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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7章 算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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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是因為出身和背景的緣故,淮陽長公主是個作風比較強硬的女人。以裴清殊為數不多和淮陽長公主打交道的經歷來看, 他完全能想象的出來祿康安所描述的那個畫面。

祿康安惋惜地說道:“再過半個時辰, 皇上的明旨就會發出去了。現在皇上估摸著剛洗漱完, 正要用早膳, 您二位可要奴才進去通報?”

裴清殊和七皇子對視一眼,頷首道:“那就麻煩祿公公了。”

等待通傳的時間裏,裴清殊和七皇子被宮人領進了一處廂房,等候皇帝的傳召。

七皇子用了好半天的功夫,才消化了祿康安的話:“十二弟,怎麽會這樣?就算四哥有錯,但也罪不至此吧?父皇這親王之位廢的倒是容易, 可他是不是忘了, 四哥是用了多少年的努力, 才坐上今天這個位置的啊?而且光是廢了親王之位也就算了,他還停了四哥的差事,讓四哥回府閉門思過,這和圈禁有什麽區別?”

“父皇也是剛知道這件事情, 還在氣頭上, 再加上淮陽姑姑逼著父皇嚴懲四哥,父皇才會這麽做的。咱們一會兒勸勸他,先讓他消消氣。等過幾天,咱們再為四哥求求情。父皇心軟,一定會放四哥出來的。”

裴清殊說得篤定,但事實上他只是為了寬慰七皇子而已, 他自己心裏也沒底。

畢竟皇帝的年紀漸漸大了,他和裴清殊所了解的那個皇帝,似乎已經有一些不一樣了。

比如說,如果換在過去,不管發生了什麽事情,只要裴清殊來找皇帝,皇帝就一定會見他。

如果皇帝當時實在忙,脫不開身的話,他就會叫裴清殊等一會兒,晚一點再見他,從來沒有直接將裴清殊拒之門外的時候。

可是這一次,皇帝很幹脆地用“不見”兩個字,輕飄飄地將裴清殊和七皇子給打發了。

七皇子很生氣,甚至想要硬闖,裴清殊使出吃奶的力氣才把他拉住。

“七哥!你這是做什麽!”裴清殊就是怕七皇子會意氣用事,所以昨天才勸他不要立即進宮。否則以七皇子的性格,裴清殊都怕他和皇帝吵起來,到時候和四皇子一起被罰,那樣可就麻煩了。

裴清殊已經損傷了一個兄弟,他不希望七皇子再出什麽事。

裴清殊好說歹說,七皇子才漸漸冷靜下來,答應先和裴清殊一起去奉先殿看看四皇子。

兄弟倆來到奉先殿的時候,四皇子的罰跪還沒有結束,他還有一個時辰左右的時間才能起來。

看到四皇子挺拔如松的背影,不僅七皇子又要落淚,就連裴清殊都有種眼圈泛酸的感覺。

太可惜了,實在是太可惜了。

像四皇子這樣的人,如果沒有為情所困的話,本應前途一片光明,不應該就這麽折在這裏的……

“四哥!”七皇子一開口,便是激動的哭腔,“你和左氏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啊?!”

四皇子回過頭,平靜地看了他們一眼,淡淡地說:“老七,在列祖列宗面前,不要大喊大叫的。”

“我他媽偏要喊,偏要叫!我就是想知道,四哥你怎麽會做出這種事情來?如果你是被人陷害的,那你就趕緊告訴我啊,我和十二弟替你討回公道!”

“別白費力氣了。”四皇子長嘆一聲,閉上了眼睛,“安兒的確是我的兒子。”

盡管裴清殊心中早已有了這樣的心理準備,可是親口聽到四皇子這麽說之後,裴清殊還是不由地心中一沈,有一種說不出的難受。

雖說擋在裴清殊面前的兩座大山,一個是二皇子,一個是四皇子,但裴清殊從未真正將二皇子視作對手。

因為他覺得二皇子不配。

裴清殊本是將四皇子視為兄長,也視為最強勁的對手。所以他想等自己成長起來之後,再和四皇子公平競爭。

可四皇子卻叫他失望了。

他愛一個人沒有錯,但他越過了底線,這就是錯。

而這也意味著,方才四皇子說的是事實。

現在這個世上,已經沒有人能夠替他討回公道了。

因為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四皇子就是錯了。

而且錯得很離譜。

裴清殊實在忍不住問道:“四哥,你能不能告訴我們,這一切究竟是怎麽一回事?我知道你和左氏有情,可我從未想過,你們竟然還會有一個共同的兒子?”

四皇子苦笑了一聲,低聲道:“別說你們了,就是我,也是不久前才知道的……”

聽四皇子說了,裴清殊才知道,原來當年,左大姑娘為了治療情傷,想要解除和宋家的婚約,獨自一人去鄉下養病。她說是養病,其實只是單純地不想嫁人而已。

可宋大公子對左大姑娘情有獨鐘,嘴上雖然不說,心中已是非她不娶。

於是那段時間裏,宋大公子找了各種各樣的借口,去鄉下探望左大姑娘。

時候久了,左大姑娘漸漸就有些松動了。

最後左大姑娘肯跟他回來,是因為宋大公子說了一句話。

宋大公子說,他知道左大姑娘心裏有一個人,一個今生永遠都得不到的人,但他可以做到不在乎。

只要左大姑娘肯嫁給他,宋大公子願意用一生的時間,去幫她忘記那個人。

左大姑娘被他的這份深情所打動,於是二人回到京城完婚。

婚後不久,左大姑娘就隨著宋大公子外放了。

在他們離開京城兩年左右的時候,因為太過思念家鄉的緣故,左大姑娘回了一次京城探親,順便找太醫調養了一下身體,希望能早點懷上孩子。

沒想到在京城,左大姑娘和四皇子再一次在寧國公府的宴會上偶遇。

四皇子當時已經聽說了左大姑娘回京的消息,卻因為不能和她相見之故,心中十分郁悶,忍不住多喝了幾杯酒。

就在那個時候,他再一次見到了左大姑娘。

四皇子當時還以為自己在做夢。

既然是在夢裏,自然可以肆無忌憚許多。

容家身為四皇子的外祖家,和四皇子的關系極近,所以寧國公府裏有一個獨屬於四皇子的小院兒,四皇子偶爾會過來小住。

四皇子當時,就是把左大姑娘拉到了那處小院兒裏,和她有了一次露水姻緣。

四皇子當時喝多了酒,動作頗有些粗暴,不管左大姑娘說什麽,他都聽不進去。

左大姑娘力氣不及他,又怕被人發現,會毀了四皇子的前途,所以也不敢大聲反抗。

等四皇子睡著之後,她就偷偷地溜走了。

如果不是昨天淮陽長公主指著宋安,說他是四皇子的兒子,四皇子至今都不知道,原來當初的那一切,並不是一場夢。

雖說裴清殊相信四皇子現在沒有必要撒謊,但他還是忍不住質疑道:“四哥,到底做沒做,難道你還感覺不出來麽?”

四皇子有些窘迫地說道:“後來我酒醒之後,發現床上有一個丫鬟……”

裴清殊立馬明白了。

這是有丫鬟看四皇子酒醉,趁機爬床了。

七皇子不服氣地說道:“那這也不能說明宋安就是你的兒子啊?宋大表哥真的不能生?”

四皇子疲倦地說道:“昨天晚上費了些功夫……就是父皇又派了兩名太醫去給宋大表哥檢查。應當是不能的。”

“就不能是先前可以,現在不行了?”七皇子還是不死心。

“七哥,你冷靜一點。”裴清殊拉住七皇子的手臂,“你接受現實吧。昭屏和我說,宋大表哥的其他妾室,從來都沒有過身孕……所以說這個孩子,大概率就是四哥的了。”

七皇子像是沒聽見一樣,不甘心地抓著四皇子問道:“四哥,滴血認親的結果怎麽樣?”

不等四皇子回答,七皇子自己就明白了。

一定是吻合的了,不然四皇子也不會承認宋安是他的兒子。

想到四皇子如今的處境,七皇子無力地跌坐在地上,好像出事的是他自己一樣。

“四哥,就算當年的事情是你酒後糊塗,那這回在大覺寺的事情又是怎麽回事?”裴清殊總覺得事有蹊蹺,“你在寺廟裏總不可能喝酒的吧?”

四皇子冷笑一聲,目光冰冷地說:“當然沒有。我和逍兒是被人算計的。”

原來那天,四皇子和左大姑娘在大覺寺後山的相遇並不是偶然,而是有人精心策劃的。

那天正好是四皇子的休沐日,他聽人說大覺寺有一場十分值得一聽的法會,便沒有像平日裏那樣去離城區比較近的普寧寺。

在當時看來是巧合,現在看來是人為的作用下,四皇子和左大姑娘在大覺寺的後院裏“偶遇”了。

四皇子當時並不知道,自己吃的齋飯裏已經被人下了催情的藥物。

他只知道舊情人相見,他突然有一種強烈地想要親吻她的欲望。

不過四皇子也不是未經人事的少年了,他很快就發現自己現在的這股沖動和過去不一樣。

在把左大姑娘半推半抱地推進廂房裏之後,四皇子就意識到不對勁了。

他是被人下了藥!

四皇子當時就要走,誰知他剛剛轉過身,廂房的門就被人從外面鎖死了。

四皇子拼命地砸門,都快把自己的手砸爛了,還是砸不開。

左大姑娘心疼地抓住他的手,不讓他再砸了。四皇子卻一把將她甩開,讓她不要靠近自己。

四皇子當然想要她,但是他知道他們是被人設計了。如果他當真對她做了什麽的話,只會如了對方的願。

所以他強忍著欲望,想要先送左大姑娘離開。

可是門窗都已經被鎖死了,四皇子沒有任何辦法,只能舉起廂房裏的凳子,讓左大姑娘將他打暈。

左大姑娘卻是下不去這個手。

隨著時間的流逝,四皇子身體裏的藥性越來越強。

他終於忍不住,在左大姑娘的唇上輕輕地吻了一下。

誰知就在這個時候,廂房的大門突然從外面被人踹開。

他的姑姑淮陽長公主,帶著一幹兇悍的家丁沖了進來,當場就將二人分開不說,淮陽長公主還親自動手,狠狠地打了左大姑娘一巴掌。

後面的事情,裴清殊他們就都知道了。

聽完四皇子的敘述之後,裴清殊沈默了許久才開口問道:“那……出了這樣的事情,左氏和……和你們的兒子要怎麽辦?”

雖說這種錯誤是男女雙方一起犯下的,但世人對男子,總是要比對女子寬容一些。

現在就連四皇子都得到了這樣嚴重的懲罰,裴清殊懷疑……左大姑娘搞不好是要被沈井了。

但如果是那樣的話,四皇子現在的反應,也未免太平靜了一些。

果然,四皇子給出了一個出人意料的答案:“逍兒大概是要被休了吧。至於安兒,他是我的兒子,自然要回到我的身邊。”

“只是被休這麽簡單麽?”裴清殊不大相信,“四哥你或許不知道,這件事情現在已經鬧得滿城風雨,可以說是人盡皆知了。甚至比之前英國公府和敬安伯府那件事的影響還大……恪靖侯府和淮陽姑姑,會這麽容易善罷甘休?”

四皇子默了一下,說道:“我向父皇承認,是我逼迫逍兒的,不能怪她。”

“什麽?!”好半天沒說話的七皇子突然跳了起來,“四哥你說什麽?!”

四皇子平靜地說:“我說是我強迫她的,有什麽不對麽?”

七皇子從來都沒有這麽生氣過:“男歡女愛,你情我願的事情,四哥你為什麽這麽想不開,要安一個‘強占臣妻’的罪名在自己腦袋上?你忘了你的志向了麽?!你不去和二皇兄爭取太子之位了麽?!”

“七弟,是你忘了,我從來就沒有真正渴望過權力。”四皇子淡淡地說:“你不是一直很好奇,我為什麽突然想當那個太子了麽?那你現在知道了,我想要爭取太子之位,無非是想擁有話語權,能夠和自己的心上人在一起罷了。現在這個樣子雖然不是我所希望的,但起碼能讓逍兒離開恪靖侯府,能讓我的骨肉重新回到我的身邊,這樣不是也挺好的麽?”

“呵,現在這樣挺好?你還很開心是不是?”七皇子諷刺地笑道:“恭喜你啊,不用當太子,不用當皇帝,就能擁有自己心愛的人了。”

“七哥……”裴清殊看到七皇子這個樣子,突然特別替他擔心。

裴清殊話音剛落,就見七皇子突然揮起拳頭,狠狠地給了四皇子一拳。

“你太讓我失望了!”

丟下這句話之後,七皇子便轉過身,頭也不回地走了。

裴清殊猶豫了一下,自己要不要去追七皇子。不過他想了想,還是暫時留了下來,開口叫道:“四哥。”

四皇子捂著嘴角的傷口,意外地看著他說:“十二弟,你不走麽?”

他還以為裴清殊和七皇子會是一樣的反應。

“我還有一件事要問你。我隨父皇南巡的時候,曾經給你寫過兩封信,你是不是都沒有收到?”

裴清殊也是回到京城之後才發現的,自己當初派去給四皇子送信的兩個親信,竟然都是有去無回,再無音訊。

四皇子迷茫地說:“信?什麽信?”

“我就知道你沒有收到。”裴清殊突然產生了一種十分無力的感覺,“先前我收到消息,說是有人在打聽你伴讀的事情。我怕有人想要借著那些陳年往事對你不利,就給你寫了封信提醒你,結果一個多月過去了都沒有收到你的回信。我感覺不對勁,就又發了一封,可直到我回京,都沒有收到你的任何消息。”

四皇子皺眉道:“我的確沒有收到過你的任何信件。”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我的信應當是被人給攔截了。截走我書信的人,應當和設計你和左氏的是一夥人。”

“皇貴妃為了二皇兄的太子之位,也真是煞費苦心。”四皇子諷刺地笑了笑,語氣已經從最初剛被算計時的憤怒轉為平靜,“只是不知道他們許了淮陽姑姑什麽好處,竟然能讓她不惜以宋大表哥的名聲為代價,也要幫他們的忙。”

“四哥的意思是,淮陽姑姑和皇貴妃他們是一夥的?”裴清殊之前也有過類似的猜測,不過很快就被他自己給否決了。

都說家醜不可外揚,如果淮陽長公主真的是全皇貴妃的同謀,那她對自己、對自己的親生兒子,未免也太狠了。

“是與不是,都已經不重要了。”四皇子長嘆一聲,神色覆雜地看向裴清殊,“十二弟,我和二皇兄他們較了這麽久的勁,我也算是看明白了。他們是什麽手段都使的出的人,我們是鬥不過他們的。”

“四哥,你就這麽認命了麽?”裴清殊卻不像四皇子那樣悲觀,“這件事情若是好好查一查的話,未必沒有轉機。當時你是在大覺寺裏中的藥對吧?如果將大覺寺裏的人細細審查一番的話,會不會發現什麽線索呢?如果能找到當初攔截我信件之人,是不是也能指向策劃這一切的幕後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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