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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李令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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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令俞將信寄出去, 又追回來。

覺得自己真是昏頭了,和人家哥哥商量要怎麽休了弟媳婦,這事辦的也太不地道了。

她覺得這個事無解, 索性就想了個更不要臉的法子。

讓方氏自己去過日子吧,若是李鋒以後回來了,也可自尋愛情。

但這倆孩子就在這個家裏, 哪也別去。兩人也可隨時回來可以看他們。她首先要保證兩個孩子的正常生活。

這種事讓她去說,也不合適, 她就和小柳氏商量了一句,小柳氏始終覺得方氏膽子太大了,這種被人唾罵的事,她怎麽敢。

李令俞勸她:“這世道女子本就不易,若是命好, 嫁了個好人,一輩子還好說。若是命不好, 嫁了個吃喝.嫖.賭樣樣俱全的人,難道就該一輩子熬著?要我說, 大可一拍兩散各過各的。若是有一日,你和周娘子,不想在這個家裏呆了,或是……我就能做主讓你們只管自行離去, 只是如今不太平, 還是家裏安全。”

小柳氏被她自相矛盾的話逗笑了。

李令俞也說:“那就拜托阿娘,給嬸嬸說一聲我的意思,反正那酒肆就在街口, 回家來也不過一炷香的時間。”

小柳氏點點頭, 凡是她囑托的事, 小柳氏定會給她辦妥。

小柳氏又想起前幾日的事,問:“那薛家小娘子果然很漂亮嗎?”

李令俞奇怪:“也沒有很漂亮,就是活潑一些,性情有些跳脫,怎麽會問起她?”

小柳氏見她誇了,就說:“姝娘說她一直在打聽你。可見她也是中意你的。”

李令俞問:“她難道不是打聽我的畫嗎?畢竟我的畫都是好價錢。”

小柳氏白她一眼,嗲她不好好說話,才說:“薛家是高門嫌貴,人家能看上那點賣畫錢?人家娘子看不上咱們家也正常。只是你也不要太挑剔,只要小娘子性情好,咱們也拖太久了。夫人如今什麽都不管,也不操心你的親事,姝娘的親事定了後,人家侯府隔三差五的來送禮。那是上都城再找不出來的好人家了。”

陳侯對陳潤意親事這件事確實令人出乎意料,李令俞一直沒時間去拜訪陳侯,可現在看來,姝娘娘對這門親事好像也不反對,大柳氏更是喜不自勝,侯府也很滿意。倒是讓她一時間張不開嘴說退親。

小柳氏又說:“柳家的媛娘聽說定了親。”

這才幾天?

李令俞問:“定了誰家?”

“謝家。就是皇後娘家。”

李令俞想起那個謝鵬程,問:“她怎麽會認識謝家?她和謝家也不是一脈。”

“聽夫人說,她哥哥頗有些本事,在國舅爺身邊當差。”

怪不得了,那也算是高嫁,謝家如今十分顯赫,畢竟是皇後娘家。

小柳氏又悄聲說:“而且聽說媛娘前面定親的那家,也不是因為要科考。說是因為打死了人,沾上了官司,你舅舅家這才立刻退了親,急著給媛娘找人家。”

李令俞笑了笑,她猜也不會是因為考試就退親,

她一邊寫東西,一邊聽著小柳氏講八卦,小柳氏繼續說:“要說親事,還是看人,你看人家侯府,給姝娘準備的節禮真是細無巨細,穿戴、首飾,連貼身戴的,都是成套的送來。這麽講究的人家,我還沒有聽過。”

李令俞聽得一頓,生出一些怪異來,問:“只給姝娘?沒有給家裏的其他女兒準備嗎?”

小柳氏笑著說:“人家定的是姝娘,自然只給姝娘準備。”

李令俞突然起興問:“送來的東西打開了嗎?我去看看。”

小柳氏不知她是什麽意思,說:“沒有,姝娘都收在內書房隔壁的偏房裏。”

李令俞跟著小柳氏進了偏房,她隨手打開上面的一箱,正是首飾,裏面隔了兩層,成套的首飾,十分貴重。青玉配瑪瑙,有的竟然是規制在品級之上的。

她越看越心驚,這已經不是僅僅貴重了,這是超品了。

她連著開了幾箱,衣衫、布料、擺件、字畫,無一不精。全是多年的藏品。

她看了很久,才輕聲問:“阿娘,你確定姝娘是夫人親生的嗎?”

小柳氏聽她這麽問,失笑說:“當然是,這還能有假,我當時就在產房裏。”

“那我呢?我又是誰生的?我是什麽時候進的咱們家?”

小柳氏被她問住了。有些慌神,又有些說不上來的氣短,說:“你是郎君和外面女子生的,抱回來的時候兩歲多了。”

“你確定,我抱回來的時候,是兩歲多了嗎?”

小柳氏一下被她問住了,說:“郎君說你兩歲半,生辰和姝娘差了十日,你是兄長,她是妹妹,這還能有錯嗎?”

李令俞:“我當時有什麽異常的嗎?”

小柳氏黯然說:“郎君膝下一直沒有兒子,那時候把你抱回來,那也只得了你一個,那時候十分寶貝,大概是怕夫人不能好好待你,阿竺和阿符寸步不離你,也不準我們靠近你。”

李令俞想,她就是膽子不夠大,怎麽就不大膽的想一想,她怎麽可能是李尚家裏的人。

那麽她是誰?尤其是李尚養了哪個貴人的女兒?所以陳侯應該是知道的吧?所以才會誤會,又默認兒子親事定了姝娘。才這樣暗裏大張旗鼓給姝娘陪嫁首飾。

阿符說過,陳侯當時特意問過姝娘,是不是和我同歲。

她開始細細回想,第一次見李尚,他當時披頭散發,見她第一句就說,你不是我兒。

她當時只懼怕自己這個冒牌貨被揭穿,根本沒有多想,尤其是對原身這個像套娃一樣的身份深想,所以錯過很多。

小柳氏見她不說話,問:“怎麽了?”

她搖搖頭,又問:“我當初回家的時候,有什麽不一樣的地方嗎?”

小柳氏回憶起十幾年前的事,依舊歷歷在目:“回來的第一晚,阿竺和阿符就跟著,阿竺一直抱著你,你當時十分乖巧。就是一直低聲哭,哭著要哥哥。阿竺哄你說哥哥去給你找阿娘了,你聽了果真就不哭了。我聽著奇怪,問阿竺你說的哥哥是誰,阿竺只說是鄰家的哥哥。”,我也就沒再問。

李令俞想,那這個原本的‘她’,原本應該是有一個很親近的哥哥。

那她到底會是誰呢?會讓陳侯誤會,甚至迫不及待讓陳潤意定下李姝,企圖將‘她’再轉回侯府。

她入獄的時候,得到過裴虞的確認,她確實像河間王,而河間王又肖像廬陽王。

那麽她有可能出身河間王府,或者是出身廬陽王府。

如果真是這樣,那她橫豎都是謀逆之賊的出身,也沒什麽差別。

這個結論,殺傷力簡直太大了。

她想了很久,再沒多問。

她合上箱子,和小柳氏說:“走吧,今日天氣好,我讓阿符陪你去小市轉一轉,你有什麽想買的東西,只管去買。”

小柳氏也習慣她的隨意了,說:“那我去看看新的料子,給你做幾身冬天穿的袍子,你有什麽想要的嗎?我和阿符順道帶回來。”

她出了門,頭也不回地說:“我沒什麽要的,我去一趟北宮,晚上回來你們只管做你們的,別等我。”

她需要立刻驗證一些東西。

怪不得,蘇繹對她格外好,即便蕭雍對她態度那麽奇怪,百般嫌棄,罰了又賞,賞了又罰,反反覆覆。

他們可能是故人的緣故,但不保準,誰就知道她的身份呢。

等她進了宮門,司書殿裏現在沒有人,蔡真在朱雀殿當差,見她來,驚喜問:“大人怎麽來了?”

她笑著說:“我想在藏書殿找幾本書。”

蔡真問都不問,笑說:“大人跟我來。”

等開了藏書殿,蔡真就說:“大人先找,我去沏一壺茶來。”

她仰頭看著頂上最高處的那一層,一個人爬上去,直接站在爬梯上也不下來,蔡真提著茶壺進來看了圈沒人,一仰頭,見她快爬到房梁上去了,嚇了一跳,說:“您找什麽書啊?怎麽爬到那裏去了?”

李令俞笑說:“沒事,你就坐在那裏和我說說話。我過幾日要接待北面來的武將。找些東西看一看。”

蔡真開始講這段時間的見聞,她時不時的附和兩聲。

她翻開一本本朝的本紀,她直接翻到最後,天興三十四年,立河間王蕭衍為太子,王妃曹梓潼加封太子妃,入東宮。

蕭衍膝下,長子蕭瑜、次子蕭璋,幼子蕭鈺,幼女蕭懿安,均為王妃曹梓潼所生。

她伸手摸著那蕭懿安的名字,獨自出神。蔡真叫了她幾聲也不見她有反應,又喊了:“郎君?”

她這才回神,問:“怎麽了?”

蔡真說:“過幾日有雨,一場秋雨一場寒,郎君怕冷,要當真身體。”

李令俞笑起來問;“怎麽突然擔心起我來了。”

蔡真:“郎君總照看我,自從郎君走後,我已經□□爹了罰了好幾次了。”

李令俞故意笑話他:“那肯定是你不當心。”

蔡真苦惱說:“幹爹總說我,你若是有小李大人一半的聰明,我也就放心了。”

李令俞:“這世上哪來那麽多聰明人。”

蔡真喝了茶說:“幹爹教訓完我,也是這麽說的,可見你們都聰明人。”

李令俞無奈的笑。可見蔡真心思很細。

她翻了幾本,再沒有找到合適的書,從架上下來,接了茶杯,盤腿坐在地上,問:“你是哪一年入的宮?”

“幹爹說我生下來就在北宮。”

李令俞意外:“是嗎?”

蔡真笑說:“我就是幹爹養大的。”

李令俞頓了頓,才說:“那你就多聽你幹爹的話。”

蔡真的煩惱並不多,只是蔡荃總說他笨,他人又單純,有點生性疲懶。蔡荃也不準他亂說話。他自己覺得少說幾句就很難受。

兩人正說著,蔡荃就進來了,教訓蔡真:“我說怎麽又不見你了,一整日就知道偷懶。”

說完才和李令俞說:“好久沒見大人了。”

李令俞失笑:“蔡督事別來無恙,叫我李令俞就可,我就是走得再遠,也是你手底下出來的人。”

蔡荃就喜歡李令俞說話聰明的人,和蔡真說:“你看吧,你若能有小李大人三分聰明,我就不用整日操心你了。”

李令俞卻說:“要那麽聰明做什麽,只有能辦好差就可以。那些深思熟慮多思多想,又沒什麽好處。”

蔡荃別有深意看她一眼,問:“大人可是遇上難處了?”

李令俞將茶杯裏的茶一口飲盡,說:“聖人命我接待自北方而來的平城都督府的人,我一時間沒有頭緒。”

蔡荃嗐了聲,說:“這倒也難度不大,蘇都督對這些人十分熟悉,平城都督府都督,嚴平駿,和中書令大人同歲同年入朝,只是他是武將,曾任陜州營主帥,後升任平城都督府都督。他在這任上有些年了。”

李令俞問:“誰調任他進平城的?”

蔡荃詫異看她一眼,答:“自然是聖人。”

李令俞哦了聲。也意識到自己問了句傻話。

蔡荃不便多說其他的,就說:“那小李大人就自己看吧,老奴這就去忙其他的了。”

李令俞忙說:“您忙,不必管我。”

蔡荃走後,她找了很久,始終找不到廬陽王的家譜,不知道廬陽王是否有女兒,就早早出宮,一時起興去了呂匡淵的府上。

呂匡淵正在家裏給蕭雍撰寫天興朝的關於邊防軍的發展演變叢書。滿書房都是文稿和打開的書籍。

見李令俞來訪,老爺子根本沒起身,瞇著眼問:“今日北宮無事?”

李令俞:“沒有,聖人命我接待自北方而來的平城都督府的人,我一時間沒有頭緒。就來先生府上坐一坐。”

她還是一樣的說辭。

呂匡淵問:“你做接待?還有誰?商議何事?”

“為明年北方三州學子科考之事。讓我拿出章程。”

呂匡淵想了想:“嚴平駿怕是不會來,多半是打發人來進京。”

李令俞見他不肯說:“我問了蔡督事,他說上次九邊之將進京,還是為聖人祝壽,是當年的,豫章太子招待的。”

呂匡淵面色一僵,覆又說:“那是多年前的事了。只是如今北地將領新老交替,有些人我也不認得了。”

李令俞也不追問,繼續說:“蔡督事倒是也給我說了,他說,嚴大人大約會讓他兒子進京。”

呂匡淵問:“聽說明年科考章程定了?”

“是。”

呂匡淵良久沒說話,如今聖人又指使李令俞,分管北方三州科考,北方三州邊境之地,本就讀書人少,若是出什麽差池,到時候又要亂一陣了。

李令俞一時間不知該怎麽把話題扯到廬陽王那裏去。

就開門見山說:“蔡督事總說我像誰,我入獄時,衛國公的世子裴大人,說我生得像廬陽王,原來聖人留我在北宮,是因為我像廬陽王嗎?先生,我當真也像那位殿下?”

呂匡淵被她問住了,但回過神立刻說:“你就是你,和誰也不像,你且記著,聖人留你在北宮,只是因你多才,擅丹青。不要因為這些構陷之詞,惹出是非,知道嗎?”

李令俞垂頭答:“是,只是我曾打掃藏書閣,看過本朝本紀,算一算年紀廬陽王也不可能有我這麽大的兒子。不過是覺得好奇罷了,所以才問先生。”

呂匡淵見他並不執著,也說:“廬陽王有四子,都遠年長於你。”

她故作無知問:“沒有女兒嗎?”

“沒有,所以他給自己兒子早早定了親,當年他曾遺憾說沒有女兒,一度要將……”

豫章太子的獨女養在膝下。

他說到一半,覺得自己話多了,轉頭說:“陳年舊事不提也罷。”

李令俞卻得到了她想聽的。

兩人又聊了片刻學問,李令俞從呂匡淵府裏出來,開始想,假設她就是從河間王府裏逃出來的,那麽陳侯肯定是知道的。

當年救她的又是誰?

直到她到家,還在想這事,進門見一個守門的仆人說,府裏來了客人。

她好奇問了聲:“誰啊?”

“姓方。”

她進了自己院子才知道,方從晦從江南回來了。

方從晦還是從前的樣子,一身天青色的絲綢外袍,一頂玉冠,十分亮眼。正站在院子裏盯著她書房的幾扇障子門細細觀察,見了她,十分開懷,問“一別多日,沒想到令俞高升,又是喬遷,倒是讓我好找。”

李令俞對方從晦總有種從前的狐朋狗友的既視感。

方從晦對她卻還是熱情不減,問:“令俞近來可有新作?我雖到了江南之地,但是一直都沒見過比令俞的畫,更可心的作品。真是十分遺憾。我在江南,最是想念令俞的一筆丹青。”

李令俞心說,你這話就違心了,江南之地,才子遍地,真不用這樣給我戴高帽子,不用這樣商業互吹。

“沒聽到消息,你怎麽突然回來了?”

他這個樞密直學士,是真的閑。領著閑差,到處閑逛。

“你不知道?明年科考,我被派往兗州做巡查,裴虞就在建康,我在路上還遇見他了。”

李令俞哦了聲,心想禮部好快的動作,看來世家這次也急著組織考試。

她點點頭:“好事,那恭喜大人。”

方從晦見她敷衍,以為她對這些官場俗事不感興趣,哪知道李令俞正在心裏吐槽。

“這是什麽好事,不過是煩人時罷了。”

他轉頭問:“你這房子是誰造的?好巧的心思。”

李令俞:“這都快深秋了,天冷這窗就不開了。”

方從晦還是興致滿滿,拉開障子門,將竹簾放下來,整個房子裏十分亮堂,除了有些冷,真是十分精妙,他站在竹簾前,連連稱秒。

阿竺端著茶進來,方從晦才坐下,阿竺將竹簾收起,將障子門關上,然後從正門出去了。

方從晦問:“我前幾日回來,聽說你給陳侯畫的賀壽圖……”

李令俞沒等他說完就說:“不是賀壽圖,是侯府世子登門求畫,為父親賀壽。那是世子送給侯爺的賀禮。如今我也確實沒空,接下來該給聖人準備了。”

你可別給我說項了,我現在的身價,賣畫也能過得挺好,真不想和你結交,不想攀附你們方家。

方從晦遺憾連連,他是個富貴散人,不愛管這些俗事,只想結交風流人物,風花弄月,順帶結交名士,最好是寒門,能做方家的門客,這樣父親也不會整日催他去做官。

李令俞,真是可惜了,有如此才華。

李令俞見識過了他這個富貴公子的荒唐,兩人正聊著,門房的人領著蔡真進來,蔡真來召她進宮。

蔡真進了門一本正經宣,聖人召她紫宸殿覲見。

她說了聲,大人稍等,我換身衣服。

倒是把方從晦嚇了一跳,他只聽說她如今平步青雲,沒想到,她都直上雲霄了。

北宮可是多年都是禁忌,極少人提起聖人,看樣子她已經習以為常了。

蔡真在李令俞面前十分乖巧話癆,但在外人面前,就是北宮的大內官,姿態端的高高的。

直到李令俞換了衣服,他都沒和方從晦說一句話。

方從晦和她一起出門,在街口分別,最後目送她走遠,只見剛才那冷臉的內官微微弓著腰,和李令俞不知在說著什麽,李令俞點點頭,那內官卻越發恭敬,幾乎亦步亦趨跟著她,還在喋喋不休說著什麽。

這讓方從晦驚訝至極,他對李令俞的印象始終停留在,那個南山書院的窮書生,滿手墨跡,被召進來,面容生澀,但天分極高,真是讓他驚為天人。

分別數月再見,她竟然已是北宮的權臣,在聖人身邊行走了。

讓他生出強烈的不真實感。

事實上,蔡真正和李令俞絮絮叨叨的囑咐:“聖人今日發了好大的火,連幹爹也挨了一頓排頭,蘇大人進去了一炷香的時間,之後就吩咐我召大人進宮,大人等會兒可要當心,聖人正在氣頭上……”

李令俞心想,蕭雍又發的什麽瘋,問:“你可知道為什麽?”

“隱約好像和曹家有關。”

李令俞稍稍心安,那就和她關系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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