呢！”
士郎這個笨蛋啊，根本就不會為了自己說一句話。哪怕她提醒過無數遍了，可他總是習慣性地忽視他自己的心情。
真是一副可憐的傻乎乎的樣子呢！
這樣的士郎，真是讓人放心不下，所以，不要等這個笨蛋能夠自己做出決定，也不要再等他自己想明白再來向她開口——幹脆就由她來代替他做這個決定吧！
“所以我決定啦——我的世界，分你一半！”
沢田音舉起兩人交握的手，晃了晃，笑瞇瞇的。
從此以後，他們將共享命運，共享世界。一分為二的力量，雖然無法再造就一位星球的靈魂、一位星球意志，但在命運共享的兩人的共同努力之下，因靈力形式過於駁雜而走向崩潰的世界，總會被慢慢梳理好的。
這會是一段很長很長的時間，而他們也有很長很長的時間去努力。
但在這一刻，沢田音還有一件更值得開心的事。
“而且，從此以後，我也是士郎的守護者啦！”沢田音狡黠笑著，“我也會像保護世界那樣，好好保護笨蛋士郎的哦！”
這一刻，明明天海一色、無數的星光像是將他們擁簇在絢爛的宇宙中，可那從沢田音的眼中漫出的燦爛星光，卻比任何時候、任何地點都來得耀眼奪目。
是的，這個任性狡猾卻又溫柔體貼的笨蛋，本就比任何事任何人都要璀璨。
衛宮笑了起來。
“音。”
“嗯？”
他低下頭，輕輕吻上了她眼中的燦爛星光。
·
這個夜晚，有海風，有浪潮，有星光。
還有比星光更璀璨的戀人的眼。
·
感謝世界讓你我相遇。
※※※※※※※※※※※※※※※※※※※※
完
後續番外會盡量在這個月寫完的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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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有一天, 在一個所有生命都雕敝零落、就連根源都幾乎枯萎的星球上，星球的意志卻獨自蘇醒了。
如同奇跡。
可這個蘇醒的奇跡，在巡視過自己的世界後, 卻對自己見到的一切感到了不滿。
“真是沒意思啊。”星球的意志抱怨著, “為什麽我的世界裏什麽都沒有？”
星球的意志尚且懵懂，但它依然記得自己的世界似乎不該是這樣的。在屬於它的世界裏, 明明應該有生命, 有山川，有海流，有五彩斑斕的文化與一切美麗事物，而非只有眼前的黃沙……
到底發生了什麽呢？
它不記得了。
而它也並沒有探明一切的執念，唯一的願望，也只是想要自己的世界再度煥發生機。
可是，要如何做呢？
只剩下空殼的它, 要怎麽才能將根源填充、使生命覆蘇？
它想了很久很久，最後, 它終於想到了一個辦法。
既然身為星球意志的它無法行動, 那它就創造一個能夠行動的生命不就行了？
所以, 它興致勃勃地捏出一個人類——是的，在它淩亂模糊的記憶裏，它創造出的這個東西叫做人類，而且還是一個人類的小姑娘——然後又興沖沖地將這個星球上的僅有力量，全都投入到這個人類的身軀中。
於是，被稱作Ultimate One的星球的靈魂——一個因為星球本體太弱小，於是只能披著人類外殼的家夥，就這樣誕生了。
之後，星球的意志對這位新生的UO千叮萬囑。
“小家夥啊，我連傳說中的金手指都給了你了，你可一定不能辜負我的期盼，要去很多很多的世界，去帶很多很多的本源靈力回來哦！你看我們這裏沙漠化多嚴重啊，不從其它的世界偷點本源回來，以後要怎麽維持生計呢？我可不想在好不容易蘇醒後又變成世界的碎片呢！你也不想從一個星球的UO變成一個純粹的傻乎乎的人類吧？！不過你也要小心一點，在你的力量沒有正式喚醒之前，千萬不要被怪叔叔抓住，知道嗎？它可喜歡吃你這種小朋友啦，所以到時候要避著所有不懷好意的怪人走，懂了嗎？！”不知道從腦袋的哪個地方翻出一堆黑話的星球意志，這樣對小姑娘說著。
小姑娘聽得一臉茫然，因為她那比星球意志更懵懂的心智，並不足以讓她理解星球意志這些亂七八糟的話。
不過星球意志也沒有在意。
它很清楚，哪怕現在的小姑娘無法理解這一切、哪怕她會此刻的對話都統統遺忘，哪怕許多許多年過去後她終將脫去了人類的軀殼、變成了她真正的樣子……但總有一天，她會回想起這一切，會回到起|點，回到這個屬於她的星球與世界。
“那麽——去吧。”
它有些傷心地說著。
“就像是去做一場夢。夢醒了之後……你就到家了。”
但這個星球的意志實在是個糊塗蛋，因為它完全忘記了將僅有的本源交給UO後的它的結局，以及各個世界的流速這種大殺器。
所以，幾百年後，它撐不住了。
“我……要先睡一覺。你可要快點回來叫醒我啊！唔……到時候你知道該怎麽做嗎？算了，應該是知道的吧……”
於是星球意志沒有等到UO回來，就這樣糊裏糊塗地陷入了沈睡。
在它沈睡的時間裏，它的UO也並沒有閑著——雖然她的確忘記了她的身份與她的目的，只是漫無目的地在各個世界中旅行。但由於她星球靈魂的本質與半個星球代行人的身份，那些已經有了懵懂意識的世界意志們還是跟她相處很愉快的，讓她在異世界的旅行基本能保持愉快心情，只可惜小心眼的阿賴耶總是看她不太順眼，天天想要倒騰出什麽意外將她踢出自己的世界，或是直接將她吞噬，化作根源之渦的一部分。
而某個世界的阿賴耶也幾乎要成功了：它為這個尚且懵懂而弱小的UO裝上了魔眼，妄圖通過魔眼侵蝕同化她的本源。
但可惜的是，在最緊要的關頭，她卻還是跑了，並且再沒回到這個星球。
真遺憾。
而更讓某些心懷叵測的家夥可惜的是，那雙魔眼不但沒能成功將她侵蝕，反而為她正式打開了體內的本源，將她的力量與她的世界連通。從此以後，這樣令人垂涎的星球的力量就再無法從她身上被奪走，而她也是個帶著星球旅行的人啦！
——雖然她本人並不知道這件事。
後來，又過了許久，直到她褪去人類的軀殼，直到她幾乎將所有有靈的世界都走過一遍，直到她又回到自己的世界穿上人類的軀殼，直到她獨自掌握了一個名為天空城市的小世界碎片，並察覺到自己本源的由來，再次喚醒了星球意識後，在那天夜晚的夢裏，她與蘇醒的星球意志發生了一段不為人知的對話。
“你可算回來啦！我是不是睡了很久了？”這麽多年過去了，星球意識依然是糊裏糊塗的樣子，“不過，總之，既然你回來了，那我也該將這個世界交給你了……啊，說起來，星球意志和UO是同一個的這種事，真是沒辦法呢，畢竟你帶回的本源太多，我可消化不了，還是你自己搞定吧——而且，你都用世界的身份簽了一個守護者回來呢，力量用得這麽順手，接手這個世界肯定沒問題啦！”
“對了，還有一個問題。”
“無論你是選擇徹底成為UO還是選擇成為星球意志，你的人類身份都很難保留呢，可能意識都會重置哦。粗暴一點來說，就約等於‘沢田音死亡’。所以——我要先聲明，我可不是打探什麽哦，我只是隨口問問——所以說，到時候，你打算拿你的守護者怎麽辦？”
每個人都要做出選擇，每個人都要為自己的選擇負責。
所以，是選擇維系這個世界的一切，還是選擇維系‘沢田音’的存在？
對於這樣的事，對於這個單項選擇題，她只思考了一瞬間。
“太傻了。”沢田音毫不掩飾自己對這個傻乎乎的星球意志的嫌棄，“這樣的問題，還用問嗎？”
·
沢田音給衛宮的地址，定位在意大利的一個巨大的私人莊園裏。
那莊園坐落在海邊的高崖上，看起來高冷極了，但它的腳下斜斜的崖坡上卻有一個面積大得不可思議的花田，裏面的花朵錯落有致，色澤瑰麗，浪漫極了，又像是以什麽迷人的順序和暗號排列著，只等待著某個人將它解開。
但這片花田的主人並沒有等到他想等到的人，所以在衛宮走進這片姹紫嫣紅的花田的第一時間，一個嘆息聲便在他耳邊響起。
“真是煞風景呢。”
那聲音懶洋洋的，帶著輕佻和甜膩的綿軟，以及難以掩飾的冷酷惡意。
“我本來以為第一個看到這片風景的人會是我心愛的公主殿下，但沒想到卻是你。”
“不對，也不能說是沒想到吧……畢竟真正的聰明人除了思考怎樣才能成功之外，也要將失敗的可能性考慮進去呢。我可不是那位也就只有武力能稍微說得過去的大魔王，所以嚴格來說，我也想過除了公主殿下之外的人找到這裏的情況……只是沒想到會這麽快而已。”
衛宮擡頭望去，在花海盡頭，那座古堡的露臺上，一個並不陌生的白毛的少年正托著下巴，百無聊賴地看著他。
衛宮眉頭微微皺起。
他記得這個人——一個在異世界就千方百計想要捉住音的家夥。而如果不是他成為了音的守護者以後，所有定位她的力量都會先一步轉移到他身上的話，恐怕就真的被這家夥成功了。
“白蘭。”衛宮並不準備跟這家夥多說什麽，黑色的長弓在他手中顯形，“這裏不是你的世界，你該離開了。”
“我是白蘭，但也不是白蘭哦——至少不是你見到的那位白蘭。如果說你見到的那位白蘭是個連平行世界的自己都討厭他的大魔王，那像我這種微不足道的、靠著這位大魔王才能有名字的小人物，充其量也只能算是惡龍而已喲~”白發的少年笑嘻嘻著，那又甜又軟的笑意，分明可以輕易討好任何人，可他的眼中卻閃動著難以自抑的惡念。
“所以，來告訴我吧！”終於，這樣的惡念在這個少年眼中爆發，他大笑起來，“分明是作為她的守護者的你，卻一句話也不說地讓她走向死路——我真是好奇，這樣的你到底在想著什麽？？”
衛宮面容冷酷，沈默拉弓，對準了那個白發少年：“離開這個世界，我不會再說第三遍。”
“怎麽？作為勝者，你的耐心就只有這種程度嗎？”白發少年攤手，對指向自己的箭矢沒有露出半點懼怕，“還是說，你也在害怕談論這件事？害怕面對這個問題，哪怕自欺欺人也要將這虛假的平靜維持下去？但是，真遺憾呢，我就是這樣一個喜歡揭人傷疤的惡劣家夥，所以我一定要問你這句話——來自異世界的英靈，曾經的人類的守護者，在你心裏，到底是世界更重要，還是音更重要？”
當世界走向崩潰，所有的一切都岌岌可危，僅有犧牲沢田音的“存在”才能挽回世界的情況下，你是選擇帶她離開這個禁錮她的世界？還是目送她消亡？
少年白蘭的惡念如此清晰，每一句都尖銳得令人難以回答。
但衛宮卻早已經過了被這樣的話語動搖的階段。
——不，不如說，早在他與阿賴耶解除契約，決心無論如何也要找到音、哪怕再次簽下契約也在所不惜的時候，他的決定……就已經做下了。
但他不會為了這樣的話動搖，卻不代表他不會為了這樣的話生氣。
所以在面對這個滿懷惡念地憤怒瞪視著他的白毛時，衛宮突然笑了起來。
“音是一個有原則的人，在玩游戲的時候，她向來不會輕易打破規則。”衛宮笑道，“所以你要不要猜一猜，我是怎麽找到你的？”
白蘭腦袋轉得很快，所以白蘭很快就明白，眼前這個家夥是在告訴他，哪怕這段時間的音一直在跟他玩著一個解密游戲，可只要有需要時，她隨時會打破他們默認的規則——特別當那個關鍵的“需要”是為了衛宮的時候。
白蘭簡直要氣歪了鼻子。
“你這個——”
白蘭的話沒有說完，因為下一刻，箭矢射出，一道刺目的白光與他擦身而過，瞬間，空間裂縫在他身側張開，巨大的吸力將他拉回了他自己的世界。
“走吧。”
在最後一刻，白蘭遠遠看到紅衣的英靈站在花田外，冷眼看他。
“小鬼就不要思考什麽關於世界的問題了——特別當那個世界與你無關的時候。”
這是滿腹怨氣的白蘭聽到的最後一句話。
……
然而在驅逐“敗者”後，作為“勝者”的衛宮，他卻並沒有白蘭預想中的那樣志得意滿。
他只是走到海邊，輕輕坐下，從脖間扯出那一條從他還活著時就從沒有離過身的項鏈。
而這時，這條項鏈上墜著的本該是一面紅一面青的菱形水晶，早已消失不見，只有這條看起來平凡的銅制鏈圈，代表著他所經歷的一切的真實存在。
……
很久很久以前，還活著的年幼的衛宮士郎，從一個看不清面目的人手中接過了這條項鏈，答應要好好保管它。
“可是你什麽時候會來拿呢？”
“……它會回到我身邊的……在它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後。”
很久很久以後，當身為阿賴耶守護者的他，卻被切斷了與阿賴耶的契約後，他看著即將離他而去的這條項鏈，突然明白了一切。
想要再次見到她。
想要回報她曾經為他做過的一切。
想要延續千萬個平行世界裏僅屬於他這個衛宮士郎的夢。
所以——
“留下來……或者讓我跟你走！”
這樣強烈的願望，引動了這條項鏈上殘留的最後一點誓約的力量。
冥冥中，有個聲音回答了他的願望。
“你是這個世界的英靈，你無法跟著另一個世界離開。除非——成為那個世界的守護者。”
——所以，你願意這樣做嗎？
曾經無數次憎恨著“成為守護者”這個決定的你，願意再一次踏上這條路，成為另一個守護者嗎？
他望著自己手中逐漸消失風化的項鏈，像是看到了許久許久以前那個獨自消失在黃昏時刻的背影。
這一刻，這個生前從未為自己活過的英靈，第一次萌發了屬於凡人“衛宮士郎”的自我與固執，做下了決定。
“——好。”
從這一刻起，他不再是阿賴耶的守護者。
他只屬於音，以及音的世界。
……
他會後悔這個決定嗎？
在許多年後？
或許吧。
或許在很久很久以後，他會像後悔成為阿賴耶的守護者那樣，後悔成為世界的守護者。
但只有這件事——只有成為音的守護者這件事，他絕不會感到憤怒與遺憾。
因為……
·
當確定這位不知道從哪裏跑來的“白蘭”徹底被驅逐出這個世界後，衛宮沈默地尋找沢田音的位置。
而出乎意料的是，最後世界反饋給他的沢田音的位置，竟然在大海的中心處，某個不知名的小島上。
衛宮趕到了這座小小的浮島，遠遠地就望見穿著白色連衣裙的沢田音坐在礁石上，仰頭看著滿天星光，嘴裏輕輕哼著不知名的歌謠。
“士郎，你來啦！”歌聲一頓，沢田音回頭看他，燦爛笑著。
這一刻，天與海與她的眼裏，都是粲然星光。
衛宮柔和了神色，在沢田音身邊坐下，一同眺望著滿天繁星。
許久，沢田音輕聲道：“士郎，你覺得這個世界好看嗎？”
衛宮沈默片刻：“嗯。”
沢田音笑瞇瞇道：“所以，你就沒有什麽話要對我說嗎？”
衛宮偏頭看她，輕輕將她耳畔飛揚的長發挽到耳後。
他明白，或許這就是那最後的時刻。
但他依然對這件事、對所有與自己有關的心情不發一言。
“我說過了。”衛宮道，“我會守護你所有的決定。”
白蘭那個白毛小鬼有一點說錯了，他自始至終的沈默，並不是明哲保身，也不是什麽為了世界而放棄自己喜歡的人……他只是不想讓任何人、任何事幹擾到音的選擇。
哪怕這個幹擾因素是他自己。
他只是想要保護她。所以他將以最沈默的姿態守護著音，就像是音曾經以最沈默的姿態愛著他。
——早在很久很久以前，他們之間就有著一種奇妙的默契，讓他們並不需要過多的交談與誓言就能了解彼此的意願。
但是……總有些事，是必須要用言語來解決的，而一味的沈默體貼，反而容易造成誤解
對於這一點，衛宮暫時還不太明白，沢田音則明白得有點晚，但還來得及。
於是，這一刻，這個率先醒悟過來的笨蛋，向衛宮露出了輕快笑意，說出了自己的決定。
“士郎。這個世界真的很漂亮呢，而且還有那麽那麽多有意思的人活在這裏。”沢田音道，“我想要保護這個世界。”
“那……”
不給衛宮胡思亂想的時間，沢田音認真看著他，繼續說著：“但是，我也想要跟士郎在一起。我想要跟衛宮……一起看這個世界。”
世界是很重要的，但士郎也很重要。
她想要保護這個世界，但也想要陪伴士郎。
所以——
“所以……”
並肩坐著的兩人，在溫柔的海浪聲中十指緊扣。
帶著瑩瑩微光的繁覆的線路，從沢田音的手臂顯現，向著衛宮的手臂蜿蜒爬行，如同移植的魔術刻印……是的，他們都曾以為，這個是魔術刻印。
但事實上，這是超越了時間與因果的力量，是這個世界的本源力量。
而現在，它不但出現在了沢田音身上，也出現在了衛宮身上。
“所以！”沢田音燦爛笑著，“這就是我的決定！”
衛宮低頭看著自己手上熟悉的紋路，又擡頭，有些發怔地看著沢田音。
……
星球意志曾經問沢田音，是選擇世界，還是選擇“自己”。
沢田音對這個傻乎乎的星球意志投去了鄙夷的視線。
“這樣的問題還要問嗎？”
沢田音理直氣壯。
“當然是兩個都要啊！”
星球意志十分困惑：“那……這樣要怎麽做？”
“很簡單。”
……
沢田音笑道：“雖然我是一個不太合格的UO，也即將成為一個不太合格的星球意志，可是如果為了這些就放棄自我的話，就完全等於是放棄士郎吧？我才不要這麽做呢！”
士郎這個笨蛋啊，根本就不會為了自己說一句話。哪怕她提醒過無數遍了，可他總是習慣性地忽視他自己的心情。
真是一副可憐的傻乎乎的樣子呢！
這樣的士郎，真是讓人放心不下，所以，不要等這個笨蛋能夠自己做出決定，也不要再等他自己想明白再來向她開口——幹脆就由她來代替他做這個決定吧！
“所以我決定啦——我的世界，分你一半！”
沢田音舉起兩人交握的手，晃了晃，笑瞇瞇的。
從此以後，他們將共享命運，共享世界。一分為二的力量，雖然無法再造就一位星球的靈魂、一位星球意志，但在命運共享的兩人的共同努力之下，因靈力形式過於駁雜而走向崩潰的世界，總會被慢慢梳理好的。
這會是一段很長很長的時間，而他們也有很長很長的時間去努力。
但在這一刻，沢田音還有一件更值得開心的事。
“而且，從此以後，我也是士郎的守護者啦！”沢田音狡黠笑著，“我也會像保護世界那樣，好好保護笨蛋士郎的哦！”
這一刻，明明天海一色、無數的星光像是將他們擁簇在絢爛的宇宙中，可那從沢田音的眼中漫出的燦爛星光，卻比任何時候、任何地點都來得耀眼奪目。
是的，這個任性狡猾卻又溫柔體貼的笨蛋，本就比任何事任何人都要璀璨。
衛宮笑了起來。
“音。”
“嗯？”
他低下頭，輕輕吻上了她眼中的燦爛星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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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夜晚，有海風，有浪潮，有星光。
還有比星光更璀璨的戀人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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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世界讓你我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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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後續番外會盡量在這個月寫完的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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