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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謝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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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虞從前進宮, 向來是先進東宮走一趟,若不然也肯定是出宮後,定會走一趟東宮。

他進太極殿後, 蕭誦已正坐堂前,看著他回來,對他和顏悅色說:“聽說江南科考, 井然有序,出了不少人才, 是卿之功。”

裴虞絲毫不敢領功,尤其是今日陛下一反常態的好心情。

“都是各州府大人組織有序,臣不敢居功。”

蕭誦看了江南來的折子,裴虞聯合宋彥光,招攬江南一眾書生, 不限門第、不講出身,凡是參加科考的人, 一概由二人作保舉薦,在士林中聲望很高。

此次初試, 有很多亮眼的人才一躍而出。

蕭誦缺人,所以並不計較這人是怎麽來的,是誰舉薦來的。他急著要能用得上的人。

君臣之間有問有答,蕭誦最後說:“行了, 一路勞動, 去東宮看看你妹妹吧。”

裴虞心中一緊,不敢大意:“臣還要回官署交接,不敢擅自進宮, 也饒了大家的清凈。”

蕭誦卻說:“不礙事, 朕讓你去的。”

他話雖這麽說, 裴虞卻懂,意思是從前他每去一次東宮,太極殿都清楚。

他應聲:“是,謝陛下隆恩。”

蕭誦笑笑,擺擺手讓人出去了。

裴虞站在殿外,思慮了片刻,才去了東宮。

此時的謝鵬程已經被帶回謝家,謝惠蔭被禁在兩儀殿中,不得出入。這次蕭誦是真的動了怒,夫妻這麽多年,蕭誦從來沒有動過她,而今,不過是一次小小的阻攔。他就對謝家下如此狠手,謝惠蔭根本不能接受。

謝惠蔭枯坐在前殿,急著問殿外回來的女婢:“怎麽樣?府裏傳出消息了嗎?”

那女婢小聲說:“國公爺被人送回去了,陛下並沒有下旨處罰。”

謝惠蔭極度的狂喜:“那就是沒事,我哥哥為陛下立過功勞,天興三十七年,我哥哥為陛下開了閶闔門……”

她極度的害怕,又不停的說服自己,陛下不會傷謝家人。

她轉念又問:“太子呢?太子如何了?”

那女婢不能出殿,所以並不清楚。低頭小聲安慰她:“娘娘保重,太子殿下千金之軀,定然不會有事。”

謝惠蔭說著說著,開始變得躁動:“陛下不會,可華林園裏那兩個姓曹的女人不會善罷甘休,她兒子怎麽會那麽命大,北宮真是多事!我兒自陛下登基就被立為太子,他是嫡長,合該為尊,誰也別想動他。”

那女婢見她這樣,更不敢提,國舅爺跪在太極殿外,暈過去,陛下都不曾叫醫官,只讓人送回去了。

謝家怕是真的出事了。

裴虞奉旨進東宮,進殿後,見裴元鶯一人枯坐在殿內,見他來了,也不像之前一樣驚喜,只是眼淚直落,哭的沒有聲息。

他安慰:“殿下別哭。”

裴元鶯慘笑:“哥哥和我徹底生分了是不是?我算什麽娘娘?我端坐在大殿內,寸步不得出,分明是將我囚禁在這裏了。”

裴虞聽得心痛,安慰她:“你只管做好你的本分,其他事,交給哥哥。”

裴元鶯慘笑:“本分?我有什麽本分?既不能生子,也不能做踏腳石,這天下大事與我何幹?”

裴虞:“娘娘慎言。”

裴元鶯看著清醒的哥哥,知道她再說得可憐,也無用了。

哥哥不是從前的哥哥了,只要她哭訴,哥哥就願意幫她。

裴虞收起神色,一時間只覺得心冷,那個跟在他身後的小妹,對他耍心思。

他不再細聲安慰,問:“太子殿下呢?我奉命來東宮看你們。”

裴元鶯問:“奉誰的命?”

可見她心知肚明。

“奉陛下之命。”

裴元鶯神色一亮,急切問:“陛下怎麽說?不關太子的事,真的不管太子的事。”

裴虞木著臉,問:“臣今日才歸京,只是進宮述職,陛下讓我路過東宮進來看看。是什麽事?不關太子的事?”

裴元鶯被問的一窒,改口:“陛下如何了?前些日陛下大病一場,如今可大好了?”

她說話亂了方寸,也讓裴虞冷了心。

裴虞起身說:“陛下大好,我還要回官署一趟,不能久留了。”

裴元鶯見他要走,又剩自己一人,面露哀色問:“父親可好?母親呢?”

“都好。娘娘不必掛念。”

裴元鶯見他臉色嚴肅,再不敢問。

裴虞出了宮回了府中,府中正在祭竈,仆人四處灑掃,他進了自己院子,聽見弟弟裴幀在外面問:“大哥回來了嗎?”

進來見他坐在房中,說:“父親找你。”

裴虞臉色還是冷的,看弟弟一眼,只覺他天真爛漫,如今宮中已經到了如此地步,裴家竟然全然不知,或是裴家知道,但毫無辦法。

裴虞進書房,裴承邑問:“如何了?”

“父親,陛下大病,您可知?”

“知道。”

“為什麽不和我說?陛下大病,唯獨召薛曹二人進太極殿,而將其他人摒棄在外,這已是日薄西山之兆!”

裴承邑:“景宜。”

裴虞問:“父親如今還是堅信,陛下非太子不可嗎?”

裴承邑不確定了。

裴虞:“父親知今日陛下如何和我說?”

“陛下今日從始至終和顏悅色,無絲毫焦躁,末了特意令我去東宮看望妹妹。陛下怕是生了廢黜太子之心。”

裴承邑一介武人,情急之處:“不可能。”

裴虞看著父親,只覺得有些悲情,“為何不可能?就憑借曹印穩坐中書令十幾載,而謝鵬程跪昏在太極殿外,陛下之心,已經明了。”

裴承邑:“不是還有聖人嗎。”

裴虞:“聖人已經出手了,將陳留王殿下送進華林園,聖人態度已經明了。”

裴承邑不死心:“你不也只是猜測,太子在位十幾載,並無犯下足以被廢黜的罪孽,怎可單憑借這一事,就廢黜太子,這未免太過兒戲!”

裴虞問:“父親當真這麽想嗎?我以為,裴家還是早想退路,不要將心血花在太子身上,通知叔父吧,讓他處置了投靠太子的參將。”

裴承邑眼色驚訝,裴虞閉了閉眼最後說:“皇後做過什麽,東宮做過什麽,陛下怕是心知肚明。太子是什麽脾性,陛下也心裏有數。”

晚間,太極殿連著發出幾道旨意。

第一道旨意,提裴虞暫領吏部侍郎,協同禮部負責科考之事。

第二道旨意,邀廬陽王攜養子進京,過上元節。

第三道旨意,謝鵬程私吞田畝,為亂朝綱,貶至交州任交州司馬。

隨後發往交州的旨意,交州司馬謝鵬程,不事州事,領全俸,永世不得返。

臘月二十四,已經在年尾,但太極殿的旨意,讓滿朝文武不敢松懈,這旨意也讓大多數人摸不著頭腦。

李令俞在家休息,聽到段功給他送來的消息,腦子想到的唯一想法:蕭誦命不久矣。

如今的爛攤子,蕭誦竟然身體不好了。

這是她萬萬沒想到的事,蕭誦此法,看著毫不相幹,但是他能調廬陽王回京,就是在警告北宮。

李令俞問段功:“蘇大人怎麽說?”

“蘇大人說,不幹北宮的事,讓小李大人安心過年。”

李令俞聽著沒說話。

確實到了年底,不能動幹戈。

但兩儀殿內就遭了殃,謝惠蔭怎麽也沒想到,陛下會將她哥哥發配交州。她至今都不相信。

太子幾番要闖出東宮,都被羽林衛攔回去了。

他依舊在叫囂,孤是太子!爾等如此辱孤,他日定讓……

華林園裏一片寧靜,蕭鋆醒來了,只是傷了根本,醫官再三囑咐,他傷了肺,受不得寒,此疾將伴隨著他一生。

曹貴妃忍到如今,已經十分不易,終於落淚和蕭鋆說:“怪我生了你,若是不生你,咱們都不用受這一趟罪。”

蕭鋆虛弱地說:“母妃若是不生我,定然會抱憾錯過我這麽乖巧的兒子。”

曹貴妃淚中含笑,母子兩守在殿中,聽外面有聲響,曹太後如今將華林園守成一個鐵桶,誰也不準進來。

蘇繹和蔡荃侍奉蕭雍修道,蕭雍出了觀,問:“他的身體,當真,不好了嗎?”

蔡荃:“陛下自上次太極殿昏厥後,接連著陳留王又出事,這都是極傷身體。”

蕭雍半晌都沒說話,蘇繹說:“北邊的信,怕是快到了。”

蕭雍:“著李令俞收緊神策軍,讓他給孤守住北門,若是北面來的信有什麽差池,仔細她的腦袋!”

蔡荃:“是,老奴定提醒李大人。”

大概是李令俞這幾樁事辦的都不錯,蕭雍對她也多了倚重。也默認了蘇繹將自己手裏的神策軍都交給李令俞。

李令俞自從被放假,就當真不出門,李黛從郊外回來,起初她是極怕人說她被休棄或是和離歸家,後來見大家好像也沒人說她,尤其李令俞更是不管她。

她自怨自哀哭了幾天,也看開了,開始琢磨生意的事。

李令俞在家裏寫公文,一邊指導李毓練工筆。

李黛帶著李姝進來,問:“你說話不算話了嗎?”

李令俞:“你想好做生意的事了?”

“我就要開布莊,只是我不懂,需要你給我找人。”

李令俞:“那就把你嫁妝抵押給我,在我的店裏經營,賺了錢你自己收著,若是賠了,那就給我乖乖做掌櫃,什麽時候賺到錢了,什麽時候再說。”

李黛一聽炸了:“你乘人之危!”

李令俞伸手將李毓腦袋撥過去,“畫你的。”

然後才和李黛說:“你要是覺得虧了,那就自己去租房子,自己去找人。”

李黛:“這是你說的!”

李令俞看她一眼,李姝聽著幹著急,拉了拉李黛悄聲說:“哥哥給你的是現成的店,賺了錢都歸你。你要賠了,不還是要經營嗎?”

李黛是占小便宜占慣了,乍一聽,覺得自己就是吃虧了。

李令俞提醒她:“做買賣,性格就要敞亮,你若是這麽計較,怕是做不成買賣。”

李黛:“我便就做成,讓你瞧瞧!”,說完氣赳赳的走了。

李令俞也不在意。

李姝問:“哥哥最近很忙,一個月也見不到你幾次。”

李令俞:“年底事多。”

那些殺戮和血腥,她一句都不想提。

李姝卻問:“母親說,表姐和謝家的婚事,年底要成禮。”

柳家這麽急切?

李令俞:“你們若是想去,就去看看吧。”

李姝說;“我不想去,可母親說她定是要回去的。”

據李令俞所知,滎陽、潁川、兗州的事,也有柳家的份,只是罪責多深,她就不清楚。

第二日一早,李令俞進北宮當值,蔡真說按照往年慣例,年前幾天就已經只是點卯,放假準備過年了。只是今年多事,至今都在當值。

李令俞問;“誰在當值?”

“蘇大人啊,還有前朝的那些大人們。”

李令俞問:“今早有進京了?”

“北邊的急信。”

李令俞問:“聖人這幾日,可有發火?”

蔡真懂她的意思,說:“不曾,幹爹說,聖人聽說陛下病了,什麽話都沒說。”

連廬陽王進京,都沒生氣嗎?可見蕭雍也默認,蕭誦壽數不遠了。

李令俞進了東明殿走了一趟,又去尋蘇繹,蘇繹見她來,安撫說:“不會出事,

你別擔心。”

李令俞笑笑:“我倒不是擔心,只是怕上都城生亂罷了。”

蘇繹:“不會亂的。”

李令俞還在說:“謝家若是去了交州,那禁軍右翼統領就空缺了。”

蘇繹卻說:“謝家未必會去交州。”

李令俞驚訝,問:“為什麽?”

蘇繹搖搖頭沒說話。

李令俞驚訝,問:“為什麽?”

蘇繹搖搖頭沒說話。

李令俞起先不懂,過了兩日,就知道了,臘月二十八,宮中放出消息,住在皇後兩儀殿中的皇後庶妹,謝才人有孕。

這對太極殿來說,是件喜事,尤其蕭誦膝下兒女少,更是難得。

李令俞聽到這個消息,不得不佩服謝家的運氣。

謝鵬程此次,或許真能逃過一劫。

曹印在官署中聽到這個消息,枯坐了一早上,一動未動。

所有的事,都講究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陛下在嚴懲謝家上,已經作了讓步,如今怕是還會再讓步的。

各官署已經在放假了,家裏入眼的都是紅,兩儀殿中,一直說這孩子是逢年而來,是個福星。謝家太需要這個孩子了,整個兩儀殿,連同東宮,又煥發了生機。

李令俞年底最後一次進北宮當值,蕭雍不過節,只在玄武觀中修仙。

李令俞帶了禮物,一副《訪仙圖》送給他。

蕭雍喜愛她的丹青,也喜歡她的字,李令俞如今是年少居高位,所以沒有時間再有閑情逸致做這個了。

等她從北宮出來,正遇上裴虞匆匆路過,見了她十分意外,兩人有幾個月沒見,李令俞想,他大概在六部已站穩腳跟。

裴虞見她個子竄起來了,十分爽利,已經執掌北宮將近一半的神策軍,當真是少年權臣。

李令俞寒暄一句:“裴大人,好久不見了。”

“師弟別來無恙。”

李令俞粲然一笑:“裴大人還是這個性情,我一介粗人,就不耽誤大人的事了。”

裴虞:“等等,我有事請教師弟。”

李令俞:“我怕是沒工夫,家中還有人等候,改日再和裴大人聚吧。”

說完也不等裴虞說話,一跳上了馬車。

裴虞望著她遠去,心中說,我並無算計你之心。

李令俞是真的有事,因為嚴柏年回信給她了,大概是人到了平城,並且給她送了年禮。她急著回去看信。

作者有話說:

今天在外面有事,沒有修改。

明天統一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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